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拓赶忙再是一礼,口称道:“张上尊有礼。”
乙道人以神意传言道:“张道友,此人原身当乃是一头老龟,寿数颇长,对于布须天一些过往之事也是知之甚详,除了一些隐秘之事,道友若有什么疑问,大可问他。”
张衍看了古拓一眼,稍作推算,并没有从此人身上感得什么异状,便点言道:“不必多礼。”待其直起身后,他又问道:“听闻你原来在布须天那修行,此回是如何从那里出来的?”
古拓恭声言道:“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尊虽对人修苛刻,可对妖修却是十分宽容,小人本乃是妖身,正好此回上面召集各地妖部,立造正廷,小人自告奋勇出外建功,各位大尊因见小人还算有一些见识,故是允准到了界外。”
张衍并没有问他那些先天妖魔的真正用意何在,古拓不可能知道,退一步说,其要真了解内中一二隐情,那些妖魔也就不可能放其出来了。
他道:“听你言语中意,似如今布须天中还有人修?”
古拓略一犹豫,道:“还有一些,不过都是依附在各位大尊门下了。”
张衍哦了一声,道:“今回可有这等人物出来么?”
古拓道:“回禀上尊,小人对这些却是所知不多。”
张衍下来又问了几句,不过凡是涉及到那些先天妖魔和布须天内布置的,古拓都是表示无法言说,这也非是他推脱,而是每一个从布须天中出来的修士,身上自被种下过气机禁制,并封镇了相关识忆,无法透露半分。
张衍心里对此也是有数,那些妖魔能够让人这么容易出来,那定是做好了防备之法的,就算古拓真能说出一二,因无法印证真伪,他也不会全然相信。
乙道人这时言道:“古道友,你之前曾言,有一位上尊托你将一物带了出来,如今我与张道友都在此地,你可拿了出来了。”
古拓忙道:“且容小人一试!”
乙道人对张衍言道:“这宝物虽说在他身上,可他自己也不知藏在那里,先前有意主动先交予我,可是无论如何催运,都无任何用处,把此事说与我听后,乙某私下判断,此宝应是与人道修士有关,而我非是人身,故而无用,如今张道友在这里,相信可以使唤出来了。”
古拓凝神许久,忽然间,虚空之中有一丝亮芒聚起,随后浮现出一面旌旗,其如锦云冰纨编织,有丝丝缕缕气雾飘荡在外,他见此物出来,吁了一口气,道:“两位上尊,当便是此物了。”
张衍将那小旗取了过来,才一入手,便知其名为“荡神天旌”,至于具有何等威能,这里并不方便使动,需容后再做试探,他转首问道:“乙道友可能记起此宝来历么?”
乙道人看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从未有见。”顿了一下,他又言:“那些名声在外的至宝,乙某此刻若见得,定能看出来历,可是若是暗藏起来的宝物,便无从去知晓了。”
张衍对此也能理解,修士多多少少都会留着一些杀招,因为涉及到身家性命,便是同道好友之间,恐怕也未必见得可以得知,看来这荡神旌就是如此了,既如此,看来也无法由此推断这一位身份了。
他抬首看向古拓,道:“那一位为何要将此宝交予古道友?”
古拓苦笑道:“小人也是不知,当年那位上尊找上小人时,只言日后若天地有变,则可将此交到某位人道元尊手中,小人也确实能感觉到有此一物在身,但从来不曾见过,只小人唯恐被那几位大尊识破,此后便深居简出,至今近日才找到机会出来。”
乙道人沉吟道:“看来那位道友神通不小,早已为古道友做好了防备,否则古道友便是不出现在其等面前,也是一样会被看出破绽的。”
古拓闻此,却也是感到一阵后怕。要是真被那几名大尊发现,那绝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身藏这宝物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是每次有所意动,都会感到一旦这么做,那必会引发什么不妥后果,故都是忍了下来。
张衍略一思索,道:“古道友,你可能想起那一位元尊名讳尊号么?”
古拓试着一想,却是露出了苦恼之色,摇头道:“回禀张上尊,小人现下已是无法具体回想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此事远在布须天大变之前了。”
张衍只是试着一问,也不指望能得了回应,实则没有答案才是正常情形。
乙道人道:“张道友,这位同道能在大变之前就做了这等安排,许是对此早有预见,也许是未雨绸缪,但这对我总是一桩好事。”
张衍点了点头,除非这件事是先天妖魔安排的,不过他方才已是察看过,这等可能极小。
此辈若想做到这等地步,甚至能把他与乙道人的感应乃知吉凶预兆全是瞒过,若其真能如此,那只要在解开禁阵之后,直接就可杀上门来便可,根本无需如此麻烦。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道:“等旦易道友到来之后,还需请他再做辨认。”
乙道人表示同意。
张衍因需一试那荡神天旌之能,与乙道人略作商量,便找了一间密府,将此旗祭了出来,稍稍一试,便差不多知道其中玄妙,这宝物若祭动出来,哪怕真阳修士亦要神魂晃动,难以再从容驾驭自身元气。
莫要小看这等变化,斗战时稍稍不如意,那就无法达成目的,等若就是给了对手机会。
只是可惜,要是那些至宝没有落在先天妖魔在手,那或许仅凭这一物就能对付此辈分了,如今却是大为不同了。
由此而见,这一位其实也未能知道日后到底会有什么变化,或许只是察觉到妖修势力渐兴,才提前布置了这么一个后手,但不管如何,有此物相助,终归比没有来得好。
在等有一日之后,他忽生感应,知旦易到来,就自洞府之中出来,下一刻,已是出现那庙观之前,而乙道人则已是等候在此。
过得片刻,便见一个少年自天中飘飘而落,待脚落实地,就来至两人面前,上前见有一礼,随后便看向张衍,道:“不想张道友已是到了,可是在下来迟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道友来得正时候,贫道不过早至一步。”
乙道人笑道:“道友此行如何?
旦易怅然道:“仍旧找不到那两位道友下落,只是找到了两人留在虚空元海的洞府,但是没有半点气机,也并非没有过去未来之影可以观得,难以知晓这两位到何处去了。”
乙道人言道:“如此看来,这两位有可能已是落在当年那场倾天大变之中了。”
旦易虽不愿这般想,可如今遍寻不着,也只有这个可能说得通了,他抬头道:“先不谈此事,布须天禁阵化解不远,我等也当商议一个详细对策了。”
乙道人笑道:“不急,我与张道友不久之前得了一件宝物,乃是一位道友从布须天中带出来的,我二人已是看过,如今却需请旦易道友一观,若是无碍,那此回助战之宝又可多得一件了。”
第四十五章 人踪不见遗神通
旦易听得这等事,神情一振,道:“哦?还有这等事?看来我人道合不该绝。”说着,他语声又略略一沉,道:“不过此事确该慎重,却不知那宝物现在何处?”
张衍只是意念一动,就见一面胜旌自袖中飘了出来,待那旗面展开,便有团团祥云汇聚过来,浮托左右,看着如裹仙雾,灵气十足。
通常这等宝物,用不着如何祭炼就能运使,但因有自身识灵存在,想要随心意而转,却也是不容易做到,不过眼下有象龙金炉,只要去得里面走上一圈,就可炼去杂芜,还得本来。
乙道人这时关照僮仆道:“去把古道友请出来。”
那僮仆打个躬,便转身进去了。
旦易对着那荡神天旗看有一会儿,口中道:“这宝物气机纯明,没有任何污秽杂染,说明自祭炼出来后,还无人做过其主人,且成宝之时,当在布须天巨变之前。”
乙道人有些意外,道:“无有主人?这却奇了,以道友之见,这会否是那些先天妖魔故意为之呢?”
他原来察看过,这上面找不到与妖邪有所的牵连的地方,但没有原主,也确实有些离奇,这令他不得不再慎重问上一句,只要些许可能,宁可弃之不用,也不能冒得此险。
旦易沉吟一下,缓缓道:“要说是否妖魔所用,以在下之见,其实不太可能,因为原来布须天中筑宝之法,乃至宝材都掌握在我人道修士手中,此辈便是早有算计,也无可能私下祭炼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道:“就算能祭炼出来,也是为了护身保命的,又岂有不作祭炼的道理?不怕被人夺去了么?需知那时候妖魔势力虽渐渐兴起,可也仍在人道之下,也只有我辈人修同道,许多人都有一二法器傍身,才会这般大方,留着不用。”
乙道人缓缓颌首,道:“此言有理。”
张衍笑言道:“贫道方才在洞府做检视之时,见这宝物内外皆是通澈澄净,不曾施得任何手脚,如今到了我等手中,便原主也休想再拿回去了,便真为那妖魔所炼,也不过是白白送给我辈罢了。”
乙道人听了这话,终是打消了心中顾虑。
这时听得脚步声响,却是古拓到来,他见有三人站在此地,心里也是一惊,不敢走得太过近前,躬身一拜,低头言道:“小人见过三位上尊。”
只是他心底却有疑惑,人道元尊都是有名有号,他大多是听说过的,可是张衍与旦易二人,却是与那写传闻之中的几位大能怎么也对不上。
他心下忖道:“我出来之时,几位大尊曾言,人道元尊早是无心争夺布须天,打算退去躲避,可如今才知,原来非是这等模样。”
因性子使然,他对双方都无什么看法,只是想着安稳修道,可他同时也明白,上面大能相争,底下之人若不得庇佑,想保全性命也只是奢望罢了。
乙道人让古拓免礼,便把他之事给旦易大略交代了一遍。
旦易看了古拓几眼,又稍稍推算了一下,便以神意传言道:“这位道友身上所修,当是我人道正传之法,至少百万年中不曾与那些先天妖魔有所接触,当无问题。”
这里所言接触,非是当面对谈,而是与之有所牵扯,哪怕着人前来传命,乃至书信神意联系,都可算在其中。
乙道人见他判断与自己和张衍两人看法一致,就知此人当也无什么问题了。
张衍这时道:“旦易道友能看出其人未与先天妖魔接触过,这是秘法之故还是另存玄妙?”
旦易回言道:“张道友是未曾见过那些先天妖魔,此辈不是什么飞禽走兽所化,其原身乃是一缕先天之灵所化,外相则可有各种变化,其气机尤为独特,与之有过交通的低辈弟子,都难免会受其气机所侵。”
说完后,他侧过头来,又向古拓问询了一句,道:“你方才曾言,说如今有不少妖修入到布须天中了?”
古拓回道:“是,只要那些天资禀赋万中无一之人才可,寻常妖修只能被拒之门外。”
旦易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乙道人挥了挥手,令古拓退去,问询道:“道友可是想到了什么?”
旦易道:“在下是想是否也可以派遣人入到布须天中,一探那妖魔虚实。”
乙道人一皱眉,他摇头道:“这几乎无有可能做到。”
这事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现在他们吃亏就在于不知晓布须天中内情,只能自己估算,要能了解,那是最好不过。
可真要做起来,那难度实在太高。
正如先天妖魔的手段无法骗过他们,他们也一样无法瞒过此辈。且要过去禁阵,行那隐秘之事,那么人选只能从下境修士挑取,此辈由于修为太低,便是可以入内,也一样打探不到什么。
张衍心下微动,这等事旦易此前不可能没想过,这刻提出,说不定是有什么转机,道:“道友此行可是有所得?”
旦易没有隐瞒,道:“让道友猜到了,在下这次没有找到那两位同道,但却有别的发现,在那洞府之中得来一门秘法,要是运使得当,或可以能瞒过那些妖魔,只在下亦无法完全领悟,还请两位道友一观。”
他一翻掌,自手中飞出一枚玉简,任其飘悬在两人面前。
张衍目光一落,霎时有一股玄妙之感浮于心头,里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是意念之传,不过与祖师传下不同,那是渺茫莫测,而这里却是分明清晰,那造法之人当与他在同一修为层次。
他略作察看,便评价道:“别出机杼。”
乙道人稍稍皱眉,道:“有几分可能,但也仅此而已,要想做成,甚难。”
旦易抬目看来道:“但已不是全无可能。”
乙道人想了一想,同意点头。
他能看得出来,这法门若说用途,那也只能是用来探查同辈了,那两位到底因何造出这等法门,到底是想窥看何人,这已无从去知晓了。
不过眼下与其追究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拿来对付那些妖魔。
张衍这时也在思索之中,若说正常途径,派遣人手去往布须天怎么也是行不通的,但这个法门,却可借用他人化身行那窥探正身之举。
譬如他要探查布须天,就可从那些先天妖魔的化身上打主意。
他考虑过后,道:“可以一做尝试。”
便是做不成,也不损失什么,但要成了,就极可能了解到一些重要情况。
乙道人沉声道:“此法只是粗粗做了一个大致推演,许多细致之地语焉不详,还需重作梳理。”
旦易道:“至少方向已是指明,我三人在此,总能想出一个办法来。”
乙道人摇头道:“道友当能看出,要成功施展此法,需得元气之能凌驾在那先天妖魔之上,且要完全盖过,如那倾天覆顶之势。”
他看向张衍,道:“乙某生平所见之人中,以张道友元气最为雄厚,但便是张道友,恐怕也无法以一人之力做到此等地步。”
旦易果断道:“那就再找人手,我三人不够,就去找摩苍道友他们,相信他们知道此事后,也是会出力的。”
乙道人摆了摆手,道:“无有那么简单,诸人合流,固然可以汇川成海,可江河来源各有不同,难免失之于驳杂,气机不纯,反易让人察觉出来。”他把玉简拿在手中,“当年那两位同道完成此法,或许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旦易没有反驳,他也是知道。这是其中最为的矛盾地方,就是要想成功施展法门,那就需数人合力,可参与之人越多,杂染也是越多,那就算能潜入进去,只要那些先天妖魔稍作察看,也会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