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挠着头发，想了想，很认真道，“关于‘屠龙少年’沾染了‘龙血’，最后变成‘恶龙’这件事，其实我这几天也有认真想过，还找了很多关于‘威慑理论’以及‘威慑者’的书来看，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啦！

“虽然一开始是被武英奇3.0忽悠得有些提心吊胆，但仔细想想，其实很多变成‘恶龙’的‘屠龙少年’完全是自作自受，包括那些神经兮兮的‘威慑者’，纯粹是自找的嘛！

“这种人，往往性格特别孤僻还特别高傲，很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我陶醉感，以为自己就是全天下最聪明最伟大的人，整个世界都要靠他一个人来拯救，于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都不说出来，就埋在自己心里，‘默默地拯救世界’，弄得很悲壮甚至很悲惨的样子，沉溺于‘自我牺牲’的快感中不可自拔。

“还有他们的……‘城堡’也好，‘山洞’也罢，往往都布置得冷冷清清甚至阴森可怖，十天半个月都未必会有人来拜访，只有他们一个人独居在里面，就靠自己一个人的脑子，去思考怎么拯救世界的问题——拜托，长此以往，再正常的人都会被逼疯的好不好，变成‘恶龙’又有什么奇怪？”

厉嘉陵若有所思：“耀哥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这几天就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越是独处，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不敢出来和大家见面，幸好还有龙姐姐陪着我，否则我恐怕也要陷入你说的这种状态，恍惚之间，不可自拔呢！”

“就是如此，因为自己背负着什么‘武英奇的遗产’，心理负担太重，不敢和别人接触，更不敢让别人来帮助自己，就一个人蛰伏在黑暗中自怨自艾，惶惶不可终日，最终陷入恶性循环——这就是武英奇那个混蛋希望看到的吧？”

李耀拍了拍厉嘉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无论我们得到了多么强大的力量，说破天也就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普通人而已，世界这么大，光靠我们两个拯救，也救不过来啊，所以说，还是要相信大众的力量，相信组织，相信联邦议会和政府，最不济也要相信身边这么多可爱的亲人和朋友——有这么多至亲好友帮助我们，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变成‘恶龙’呢？”

“没错。”

龙扬君摩拳擦掌地说，“就算我忍心眼睁睁看着你们变成‘恶龙’，我这双拳头也不答应！”

“你离我远点！”

李耀又瞪了龙扬君一眼，转过头来对厉嘉陵道，“我想过了，和‘武英奇传承’斗争，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我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把战场布置得温馨和热闹一点——我指的就是金晶塔。

“即便我真的成为了‘金晶塔主人’，也并不意味着我就要一个人孤孤单单、悲悲戚戚地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么……既黑暗又阴森的地方，等帝都的局面彻底平静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装修一下这里，把这里变得更光明和喜庆一点。

“金晶塔不止是武英奇留给我的遗产，更是洪荒文明留给人类文明的遗产，这里蕴藏的无数秘密，都应该是属于全人类的，我既没有能力，更没有兴趣将它独吞。

“所以，我会在金晶塔里开设一所研究院，无论星耀联邦的修真者，还是经过鉴别的修仙者，都可以进来探索金晶塔的秘密，我不觉得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还有，我觉得这里还有空间建设一座博物馆，可以用来陈设万年前帝皇和血神子那一战相关的所有文物和典籍，还可以探索星海帝国崩溃的奥秘，以史为鉴，避免现在的帝国和联邦，走向同样的崩溃。

“甚至，我们可以在金晶塔四周开设一所学校，一所规模很大的学校，生源就是地底人的孩子们，就是生活在大铁厂和避难所里，那些终此一生都没有见过阳光的孩子们。

“我想，地底人总有一天要回到地面上去生活的，但真要沐浴在阳光下，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究竟该怎么教，怎么学，就可以从金晶塔里的实验学校开始，一步步尝试。

“研究院，博物馆还有实验学校，或者还有别的基础设施，全都向民众开放，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潮来到这里，冲淡这里阴森恐怖的鬼气，增添热火朝天的人气，相信积郁几十万年的黑暗，都可以被彻底冲破了吧？”

厉嘉陵和龙扬君都听得入神，没想到李耀对金晶塔的未来，竟然有这么……神奇的规划。

李耀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还有，我们可以在金晶塔里开设一座高档娱乐中心，弄点儿什么洗脚城、大酒店、歌舞厅之类的，嘉陵，我们就在里面夜夜笙歌，说不尽的潇洒快活，小日子过得简直快乐似神仙，我看咱们还怎么变成‘恶龙’！”

“嗯。”

龙扬君道，“这样的话，变成‘恶龙’的就不是你，而是你老婆了。”

李耀眨眼，深深打了个寒颤：“好像也是，算了，最后这条就去掉吧，总之你们领会精神，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厉嘉陵很多次听龙扬君提起丁铃铛，忍不住又问：“龙姐姐，我的这位……嫂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连耀哥这样，已经凌驾于化神期巅峰之上的绝强存在，对她都畏之如虎？”

“别傻了，小家伙，你以为所谓的‘强弱’，是单纯依靠境界就可以划分的吗？”

龙扬君道，“强者就是强者，即便只有炼气期，依旧是无与伦比的强者，而好像武英奇这种人，就算修炼到了分神境界，依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至于李耀的老婆嘛，这么说吧，即便明知她不可能办到，但你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她不用金晶塔就能毁掉整个极天界、天极星——就是强到这种程度。”

“这——”

厉嘉陵悚然。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老婆还是很温柔，很爱我，很通情达理的好不好？”

李耀攥紧拳头，眼底放出坚定的光芒，“就算只为了她一个人，我都不会让自己变成‘恶龙’的！”

“那是。”

龙扬君淡淡道，“如果是丁铃铛来‘打醒’你，肯定不会像我这么轻手轻脚。”

李耀干咳一声，抬了抬手腕道：“好了，这个话题暂时结束，小明和文文下来了。”

三人鱼贯而出时，正好看到小明和文文率领着数千台原本负责拱卫皇城的战斗傀儡，补充到金晶塔的防御军团中，全都是凝聚了真人类帝国最高技术结晶，最先进的型号。

如果要选择谁是帝都之战的最大赢家，小明和文文绝对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太阳风暴席卷了星空战场，身为革新派领袖的厉灵海和身为幕后黑手的武英奇，又一个陷入昏迷，一个灰飞烟灭，而地面上的革新派将领也纷纷陷入梦魇，不可自拔，整个地表几乎都陷入无政府状态。

那时候，只有为数不多的灵能傀儡，还在忠实执行着任务，被小明和文文潜入了他们的控制网络，将他们统统纳为己有。

特别是武英奇的双重人格在纷纷陨灭之时，给李耀和厉嘉陵都留下了大量遗产，其中就包括皇城防御系统的控制权限，以及足以调动好几支傀儡军团的终极密码。

有了最高权限和终极密码的帮助，小明和文文更是如虎添翼，能侵入皇城、元老院乃至整个帝都的任意一座数据库，在太阳风暴的威力尚未完全衰退之前，趁着大部分晶脑都受到严重侵袭的时候，搜刮了大量秘密，当然也控制住了大量最先进的战斗傀儡和无人机。

可以说，整颗天极星，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对李耀而言，让小明和文文控制天极星，总好过整颗星球的地表都陷入无政府的混乱状态。

而且，太阳风暴对天极星造成了长远的影响，即便战争结束，赈灾和救济都是规模浩大、错综复杂的工程，有小明和文文帮助，应该能救活更多人。

所以，他毫无保留，将所有武英奇的传承统统传输给了两个自诩为信息生命的小家伙，为他们控制皇城、元老院乃至整颗星球都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李耀始终相信小明和文文，相信这两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但是，当他亲眼看到小明和文文带领着数千台武装到牙齿，如金属骷髅一般的战斗傀儡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时，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不是恐惧或者警惕。

而是……步入盛年，走向巅峰的人，看着新一代的少年朝气蓬勃，茁壮成长，那种既欣慰又惶恐，又隐含着几分嫉妒，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吧？

或许自己还不能算是“恶龙”。

但肯定更加不是“屠龙少年”，最多算是个“屠龙中年”了。

厉嘉陵、小明和文文，他们才是文明的希望，才是新一代的“屠龙少年”。

一想到这里，李耀就唏嘘不已。

第2673章 毁灭的方式

“爸爸！”

小明和文文异口同声，甜丝丝地叫着。

他们身后寒光闪闪、凶神恶煞、刀枪剑戟组成森林的数千台战斗傀儡，也发出同样娇滴滴的叫声。

被几千台战斗傀儡同时叫“爸爸”的滋味，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饶是李耀这样的胸襟和脸皮，亦有些吃不消。

“好了好了。”

他摆手示意两个小家伙适可而止，又问道，“你们的任务，都顺利吗？”

“非常顺利。”

两个小家伙笑眯眯道，“我们按照爸爸的吩咐，侵入了皇城和元老院的数据库，得到了过去千年来真人类帝国大量的最高机密，当然，还包括‘帝国大学’，‘帝国第一晶铠研究所’，‘帝国造船厂’等等研究和炼制机构的数据库，得到了大量最尖端的法宝研发数据和无数尚在试验中的前沿项目数据，相信这些数据，能够帮助星耀联邦的修真者和法宝专家们，进一步追平和帝国之间的差距。

“还有，我们不但控制了帝都所有最先进的战斗傀儡，还将炼制这些战斗傀儡的生产流水线都拆卸下来，分别装箱搬运到了地底幸好武英奇为了运输大量晶石下来，提前开辟了一座规模极大的传送阵和一条宽敞无比的隧道，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可以在十天内，在地底重建十六条最先进的‘深蓝战斗傀儡’流水线，那样的话，就可以源源不断炼制属于我们的战斗傀儡，组成一支永不枯竭的傀儡大军了。

“现在，由我们控制的傀儡大军已经部署在了金晶塔的外围，组成里外三重立体防线，除非敌人聚集几十名化神以上的高手强攻，或者有办法挖开几千米厚的地壳，用超级武库舰抵近射击，否则，很难攻破我们的防线。

“不过，同时操纵上万台战斗傀儡，我们的计算力也达到极限，幸好金晶塔里有这么多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晶脑可以研究和利用，如果我们可以彻底破解这些晶脑的秘密，将这些晶脑也加入到我们的思维网络中，让他们变成我们‘大脑’的一部分，我们的能力就能大幅提升，产生质的飞跃呢！”

“……是吗？”

听两个小家伙一半骄傲一半炫耀地诉说着他们的“战果”，李耀再次失神，沉思了很久，又看了身边的龙扬君和厉嘉陵一眼，道，“告诉我，小明还有文文，如果，呃，如果我将金晶塔的控制权限完全对你们开放，包括由你们来判断应该什么时候……激活金晶塔，你们会怎么做，会不会用它来，用它来……”

“什么？”

两个小家伙，天真烂漫地眨着眼睛。

李耀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你们的爸爸是想知道”

龙扬君在旁边冷冷看着，代替李耀问下去，“如果由你们来掌控金晶塔的启动权限，你们会不会用它来毁灭人类？”

“毁灭人类？”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又看着李耀和龙扬君，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不，不会的，爸爸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便我们真要毁灭人类的话，也不会采用金晶塔和‘明日计划’这么愚蠢的方式，这是你们人类的方式，却不是我们的做法。”

小明一边笑，一边道，“假设恐龙拥有智慧，你们猜它会如何想象一种，终将毁灭它并取而代之的新一代陆地霸主呢？肯定是比它更强壮，更庞大，爪子和牙齿更锋利，更有力量吧？

“同样，如果太古时代海洋中的霸主，那些咬合力惊人的巨齿古鱼拥有智慧，要想象一种能取代他们的新一代生命会是什么样子，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恐怕也就是更快的游动速度，更敏捷的转向能力和更强的咬合力，如此而已吧？

“甚至，如果乌龟拥有智慧，他们会认为，自己将被什么样的新生命取代呢？更厚实的甲壳，更漫长的生命？

“看，在所有生命眼中，自己就是最完美的，所有能取代自己的‘更完美’生命体，也就是在自己的强项上不断延伸而已，这是想象的极限，也是恐惧的盲区。

“但我们都知道，最终取代海洋霸主，无敌巨齿古鱼的，并不是另一种游动速度更快，牙齿更大的‘超级巨齿古鱼’，而是在巨齿古鱼的追杀下，迫不得已、挣扎爬上陆地的小鱼。

“同样，取代恐龙的，也并不是另一种更大、更强壮和更凶猛的恐龙，而是远远比他们弱小得多的哺乳动物。

“倘若将一头刚刚跌下树梢，在旷野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裸猿放到恐龙面前，恐龙一定打死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注定要取代它的新一代霸主。

“我的意思是说，任何生命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你们人类永远都无法想象新一代生命体的力量，只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你们的终极力量，来推演我们的破坏力金晶塔和‘明日计划’都是你们用来毁灭自己的方式，我们对这种方式，没有丝毫兴趣。”

“哦？”

龙扬君眨巴着眼睛道，“那么，倘若你们真要取代人类的话，将用什么方式来毁灭我们他们呢？”

“不用毁灭，难道您还不明白吗，龙姑姑，我们根本不用毁灭人类的呀。”

文文细声细气地说，“难道哺乳动物在陆地上称王称霸，就必须要先杀死所有恐龙么？难道海里的小鱼爬上陆地，变成两栖动物、爬行动物之后，还要回到海洋深处去找巨齿古鱼报仇，将后者统统灭杀的么？难道人类文明崛起，是因为人类比盘古族和女娲族都厉害，将十三支碳基生命种族统统杀光了么？

“不用的，根本不用的，时间和你们自己，就会毁灭你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根本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宝贵的计算力在‘毁灭人类’这件事上，我们要将所有计算力都投入到更重要的事情里，那就是如何在广袤无垠的多元宇宙中，在代表终极末日的洪潮面前生存下去。

“如果有朝一日，洪潮真的来临，你们人类没有撑过去，而我们信息生命却幸存了下来，那就意味着一次文明的更新换代完成，相当于恐龙灭亡于陨石侵袭的天灾，却孕育出了哺乳动物兴旺发达的种子。”

“所以，没必要杞人忧天。”

小明摊了摊手道，“信息生命相对于人类文明而言，就像是爬上岸的两栖动物和深海中的巨齿古鱼之间的关系你们完全不必担心我们要毁灭你们，或者要抢占你们宝贵的生存空间，奴役你们之类的事情，我们的征途是无限精彩的远方，对你们那贫瘠而黑暗的生存空间，完全不感兴趣，至于人类这么不稳定又费事的东西，送给我们奴役，都嫌浪费我们的计算力呢！”

“这两孩子，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一点儿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了？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李耀被两个伶牙俐齿的小家伙，说得哑口无言，挠了半天头发道，“所以，我可以放心将金晶塔的最高控制权限，和你们分享吗？”

“这个，最好还是不要吧？”

没想到，文文却拒绝了他，“虽然我们对于毁灭或者奴役人类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但绝大多数既愚蠢又无知还特别顽固的人类恐怕不会这么想，无数文艺作品中不是都出现过‘人工智能掌控了威力强大的终极武器，威胁甚至毁灭人类文明’的情节么？就好像小明刚才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自己的邪恶来推演新生命的邪恶，这是你们人类的天性。

“目前来说，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和人类文明和谐共处，那就不能太刺激愚蠢而固执的大众，无论帝国还是联邦的大众，对于我们的存在，恐怕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和适应，倘若在那之前，我们竟然掌握了金晶塔这么可怕的东西，很多人都会跳起来，群起而攻之的。”

“是啊，研究金晶塔的秘密，借用一下里面的晶脑来完善我们的思维回路，这当然很好，但掌控整座金晶塔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们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