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的形态没有持续0.1秒，他张开的大嘴里涌出了无数泡沫，将整个人完全融化。

微风拂过，泡沫吹起，恍若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兽脂火把的照耀下，绽放出了七彩纷呈的光泽，最后湮灭于无形。

如山岳也似的一名妖族，就在短短一分钟内。消散于无形。

这样的场面，并未令别的妖族太过诧异，很多角斗士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说这名妖族是回归了混沌大神的怀抱。

没错。自从李耀来到骷髅岛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混沌之刃的思潮已经渗透到了角斗士们的四面八方，很多角斗士都在暗中偷偷地祈祷，而就李耀所知，即便是心志最坚毅的角斗士们。都不免在身上暗藏一枚混沌之刃的护身符，在上场厮杀之前，都会不由自主地摩挲一下，仿佛那是生存的希望。

那天之后，巴明松又来找李耀和莫铁生聊过几次，他们这两名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的心血，似乎是混沌之刃的重点目标。

莫铁生心性深沉，并未轻易表露太多，李耀倒是试探过几次。却不知巴明松是太过狡猾，还是真的不知道底细，除了反复念叨“混沌大神”的真义之外，未必掏出更新鲜的东西。

直到今天，这名角斗士的崩溃，给李耀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亦令他从更高的层面，来思索人族和妖族的修炼方法差异。

按照血色心魔的说法，直接冲击细胞的修炼之道，原本就极度危险。极不稳定。

而在骷髅岛上，为了让角斗士们在最短时间内激发出最大的潜能，更是发了疯一样成倍使用狂化药剂。

尽管这些狂化药剂的品质都属于超一流，其中蕴藏着大量的修补和平衡成分。但如此急功近利，当然会有不少妖族基因混乱，细胞崩溃了。

过去，李耀一直不明白，论体魄和战力，单个的妖族比人族可是要强大太多。莫铁生和他以前在枯叶村里见到过的那些乱血妖族，全都是平民，但稍加调制之后，就能发挥出惊人的杀伤，寻常十几名人类壮汉，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为什么，拥有如此出色的单兵，在一万年前的大战中，妖族还是被人族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直到深入修炼妖族秘法，李耀才渐渐明白。

首先，妖族的修炼，非常注重天赋，如莫铁生这样拥有赤血铜牛血脉的妖族，其实并不太多，绝大部分妖族，诸如鸡妖、兔妖之类，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甚至比一般的成年男子都不如。

其次，妖族轰击细胞的修炼方法，太不稳定，走火入魔的几率比人族要高得多，而且一旦走火入魔，几乎就没救了。

周身化作泡沫，彻底崩溃，当然是最极端的例子，不过在很多情况下，一旦走火入魔，体内觉醒了某种十分古怪的器官，诸如适应几百万年前特殊空气的肺，或者将肺变成了鳃，那就会当场惨死，救都不知道怎么救。

第三，妖族的修炼体系太过单一，而且偏重于觉醒体内原有的力量，换句话说，就是创造力不足。

李耀向来认为，文明的传承，或许会有螺旋和后退，但总得来说，肯定是越来越强。

所以，他在得到了四万年前炼器大师欧冶子的传承之后，并没有一味依赖，而是以古修传承为基础，大量学习新时代的炼器术。

洪荒时代的传承，或许有很多超越今日之人的地方，然而李耀绝不认为，今日的人类文明就一无是处。

恰恰相反，今日的人类文明，在短短万年内，就跨越了真气、电力、灵能四大阶段，进入了强大的星际信息社会，这种爆发力和创造性，绝对称得上恐怖！

反观妖族，受到了血脉和天赋的限制，太过注重觉醒体内原有的力量，却不想着如何将这种力量提升到更辽阔的未来，整整三万年间都在原地踏步，最后还搞出了“四柱制度”这样的怪胎，难怪不是人族的对手！

毕竟，现代战争，是两个文明体系之间的碰撞。

李耀来到血妖界之后，见识到了不少身怀绝技的强者，然而对整个血妖界的社会体系和政治制度，只能用“乏善可陈”四个字来形容，如果再加四个字，那就是“内忧外患”了。

如果到最后，血妖界和天元界之间，真的爆发大规模战略决战的话，李耀完全不看好这样一个血妖界。

不过，问题来了。

光是看金心月的心智卓绝，李耀就绝不敢小觑血妖界十二妖皇的智慧，连他花了两三个月功夫就能看出来的事情，难道这些妖皇们就看不出来么？

那么，这些妖皇明知道血妖界是外强中干，还要坚持和天元界的决战，究竟是他们太过狂妄自大，还是另有所图？

“新的万妖联军统帅金屠异，想要实施‘赤潮计划’，从星耀联邦的腹地实施突袭，但是难道‘赤潮计划’就是血妖界唯一的决战计划么？未免太小看星耀联邦的韧性了吧？”

千头万绪，乱成一团，即便以李耀的计算力，亦无法一一厘清。

正在烦闷时，莫铁生的巨大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身后。

“明天，就是我们和‘死牙卫’角斗的日子。”

莫铁生叹了口气道，“现在外面都在谣传，第四场我们杀死了那么多的‘流星火蜥’，令他们的主子很不高兴。”

“那名银血贵族，非但损失了一队精锐的手下，而且他在手下身上下了重注，损失惨重不说，还大大失了面子。”

“是以，这名银血贵族暴跳如雷，又花了重金，非要‘死牙卫’干掉我们不可！”

“我们经过一个半月的特训，实力突飞猛进，但只怕再怎么强横，都不是死牙卫的对手！”

李耀一笑，将手枕在脑袋后面，懒洋洋地往灌木丛中一躺，道：“别怕，死……未必就是终点。”

李耀几乎能肯定，这一切都是混沌之刃的布局，等到明天之后，他们就将见到混沌之刃的真面目。

而那，才是整局战棋的真正开始。

同样，无论是什么样的棋局，他都绝不甘心成为一枚棋子，而是要成为驾驭棋子的棋手，甚至是驾驭棋手的人！

舔了舔尖锐的犬齿，李耀的心念如快刀，将乱码统统斩断。

千头万绪，也要一根一根从头梳理，别的先放在一边，让他先看清楚混沌之刃的秘密再说吧！

……

“咻！”

一支响箭，穿林裂空，擦着李耀的右耳掠过，“夺”一声钉入了旁边一株大树，树干上顿时发出“嗤嗤”之声，一片枯萎，冒出腥臭至极的气味。

李耀、莫铁生和死牙卫的激斗，在这座叫做‘冥骨泽’的开放式角斗场中进行。

这是一片偌大的丛林，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暗藏杀机，灌木和腐殖质下面隐藏着一片片隐秘的沼泽，拥有莫名的吸力，无意踏足其上，立刻被吞噬得无影无踪，唯有在很久之后，被沼泽吸干了血肉和骨髓，累累白骨才会浮出水面，在暗夜中放出幽幽的磷光，“冥骨泽”由此得名。

“冥骨泽”是骷髅岛上最危险的角斗场之一，危险到连观众席都无法设立，所有观众只能通过密密麻麻分布在丛林深处的“飞灵眼”来欣赏战局，危险到李耀等二十二名角斗士才投入冥骨泽不过十二分钟，就已经折损到了只剩下三人。

李耀亲眼看到两名角斗士被沼泽吞噬，还有一名角斗士背心处中了一箭，立刻周身溃烂，皮肤一片焦黑，当场惨死。

他的心头，却是没有半点儿波动，只因

第八百七十八章 千尸渊

“好奇怪的毒液！”

脑域深处，血色心魔饶有兴致的声音陡然传来。

刚才那一支毒箭侧身而过时，李耀计算好了最精确的距离和方位，故意令耳朵上的皮肤被毒箭划破，从中提取到了微量毒液进行分析。

“表面看起来，是令人肠穿肚烂，当场惨死的剧毒‘七绝阴蛊散’之类，甚至还蕴含着极强的传染性，旁人一旦靠近，都有可能被尸毒波及。”

“不过，仔细分析却会发现，这种毒液中居然还含有大量稳固细胞，维持生命体征的成分。”

“按照我的计算，一旦体内侵入大量‘毒液’，那么皮肤的确会溃烂，心跳和呼吸也会衰弱到极点，一切都和死亡无异，但最关键的一缕生机却不会断绝，而是进入某种‘假死状态’，只要及时治疗，很快就能苏醒！”

李耀微微一笑，他的判断也是这样，不过还需要更多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五感如八爪鱼般在丛林深处不断延伸，茂密的灌木和荆棘之间，一名名死牙卫都被他精确锁定，他甚至在脑域中模拟出了几十次瞬间将死牙卫击杀的画面，直到对方发现了最后几头“猎物”，他才放弃这样无聊的游戏，仔细观察起来。

激战到最后的几名角斗士中，莫铁生赫然在列。

他还以为自己的族人全都被死牙卫杀死，悲愤到了极点，伴随着阵阵狂怒的嘶吼，身形不断膨胀，脊椎骨整根凸显出来，长出了一根根类似獠牙的骨刺，而那支断裂的牛角，断口亦是生长出了全新的长角，比过去更加粗壮，螺旋上升。犹如妖魔之角。

然而，实力上的差距，却不是怒发冲冠就可以弥补，死牙卫无一不是在骷髅岛上厮杀了数百场。却笑到最后的胜利者，又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胜券在握！

布满了毒刺的荆棘丛微微一晃，一道黑影电射而出，身形轻盈矫健的豹女。跳到了莫铁生的肩膀上，紧接着一记螺旋绞杀，就令他水桶般粗细的右臂筋断骨折，整条爆裂，爆出一蓬蓬血雾。

莫铁生还来不及痛呼，牛蹄之下的烂泥中，忽然窜出一名披挂着铁甲的鳄鱼壮汉，布满螺纹的长枪，自下而上，狠狠刺入了莫铁生的胸膛！

枪尖接触到胸口的刹那。骤然喷射出了万千电弧，每一道金环也似的螺旋都飞快旋转起来，电钻毫无滞碍地贯穿了宽厚的胸膛，从莫铁生背心刺出，一枚鲜血淋漓的硕大心脏，却是串在枪尖上，被电弧瞬间撕了个粉碎！

莫铁生一声狂吼，将两名死牙卫轰飞出去，瞪大牛眼，捂住胸口的窟窿。向前重重踏出两步，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牛头低垂，瘫在地上。疯狂抽搐。

不一时，伤口喷涌出了深紫色的鲜血，犹如瘟疫不断蔓延，偌大的身体很快变成了诡异的黑色，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紫血泡。

即便最凶悍绝伦的妖族，只怕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李耀却是看得十分仔细。两名死牙卫每一毫米的移动，都被他精确捕捉。

他发现，那名豹纹女的攻击虽然看似残暴，但手臂撕裂，筋断骨折这样的“重伤”，在妖族的生化槽中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养好。

而那名鳄鱼怪的突刺，却是在最关键的刹那，稍微偏了那么一点点。

以李耀现在的眼力，可以根据莫铁生的心跳和身体各处发热不均匀，来精确判断出他的五脏六腑分布，以及各个器官的运转状况。

简单来说，当李耀淡淡扫了莫铁生一眼之后，看到的不止是一个整体的牛头人，而是包括一副骨骼图、一副血管和神经分布图、一副五脏六腑和淋巴分布图在内的不同体系。

李耀分明“看”到，鳄鱼怪的闪电长枪在刺入莫铁生的胸膛时，向右侧偏离了三毫米，以失之毫厘的差距，擦着莫铁生的心脏滑过，伤口看似致命，却没有哪怕一束闪电，擦过心脏包膜！

那么，出现在枪尖上的巨大心脏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白了，或许在这支长枪之内，预先镶嵌了一枚乾坤戒，而里面就存储着这样一个‘心脏’。”

“乾坤戒中，不能放置活物，不过这个‘心脏’也未必要用血肉组成，有不少泡沫材料，经过妙手加工，全都可以做到惟妙惟肖。”

李耀是炼器师，让他用各种天然材料来炼制一枚假心脏，只要外观栩栩如生的话，亦非难事。

“闪电长枪，能释放耀眼的电弧，对观众的视线造成强烈干扰，趁着闪电缭绕的一刹那，瞬间将‘假心脏’烧得灰飞烟灭，任谁都看不出来！”

“而在长枪内，估计还蕴藏着特制的麻醉剂和假死药剂，能够令莫铁生进入诡异的假死状态，抽搐、喷血和皮肤溃烂……令人敬而远之。”

“观众都坐在远处，通过飞灵眼来欣赏一切，电光石火之间，怎么可能发现？”

李耀微微一笑，通过灌木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和树叶的晃动，锁定了三名朝他电射而来的死牙卫。

双足在树枝上轻轻一点，李耀如一枚炮弹般射向地面，溅起了一大片腐殖质，在腐殖质的掩护下，朝那名擅长近身缠斗的豹女闪电踢出一脚！

果然，豹女如跗骨之蛆，缠绕上来。

李耀的右脚立刻如剃刀般折叠，同时有些“狼狈”地一个趔趄。

李耀绝不会将自己的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中，尽管99%确定了对方并不会置他于死地，但凡事都有万一，一旦右脚遭到实质性的创伤，若是遇上“火蚁王”之类的真正高手，那就非常吃亏了。

李耀之所以出这一脚，只是为了暴露出后背的空隙，让另一名一直伪装成树皮，以半隐形、半拟态蛰伏在他背后的死牙卫，朝他背后狠狠斩上一刀而已！

“唰！”

背后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在李耀的精确控制下，鲜血狂喷而出，看似惨不忍睹，对战斗力的削弱却是微乎其微。

中了这样一刀的李耀，看似步履踉跄，再也无法阻挡七八根骨钉狠狠刺中了自己的要害。

然而，李耀却十分精确地感知到，看似对准他五脏六腑射来的骨钉，都和真正的要害，相差了一丁点的距离。

骨钉内的毒液，立刻扩散！

以李耀现在堪比元婴的强横体魄，又经过血色心魔的调制，即便算不上“百毒不侵”，亦是相差无几，这种程度的毒液，对他根本不造成半点影响。

李耀却是撤去了体表所有的防御，任由表层皮肤和一部分神经末梢，被对方侵蚀。

当他“无力”地瘫软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每一个毛孔中都渗透出深紫色的毒液时，远处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

这场看似碾压的角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