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重天宫所藏“刀兵煞”,能化无数有形刀剑斩杀对手,此刻受那神念琴音一引,当即有无数道白刃凭空隐现,割裂大气,往九魁妖王头上斩落下来。
九魁妖王拿眼一瞧,却面有不屑之色,他以力修道,此分身纵然只有玄光境界,却也是钢筋铁骨之身,当下也不做抵挡,悍然抬首,任由白刃落在身上,一时间只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他却是若无其事。只作是清风拂面。
单娘子对此似是早有预料,她不慌不忙,对着栖凤琴十指翻飞,音声直往上去,不一会儿便沟通到了第二重天宫,此宫中藏有“毒云煞”,能透窍入腹,烂穿内腑。
被她琴音一催,一团团五色烟云不知从何处而来,飘飘荡荡而下,如彩霞映空,炫彩夺目。
九魁妖王怪笑道:“此等小技,怎能伤我?”
他捏住鼻窍,鼓腮一吹,一道黄色浊气喷出三尺之外,见风一化,变作一条百丈长烟,蛮横往上一圈,便把这许多云团卷在一处,再化作一道飓风直上云天,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单娘子玉容上神色不变,手指连连拨动琴弦,琴音愈见激烈高亢,又启了第三重天宫上的天门,把这层中所藏的“山岳煞”引动,化作千百大石洒落下来。
九魁妖王嘴角微微泛出冷笑,大喝了一声,也不取出兵刃,只是举拳左右拨打,轰轰响动声中,将一块块磨盘大的坚石打得粉碎。
他打得痛快,不由大笑道:“单娘子,今日若是你师傅申屠符来此,本王倒也忌惮三分,可你区区一个玄光一重修士,开了第三重天宫已是极限,又岂能伤我?美人儿,还不乖乖认输,随本王回去快活逍遥?”
单娘子不去管他胡说八道,她凤目含威,趁那妖王被无穷山岳煞缠住,暗暗催动一件法宝。
此物名为“盘月吞灵阵”,乃是元蓬派的镇派三阵图之一,能将她这次带来的五十名弟子法力汇聚一处,借此拔高自身修为,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手锏。
她原本只是玄光一重,此刻受了阵图一催,功力节节攀升,眨眼间就到了玄光第三重之上,气,精,神无不完满,无需琴音相助,一个念头便沟通到了第四重天宫之上,这一层中的“定影煞”立时化作一道耀目青光洒下。
九魁妖王正自打得兴起,根本没有料到会有此一招,被那定影青光一照,顿时动惮不得。
此煞虽然能定人,但至多只能定住这妖王几息时间,但对单娘子来说却已足够,她取出一根灰绿色的老藤,正要往要空中祭出时,却突觉身躯一麻,浑身力道一失,然后被一只大手揽在怀中,耳边有人哈哈大笑道:“老三,你好狼狈。”
没人驱使了那定影煞,不过一会儿,那九魁妖王便脱出身来,冲着这人恼怒道:“老二,说什么风凉话,此女有太昊派借来的捆凤藤护身,若没有我做诱饵,你哪里有机会得手?”
单娘子此时若能抬头,便能发现,这说话的两人竟然长得一般无二,似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
九魁妖王冷笑道:“我们两人还需早点分开,被那郑老魔知道,非将你我捉了去不可。”
那人道:“我岂能不知道?等吸了此女,我等便到了元婴境界,等老六一出来,便不惧郑老魔了。”
九魁妖王嘿嘿一笑,道:“老二,你先走,待我将这里料理干净就赶来。”
他抬手一扔,一只金红色泽的铜炉被他祭在空中,只见炉盖一翻,内中就有一团惨绿色的火焰要倒翻出来。
单娘子虽然无力,但眼见此物,也是目露绝望之色,此火名为“碧阴幽火”,一旦放出,这满船弟子却是无一人能够活下来,可就在此时,一点青光飞起,往这铜炉上一附,居然将这宝物定在空中,那炉口火焰也被生生逼了回去,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道:“你门杀人劫道我不管,如要毁船,可曾问过我了么?”
第二十九章 惊波起剑谋妖王
九魁妖王本打算随手覆灭了这艘海州,哪知道竟然有人横插一手,连自己的得意法宝“转阴炉”也被定在空中,看那模样,似乎还是一件真器。
他不禁大吃了一惊,拥有真器的修士他自成道以来也没见过几人,且个个都是修为精深,没有一个修为在他真身之下,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摆开架势,面上露出戒备之色。
只见一团飘渺云雾自下方升起,将一名俊逸不凡,双袖飘飘的年轻道人托了上来。
九魁妖王仔细一瞧,先是愕然,再是心头火起,这年轻道人至多不过也是一个玄光修士,自己偏偏还如此小心谨慎,脸面上立时有些挂不住,恼怒道:“小辈,你找死!”
他暴吼一声,跨步上前,对着张衍面门就是一拳打来,他乃是以力修道,这一拳发出,霎时卷荡起一阵罡风怒涛。
张衍微微一哂,法诀一掐,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飞出顶门,随后如霰雪雨雹一般,急转而下。
九魁妖王自恃身坚体固,哼了一声,不闪不避,挺身而上,把双拳举起对着重水挥打。
可是渐渐他就觉得不对了,开始倒也震飞了十几滴重水,可是这重水每一滴都有千钧之重,不多时他就手臂酸麻,吃不住劲,动作一缓,漏了几滴重水进来打在了面门上,顿时被砸得眼前发黑,鼻青眼肿,架势更是一阵散乱,露了一处空门出来。
数十滴重水毫不留情往他胸口一撞,他只觉如遭重锤撞击,一阵胸闷气促,更有一口咸腥到了喉咙口,忙吞咽了下去,知道不能硬撑,不得已转身避走。
张衍露出冷嘲之色,他得势不饶人,把手一指,约莫两百余滴重水一齐向前追去,“砰”的一声打在这九魁妖王的背后,饶是他乃钢筋铁骨之身,也是抵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踉踉跄跄了几步,最后总算勉强站住,没有从云头上掉落下去。
修力道者虽然身体坚实,不惧斩杀,但是除非到了化丹境界,能把脏器炼成金坨坨的一团,否则最是怕这等能震荡内腑的重击。
另一名妖王见此情形,脸上也是惊疑不定,一把拽住单娘子的衣领,拉至面前低喝道:“单娘子,莫非是你请来的帮手?”
单娘子适才也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她之前苦斗良久,又靠了门中众弟子相助和阵图相助,这才困住了那九魁妖王,却也知道未必能够将他拿下。
可她见张衍只一个照面就将九魁妖王打得吐血而走,心中震动可想而知。
她已经猜出,这人定是秀儿所说的那名殷家贵客,眼见如此神勇,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脱身的希望来,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曾遣了秀儿去试图驱走此人,对方没什么反应,适才更是不曾出手相助,显然是不屑理会自己,便自一声长叹,熄了这个念头。
九魁妖王擦了擦嘴角血迹,吼道:“管他什么人,老二,你我二人在此之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快随我一起动手杀了这小辈。”
说完,他神色一厉,张口一吐,飞出一道黑光,迎风一晃,化作一把长约七尺的乌木搅浪浆,此物拿在手中之后,他胆气一壮,气势汹汹冲向了张衍。
那被称作“老二”的妖王也看了出来,张衍手中的重水厉害无比,绝非他们单独一人所能拿下,当即抖了一只布袋出来,把单娘子往里一装,随后又念动法诀收了布袋,接着取了自己的神兵“蒺藜朝天棍”出来,也往张衍这里杀来。
两人本是一身所化,无需交流便心意相通,当即分作一左一右,两下夹攻而来。
张衍神色从容,一甩衣袖,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在半空中一个盘旋,便汇成一条如墨长水,往左侧那名妖王身上撞去。
这妖王刚才吃足了重水的苦头,见状一惊,哪里还敢逞强硬接,连忙将乌木浆挥动成一团光影,堪堪将这重水抵住,却也被那一波波仿佛连绵不断的重击打得连连后退。
右侧那名妖王窥到了空隙,一声大吼,向前一个纵身,把手中朝天棍横扫过来,棍影过处,发出了一声沉闷爆音。
张衍也不着急,肩膀一抖,头上迸现出一道六十余丈长的烈火金光,随后向下一落,“嗤啦”一声撕裂空气,便往这妖王身上刷去。
这名妖王开始还不以为意,哪知道被那金火玄光一近身,便仿如万千刀兵一齐卷割过来,一时只觉肌肤如炙,刺痛不已,心中悚然一惊,这才知道厉害,连忙躲避,却已慢了一拍,半侧身子霎时被刷下一层血皮来,不由惨叫一声,亦是不得已往后退去。
而那玄光往前一吐,竟是不肯放过他,还在往这里追来,他连忙将手中朝天棍往上一架,这神兵中自有一团黑烟生出,将玄光抵住。
得了这个空隙,他赶忙再退开几步,把玄功一运,身上伤势顷刻间便复原如初。
但他也是心惊不已,暗中想这道人除了那奇异黑色水珠,连玄光居然也是如强横此霸道,为他生平仅见,只是他努力回想了几遍,也是想不出张衍来历。
这时左侧那妖王被幽阴重水逼得窘迫不过,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心中一发狠,手中搅浪浆几个拍击,接连拨开十数滴幽阴重水,随后跳出圈外,大吼一声,取出一块五色珊瑚石,猛地向张衍掷去。
这一块石子个头不大,但却飞得极为迅快,几乎是瞬间便到了张衍面前,眼见就要打中时,他眉心处突然飞出一道剑光,“当”的一声将这石子斩落。
张衍一声冷笑,身化一道长虹飞起,眨眼间便到了这妖王头上,喝了一声,祭出一方黑沉沉的巨砚,对着他当头砸下。
这妖王慌忙将手中搅浪浆往上一架,顿觉一股巨力从双臂上传来,一时间站不住云头,身不由己被压落海中,连喝了几口海水。
往下沉了数十丈后,他回过气来,猛一使劲,使出浑身力气将这巨砚震开一边,纵身往海面上一窜,刚冒了个头出来,却见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正对着他劈头盖脸砸落下来,不禁脸色大变,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而另一面的妖王眼见这里形势不妙,也知道不拼命不行了,当即怒吼一声,又一次了冲上。
张衍似乎并没有对他多加理会,依旧分出一道玄光去招呼他。
这名妖王冲到近前,把双手一抖,朝天棍两端生出一道氤氲烟气,随后将这神兵挥舞得如同车轮一般,将挡在面前的玄光尽数挤开,仗着身高腿长,只几步就杀到张衍跟前。
他见这次极为顺利,心中不由大喜,正要举棍劈打,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却见一道剑芒飞空而来,咔嚓一声斩中他的肩头,顿时撕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他身体一偏,手中神兵险险脱手。
忙运转玄功将伤口弥合,却觉身周围出现一股灼热烈气,抬眼左右一扫,见两侧玄光就要往当中夹来,若是一旦被围住,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他也是脸上变色,忙不迭又退了回去。
此时那海舟上的蓬远派弟子都站了出来,他们见张衍站定云头,脸上夷然自若,剑芒飞舞,重水盘旋,金火玄光排空激荡,居然将两个妖王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之极,不由都是看呆了。
秀儿站在诸人之中也是看得怔住,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此人哪里是什么寻常修士,便是她记忆中的那些所谓俊杰之士,竟也没有一人比得上。
方才单娘子被抓时她只觉天崩地裂,如今看到了一丝希望,恨不得张衍再厉害几分,只是心中却在抱怨他为何不早点出手。
这两名妖王越斗越是焦躁,虽说他们只是九魁妖王的分身,但除了手中神兵,也有几道厉害法门傍身,只是都需在五六丈内施展,如今却被张衍逼在远处近不得身,空有一身本事使不出来,便是拼着受创上前,张衍遁光一化,便去数十丈开外,复又将两人重新逼住,根本别想追得上,打得极为憋屈。
他们也是吃亏在没有趁手法宝,一只“转阴炉”被定在空中,一枚五色珊瑚石被剑丸打落,根本抽不出手去收回。
原本单娘子手中倒是一有根捆凤索,怎奈太昊派的法宝每一件都要相应的驱使口诀,他们也驾驭不得,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胜过张衍,只能硬着头皮苦战下去,指望能在气力上拖垮张衍。
张衍在到了玄光境之后,也是头一次与这等修力道的修士动手,发现斗到现在,这两妖毫无疲惫之色,就算身上受了重创,眨眼间便能恢复如初。
他已是看得明白,要想将这等修力道的妖修拿下,除非能一击得手,否则任凭自己打上多少下也是无用。
他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那海州上蓬远派的弟子,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便耐心维持这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慢慢向远处移去,准备将两妖引至僻静无人之处再下狠手。
第三十章 魔简尽取壳中血
海面上光气交缠,风浪激荡,不时有爆裂碰撞之音从一团滚滚烟云中传出。
两名妖王和张衍你来我往,已经斗了有一个时辰,这两名九魁妖王分身也是暗暗吃惊,平素他们与气道之士争斗多半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分出胜负,没想到这人竟是气脉悠长,不但丝毫不见吃力,看样子还游刃有余。
只是不知不觉中,他们与那艘海舟越来越远,渐渐被张衍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那两名妖王就算醒觉也不会放在心上,张衍虽说能挡住他们联手合击,但他们若要脱身却也未必阻拦得住,只要这艘海舟还在他们视线中,便不虞有人逃走。
而海船上诸人只当是张衍不愿意动手时伤及他们,不免都是心生感激。
此时张衍已放出了足够多的雾气,海面上已是雾蒙蒙的一片,尤其他自周遭更是浓郁,自觉无人可以窥视这里,显然下手时机已至,眼中陡然杀过一道杀机,一振衣袖,突然抛出一物。
此物飞出时,起初还是一根一尺大小的木柱,只片刻后,便化作三丈高下的一根刻有三个符箓大字的巨桩。
此桩当空一立,金光刺目,锐气横溢,对准着那名手持朝天棍的妖王放出一道光芒,霎时便把他罩在内,随后这巨桩凭空旋动起来,仿佛巨石滚动一般发出隆隆震动之声,一道道虹芒锐气便洒落下来。
这法宝正是张衍从倪倩英手中得来的“七绝桩”,此桩能催发出无穷剑气用以斩人。
倪倩英不懂用剑,因此驾驭不住剑气,只能让它们胡乱挥洒,其实并不能发挥出这件法宝的真正威力。
但此物到了张衍手中就不同了,他只是稍加祭炼便懂得如何支配御使此物,所发出的剑气皆是形成章法,而且这法宝一动就是数百道剑气,每一道纵然比不上剑丸锋利,但却胜在近乎无穷无尽。
底下那名妖王原本在玄光和剑丸的夹攻下只是勉强抵挡,此时上方那仿佛数之不尽的剑光洒落,他顿觉压力大增,振奋起精神,将手中神兵挥舞得如同一团光影。
只是纵然他守御的严密,这如雨蝗一般的金光却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就将他割裂得衣袍纷飞,鲜血四溅。
这妖王就算全力催动玄功,可是还未等原先的伤口愈合,便又添新伤。
他不由骇然,暗道:“这小辈怎么如此多手段法宝?还偏偏都是厉害无比,再斗下去怕是我和老三都要折在这里,不妨先退了,改日等老大来了再寻他晦气。”
想到这里,他把手中朝天棍一挥,震开数十道剑气,扭头转身欲逃。
张衍见了,脸上冷笑不止,这“七绝桩”既然有个“绝”字,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逃掉?
妖王才走了几步,发现前方有一道光华阻路,拿神兵一磕却是纹丝不动,急忙又往换了一个方向,却发现同样如此,心中“咯噔”一下,大呼不妙。
身后传来呼啸破空之声,那成百上千道剑光又追杀而至,不得已再次举起朝天棍与其拼斗起来。
可只要那七绝桩不失,这剑气便源源不绝,又怎么抵挡得住?直把这妖王杀得惨叫连连,浑身上下无有一块完整血肉,就算一时不死,也暂时没什么威胁了。
张衍看了几眼,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另一名妖王身上来。
他先是伸手一指,将那镇魂砚抬在空中,含而不吐,隐隐威慑下方,再把玄光抖开,无数金火光点如雨一般簌簌下落,星辰剑丸更是化做匹练长虹,飞空斩杀下来。
这名妖王本来抵挡那幽阴重水已是极为吃力,现在张衍几乎所有的手段全往他这里招呼过来,顿时手忙脚乱,连连被重水打中,在云头上连翻了几个跟头。
他见势不妙,也是动了逃跑的心思,心中怯意一露,动作便滞了一滞,立时被张衍抓住时机,他双目中闪过一道冷芒,手掌一翻,把那镇魂砚往下一落,“砰”的一声,正正拍打在这名妖王的额角上。
以镇魂砚的厉害,居然也只是将他砸得头破血流,昏昏沉沉,仍是伤而不死,此时若等到他回过神来,只消转动玄功,不出几息时间,又能生龙活虎。
不过张衍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骈指一点,星辰剑丸化做一道白芒,眨眼间就绕着此妖的脖子转了数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