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道:“怎会如此?这是何时之事?”
要是早知道这大阵已然名存实亡,他们又怎会还枯守在此?早便有所动作了。
白微思虑了一会儿,才道:“当是那镇压阵禁的宝物不存,才致如此,此事应是发生未久,否则我等不会此时才有所发觉,此为好事,我等不必再耗损多少元气。”
戴恭提醒道:“广胜天尊,阵中异动外显,当可能引来人道元尊,我等需得祭动那‘灵寰如意’了。”
四人虽是各是执掌一件道器,不过因白微乃是四人之中第一个入世之灵,功行修为又是最高,故另外三件此时都是存放在他手中。
白微点头称好,他心意一起,天外灵光飞驰,就有一柄暖玉如意落入手中,通体毫芒熠熠,柄上饰纹恰似汇云融灵,又如凝光栖虹,令人难作直观,下拖一截赤色璎穗,系着彩玉珠串。
他凝注此宝,为出去之后不受外扰,现便需寄托一愿于其上。
只要非是镇灭敌手这等大愿,只是那等延阻事机或是遮瞒之举,那却是十分容易实现的。
目观片刻后,他便已念注其中,少时,如意之中有妙音传出,同时觉法身之内元气被消减去不少,知是已然托愿入内,就朝往外一祭,任其自去。
他道:“此宝威能消尽之前,再无人可阻碍我等,诸位天尊请与我一并出手,将外间那大阵化去。”
四人意识罩住那方大阵,又同时催运元气,只一刹之间,那大阵就仿佛经历了百载岁月,自里而外,层层崩塌,最后完全消亡,随后又小心将那枚石胎收了回来,并小心放回原处。
白微道:“人道元尊非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辈虽有道器在手,不致输阵,但也需得小心,以免再遭百万年前那场覆辙。”言毕,他一挥袖,已然站到了布须天外,三名先天妖魔也是一个个手持道器,自里出来。
四人只是辨了一下那气机显化所在,就一个个从原地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正在天青殿中修持的张衍却忽然心中有所感应,似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掐指稍稍一算,却又没有任何异状,而且那一具意念分身一直盯着布须天,那里仍是一片安然,无没什么不妥。
但他素来谨慎,意念一转,遣得意念分身往近处查看,只是转有一圈下来,也没有发现,他稍作思索,就把意识撤了回来。
眼下他还有更为重要之事要做。
如今神意之中已然存驻有八座界天,仍余下最后一座就能彼此贯通,化合成为一座大阵。
只是他这里却是遇到了一个关隘,似有什么阻挡了自身,怎么也无法跨了过去。
转念下来,这未必见得是坏事,若是在修行之上遇到这等情势,就是因为功行到了一定境地,要往上攀登,已无法依靠原先积累,而需得找到关窍,或炼化外物以为自身助力。
而在神意之中变化,自然不需要什么外力,所需诸物,自可观想出来,是以这里面可以明确当是某一关节没有悟透。
他能感觉到,或许是自己道法修行之上稍有欠缺,但并非隔去极远,而仅仅是差了那薄薄一层,而若能成功找寻到关键所在,得以功成,那届时将有天翻地覆之变。
现下还不知先天妖魔将在何时出来,但距离那一日想必不远,故需抓紧时机了,是以一些外扰只能暂且不去理会了。
虚天深处,在那一处无始无终之地内,吕霖等四人正围坐在一处,当中似摆放着什么东西,但却什么也无法望到,因为那一物已是近乎至无,任何感应都无法着及其上。
吕霖忽然睁开眼目,自定中出来,一道锐利光芒闪过,他道:“此辈已然出了布须天。”
摩苍用羽扇拍了拍自己头颅,自言道:“筹谋百万载,今当可以有个了结了。
含霄秀眸之中一片安然。
陈蟾支着下巴,一副恍然之状,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方才这一瞬间,他们忽然知晓了许多自家早已忘却,或是有意掩盖起来的东西。
当年布须天倾天之变后,所有人道大能都是流落到了虚空元海,寰同祖师找上四人,要与他们一同夺回此地。
然而他们却是明白,人道元尊本该是各人掌握一件道器,可这刻无一人身上留存,就猜到当都是落在布须天内了。
若是两名真阳相斗,要是有一人持有道器,那另一人就绝然不是其人对手,可以说是没有半分胜算,这也是当年他们不怕真阳妖魔翻起风浪的底气所在。
可现下先天妖魔极可能已是将那些道器取拿在了手了,至少是七件道器,那是何等威能?便是当时所有人道元尊一齐上去,也没有什么胜算,反可能会全数覆没。故是也竭力劝阻寰同莫要前往。
寰同与他们意见不一,认为剧变来得突然,这时前去,此辈妖魔当还来不及驾驭这些法宝,故是另召了两人前往,只是后来不得不以身化禁。
吕霖知晓若无此战,说不定先天妖魔还有所顾忌,可如今少了三人,那将来必会找到他们头上,也是自那时起,开始筹谋起对策来。
当时他们身上虽然法器尽失,可是还有一物留存,其名浑元石,此本是准备祭炼另一件道器的宝材,于是决定拿此物炼就一座极虚之地,此等地界,哪怕是真阳存身进去,也会被困其中,无法再落于现世。
到时只要把先天妖魔引到此地,便可将之一网打尽。
炼造这等物事,用时越长,则越能确保稳妥,而有百万载时日,已是足够,但这里有一个问题,用时如此之长,那极可能会引发先天妖魔的心兆感应,此辈到时未必再会入彀,因此他们决定用一个手段遮掩。
唯瞒过自我,方能瞒过天机!
是以他们便将自身的识忆封藏起来,同时让自己以为,要设法造得一处界天,并想要以此避过人道灾劫。
而这一刻,他们已然觉醒过来,明了了这一切,这同时也说明,先天妖魔已然将要到来,或许已是近在咫尺了。
吕霖此刻目芒一动,站了起来,道:“客人已至,当去迎候了。”
摩苍摇了摇羽扇,道:“好在还有张道友他们在外,便我等不再,人道也可再兴。”
要使的此地将妖魔吞纳进来,则需得他们合力,少一个也是不成,是以不管成功与否,最后他们自己也绝然出不去了,不过只要人道尚在,他们就可能还有脱身之日。
四人意识一转,已是到了外间。
吕霖一抬头,见到白微等人已然到了,且都是正身到来,不由心下一定。
只要此辈到了这里,那这一场谋算便已是胜了大半,现下他们气机已与脚下界空相连,哪怕被当场杀灭,也无法阻止这一切了。
摩苍摇了摇羽扇,嘿然言道:“四位道友,既是来了,那也无需走了。”
白微一到这里,便就发现了此间布置,同时也明白了过去由来。他感叹了一声,略带敬佩道:“几位道友,要是我辈没有后招,今朝可当真会中你算计,便身怀数件道器,恐怕也不得不被困住此处,再也不得他去。”
陈蟾好奇道:“你们后招是什么?”
白微负手在后,笑道:“万物所钟天地精,浑冥开辟称太一。”
摩苍动作一顿,声音沉了下来,道:“你等怎可能掌有此物?”
含霄冷言道:“非看轻你等,那物乃是先天至宝,凭你等百万年之功,是不可能祭炼出来的。”
白微承认道:“说得不错,我辈曾试图祭炼此宝,但后来才是发现,这位确然不是我等可以收服的,故我等做出了一个言诺,要是未来再寻到周还元玉,便赠与这一位,助其成就,一枚不行,便就两枚,直至其化出法身,真正成道为止,这位便就答应助我了。”
陈蟾啊了一声,摸着后脑勺,苦恼道:“如此简单,怎么当年我等没想到呢。”
吕微默然,这等事,放在当年人道主宰布须天时,是绝然不会这般做的,而且也不可能放任这等宝物成就大道,因为那无疑会给自身造成极大威胁。
摩苍叹道:“天数,天数。
白微笑了一笑,有一句话他方才并没有说出,这般承诺,也只不过换来那位答应相助他们三次而已,否则哪还需要考虑这许多,直接破阵而出便可了,现下却就要用到一次了,于是又一声笑,道:“诸位,就此别过了。”
他对着天外一拱手,“还请道友出手。”
随他言语一落,一道无有限碍的金光骤然闪过,轰然一声,此处界空骤然崩塌!
第六十章 唯留一线渡天机
那一道闪光几是自整个虚空元海中闪过,但又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诸天万界之内,大多数修道人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可凡是修行到一定境地之人,却是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功行更深之人,却多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可却不知问题到出在何处。
张衍这刻也是同样察觉到了,不过他能明确知晓是吕霖等人所开辟的界空那里出了变故,故第一时间把意识降下,与旦易等三人再度碰面。
傅青名试着感应许久,可却发现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似是被什么东西遮去了,他疑声道:“方才那等动荡来得很是古怪,莫非是那四位道友所劈界天未曾成功么?”
乙道人也是感觉到了不妥,方才那光亮稍瞬即逝,像是前一刻才发生了什么大变故,下一刻又骤然回复平稳了,这很是不寻常。
张衍思索一下,转首看向旦易,后者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神情不对,便以神意传言道:“道友是否发现了什么?”
旦易沉声回道:“在下早前失却识忆有一些回来了,尤其是关于那些持拿在妖魔手中的宝物,此刻俱是记起来了。”
张衍目光微闪了一下,他立刻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至今为止,所有他遇到过的人道元尊都是说过,他们只记得先天妖魔手中握有厉害宝物,但并不记得宝名和其具体威能。
这是因为当年布须天之变后,一部分涉及到法宝的因由联系都是被斩断了。可现下却是突然浮现,那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那些宝器很可能被人带出了布须天,落到了虚空元海之内,彼此再度牵连,那么识忆自然就再度复还了。
可问题是这些东西都在先天妖魔手里,其若现出,很可能是此辈自里出来了,再联系到方才自吕霖等人藏身地界处传出的动静,那么就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
乙道人和傅青名二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神情也是陡变,可同时心下却仍有些不敢相信。他们一个是因非人身修士,对人道元尊所掌握法宝知晓不多,一个则是完全没了过往识忆,故也难以确定此事。
乙道人想了一想,道:“莫非是妖魔察觉到吕霖道友等人将要遁去他处,故将法宝投出了布须天,以图阻止么?”
旦易声音沉重道:“情形当这比更为糟糕,那些妖魔绝不会让那些宝物脱离自身执掌的,故其等应当是亲身闯出布须天了。”
乙道人皱眉道:“可道友当能见得,那大阵仍是完好无损,其等又是如何出来的?”
旦易叹一声,道:“那当是因为有人遮去了天机乃至我等感应,是以我等眼下的看到的景象当非是真实。”
张衍一挑眉,早前他就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看来布须天外如今朝一般,表面平静异常,可实际当是早就出得问题了。
傅青名则是有些意外,道:“遮断天机或是可以,可要瞒过我等四人感应,甚至弄出这片虚象来,这已不是同辈手段了,何人有此能耐?”
旦易道:“在下以为,这应是法宝之功,那些忆起得宝物之中,唯有一件可做到如此地步,那便是‘灵寰如意’,其有寄托人心思愿之能,也唯有这等宝器才可瞒过我辈。”
傅青名立刻捕捉到了这里一丝不对的地方,道:“此宝既是这般厉害,妖魔又把其用了出来,那该是我等都无法发现端倪才是,但方才我俱是生出不妥感应?是那些妖魔尚不如自如驾驭这宝物,还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旦易面色更显沉凝,道:“在下若判断不差,但那些妖魔当是动用了更为厉害的手段,致此宝亦是受到了撼动,泄了一丝天机出来,故才令在下有所感觉。”
“更为厉害的手段?“乙道人一转念,却是反应过来,惊道:“道友是说那件至宝么?”
旦易叹道:“应就是那件至宝了。”
张衍这时问了一句,道:“道友可也是记起此宝来历了么?”
旦易点了点头。
傅青名和乙道人听他这么一说,这几乎肯定此事当为真,否则决计不会被他毫无理由地记了起来,心下不由都是一沉。
张衍道:“却要请教道友,此宝唤名为何,又有何威能?”
旦易如实言道:“据在下所知,这宝物唤名太一金珠,当年不少大能虽试图祭炼此宝,可从来没有人能够运持,只曾有几位元尊评判,其有定压万物,镇灭诸形之伟力。
乙道人心下也是一沉,只是他十分不解,道:“百万年时日是绝然不够将此物祭炼功成的,其等又是如何做到的?”
旦易道:“这却难以知晓了。”
张衍深思了一会儿,道:“诸位,贫道以为,这宝物未必是被其祭炼了,此物就算是落在那些妖魔手中,但此辈当还不能随意使唤,否则又何必费心思遮扰我等感应?直接打破禁阵出来,将我辈灭杀干净,来个一劳永逸,那岂不是更好?”
其余三人听他如此言,都是纷纷点头,这番推断很是有理,这算不幸之中的一个大幸。要知太一金珠可是先天至宝,妖魔要真是持有此物,那是怎么也不可能被击败的。
可以这么说,要是这些妖魔真能自如驾驭此物,那人道就也没有任何再兴之望了。
傅青名推断道:“这般看来,我等还有一线机会,方才那虚空深处传来感应,不定就是那些妖魔在与那四位道友斗法,若是等待他们被击败,我等更是势弱,此刻是否前去施援?”
乙道人同意道:“这刻天机被遮,说明那灵寰如意还不曾撤去,此处那里极可能还在争斗之中,我等要能上前援手,结果也是难言。”
旦易却是否了此言,道:“诸位,这是做不成的,有灵寰如意阻路,我等不可能绕了过去,除非打破这层遮掩,可若御主感应到,却可以送渡元气入内。
傅青名道:“要只是比拼元气,却是不惧,我这处有张道友在此,傅某却不信,那些妖魔元气压过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