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人闻言,十分懊恼,一名凡蜕层次的修士,要是执意躲藏起来,那休想再轻易找了出来,不由骂了一声,“该死!”
侏儒修士也同样是如此认为,但心下却觉反而有些放松,毕竟是事不关己,张衍斗战之能也是强悍无比,自己两人就算压过要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如能不战那是最好。
他道:“棠真人,既无收获,那便回去吧,只要此人在余寰诸天之内,那就还有机会,在不拿到玄石之前,其人是不会离去的。”
张衍此刻仍是在封敕金殿之内,那虚影有任何变化他都会有所感知,那时便能确定针对自己的究竟是谁了,心下判断,终归不出那几人。
此次窦道人没有再现身,因为此人同样也望不到他,自不会出来打招呼。
他来至琉璃玉璧之前站定,神意观照入内,随着善功被削,开始浏览起青碧宫关于渡觉修士的诸多记述。
出乎意料,这里记载十分详细,而且观览所需善功也是不多,似是在鼓励修士去探究其中隐秘。
他笑了一笑,并不去深思这里内情,而是继续往下看。
能成渡觉之人,起始无一不是斩去过去未来之身的修士,达至这般层次,只要有足够外药,就不会自行消亡,但是此辈因无法攀升到真阳之境,或根本是找不到通向上境的道途,才不得已走入这单纯增长法力的门庭内。
或许在外人看来,渡觉修士每过一段时日就要过劫法,而且绝了晋升之路,这分明是自寻死途,但实则不是这般。
走上渡觉,无疑比同辈修士更是强横,你若无有与之相抗衡的实力,万一与与此等人物结怨,那么连性命都未必可以保住,那就无需去谈其余了。
没有护道之力,又谈何长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如今一十九天格局便是这般形成的,没有天主坐镇,那只能任人宰割,连安稳修行都不可能做到。就如戊觉天一般,原来天主一亡,便就陷入纷乱之中。
渡觉修士与斩得未来之身的修士还有一定差别的,到此境地,在成功渡过第一劫后,此辈法力会产生某种奇变,如楼叠高,如山岳重障,又如江河曲折,层层分明,同时根果也会随之扭转,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斩断。
而每过去一劫,就会多一种扭转,这就动若了一条性命。
譬如似避开三劫的修士,那就等若有三条性命,假设与人对敌,当第一层根果被寻到,法身被杀死,那么第二层法身会降下来继续斗战,而且法力将会更高,要是再被杀死,将会有第三层分身降下,法力又自更强,但也是由此,其等不可能将全数法力拿了出来,因这连其自家也驾驭不住。
不过此等修士却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只要不被人一气杀死,在赢得敌手后,那么根果又会衍伸出来,被斩去的法身也再度化聚而出,十分不容易对付。
张衍看了下来,要是没有深厚法力,那休要妄想与之抗衡,此辈哪怕只比拼消耗,都能将对手拖死。
在青碧宫这些记载里,过去也不是无人无有想要直击本来,从根果尽头将之杀死,但这是不可行的,渡觉修士的根果至源已然退缩极深之处,敌手先接触到的,必是最浅显的一层,要是能轻易绕了过去,那其等也没有何要辛辛苦苦的修炼了。
他并不去想这等投机取巧之事,不过该用的手段还是一样要用。思考片刻,伸出手来,在琉璃玉璧上点划了几下,随后便转过身来,站在大殿之内静静等待。
过去不久,有一座阵门在金殿之中浮现出来,一名青衣道人从中走了出来,其人一眼便望见了张衍,眼眸深多了一抹惊色,他上来打个稽首,道:“张上真,在下祁知远,不知上真此回寻我青碧宫是为何事?”
他言语十分客气,他虽无法直接看出张衍究竟实力如何,但站在这里,却有一股心惊胆战之感,似心底有个念头在反复提醒着他,要尽可能远离面前之人。
张衍微微点头,青碧宫底蕴果然深厚,这一位祁知远,同样也是斩去了未来之身的大修士,这等人物可不多见,通常出现在人前现出也是降下分身。
他也是还有一礼,道:“贫道需借用一件遮蔽天机的法器,在离去余寰诸天后会还给青碧宫。
他要借用的法器不止这么一种,只是一下借用太多的话,却太过惹人注目,青碧宫一定会牢牢盯着他,不利于下来行事。
祁知远思忖了一下,这等若是无有时限,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前例,不过他却提醒了一句,道:“此宝宫中可以借出,但真人当知,借用时限一长,所需善功数目便会累而叠之,用时越长,则耗去越多。”
此举实则为了防备有些人把青碧宫法宝借了去,再霸住不还,而一些大宗的确是有此能力的。
且其中莫想有那等借了又还的,还了又借的好事,相同一件宝物,凡蜕修士千年之内只能借取一次。
张衍颌首道:“多谢道友提醒,贫道此前已是知晓此事。”
祁知远言道:“那便请道友稍待。”他当场写下一张符书,往那阵门之内投去,过有片刻,便见一道清光飞了出来,落至他手上,显出一枚古拙甲片,可见一面有经纬图文,另一面则刻有一对鱼目。
张衍一眼见到,心下却是微动,此甲不管是形制还是气机,倒是与他手中龟甲有几分相似。
祁知远把此物拿在手中片刻,待上面光芒消散,这才起法力往前递送过来,并道:“此宝名为,可蔽绝天机,遮掩兆由,道友且请收好了。”
张衍接了过来,此去玄洪天,只要稍微露出一点苗头,那么玄洪天主一定是会有所感应的,那定会想方设法做好防备,而作为敌手,他自是要做出针对之策,得了这件宝物,就可将之蒙蔽了去。
祁知远打个稽首,道:“若再无事,贫道这就告辞了。”
张衍点首道:“道友好走。”
在送走祁知远后,他正要去往别处,这时心下浮出一阵感应,目光微闪,却是那一缕放出气机已然回来了,同时也是知晓是何人在算计他了。
“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回去了。”
他冷然一笑,身躯一晃,已然到了页海天阵门之前,随后一脚踏入进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举指点断生死桥
张衍过去阵门,眼前景物只是一晃,顷刻间就来到了页海天内。
侏儒修士与女道人来此时被邵闻朝拦下,可他此刻到来,却并无人前来阻挡,这是因为身上有一枚邵闻朝赠送的贝符,那物是往来此界的凭信,正因为有这份优势,他才选择把对方引入此间。
因为这里有一人乃是青碧宫弟子,是以此行他没有接领讨妖诏,免得青碧宫有些人在关键时刻找借口插手进来,以先前情形来看,此辈绝对是做得出此事的。
在阵门前稍作辨别,他就感应到了那两人所在,当即身化清光朝着那处遁去。
前行过程中,他并未刻意遮掩身上气机,故是所过之处,海浪无不是翻涌起来,滔天水流旋成无边涡流,仿佛将天穹一并卷入进来。
邵闻朝此刻正立在云天之上观望,张衍身上所显露出来的气机顿时令他大吃一惊,这比他上回所见到时不知强横了多少,心下不禁转念,“这一位莫非前次遮藏了自身修为?这倒也有几分可能,嗯,或许前次这位在太冥祖师那洞窟中得了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正思索时,忽有一道光华浮出,自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其人比他高出一头,仪表堂堂,胸膛宽阔,手臂奇长,两目之中乃是一对赤瞳,身上穿着锦鳞黄袍,头待吞珠冕,身外有三枚荧光闪烁的盘珠运转。
邵闻朝见得此人,不觉一怔,立刻躬身一拜,随后抬头言道:“府主怎是来了?”
中年男子一叹,道:“我若不到,难道等这几位把我页海天给拆了么?”
他一挥袖,身侧三枚盘珠一同落下,霎时,汹涌海潮往下退去,只这般看,天地好似在自行向外分张。
而此刻另一边,侏儒修士与女道人未曾找到张衍,本已是准备回去,然而却察觉到一股气机正在快速逼近过来,却又把脚步顿下,同时往那来处看去。
侏儒修士神色一凛,他也是为这股磅礴气机所震惊,随即便发觉了来人正是自己想要找寻之人,念头数转,立时明白过来,对方引他们到此,其实非是要逃避,而是要把他们二人一网打尽!
他顿时冷笑不已,对方绝然不知下来将会遇怎样的对手。
他转头看去,身旁站着的这一位棠上真也是非是什么普通修士,而是一位已然避过一劫的渡觉修士!
就算对方是修至力道巅峰,能与斩断过去未来的修士相抗衡,却也无可能敌得过渡觉修士,因为双方法力乃是天差地别,无法比较!
他出声道:“棠上真,你要找得那位张道人来了,看来这一位非但不想着躲避,反还想着把我等拿下。”
女道人并未与张衍接触过,初时还以为是页海天哪个大能过来,一听此言,整张面孔顿时扭曲起来,厉啸一声,身化一道乌芒,就朝着那气机过来方向冲了上去,其势也是随着光华前行变得越来越是浩大,到了后面,天上光芒尽被遮蔽,视界之中似只剩下了一团迷蒙晦暗。
侏儒修士这时却发现,身边海潮汪洋,乃是岛陆洲陆都好似凝固了一般,并未被法力激流所撼动,顿时意识到,这是龙府之中的那位龙君敖勺出手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忌惮之色,这一位可是龙身,来历又是奇特,所能驾驭的法力远胜其余天主,可是余寰诸天内最不好招惹的大能之一,看来此番要收敛一些,不能做得太过。
张衍这边也是看到了对面那一道乌芒过来,目光闪了一下,身上玄气腾起,展开化为弥天极地的玄气之海,不躲不避,亦未用什么神通手段,而是就这么直直迎了上去。
轰!
仿佛天地劈裂的声响回荡出来,往四面八方传递出去,可见界内所有物事山水好若波浪不一般泛出涟漪,且这波动越来越是剧烈。
敖勺微一皱眉,同时也是多了一丝惊讶,他发现自己先前竟是低估了两人实力,方才布下的得盘珠未见得能顶得住,迟疑一下,又是拿了一枚出来,再往下一投,直至几个呼吸之后,那激荡之势才是停下。
侏儒修士看着两方撞击,本来正期切看着张衍溃败的场景,但是随即却神色一变,那浩荡玄气非但未曾溃退,反而是那将乌光冲得支离破碎,并将之悍然洞穿。
而接下来他更是露出骇然之色,那滚滚玄气居然并不停留,而是直奔着他这处过来了。
张衍方才冲来时看去威势猛烈,实则有一半在试探,一瞬间就察觉到那女道人法力极高,看此情形,很可能是一名渡觉修士,要收拾此人,怕不是片刻可定,于是果断将之抛下,准备先把另一人先收拾了,回头再来与之放对。
侏儒修士虽被张衍来势所惊,但他并未逃跑,因他知道这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给对方从容击破的机会,狂喝一声,身躯猛长,霎时变成一个撑天立地的巨人,向着前方那团玄气一拳捣去。
他本是巨灵族人,之所以先前那般矮小模样,那是因为修炼一门秘授功法,以此减少本元消耗,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却是不顾一切使了出来。
张衍大袖飘飘,自玄气内现出身来,对着此人来势,他只是轻描淡写一指点了上去。
在侏儒修士眼中,这一指却是蓦然放大万千倍,整个天地全部被这手指所占据,相比之下,他自身反而成了渺小虫蚁,不由大惊失色。
这一幕其实并非实质,然而他感官之中却分明是如此,这是张衍凭着胜人一等的强横法力,将神意观想出来的外影强行照入了他感应之内,使得其无法做出正确判别。
侏儒修士的确无法分辨出真假,而且他知道到了高深境界后,虚实其实是可以随意转化的,故是根本不敢冒险,立时祭动根果,试图避过这一击。
张衍立刻便有所察觉,神意当即观照过去,却是在对方身上得无数未来变化。
三重境修士根果每时每刻都在挪转之中,要想斩尽杀绝并不容易,在正常斗战之中,势必要逼得对方根果暴露几次才可,可他并不准备如此。
那棠姓女道人稍候便可恢复过来,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将此人杀死就不那么容易了,唯有抓住眼前这个机会。
念头一起,他神意消耗于霎时间达到了一极为恐怖的地步,但每每被耗去时,本元精气又不断补入进来,使之不至断绝,如此庞大的付出,使得他在这一瞬之间,便算定了此人根果所在,随后轻轻一指在了其拳面之上。
侏儒修士露出惊愕之色,随后怔在了那里,只过去片刻,仿佛巨山倾倒,海梁崩塌,整个庞大身躯生出一道道裂纹,再蔓延散开,直至四肢,最后轰然一声,化作无数碎末垮塌下来。
张衍不再去多看一眼,一摆袖,转过身来,而在他的身后,玄空冥洞霍然打开,并将周遭之物都是牵扯进去。
天穹之上,龙府二人正在观战。
邵闻朝看得这一幕,不由怔住,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敖勺略一沉思,感叹道:“这位张道友手段了得,是在瞬时内算定了那巨灵修士的根果落处。”
邵闻朝不解道:“可也不该如此,就算这位邓上真根果被算定,还有一身精气法力,哪可能在顷刻间殒命?”
敖勺淡淡道:“那只因这位张道友法力高绝,暴洪倾泻之下,又哪得浅塘存留?”
邵闻朝心头一震,顿时再无话言。
侏儒修士被杀灭,只是短短几个呼吸,此时那天中乌光才重新汇集起来,女道人从中再度显身而出,她只是死死盯着张衍,对那侏儒修士之死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张衍淡然站在那处,他此刻已能肯定,这女道人乃是一位渡觉修士,此刻其所表现出来的还不是全部实力。
所谓“劫自身起,毒从气生”,由于渡觉修士法力无限壮大,是以修炼到了一定地步后,其就会再也驾驭不住,形成吞反自身之势,这便是劫数了,非是天降,非是外劫,而是由自身所发。
修士若是不曾渡过,则必然身亡,但只要渡了过去,就等若将前身斩断,再开一条新路,法力在此之上攀附,直至下一次劫数到来。
对付此辈,需得将所有法身都是打杀,不可任其逃脱,否则等其下回再来,说不定又会恢复原来模样。
女道人眼中渐渐冒出怨毒之色,身上有淡淡虚影冒出,在那里张展肢体,随后一头头古怪物事冒了出来,并对着她身躯啃食起来。
敖勺见得此景神情也是略微凝重,道:“这名青碧宫弟子修炼的是邪道,此是把自身这一具法身祭献给域外邪魔当血食,换得那些物事下来为自己助战。”
“邪魔?”邵闻朝露出厌恶之色,“此人也配称青碧宫弟子么?”
张衍看她如此施为,却并未出手阻止,一来他很乐意见到此人耗去一具法身,二来眼前此景休看还在持续之中,但神意窥望中,那法身早是消失不见了,换言之,场中这些只是过去之影,早在见到之前,便已然发生了。不过这等于他什么都不能做了,心意一起,一尊庞大魔相却是自背后缓缓浮现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染邪秽恶人间
张衍背后那魔相如今显化极快,心意转动间,就已是出来,随后在他催运下,便对着前方一吸。
然而这一运法,却发现此女躯壳之内早是空空荡荡,根本有无任何神魂存在。
这般说其实也不确切,此女神魂当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寄存到了别处,以此刻形势推断,当是就在那些邪魔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