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易道:“不妨,在下有一策。”他一伸手,将天生金莲取出,“在下可暂以此物为寄托,这金莲与我心神相合,却是不怕他人夺去。”
傅青名点首道:“此也是一个办法。”
张衍考虑了一下,道:“可先如此,道友握持住此中根本,日后可再寻得宝材后,再筑印立柱,令下面之人分而执掌。”
三人议定之后,便就各起法力,捉拿游散在虚空万界之内的往日大能气机,这一是对此加以梳理,免得其等生出灵智后无人导引祸害现世,二来也可避免妖邪魔物对其加以利用。
只数日之后,三人共是搜罗得来十余万气机,稍稍施以法力,就可以令此辈成为显世神灵,不过要洒到整个昆始洲陆中,其实仍是沧海一粟,可若只是用来对付眼下,却已是足够了。
旦易言道:“往下不过是加以祭炼而已,由得在下继便是,两位道友可先回去,若有什么变动,会再寻两位商议。”
张衍也知下来无需他们插手,便与傅青名一同告辞出来,在宫城门前与后者别过之后,便出了穹霄,随后一转念,落在了鲲府之内。
第九十七章 道循根本立太玄
张衍入到鲲府之内,他并没有行步去往那密册洞府之中,而是望了眼脚下渺渺云海,便就盘膝坐了下来。
太一金珠在底下兴风作浪,那是因为制衡他的手段着实太少,可以预见,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己方这边拿其没有什么办法。
现下此僚还是暗地里做手脚,可在试探过几次后,发现各方都没有反应后,那动作一定会越来越大。
虽然太一金珠本身必须依靠御主才能发挥威能,可其显然也不是无谋,知道自己短板,相助域外天魔,其实就是给自己找退路,妖魔不成,那就转投此辈,总之不怕没有落处。
下来此僚一定是会想办法与域外天魔接触的,那局面将更是复杂,故是要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对此僚加以限制的办法。
而在鲲府之中,只要心中存想,就能去到你最想去到的所在。
此前他也发现,这与神意之能也是有所关联,自身伟力越高,则所见越是上乘。
与前几回到来时相比,如今他气、力双法皆是成就,神意气机大大提升,若是顺利的话,那么当能参寻到更多秘法,不过亦有可能无法如愿,这一切只有试过才知。
他把心神一定,便就开始意念存想。
这一回却是不同于以往,过得不久,却是模模糊糊感应到了什么,可不知哪里差了一点,始终无法真正达到。
几次不成之后,他自定中退了出来,寻思其中到底何处有碍。
这里第一个原因,可能是气、力双身不曾合一之故,导致气机不纯,可他寻思下来,认为当与此无关,因为无论力道之躯还是真阳法身,其实都是他自己,如今正反天地早已贯通,假如此刻阴阳纯印再中他身,也会一体罩落,不会出现似之前那等不全之象,所以不存在这等问题。
那么再一个原因,就是道法修为尚差了一些,但并没有相距太远,故而虽可有感,但却无法真正触及。
他琢磨了一下,要在短时内提升道法修为,也不是没有办法。
以往真阳修士因为寻不得上法,所以需得彼此切磋交流,相互验证,才能有所进境,此前他与旦易等三人论道数回,暂已无法从那里加以借鉴了,可休要忘了,他所修持之法,这并不止气道一条路可走,还有力道一途。
参神契六转之境需往赤陆来寻,可再往上走,他眼下也无任何头绪,但总归新入此境,功行还在上升之时,只要继续修持下去,哪怕不去刻意施为,对道法的领悟自会逐渐加深。
好在此番他也不求能达到何等地步,只要可入得那方所在便就可以,故是他预料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就沉下心思,意识转入那力道之身中,便就开始摄取莫名,运功炼法。
大约百多日后,他只觉心下气机一动,不由得从定中出来,知是缘法已至,便试着起意一感,发现那方存在果然变得清晰了许多,于是不再犹疑,把神意一聚,霎时间,面前景物骤变,把首一抬,发现已是来到了一处高不可攀的大塔之内。
他此刻正悬于半空之中,这里极为空旷,只是四壁光滑,几可鉴人,下方空空落落,似若无底,唯有头顶上空漂浮着一卷金简。
望有片刻,他便飘身上去,将此这一卷金简捉入手中,可就在这一瞬间,周围有所有一切却陡然消失不见,竟又是回到了原来所在之地,唯有手中之物方可证明自身所历非是虚幻。
他神情并未有多大变化,以他今时之修为,无论是方才那处地界当真是存在还仅只是幻境,都无有什么太大意义,因为这彼此之间就可以相互转换,在他看来,唯有自己这一身伟力,方才是真实不虚的。
他将这卷金简将之摆在膝上,一手轻拂,将之缓缓打开,然而待此物完全铺开,目光落去时,却是发现这里面竟然是空无一物,这并非是指文字,而是没有神意,无有气机,是彻彻底底的空,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他目光微闪,心下明白,若是没有那通向下一层次的功法,那么也不必留下此物,既有有得此物在,那其本身就已然是表明了什么,这不能单从表面去看。
寻思许久后,他心下一动,可能此间所指,乃是空玄无象,此正如那虚无一物,混沌未分之时,万事万物都无有化显一般,那么这上面自然不会有什么东西存驻,想要有所落定,那必须有一点真阳发动,进而才会演化诸有。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中之“一”最为关键,后来万物都于此之上变化,唯有先将之找到,再有后来之演。
念至此处,他先是试着往里投入一缕元气,发现无有动静,这就说明自身气机并非是那道生之一,既是如此,那么剩下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修持功法了。
无论是他以往遇见的人道元尊,还是那些先天妖魔,都有自身仗以凭恃的根本功法。只他成就真阳时日不长,并没有确立自己真正根底,现下看来,却需得将之定下了。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早就有所考量。
修士成就之后真阳后,气道之上要想往上走,就无法再因循前人,需得自立道法,故是很多人都抛却了以往做学道法,转而另辟门径。
他自入道后,最初修习的乃是《太乙金书》,后来则是《五方五行太玄真功》,并一路仗此行来,此本就是他自行推演出来的,与太玄门原来功法已完全是不同路数,故是根本无需去刻意改换。
他目中神光一闪,口中言道:“既如此,今便定立一法,名曰《太玄真经》!”
把心意一定后,元气层层翻涌上来,只是观想片刻,霎时间,神意之中就有五色光华放出,少时,竟隐隐然浑作那一象玄气。再有几息,竟是由虚及实,背后也是有五气之象轮转不停,这芒光照落到那金简之上时,此物之上竟是有了变化,亦同时是有五色映现,不过也仅是初显,还未能兴盛。
张衍几次催动,都无法继续下去,便就明白了,自己唯有以此根基修持,待功行到了一定境地后,为有可能一窥那背后真法。
他思忖道:“要想提升功行,这却非是一朝一夕之事,看来短时内是无法走得通这条道路了,要想克制太一金珠,仍是只能从神通禁制上想办法。”
好在此行也不算无有收获,定立根本是早晚之事,那金简显也是凡物,日后要寻上法,恐是还离不得此物。
他起得身来,意念一转,就从鲲府之中转出,重回了玄渊天中,待于座上坐定,便于心下一唤。
不旋踵,便见一道金光自外飞来,落于殿前,张蝉自里走出,对着座上一拜,恭恭敬敬道:“老爷唤小的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张衍言道:“我需祭炼法器禁制,昆始陆洲中有不少天材地宝,正合取来一用,今命你去往那处,替我搜罗诸物。”
张蝉苦着脸道:“老爷,要说寻常宝材,小的也是见过,可昆始洲中那些,小的可是不识啊。”
张衍笑道:“这却无需你去挂记。”他一点指,关于各种宝材记述,都是送入其识忆之中。
张蝉把这些再心底过有一遍,心气顿足,大声道:“小的一定给老爷把事情办妥。”
张衍笑了一笑,再一挥袖,一道金光落入其法身之中,道:“那陆洲之上仍有不少魔怪,此物赐你防身,去吧。”
张蝉喜道:“多谢老爷。”再是打个稽首,随后纵光出了玄渊天,化一道遁光,就往布须天落去。
他遁入其中后,初时只觉自己一个恍惚,而后忽然醒觉一般,才发现自己已然脚踏实地,只是朝周围一打量,发现却是昏暗一片,不由一阵诧异,还以为自家跑错了地界,把法力一运,两目顿有金红之色光华照出,霎时照彻四方,这才发现,原来顶上被巨大茂密的枝叶遮盖了,故是一点天光也是无法照落。
他心下也是颇觉奇异,他还从未见过树木长得如此高大的,说是遮天蔽日,却是一点也不夸言,并且能感觉到无数灵机被枝叶吞入进去,不过草木生灵想要生出灵性,却是颇难,而且还极易遭劫,所以他对此并不看好。
在识忆之中翻找了一下,发现这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咕哝了一句,化一道金红光华,已然是自盖叶之中穿了出来。
到了这里,无人与他争抢灵机,畅快无比的吸了一口,不由露出惬意之色。
他去过不少界天,还从未见得哪里灵机能比得上这处的,便是山海界也有所不如。几次吐纳之后,只觉浑身法力充溢,满意一笑,放眼打量四周,只见远处地表之上,沟壑纵横,山川破碎,自有一副奇伟之象,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眼目灵光一开,陡然视界拔高,好似从云天之上往下看落,便见那些沟壑竟然是一个爪痕,划落之处,竟是将数座山脉俱都拦腰截断。
他一见之下,也是啧啧称奇,知道这处极是不简单,自己也需小心一些了,再是观望了一下,就把身一晃,金红光华一闪,朝着一个方向遁去了。
第九十八章 万古荒陆神力佑
三十载后,昆始洲陆。
大凌山,此乃是洲陆东南一片荒僻之地,只一株冠明树独立此间,除了每季有飞渡瀚海的的禽鸟会到此栖居外,少有巨怪异类来此,故而也成了一处生人部落的聚集之地。
因是依靠这巨木而存,是以部族名为“柎”,大多数人在树木之上结巢而居,这一来是为了躲避洪水猛兽,二来也避开了一些食人为生的妖物。此部族之人多是百多年前为躲避灾害,从别处迁徙过来的,并一直繁衍至此,初时才百多人,这么多年下来,已是变成一个数千人的小聚落了。
在距离部落不远处,垒砌有一座一人高的神龛,周围杂草枯叶都是清理的干干净净,里面端坐一个女童神像,其面前则摆放着陶碗石盘,里面摆放着各种兽头内脏,此时血腥味虽然传了出去,可非但没有引来任何虫豸野兽,反而都是远远避开了。
随着日头升起,神像之上灵光一闪,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童蹦蹦跳跳从神龛之中跃出,她乃是此地神祇,当年三位人道元尊自之中虚空摄夺气机,共化十万神灵,她便是其中之一,而显于世间那一刻,恰是初晨之时,故才得应此名。
应曦出来之后,满怀期待地去看那石供案,可很快却露出了失望之色,撅了噘嘴,她不喜欢这些鲜血淋漓的东西,而更喜欢颗粒饱满的稻谷麦粒。
可她知道,柎部本身只靠打猎采集为生,运气好的时候能让人都是吃饱,运气不好,可是人人都要挨饿,这还能每天都是拿出东西来供奉自己,已是很不容易了。
似是说服自己一般,她用力点头道:“嗯,应曦不能嫌弃。”
她用力对着那石案使劲一吸,便有一股精气入腹,可那血气随之也是入了身躯之中,“呸呸呸,好难吃,唔,不能嫌弃,不能嫌弃!要吃下去。”
尽管小脸皱在了一起,可她还是努力将之化去了,随后供案上诸物界化为了一堆粉末,一阵风吹来,便都被带走了。
她拍了拍毫无变化的肚腹,就化一阵清风飞起,开始巡视这片土地。
身为此地神祇,她的职责便要让这处部落尽可能生存下去,她每日需驱赶凡人无法应付的凶兽妖物,及时除灭毒虫病疫,一旦要是遇到连自己也挡不住的灾劫,那就需及时告知部落,让他们及时迁居躲避。
把自己辖界转有一圈后,她满意地拍了拍了小手,保护这些生民,就如同未曾长成的幼苗,看着其一天天茁壮成长,心中满是满足感。
就在这时,她忽觉耳畔有喃喃之声传来,浑圆耳廓的动了动,知这是有人来神龛之前祭拜,凝神一听,却是一个部族女子许下心愿,说是家中小儿染病,盼祈上神救治云云。
她咬着指头想了一想,抬头一看,见天方近午,就往东飞去,行有三千里,望见一个青青碧湖。
由于地广人稀之故,所有每一名神祇都是辖界广大,在聚落众多之地,通常彼此相距数千里到万里不等,因都有飞天遁地之能,所以也不算相隔太远,只是她这里过于偏僻,邻居也仅仅只有一位。
前面这一处名唤尚湖,方圆三万里,故有一名颇有法力的神祇镇守,此神唤作潇仙,平常以一白衣女子的形貌示人。
她方才到了湖面之上,便见一肤如白瓷的美貌女子手持玉箫,踏波而来,长裙入水,发丝衣带随微风飘舞,天上白鸟振翅而飞,岸畔芦草轻轻摇摆,此景可谓如诗如画。就在云中踮起脚,远远冲她一挥手,唤道:“潇仙姐姐,小妹来借一些玉露救人啦。”
潇仙露出微笑,素手一拂,就拿来一只玉瓶,将口沿稍稍向下,就有一丝晶线徐徐飞入其中,随后她一晃手腕,这玉瓶便就飞了过来。
应曦见这玉瓶甚大,便起双手捧住,再往胸口一抱,喜孜孜道:“多谢潇仙姐姐啦。”她挥挥手,“小妹要救人,就先走一步,下回再来看望姐姐。”
潇仙眸中略有不舍,可还是未曾说话,只是冲她轻轻一点头。
应曦驾云遁出十多里,回头看一眼,见潇仙凭水而立,仍是在那里望着自己的倒影怔怔出身,透着有一股孤单柔弱的意味。她摇了摇头,这位姐姐什么都好,待人温柔有礼,也时常帮衬一些弱小,可就是有些多愁善感。
实则他们这些神明因本是杂气所生,还有生灵膜拜的心愿寄托,故有些时候,心绪情感比凡人还要浓烈。
应曦转回来后,就循着愿力感应来到那部族女子处,见着了那生病小儿,将玉露洒下去几滴,看那小儿不多时已是安然入梦,呼吸也是平稳,这才松了口气,悄悄离去了。
等回到神龛处,已到傍晚时分,却看看到一个拿着竹杖,披着兽皮,背着竹篓的男子正大步行来。
应曦一看便知他的身份,此是智氏族人,传闻这一部族人人梦中得了神人传授,人人得以开慧,并奉上神谕旨,去往各个部族教人栽种五谷,蓄养禽畜,并传授礼仪文字,因身上有伟力庇佑,故是能荒陆之中自在行走,而不惧那些猛兽凶怪。
那男子似察觉有目光看着自己,转目一瞧,神情一舒,站住脚,对着她躬身一拜,道:“上神有礼。”
应曦道:“智氏,你可是来此可要教人耕作么?
智氏露出温和笑容道:“正是,唯有耕作,才有余产,余产多积,才可壮丁口,兴部族,这般方有余力识字明礼,继而知晓廉耻荣辱。”
应曦道:“可是此地很难耕作呢。”
身为这里地祇,她清楚知道除了要邪魔怪前来破坏,除此之外,还有无处不在的天灾,往往一场山洪泄发就是毁去经年劳作的土地。
智氏沉吟一下,道:“智到此,不但教人识文知礼,亦教人开山铸金,锻造兵器,以此抵御猛兽异类,还有那开渠筑坝之法,可兴水利,除水弊,若得做成,则可保部族长盛。”
应曦欢喜道:“真好。”可随即似想起什么,却是小脸一黯。
智氏也是察觉到了,奇道:“上神?这是怎么了?”
应曦情绪低落道:“你若是做成这些事,这里就用不着我啦。”
智氏笑道:“上神多虑了,智所为之事,多是人力所及,可要是遇上那等人力不能及之事,譬如那些天灾妖魔,那还是需依靠上神的。”
应曦眼睛眨了眨,问道:“真的么?”看着智氏点头,她却是又一下高兴起来,道:“这里过去还有数里路,我带你行上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