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他不禁有了一个猜想,心中也泛起几分激动,可念头转到这里,却又不敢再往下想了,生怕触及什么天数之变。他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声,不仅没有去问,反还是主动将这段识忆封禁了起来。
两人这时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尽管知晓张衍是己方之人,可都是不约而同感到一阵心悸,可同时也是一丝庆幸,这一位既有这等神通,对付那先天妖魔把握可就更大了。
张衍此刻却是站在那里,神情若有所思,之前他只知祖师所传之法能够斩断同辈元气之源,但具体威能如何,却也并不十分明了,此回亲身施为之后,却是隐隐略有所悟,对其中运转之妙极是赞叹。
毕竟头回施展,他自感到有些地方略显不足,要是遇上那等神通了得之人,说不定就能避过,这在争斗之时是很是要命的,不过下一次,就绝然不会再有这等纰漏出现了。
他默默一察,却是发现身上元气耗损极多,再加上先前追索此妖时所耗,损去几乎有近半之数,心下也是感慨,这般法门堪称奢侈,也就是他,成就远迈历代先辈,要是换得一个人,可是万万承受不住。
这也难怪祖师当年要求承继玄石之人的条件如此苛刻,法力稍弱一些,就算知道运使之法,也祭动不出来。
不过斩杀一名同辈确实困难异常,今朝要不是先行将此妖削弱,又与两位同辈联手,只他一人的话,估计彼此交战几百年都未必能够分出胜负,要是到那个时候,布须天禁关便要开了。
只是可惜,终还是未能将此妖擒下炼成至宝,这说明他们一些事未能做到,或者忽略了什么。
好在他并未太过在意,之前有所感应,那只是因为心有此念,感得未来有这等可能罢了,但也仅仅是可能,并不一定就会实现。
想要达成目的,这需要所有有利条件也需齐皆具备,但这是实际是不可能。先是不知道这些条件去哪里去寻,再一个,要是他独自一人,或还可能尝试一二,可这回是三人,人人心思不同,只要有一个所行之事与此相悖,失却了某些机运,那么就不会有什么结果。
正寻思之间,轰隆一声,眼前天地崩塌,随后一切都是破碎开来,三人发现自己又是回得原先那方界空之中。
修士成就真阳,神意着落入元气之海,方能将之维系住,而元气之海自此才能得以向其主提供无尽元气,这两方面一而二,二而一的,并无法单独存在,任何一方消失,都会导致另一方崩灭。
旦易转身过来,言道:“两位道友,此回斩断了先天妖魔在外布置的一颗棋子,待到与之决战时,却是少了一分威胁。”
张衍一思,道:“方才与此妖相斗时,此妖曾祭出数个神通道法,两位道友可能看出他的路数么?”
乙道人想了一想,道:“有些似是而非,看去此僚并不精通,因为是道法修持未够,或许其是从什么地方学来。”
旦易言道:“极可能是那先天妖魔所授,此辈也得过正经传承的,给予其一二门防身保命之术并不奇怪。”
张衍闻听,心下思忖:“若是如此,那先天妖魔却是大不简单,看来在提升驾驭元气之能的时候,也不该忽略了道法,否则极易受制于人,此番当回去,再作精研。”
旦易又言道:“这赤鼠妖如今还有不少化身流落在外,需得清剿干净了,免得遗祸人间。”
纪宴公化作少年模样的化身因在元气之海内,故也是被张衍一并斩杀了,不过还有一些化身却仍是存在于其他界天。
虽没有元气之海支撑,便不去管,迟早也是会散去的,但这可能会经历数十乃至上百万年,其等可非人修,并无任何克制,且除了真阳修士外,下境修士无人可以抵挡,是以必须将其想法杀灭了。
乙道人言道:“这却不难,乙某可以感应得其某一具化身所在。”他把手一抓,霎时凝聚出一枚玉盘,稍稍一举,言道:“只需按此去寻便可。”
旦易道:“有道友这一物却是方便,可将此物予我,我下来便将其去收拾了。”
张衍稍作思量,言道:“旦易道友还要找寻那两位同道下落,再分心去做此事,怕也难以兼顾,不如这般,此事就交由贫道来处置吧。”
旦易欣喜道:“若是道友出手,那当无碍了。”
乙道人见如此,便把那玉盘交到张衍手中,并将其中操御之法传言告知。
张衍拿了过之后,就收了起来,只是对付一些妖魔化身,他自不会亲身去,而是准备派遣自家化身前往,诸多同辈怕化身作乱,他却是无有此等顾虑。况且追摄气机对他来说也极是容易,当不会有任何一个逃脱。
旦易言道:“这赤鼠妖既与先天妖魔有所联系,原来其界天之内不定有什么物事留下,也烦请道友多留神一二。”
张衍点首道:“贫道当会留意。”
此事并不难为,方才赤鼠妖与其化身一战,大部分界天都已是崩塌,只有少部分还算存在,只需寻气察看,若有什么异状立刻便可发现。
他又问道:“旦易道友此去准备用多少年月,不知何时回返?”
旦易沉吟一下,道:“在下还要找寻时机炼造那奇气,若耽搁太久,恐是无事,便暂以三十年为期,不管有无结果,在下都会赶了回来与两位汇合。”
张衍言道:“如此也好。”
又说了几句话后,旦易对二人一礼,就先一步告辞离去。
乙道人这时一招手,把象龙金金炉从自家界天之中拿了出来,并送至张衍面前,致谢道:“多谢道友此前将宝物借我一用,今当奉还。”
张衍把衣袖一张,将之收入进来,他有心回去参悟道法妙诀,此刻见已是无事,便就与乙道人在此道辞,再心意一动,正身落去元气之海,同时一道意念已是回至天青殿内,便在玉榻之上坐定。随后他目光一转,直接望入一处界天之中,那处一名白衣道人生出感应,抬目望来。
他言道:“赤鼠妖化身仍在外徘徊,你去将之诛除了。”
白衣道人起身打一个稽首,但见灵光一闪,便已遁身而去了。
吩咐完此事后,他拿一个法诀,追摄纪宴公过往之影,凡是此妖之前到过的界天,都是逐一看过,不久之后,却是目光一凝,伸手一抓,却是摄来了一枚玉简和一只竹筒,先是查看了一下那玉简,发现非是用来书录记载的,而是类似于两界仪晷,从残留气机上看,其生前当是用过数次。
从次妖行径上来看,其生前最有可能的交通的,就是那先天妖魔,不过此辈被堵在布须天,正身无法出来,那么很可能是其驻落在虚空元海内的分身了。
对此他倒不奇怪,此前为护持余寰诸天,便就与此辈有过交手,考虑了一下,此刻倒不用去找其麻烦,因为这无有意义,便是斩杀了,正身不解决,其也能再派遣了出来,但有此物在手,说不定日后会有用处。想到这里,他一指点在其上,施了一道封禁上去,便就收起。
再将那竹筒拿来,法力入内一转,见里面摆放却是许多前所未见的宝材,并还有一个堪堪祭炼出宝胎的法器。他立刻意识到,这应当是布须天内的宝材,也不知是其原本携带出来的,还是那些先天妖魔赠出的,看来其原本也正在祭炼一件宝物,只是还能得竟全功,这刻却是全数落在了他手里。
他深思许久,便决定把这法器按照自己心思,再重新炼过。
放在往常,这等改换也不是小事,恐怕要不少功夫,可如今有象龙金炉在,却可节省许多时日,想到这里,他一振衣袖,随着一道金光晃过,那象龙金炉已是立在了大殿之内。
第四十章 首尾聚元天合环
张衍运法片刻,那象龙金炉就是轻轻震颤,传出阵阵嗡鸣之声,而后就见那八个炉口之中有一缕缕氤氲烟气冒出,望来似如洗玉,待到得天上时,就化聚成一个华盖模样。
他知是此刻火候已足,大致可以祭炼了,就将那宝胎取来手中,此物乃是一个有翼飞鼠,此时双眼紧闭,身躯四肢蜷缩如一团,似在酣睡之中,捧在手中,其只拳头大小,看着极为精致,甚至肚腹微微起伏,似在呼吸,宛如还有生机一般。
实则其中的确蕴有一点灵性,不全然算是一件死物。
他猜测,这或许就是此妖用自身蜕去得肉身所炼,并在其手中当已是祭炼了长久年月,由此看来,这倒也算得上是一件上好宝材了。
按常理说,这等物事除这妖物之外,他人无法染指的,因为宝胎与其早已是心神意通,混融为一了,即便其已亡了,只要气机不合,便无法取用。可是香龙金炉却是个例外,此宝可以洗练内外,再造灵真,使得这一切都是有了可能。
他甩手一扔,就将这宝胎投入了进去,这个时候,却隐约听见一声凄厉惨叫,那是其中灵性被炉火烧灼之故,不过只要稍加锻炼,就可以将之磨灭重塑了。
在这里差不多祭炼有数月之后,他再次一望,透过那泊泊炉火,却是不见那飞鼠踪影了,此刻只有一道白气在里盘旋游动。
他心下明白,这看来应已是有所成效了,用香炉金炉最大的好处,就是原来有宝胎或早已造好法器的话,那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得成,至多是转炼一番,无需再重头来过。
又再是半年过去,随着炉火渐旺,却见那白气气息凝成一股,且越发灵动,几是要透炉而出。
张衍不觉点头,这宝胎来历不凡,稍加祭炼便已是生就奇能,不过只是如此,却还远不到结束之时。
按眼下情形来看,其用与真阳修士斗战之中,那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故是还需加以祭炼,并需以他自身意识凝注其上,方能再生变化。
他闭目寻思片刻,随后睁开,前回在祖师洞府之中得来不少祭宝炼阵之法,今次却是正好用上。
于是伸手一拨,将那妖物留下的宝材全数取来。
之前曾他从傅青名和摩苍等人处看过许多先辈留下的记述玉简,是以认得这些东西,并还知晓其等用途,此刻稍作挑拣,就将一对斑驳龙角取出,这是从真龙身上取得的,应是在其性命还存时生生斩落下来的。只看角上分叉褶皱,便知此乃是一头老龙了,可惜,其纵是神通广大,在真阳大能面前,也与寻常蚁虫无甚区别。
他随后又接连取了数十件不亚于龙角的宝材,这才收手,这里大约只占了其中所有的三分之一,至于剩下一些,则准备交由乙道人和旦易处置。
此回斩妖,乃是三人合力,他不当独取,不过仅是手中这些,用来炼宝也是绰绰有余了。
此刻他神情一肃,将宝材逐个放入炉中,随后就把心神沉入其间,同时身上元气也是飞速流逝,不过有元气之海补入,这几乎是随消随生。
真阳修士虽可转虚为实,可因为宝胎宝材自有其限碍所在,最后祭炼出来的物事,是不可能随心而变的,他所能做得,只是尽可能做到出其所能承载的上限。
这般全神专注,祭炼有两年之后,却见炉上烟云华盖凝如实质,最后徐徐往下一落,竟与炉中之宝合二为一。
张衍见此,不禁一挑眉,这是难得的气灵同润,化合之象,从象龙近路的意识中可以看出,此虽不是十分稀奇,但也算得上是少见了,通常百余回炼宝,方可见得一次。
此时炉中动静不止,清脆之声叮咚连响,似仙乐奏鸣。等了大约有数个时候之后,这等声息方才渐渐有所收敛,但是转而响起的,却是笃笃叩壁之声,声轻而微,好似有一生灵即将诞入人世,欲要破壳而出。
他微微一笑。把袖一挥,就开了那炉盖,忽然,那炉中青光一闪,已然是飞落到了他手中,便抬了起来,目光落去,却见一条双翼蛟蛇正在他指尖绕旋不已。
其通体如同晶玉雕琢而成,润泽莹亮,略泛青色,身长而细,头上有一对微微凸显的短角,脊背则是长有一对小巧翼翅,透着几分精致,不过两只眼眸之中有熠熠芒光闪烁,竟是蕴有一股威严,此刻见他望过来,却是敛翅伏首,做恭顺之状。
细观一下,发现其身躯之中经络骨骼,乃至气血筋膜无一不备,几若那真正生灵一般。
这是因为他在这里不仅用了上祖师所传秘法,还试着加入自家理解的活炼之术,如今这不仅仅是一件法器,同样也是主仆。
他试着把元气灌入,这双翼蛟蛇察觉到他用意,立时团蜷成环,身上微微泛光,看去如同一枚青色美玉。
法宝之用,各人理解都是不同。
他认为持宝在手,需得能尽量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回避自己的短处。
而较之其余同辈,无疑他的元气最为雄厚,但有得时候,未必能够完全发挥出来。
譬如与赤鼠妖斗战时,他以法诀找寻其到正身所在,其却能设法回避,无法立时跃入那元气之海中。
这里原因,主要是在于他纵然元气胜过对手,可找寻之时,却并无法全数发挥出来,甚至自身驾驭元气便是臻至了第二个阶段,也未必能做到此事,盖因为对方气机神意游转不定,这就好若一人在前遁走,而另一人则在后追逐,只有对方元气损耗过多后,逐渐无力,才能将之捉摄到。
不止如此,守御一方天然便占便宜,只需耗用少许元气就可躲了过去。
就只言这次斗战,要是没有旦易和乙道人同时发力,就算最后他能赢,恐怕至少也要落到几百年后去,假设这妖物意志再坚定一些,斗上个千载也是有可能的。
他认为这是自身一个短板,就算有秘法在手,恐怕也难以真正发挥威能出来,故是针对这一点,试着祭炼了这件宝物,如今看来,结果却是让他较为欣慰。
此宝之能,可以在他施展任一神通乃至秘法的时候,将所能够承受的最大元气调转出来,有此相助,将来在算定对手正身所在时,对方若想回避,则必须调运出至少可以抵挡他侵略的法力来。
也就是说,这一瞬之间他可强逼对手与自己比拼元气,假设对方不敌,那他立时可能冲入进去,进而斩断那元气之源,于瞬息之间就可决定胜负。
当然,这里定是也有破绽缺陷的。
首先,此宝无法重复承受元气,故短时内他只能用的一回,第二次就不见得管用了,不过只如此也是足够了。
还有一个,假设对手驾驭元气已到了极精微的地步,调聚起来的法力正好可以将他抵挡下来,那也就无有用处了。
但这终归是一个手段,用在合适时候,说不定就能逆转局面。
张衍低头看了一眼蛟蛇,沉吟一下,于意念之中给其取了一个“天合蛇环”的宝名,此宝得名,气息亦是微微上扬了几分,他一抖袖,将之收了起来。
下来还有一事需为。
此回他能于短时之内解开赤鼠妖那回避之法,自是因为神通秘法高于对手,可他相信要是换了那些先天妖魔来用,便是同一法门,也绝然不会轻易被破。
故是战后便想着精研道法,不过做这等事,这并非仅仅坐着闭关就能功成的,通常需得与同辈切磋印记,若无法做到,那就只能行那开天辟地之法,自己造得一方宏伟天地,则自然而然能从中得悟些许大道玄妙。
他此刻一念之下,就可开辟一处界天,不过这只是随意而生,并不会损去多少气力,但要体察乾坤之妙,则需把全副心神投入其中。
只是在做之前,却需得有一番准备,想到这里,他便先是于心中先是存意观想,只是过去没多久,心下却生出一股感应,目光一闪,就从定中退出,并往某一处界天之中看去。
却见他那分身正立于布须天前那处界空之中,而有几股满是恶意的气息正与其对峙。
他心念一转,已是知晓了原委。
这化身受得他谕令之后,便到处追杀那妖物化身,只是其中有一具,却是往布须天逃去,只是那里有禁阵所阻,出来容易,想要进去可就难了,最后被他分身及时追上,并被诛灭在了那里。
可与此同时,这分身又把再次聚集在那里的妖魔部族又屠杀了一遍,这等举动,却为布须天内的先天妖魔所察觉,似有灭杀这化身的意图,只是此刻随着他意识及时投来,其等似知讨不了什么便宜,很快就又自行退去了。
他略作思索,便就传念过去,让那化身离了那处。
他知道,这事当不算完,这些妖魔三番两次被他坏事,恐不会白白吃亏,此刻无法与他正战,或许会在背后弄鬼。
果然,他才起得这念头,就感觉到余寰诸天那里有了些许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