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千皱眉:“好……下作哦。”
“是啊,而且很傻。”艾长元看着东方,叹息道:“现在的万法门,已经没那么简单了。所有修士都已经陷入了疯狂……真是恐怖的大时代啊。”
“这种事情,不是对算学有坚定向道之心的修士,冒然凑过去,怕不只是会引火烧身,成为某一方,甚至是双方攻讦的目标,过去的每一点成就,都会被敌人用最挑剔的眼光审视,之后的每一日,都要生活在‘立道根基被驳倒’的恐惧之中。”
路千千眨眨眼:“真可怕。”
“万法门的烂摊子,凡人已经掺和不进去了。”艾长元如此说道:“不过,就连这些老家伙都想要活动一下,甚至都能牵涉到魏二先生这样的上一代逍遥身上……可见这一次动乱,无论是深度还是广度,都前所未有。”
严格来说,现在的神州万法门,还处于“不完备定理”所引发的“数学危机”之中。
这是一道大劫。所有的修士,都在想方设法的度过这一劫。
他们不得不拼命。
“这就是大时代啊……一个人的意志,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甚至一个天才,都砸不出水花来。”
不知这次,又有几人能够登顶,几人能够摘得明星?
……
“任何集合都是良序……或者说,只有良序集合,才是有意义的、合法的集合。”
看着这一道全新的公理体系,算君老怀大慰,甚至连眼角都已经湿润了。
“康门主……”算主哽咽道:“弟子柏澈,有负所托……所幸尚有同道,从我的手中,接过了离宗的标杆……现在,我们离宗,已经……已经……在坚实的基础上,站住脚了!离宗成功了!”
万法门前代门主“天集”康驼儿创造集合论的时代起,集合论就一直在受到质疑。
所谓“炼丹师悖论”的东西,一直都存在。
而近代,“炼丹师悖论”这一类问题,被王崎换了一个更为恰当的名字——“自我指涉”,并被直接的暴露了出来。
自我指涉,以及无限循环,是集合论无法规避的天魔。
而现在,已经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离宗正在走向一个坚实的基础。
他是这样认为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青年跑了进来,神色之中,带着一点惊恐:“太师父!太师父……不……”
他说到一半,突然住嘴,转身就想要离去。
但希柏澈却叫住了他,沉声问道:“是不是连宗又出新花样了?”
那弟子僵硬的摇头,但最后却在算主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道:“太师父,这个……”
“结果很不好吗?”
“也未必……很不好,那个……这……这个?”
算主低吼道:“慌什么?难道是比不周之算更严重的东西吗?啊?”
那弟子这才稍稍镇静:“不是……”
“月寒的新体系,被人驳倒了?”
“不……没有。”那弟子叹息一声,将一篇信函递给希柏澈:“您自己看吧……”
“梵巴赫……姓梵的那个?”希柏澈瞪大眼睛。
这可不是好兆头。
“致希门主:一别经年……”
这一封信函的前半部分,全都不是客套话。算主直接跳过了。他看到信函的中间部分。
“……希门主还请回想一二。有穷集合之内,除了通过不证自明的公理直接宣告之外,是否有一种运算操作,可以接触到第一个可数技术‘道真之零’【Beth—0】?……康门主昔日之雄心,不外乎‘所有序数之序数’。姑且抛下不周之算,且看起本身。至少,这以概念之内的全部元素,都是低层次序数通过集合论运算而来……”
看到这里,算主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尽管算学就是将“不证自明”说透的东西,但是,那也只是“发现过去被认为是“公理”的事物其实不是公理”的过程而已。
逻辑必然存在原点。
所谓“原点”,就是“不证自明”的公理。
这是一切逻辑思维的起点。
王崎就算不喜欢这个说法,暂时也没有跳出这怪圈的思路。
“是以,吾等可以宣告一个全新的无穷公理,其名越不可达基数存在公理。”
“不可达基数,居于其之下的基数无论通过怎么样的集合论运算,都不可能达到的基数。”
“所以,第一不可达基数便是第一可数技术,第二不可达基数便是比“所有序数的序数的基数”更大的基数……”
“滴答……”
算主一愣,发现自己嘴角逐渐淌下一点血来。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脏腑居然已经严重受创了。
再看那信,居然已经有些视线模糊了。
“真是……狠毒……”
这位连宗的逍遥,并没有想要直接驳倒冯落衣。
实际上,当冯落衣证明“无穷公理在良基集合的体系下不可证明也不可证伪”的时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所以,他只是挑明了另一件事。
冯落衣的良基集合,与歌庭派所秉持的经典集合论、经典逻辑,同样不合拍。
歌庭派、冯落衣图灵、王崎的基派,看似全都是离宗干将。
但实际上,他们自己之间的分歧,都大得可怕。
或许这不能算有力的反击,但是,歌庭派与冯落衣的分歧,总能为连宗争取时间。
第一百零四章 分裂与破碎
现在,歌庭斋内,两股气息狂乱的对峙着。似乎里面的人随时都准备大打出手。
何外尔的脸色很难看。
他手里握着《原算》的第九卷。
在这一场席卷了整个万法门的大风暴之中,远在他乡的基派似乎是唯一一个具有鲜明立场,但是却毫不受影响的学派。
除开苏君宇、陈由嘉这两个核心人物有发表论文之外,其余的,也就是一些外围成员有发表零星单纯论文。《原算》的编写速度,不仅没有因为这一场大风暴减慢,反而逐渐加快了。
似乎基派已经和算君一样,不在乎这种争端了似的。
在这异样恐怖的时期,大半年出版一次的《原算》,几乎就成了部分算学家的精神慰藉。
何外尔就很喜欢原算。尽管他是连宗,而基派分属离宗,但是他确实很欣赏基派的算理。
他便是高高兴兴的买了新出版的《原算》,打算与同伴讨论一下。
但在此之前,他却意外听到了自己那些师弟师妹们正在讨论的内容。
所以,他出离的愤怒了。
“即使是在算君横压一世的时候……即使是在魔皇乱世的时候,歌庭也是歌庭,并不行内部攻伐之事!”歌庭斋现任斋主咆哮道:“你们不喜欢冯落衣的理论,就将他叫过来,当面!好好讨论!就好像当初师父对我那样!可是你们在干什么?”
“我以为,现在只是外面在乱,没想到,歌庭里面,也要乱起来了吗?”
他居然探听到,这些歌庭派的成员,正在谈论如何推翻良基集合的概念。
何外尔不是特别喜欢良基集合这种东西。但是,歌庭斋内部风气的变化,却让他更为不适。
他问道:“难道月寒兄,不是我们的同志吗?不是我们的同路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恐怕早就不是了。”有人嘀咕道。
何外尔站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混账话?”
“这不是混账话。”一名逍遥修士站了出来:“月寒兄早就已经和歌庭渐行渐远了吧?良基集合,无法容纳恩师的理想,也不是我歌庭之道!”
“你们……”何外尔几乎气急攻心。他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那些同门挥了挥手:“你们,都给我……离开。”
他依旧很克制自己的语气。
但是,歌庭派逍遥门,谁都没有动。
何外尔恍惚了片刻。他这才意识到,这些同门没有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坐着的位置。
这是原属于算主希柏澈的书桌。在更早的时候,它还属于云中君柯兰荫,属于曲面天魔黎曼,属于更久远之前的歌庭斋主。
他笑了:“行,我滚。”
男人抓起了《原算》的第九卷,缓缓离开。他扭过头,对同门们说道:“那个姓梵的,只是一篇论文,就让你们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可叹。你们几个月前欢庆黎京华泊馆倒塌的时候,是否有想过今天呢?”
男人这样说着,离开了歌庭斋。
而这个时候,一线灵力流入他的耳朵里,化为震动。
“大师兄,此乃大势,你是扭转不了的吧?”
——哼,大势……
何外尔这样想着。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大势”。
在更早的时候,连宗也发生过那样的分裂。
就在三个月之前。
甚至在梵巴赫那一封信送到算主的手上之前,这一件事就已经发生了。
甚至有人怀疑,这一次连宗分裂,就是促使梵巴赫出手的原因。
三个月之前,正是宇历三年春。
在这个月,海霆真人在连宗少黎派的圣地,原属于算君行馆的华泊馆,发表了他那将要名流史册的演讲。
“我要在这里宣告一个全新的公理……任何集合都可以有一个选择函数,使得我们可以选出任意集合的最小元。然后,我们可以施展超限归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