燕赵歌摇头：“你以为我是在诈你吗？就算之前不确定，你方才盯着大师伯的目光，也已经说明一切了。”

　　一旁的徐飞看着对方脸上的面具，目光中不由流露出悲凉之色。

　　燕赵歌静静说道：“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不用原来的武学，其实并不是担心我们看破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厌弃广乘山，厌弃大师伯传授给你的武学，所以故意弃而不用。”

　　“你以面具遮脸，固然是不想被人认出来，但更多是不想别人再提起，你曾是广乘弟子，是大师伯的儿子。”

　　燕赵歌语气复杂：“你是厌恶被人提起从前的一切，而不是羞愧或者无颜。”

　　在场的一众绝渊武者，闻言也神色各异，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震惊之色。

　　那白发老者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神情也有些古怪：“你……你是松涛，是石铁的儿子？你当年不是……”

　　那蒙面武者仍然沉默，但看向燕赵歌的视线，更多出几分怒意。

　　燕赵歌叹息：“既然身份已经道破了，又何必继续戴着那面具呢？在你自己心里，你并非没脸见人啊。”

　　黑色的面具终于摘下，露出一张让燕赵歌等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

　　面貌五官和石铁足足有九成相似，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徐飞满嘴苦涩，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石，师，兄！”

　　这个在清遮湖魔域大阵中，险些将徐飞暗杀的大宗师，赫然正是失踪多年的石铁之子，昔日的广乘山嫡传天才人物，石松涛！

　　半空中石铁一拳震退司马垂，目光落在石松涛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摘下面具的石松涛，也不再介意自己的声音会否被别人认出来，终于开口说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从地狱回来了。”

　　简单一句问候的话，却让燕赵歌等人遍体生寒。

　　那平淡语气中蕴含的怨毒与冰冷，仿佛镌刻入骨。

　　徐飞艰难地说道：“石师兄，你这些年都在绝渊吗？当年，是他们救了你？”

　　石松涛淡淡的点头：“要不然，是你们？”

　　他抬头看向金色高塔上的石铁：“是他？”

　　石铁踏足于虚空中，整个人仿佛变成石像一样，凝立不动。

　　“徐师弟，你想说什么？想说，你的师父，我的父亲，当初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石松涛语气很淡漠，令人从骨子里感到寒意：“苦衷，谁都有，却不意味着其他人就能理解，能接受。”

　　石松涛仰头看着石铁：“他选择维护广乘山的利益，选择照顾多数人，做出取舍，牺牲了我。”

　　“牺牲我，就牺牲我吧。”

　　石松涛淡淡说道：“如果仅仅如此，我其实并不恨他，他生了我，我就当把这条命还给他。”

　　“但是，被牺牲的，不仅仅是我！”

　　石松涛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泛黄的双瞳中血光四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的妻子，我的儿子，也被一起牺牲！”

　　“雨真，我的妻子，她并不是广乘弟子，就因为嫁给我，就因为是你石铁的儿媳，便也要为广乘山牺牲？”

　　“钧儿，那年他才三岁，懵懂无知的孩童，他也要为此丢了性命吗？”

　　石松涛盯着石铁：“有些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如果遇难的人是其他广乘弟子，而维护宗门利益的同时也能救我们，你选择哪边？”

　　“如果两方人遇难，一边是其他广乘弟子，一边是我们一家三口，你选择哪边？”

　　石铁面无表情，仿佛雕像一般，但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这和是谁，没有关系。”

　　石松涛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果然是你会做出的回答。”

　　“在你心中，整体重于个人，多数重于少数，对师门的担当，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

　　石松涛一边说着，突然迈步而出：“那么，你现在试着再做一次选择吧。”

第280章 燕赵歌的三句话

　　石松涛走到了那一众被擒的广乘武者中间站定，仰头看向石铁。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现在，我左手边有七个人，右手边有十五个人。”

　　石松涛抬头看向石铁：“如果我说我现在要杀光其中一边的，你觉得我应该选哪边更好一些？”

　　石铁双目中射出迫人的寒光，按在金色高塔上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没有移开。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向着石松涛伸出，但是司马垂挺枪攻上，挡住了石铁。

　　石松涛漠然说道：“以你的修为，如果不管大阵核心枢纽的话，纵使有‘蛟王’相阻，也能将我们所有人隔空震死。”

　　“但你不能不管导引九幽降临的大阵，对吧？”

　　石松涛转头看向那些广乘武者：“你们现在的经历，便如当年的我一样。”

　　“相较于九幽降临带来的后果，可能死二万，二十万，二百万甚至更多的人，于是你们二十几人的性命，在石铁心目中，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那些广乘武者，有的神情复杂，有的则倔强的怒视石松涛。

　　石松涛看向石铁：“既然如此，那么刚刚的问题，你的答案，我也知道了。”

　　他看看左右：“七个和十五个，你肯定希望保住十五个。”

　　石松涛轻笑了一声：“人多的那边嘛，对吧？”

　　他身体左侧那七名广乘武者，脸上顿时浮现出绝望之色。

　　不过石松涛没有急着动手，反而转头看向了右边：“不过，剩下这个十五个人，如果再分成一边五个，一边十个，你选择保住哪边？”

　　石铁目光变得沉凝。

　　石松涛淡淡说道：“还是人多的那边儿？那么就是保住十个，放弃五个了？”

　　“很符合你的作风，不过……”石松涛双手向两边摊开，冷冷说道：“那样的话，活下来的人是十个，死了的人是十二个，哪边多，哪边少？”

　　石铁看着石松涛，久久不语。

　　石松涛的目光，同样也凝视着半空中那个高大的身躯。

　　“石师兄，打断你一下。”燕赵歌这时突然出声说道：“我的话不多，就三句。”

　　“第一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数量多少的简单选择，以大师伯的性格，他如果真有的选，我觉得，他不会选择牺牲多数，也不会选择牺牲少数，而是选择牺牲自己。”

　　燕赵歌看着石松涛：“老话讲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有几分道理，我觉得，你对大师伯的了解，该比我更深。”

　　石松涛的视线，从石铁身上，转移到燕赵歌身上，冷漠无声。

　　燕赵歌平静与之对视：“第二句，其实是想问一件事。”

　　“雨真嫂子和钧儿，他们是已经亡故了，还是和你现在一样？”

　　石松涛的妻子，姓赢，名雨真，是独行武者出身，与石松涛相识后，两人感情甚笃，结为夫妻，琴瑟和谐。

　　此后，他们生下的儿子，取名石钧，还是老掌门元正峰帮忙起的名字。

　　石钧降生后的岁月，是石铁、石松涛一家最为快乐的日子。

　　但可惜，好景不长，之后便是那次劫难。

　　石松涛一家三口尽数蒙难，全都不见踪影，想收敛尸骨都做不到。

　　如今，石松涛终于重现，可是却仍然不见赢雨真和石钧的身影。

　　燕赵歌、石铁、徐飞看着石松涛仿佛受伤的孤狼一样，都感到心里一阵阵发沉。

　　相较于石铁和徐飞，这个问题，还是由燕赵歌问出口。

　　听到这个问题，石松涛呼吸猛然一顿，目光中流露出愤怒和痛苦之色，比先前都要强烈。

　　燕赵歌看着石松涛，徐徐说道：“第三句……”

　　说到这里，燕赵歌突然动了！

　　他肩头鹤羽织成的披风，猛然翻转，化作两只巨大的羽翼，震动间，身形如闪电般扑向石松涛等人！

　　燕赵歌右眼中青紫雷光闪动，下一刻，一枚浑圆的紫色宝珠出现在他的头顶。

　　苍凉古老的气息弥漫开来，宝珠闪动雷光，猛的一个跳动！

　　仿佛一个人的眼睛，轻轻眨动了一下。

　　轰轰轰轰！

　　一声剧烈的雷响，光球化为一道雷霆，转瞬之间撕裂空间！

　　雷霆快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劈到了那个蕴灵后期大宗师境界的白发老者的面前。

　　仿佛天降霹雳雷霆，毁灭污浊罪恶！

　　燕赵歌一动，白发老者就警醒。

　　他浑身穴窍一阵跳动，全身罡气流传，身体一闪，就要躲开。

　　可是雷霆速度实在太快！

　　快到他的思维，他的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没时间做出反应与判断，连本能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出！

　　在燕赵歌晋升大宗师后，催动雷帝之眼碎片，全力燃烧催动刹那之雷，力量更是狂涨！

　　轰轰轰轰！

　　雷霆轰然在白发老者头顶炸裂，炸碎他的护身罡气，炸碎他身上的护铠。

　　最后将他百炼成钢，比许多金铁还要坚硬的肉身炸成一团血雾！

　　秒杀！

　　直接秒杀！

　　大宗师三重，蕴灵后期境界，直接被一道刹那之雷当场秒杀！

　　从燕赵歌动手，到白发老者被炸得尸骨无存，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不到！

　　而燕赵歌展开仙鹤翼，瞬间来到众人面前。

　　一道仿佛碧龙经天般的绿色剑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