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天外动荡传来时,包括他在内的百国大玄士都是大惊,俱是浮空而起,观望情由,也是同时知晓了情由。
他惊叹无比,压下自心神深处传出来的骇惧,道:“原来是溟沧派那位渡真殿主攀升至无上至境,自天外回来了,不想天地间竟有这般大能,此生有幸得见,却不枉修行一场。”
周围一个个大玄士都是默默站立在此,张衍入界之时,那等天地同声,苍生俯首的景象委实给了他们太大震动。
一名大玄士轻来到公行越近前,轻声道:“公月祭,我等是否要准备些贺礼?”
公行越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你回去几位宫师商议一下,拿个章程给我过目……”
话未说完,这时忽然有人惊呼道:“全常宫师,你这是作甚?”
公行越回过头去一看,却见一名年老宫师正举掌对首,似要拍了下来,只是被旁边同行之人死死劝阻,只是天中血气一阵阵碰撞,赤染半天,惊得下方城中子民一阵慌乱。他一皱眉,喝问道:“公全常,你这是做什么?不要性命了么?”
那位年老宫师神情之中却满是悲戚痛苦,他指着天穹,嘶声言道:“月祭,我辈便修炼数千载,可在这位大能面前几与蝼蚁无疑,那这一世修持又为得哪般?还不如就此了结了吧。”
公行越心头一震,他能理解这些话,在那般伟力之下,好似一切都变得全无意义,因为无论你做什么,再是如何努力,都可被轻易改变,甚至摧毁,那众人存在意义又是什么?方才那一瞬间,连他也差点心神失守,也难怪其人会怀疑自己。
他能感觉到,只一瞬间,这位宫师身上的气血就衰败下去了,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叹一声,关照旁人道:“搀他下去,好生照拂吧。”
第三章 绝域灌云藏雷鸣,九洲聚灵说经由
西空绝域,灌云洲,雷寂山。
苍茫大地之上有一方雷池铺陈,方圆数方里之内,可见霹雳雷光跳窜,霹雳游走,更有雷气化生生灵在池中欢悦往来,而在一片电闪雷鸣之中,却有一方硕大浮屿飘空悬立,外间更有无数飞天岛洲上下环绕。
其每一寸每一分地界,小到沙尘,大到石壁山峰,无不刻画有降魔符箓,密密麻麻,交相应织,并时刻闪烁着微弱灵光。而天中一圈硕大金光,形如环状,似如一个,又似千万,倏尔闪烁颤动,倏尔变化大小,并上下移游不止,看得出是一方极厉害的阵法。
此是还真观到来山海界后,立下的山门所在,那最高处镇殿仍是冠以降魔之称。
在岛洲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地面各有铺有一块长及百丈,凿刻有貔貅的石碑,其每一处方向都有人看守把持,此时却有数十名弟子悬空在那里,时而低声交语,时而目观远空,只是神情中一股兴奋之色都是遮掩不住。
其中一个修士眺望北方时,眼神之中满满都是向往尊崇之色,喃喃言道:“气动长天,生灵膜拜,诸位师兄,你等说这位玄元上真到底是何修为,会否是凡蜕三重境?”
众人都是摇摇头,他们大多不过化丹修为,虽在还真观中也算有些身份,但那等大修士又岂是他们可以妄测的?
有人言道:“不管如何,以玄元上真的法力,说一句通天彻地也不为过,难怪先前有传言说他诸派神通第一。‘’
周围之人都是纷纷点头,对此毫无异议。
此间在场所有人,祖上都是自九洲而来,但却是在山海界中修行起来的,以往也曾听说过以往征伐山海各陆时的种种事迹,这其中张衍被提及到的次数无疑最多,但是他们却从未见过,今日观得那天地为之震动的景象,方才了解到这一位远比传闻之中更为强横。
有人忽然言道:“这位玄元上真听说与与我还真观交情不错,曾数次前来拜访过掌门真人。”
众人中有一名健硕修士文闻言,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你等难道不知,玄元上真可是掌门真人胞兄么?”
“什么?靳师兄你不曾说笑么?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莫不是大吃一惊。
靳师兄正声道:“等事岂能说笑,我可是听孔长老亲口所言。”
孔叔童乃是门中两位长老之一,与掌门一般同样是洞天修为,这位说话自是所不得假。
有人言略带兴奋道:“不想我还真观与溟沧派玄元一脉还有这番渊源,这岂不是说我还真观去到任何一地都无需畏惧了?
靳师兄却是一皱眉,呵斥道:“慎言!我还真观是还真观,溟沧派是溟沧派,身为修道人,若是沦落到以他人之势以壮己心的地步,那又能有何成就?”
被训斥之人也是意识到不对,不觉也是满脸惭愧,道:“是小弟失言了。”
此时山峰高处一座浮空飞岛之上,孔叔童与另一位仓姓长老坐于玉台之上,二人把众人一言一行都是看在眼里,此时他目光之中露出赞赏之色,道:“这个靳尚芦倒是值得栽培。”
仓长老抚须一思,道:“是平长老那一脉的弟子吧,的确可堪造就。”同时他又摇头,“我还真观向来以降魔为己任,此与功行息息相关,如今却失却了最大对手,也难免有些弟子心境不稳,不过此事难解,这唯有等到掌门出关之后方能解决了。”
自九洲诸派到得山海界后,因有灵门六宗在地渊坐镇,少有魔头能跑了出来,而灵门自身又彻底归正,成了友盟,还真观那些用以降伏魔物的神通道术,一时倒好似无有用武之地了,是以一些修习降魔功法的弟子难免心生迷茫。
孔叔童也是点头,道:“掌门真人禀赋非凡,若非为了夯实根基,怕是能迈去那一步了,到了那时,规正我观中功法,舍去弊碍,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仓长老笑道:“不过掌门真人出关后,若是能去张殿主处讨教一二,想此事更是十拿九稳。”
孔叔童也是一笑,身为洞天真人,方才心神受照时,一些话语也同样听在耳中,亦知张衍已是成得真阳,虽说这一位是派外之人,可向真阳大能求教,却没有什么丢人之处,这等机会他人可是想求都求不到。
他一转念,道:“说到此事,溟沧派虚海筑成,张殿主自天外归返,虽掌门真人不在,可我等也当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仓长老考虑一下,道:“门中禁阵孔长老最为熟悉,须臾离开不得,这事便由我来办吧,过得几日,我亲往龙渊海泽走一回。”
溟沧派虚海,如今这里共是筑有一十六岛,只是方才筑成,还未有凡蜕上真坐镇此间,故是尚为有正式定名。
张衍与一众同道身处所在,便是其中最大一处岛洲,而众真在此,天穹之中布满祥云,瑞霭道道,金霞挥洒,几是人间仙境。
张衍受得众真恭贺之后,便将此去数百年的经历简略说了一些,言语之中颇多涉及余寰诸天之事,未想天外竟有这般浩大界空,听得众人不觉心驰神往,顿觉眼中天地,陡然又开阔了许多。
待说完这些,他方言:“贫道此番回转,第一件事,便是建立万界天门,如此可以自在往来诸界。”
对此各派真人全无异议,俱是赞同,方才他们也听言了余寰诸天那万空界环,有了此物,便可省却横渡虚空元海之苦,乃是有利诸派之举。
至于善功之法,张衍既不深入详言,那想来是有某种隐患的,故此时也无人去提及。
婴春秋沉吟一下,道:“敢问张殿主,不知青华天灵机,比知我山海界如何?”
张衍笑言道:“我山海界灵机,便在诸天界空之中,亦属大天一流,青华天灵机实则并不胜我山多少,今次我回来山海时,特意携带无量元气,如今灵机之盛,已然胜过我之前所见得诸般界空了。”
有鉴元碑在手,再加上他自身之能,已可从别处界天调度灵机。只是一个,万界灵机是有定数的,这里多,那别处便少,不过此回拿取灵机乃是自各天之中分取些许,是以那些界天之中纵有修道之士,也不会造成什么妨碍。
众真闻此言,各是振奋,经历九洲之变后,他们都是明白,对灵机万不可毫无节制的索取。
由于这几百年来陆续有象相乃至凡蜕真人成就,诸派本来已是在商量,想要把大修士数目必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过如今随着张衍到来,这一切都已是不成问题了,不止是因为本界元气提升的缘故,而且还有其他界天可以安顿人手,以往便能如此做,也需时时防备天外之敌,现下却无此担忧了。
薛定缘感叹言道:“可惜诸天灵机终究有尽。”随即他又一笑,“不过这却非是我等眼下所需顾忌了。”
张衍微微一笑,对于在座诸位真人来说,这可能是极遥远之后的事情,可对他来说,这却是必须考虑之事。
假设他部宿之内灵机枯竭,那又该往何处去取?
有一个办法,他若不惜自身折损,自元气大海借来气机灌入,那却不难挽回,但此般作法偶尔为之还好,是不可能长久为之的。
要想真正万界同兴,或许有一个办法,这还是看了祖师洞府之中所留下的东西得到的启发。
祖师能够抽夺真阳妖修留下精气用以炼宝,那么假设抓得一位真阳大妖来,譬如那些先天妖魔,说不定就能就做到这一点。
当然,这也只是他眼下之思,能否做到,还未可知。最好的办法,还是莫过于去往布须天,再傅青名言语之中,那里可是灵机无尽之地。
清辰子这时发声道:“张殿主言那烟阑界妖魔已是请走,却不知昀殊界那里下来如何处断?”
张衍笑道:“昀殊界之事贫道已是看过,一时半刻不会有什么变故,可暂且不去理会,只那邪怪亦有几分来历,此事终须有个了解,可待日后再与诸位道友详谈。”
清辰点了点头,便不再问。
身为修道人,最关心的无非的修持超脱之法,同道之间尚且能切磋进益,取长补短,更何况今日有一位真阳大能在此,故有在正事说过之后,几位真人都是出言讨教。
张衍本也有意提升九洲诸派实力,因为他知道,下来所要对付敌手恐怕更不简单,多一分实力则多一分自保之力,故皆是逐一回言。
这一场谈玄论道足有半月,各人都是获益匪浅,因需消化此番所得,又知张衍恐怕还有事要门中之人相商,故各人都是相继告辞离去。
不久之后,岛洲之上便只余溟沧派门中五位上真了。
孟真人打个稽首,道:“渡真殿主似有未尽之言?”
张衍颌首言道:“下来有些话涉及到凡蜕之后道途,尚不便向诸派道友言明,只在座诸位同门知晓便可。”
第四章 药法二分不入门,道行终须由人定
张衍此言一出,在座溟沧派众真人也是不自觉露出凝神倾听之色。
之前各派同道在时,他所言大多只是涉及于凡蜕境中如何修炼,毕竟九洲如今成得此境之人不少,但尚无一人入至三重关门。
秦掌门与孟真人当年都曾参与征伐钧尘一战,对于孔赢的神通法力可是体会甚深。而且听适才话语之中,余寰诸天之内,这等大修士也是不少,莫看如今九洲实力几百年来提升了不少,可若不提张衍,不借助赢妫之能,实际还稍显弱小,还远不能与此辈相抗衡。
不过九洲各派自有来历,底蕴传承都是不缺,之前乃是灵机所限,方才落人一步,其实只要有足够时间,迟早可达到这等地步。但通往上境之路便就不同了,哪怕溟沧派诸真,也并不知晓具体该如何跨过这道关门。
张衍道:“我溟沧派典籍之中,自有斩杀过去未来之法,但再往后,却并无有任何记载,关于成就之后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以往我亦以为,这是祖师不曾留下,后来才知非是如此,这里面另有缘由,一来是因为那通往上境之法门并无法以文字载承,只能凭心念意识,或是由前人传法领会,二来是这里还缺得一关键之物。”
秦掌门沉吟一下,言道:“渡真殿主所言之物,是否就是之前祖师留下的机缘?”
张衍点头道:“正是。”他看向在座诸人,缓缓道:“此物名唤‘周还元玉’,虚空元海之外有一界天,乃为布须天,此正是从那而来。”
他下来便将那周还元玉来历道出,不过因是傅青名所言也并不如何详细,是以也仅是说了大概。
孙至言饶有兴致道:“不想虚空元海之外还有这么一方地界。”
其余几位真人不由沉思起来,据张衍所言,他用去那一枚,已然是流落在界外的最后一枚了,而布须天被那些先天妖魔占据着,那就意味着通往上境之路已断。
虽张衍成就真阳,足可庇佑山海,但却需考虑到一点,布须天内那些先天妖魔要是坐享天灵机之地,实力定是一日胜过一日,谁知日后会有什么想法?
这等若利剑悬于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了下来。
孟真人沉声言道:“当年祖师镇压六大妖魔,并不让妖魔之辈拜入门下,不知是否也有深意在内?”
众人闻听,神情一凝,无疑都是想到了此节。
若只是祖师不喜妖魔,那还罢了,若是防止妖魔渗透入宗门内,那便需值得警惕了。
张衍笑了一笑,道:“祖师所为,或有深意,也或者无有,非我等可以后辈猜测,在我气机笼罩之下,也无有外敌可随意侵入进来,门中不必为此忧心。”
按照傅青名所言,那些先天妖魔此刻应该还有对手,在不解决之前,是无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况且此辈一样与他身具伟力,根本犯不着如此做,祖师此举,说不定是顺心而为,但亦有很可能只是单纯不喜妖物,不必解读过多。
沈柏霜冷声言道:“看来我与此辈迟早要有一战,不仅因为于我有莫大威胁,而是侵占了布须天,阻了我上升之途。”
众真没有说话,但心中都是默认。
张衍看向众人,道:“青碧宫傅宫主告知我此事,便曾说过,我修道人与此辈注定不能相容,便算我去寻其等,其等迟早亦会来寻我的。”
秦掌门深思片刻,才道:“那位傅宫主所言不错,那些妖魔不动尚好,若动,那必是要毁我人道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布须天既然什么都有,那还出来干什么?只能是为了对付修道人,扫灭对自己的威胁了。
孟真人道:“渡真殿主下来欲如何为之?
众人都是看来,张衍在此间说出这些事,恐怕不为只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些,而应已是有所想法了。
张衍言道:“我在成就之时,曾斩杀了一个妖魔气机所化身,其却不为所动,按傅宫主所言,固然是真阳同辈之间会尽量避免动手,但最大可能是此现在被一些事牵扯住了,无论是何原由,却是给了我辈准备时机,诸位真人需尽可能提升功行法力。”
要是与真阳同辈交手,看来是低辈修士无有任何用处,但实际并非如此,除了一些天生异类,多数修士都是一步步修炼至上境的。
现在没有机会,不等于日后没有机会。
最为简单的道理,九洲各派之中,如今尚无人达到三重境,要是有人此等修为,那假设眼下就真有一枚周还元玉摆在面前,再加上他的扶持,说不定就可以尝试突破境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