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梁道:“正是,应部府库之中宝药充足,这回不仅会遣人送来,缓我燃眉之急,还会派遣士卒前来助战。”
族老一怔,道:“我听闻此部不过区区二、三十万丁口,族内壮卒能有多少?来了又有何用?”
那头戴金箍的老者言道:“不然,应部、柎部这二部悬于穹山之外,却能在蛮荒地陆之上繁衍不断,足可证明是有本事的,听闻应部早年还得了一件宝物,能用以震慑异类妖物,若是将此宝携来,相信我辈就有胜望了。”
听这么一说,多了一些信心。
袁震站在法塔之上观望东方,十年跋涉,再有几日,他所派遣出去的三千兵卒就可达到昭原了,到时只要一切按照他设想而来,那么大计可成。
当年月氏请动妖物凶怪助战,其实与他也有些关系。
当然,他并未要求任何人如此做,这等因果他是不敢粘上的,只是派遣了一些乖顺听话的异类过去,任何人只要愿意付出报酬,此辈便愿意为其效力,月氏之人只要不蠢,那自然而然就会做出正确选择。
而后来事情发展也正如他所料,现在诸部拿月氏毫无办法,正是应部出面的时候,只要一举击败月氏,再把昭王之子扶上人主之位,那他等若是在人道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如此就可以光明正大搜寻全天下的得缘之人。
尽管有不少有缘人已是被一些修道人和异类妖魔寻去,可那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余下绝大多数此刻还在人道疆域之内,他此刻出手还不算太晚,若能成功,还是有很大可能夺取到周还元玉的。
便在深思之时,忽然感觉有异,神情一动,猛然站起,往某一处看去,“嗯,莫非是……”
当年邓章、殷平二人派遣他来此的目的之一,是找到当年一位真阳大能留下的东西,他虽然在谋夺周还元玉,可也一直在留意那里,方才明显感应到了什么。
可此刻又是察看了一下,发现一切又是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只是一个错觉。
修为到他这层次,通常不会有心神失乱的情况,可涉及到真阳元尊,这就难说的很了。
他一转念,若是去到那位的遗府之中,还不知道要用时多久,眼前自己谋算正到关键之时,至多再有几十年就可有结果了,倒不如再等上一等,再去那处查看。
思定之后,他又是坐回座中,仍旧盯着昭原所在。
洲陆某一处无名山谷之中,辰莽站在一处亭阁之内,遥望东方,怔怔出神。
尽管跟随岑骁迁居到此,避开了人道战乱,可这里也不是全然封闭,时不时就有飞书传来,前日听闻诸部落节节败退,甚至有与月氏议和的声音传出,对此他十分焦急,恨不得下山前去助战。
这个念头只一冒出,就越发难以抑制。
他跟随岑骁修习了十载,因拜师时候年岁已大,不可能再开脉破关,是以习练的乃是精炼气血的玄士之法,还有御使丹药及法宝的本事,勉勉强强可以说有些手段,可他也明白,连那些修道人也是妖魔对手,仅凭自己能耐,是绝然是不可能达成目的,甚至根本赶不到那处。
冥思苦想许久之后,猛一抬头道:“对了,白翼师兄!”
他转头回至居所,从墙上挂着的葫芦里倒出几枚丹药,随后往后院跑去,一头白玉狮子正趴在那里,尾巴轻轻甩动着,见他到来,讨好地上来,围着他直打转。
辰蟒将丹药投去,任由其吞下,随后上去轻抚那威武鬓毛,道:“白翼师兄,整日在这里莫非不闷,不如随我下山游玩可好?”
玉狮一晃脑袋,传递了一个意念给他。
辰蟒道:“好好,我们早去早归。”
玉狮呼噜一声,却是答应了。
辰蟒心道:“有了白翼师兄相助,遇到敌手我就能及时避开了。”
他怕岑骁发现后阻止自己,决定立刻动身,这时目光一瞥,却见石桌上,见那里摆着一只香炉,他眼前一亮,此物看着平常,实际是一件法宝,前次见是岑骁运使时,只要念动法咒,无论什么物事都可化为一堆灰末。于是袖子一抄,卷了进来,随后翻上玉狮背脊,轻呼一声,就腾空飞去了。
此时另一个阁楼之中,岑骁却是站在那里看着。
他早前就看出这名弟子心事重重,不过他得张衍告知,其若是执意做某事,他可以劝说,但最好少做强行阻止之事,甚至在某些方便可以助其方便行事,譬如白玉狮子和那宝炉,若非得他允准,却是休想驱驭。
见得这弟子消失在天幕之中,他回到洞府之内,对着一面玉璧一拜。
少顷,但见灵光浮动,却是张衍身影自里显现出来,他见了之后,再是一拜,道:“恩师,我那弟子下山了。”
张衍颌首言道:“我知晓了,辰蟒既入我门,若是遇得危难,你也不必顾忌其余,可助他化解。”
他认为辰蟒虽是得缘之人,可不管如何说,毕竟已是玄元门下弟子,要是遇得必死之局,那意味着元玉已无可能出现,所以到那等时候,还是应当出手一救。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城平隘入玉京
只是七八日后,成部便等到了应部一行人到来。
应部壮卒虽不过只有三千余,但随行巫祭却有八十余名名,除此外,还有三名出自应部之内的炼气士,更关键的是,比行其等还带来了诸多用以招募修道人的天材地宝。
平常情形下,载驮这些东西,非同用上百余头牛马不可,想要横渡荒原运送过来,那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也就是袁震赐下了一个亲手炼制的乾坤囊兜,方才得以携在身侧。
应部为首之人名唤应关,在稍作整顿之后,便向成梁提议,趁着月氏不知他们到来,未曾反应来之前,尽快发兵征讨,或能打其一个措手不及,他愿率应部之人锋锐,先行在前,打开局面。
此议正中成梁下怀,当即同意此言。于是应部之人先行一步,成部则率领族中大军及诸部使者随后跟来。
应部此次乃是有备而发,每到一处城关,先命招募来的修道人唤阵,只要镇守妖修出来,就立刻祭出袁震赐下的那根金索,此宝一出,无论何人当面,只要一被捆住,都会闭气跌下,无法动弹。
而这些妖修一去,凡人守卒自也没了倚仗,不是四散而去,就是下跪称降,应关也不理会其等,只留下少数人看守,自己则毫不停留往下一关去。
后面跟来成部大军到来后,发现己方根本无需一战,轻轻松松就可把关城收入囊中。
下来一段时日内,应部凭着手中宝物,一路东进,每攻必克,可谓势若破竹。
不过三十天后,军阵已是推进到了郝关之下。
此关乃是当年昭王遥干有鉴于昭原无险可守,故是调集了千余巫祭,搬山垒土,筑砌而成,可谓咽喉要地,从此过去,后面就是一马平川。
负责镇守此间的,乃是一名唤作端由的妖修。
月氏与诸部交战,虽请来不少妖修助战,可此辈通常不过是炼气、玄光一流,连化丹修士都少有出面,因为修行到这一步,通常都有门人弟子效力,已不必自己亲自去搜寻修道外物了。
端由却是不同,其本是荒原之上妖,其原本神通之能,已是足以胜过寻常化丹层次的修士,后来无意中得闻一篇上乘经文,方才知道修持之法。
荒原之上有许多异类妖物都是听过根本经布道的,只是彼此领会各有不同,而他禀赋悟性极好,可以算得上是入了门的。
就连金于岸也是注意到了他的潜力,若不是约议有定,先天妖魔门人弟子不得出现在人道疆土之上,而这里还需其另行出力,早是把他收归门下了。
应关这一路过来,未有遇到一个敌手,也是傲气十足,他有意部之前露面,待后面兵卒陆续到达,便就立刻唤得一个修道人前去叫阵。
无有多久,见天中金光一闪,出来一名道装男子,英眉朗目,大袖飘摆,一副仙风道骨之貌。
应关有些意外,以往所有遇到的妖修虽也俱是化形,可神气却与人迥异,通常凶戾之气极重,一望而知是异类成道,而这一位却是格外不同,看去是一个有道之人。
不过他仍是没有放在心上,见其出来,就迫不及待将那金索祭起。
端由此刻见那金索飞来,目光之中露出冷嘲之色,早前他便知道对方有此宝物,又怎会不做防备?
当即拿一个法印,于口中念诵经文,霎时声震大原,那金索落了下来,虽将他圈住,可隔着半尺之远,并无法将他拿下。
应关一见,神色一变,知道遇上硬茬了,好在此来之前也预料到会有一些难缠对手,故也不是全无对策,他大声喝道:“请诸位全力助我。”
随他一同到来的三名炼气士一听,俱是拿捏法诀,祭以气机法力相助。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足以对抗这名妖修,那金索只是稍稍一紧,下来又是如之前一般,怎么也无法收拢。
应关头上不由急出了冷汗,他本就修为不深,此刻竟是渐渐感觉不支,那三名炼气士更是不堪,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而城关之上,随着那一声声诵声愈来愈响,这金索居然颤动起来,看着有挣脱之势。
底下一众成部军将都是看得神色大变,大军能至此处,可全是凭借了此宝,要是这次受挫,那可不止是败战那么简单,不但先前占领的地界都有可能被月氏再度夺了回去,他们也未必保住性命。
就在这等时候,众人却是不曾发现,天中飞来了一头白玉狮子。辰莽骑在狮背上往下看去,一眼便认出端由乃是妖修,而此刻明显是诸部一方处在下风,恐怕不久之后就要输了。
他转了两圈,有心帮忙却无从下手,毕竟自己与那妖修功行修为差距太大,此时心下忽然想到那只香炉,心道:“只能试上一试了。”
他把身上背囊解下,将香炉取出,往里灌入些许内气,再念动几句法咒,随后就把往此物往下一投!
这香炉下去,倏地一翻,口沿霎时对准了下方,霎时自里照出一道火光,落在那端由身上,后者身上顿时皮肉焦烂,筋骨绽露,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那念咒之声顿时中断。
应关本以为此次将要落败,陡然见到这个机会,精神大振,狂喜无比,立刻全力祭动金索,这次却再无阻挡,但见光华一闪,端由已被牢牢缚住,霎时间便被闭了气窍,直挺挺往后倒去,再无半分动静。
辰莽见状,一招手,将宝炉收了回来,轻轻一拍白狮,就往地面落去。
成梁见得这头威武不凡的白玉飞狮,却是不敢小看来人,他走上前去,躬身道:“多谢这位仙长相救,敢问仙长如何称呼?”
辰莽翻身下来,还礼道:“成公客气了,莽可不是什么仙长。”
成梁一听他称呼,怔了一下,盯着看他几眼,惊讶道:“这不是季公子么?”
辰莽苦笑道:“莽如今已是修道人,只望能早日手刃仇敌,往日身份,不必再提了。”
论及身份,他乃是昭王祝晁之弟,当年月氏作反之时他恰好出外捕猎未归,这才逃得一命,不过月氏族兵一直在四处搜索他下落,若不是后来投到了岑骁门下,下场自不必言。
成梁哈哈一笑,上前几步,抓着他臂膀摇了几摇,高兴言道:“天意啊,天意,季公子来得正是时候!梁本来还担心落在月氏手中的那定国大鼓,而公子你乃是昭王嫡脉,有你在此,却是无需惧怕了。”
月氏手中掌握当年昭王征讨异类诸部时所筑大鼓,只要于战阵之上一敲,任你什么神通法力,立时无法施展。
不过若是对面军阵中有昭氏嫡脉坐镇,那便不会生出这等神异,成梁以前一直为此担忧,而眼下既然有辰莽在此,那自不用再为此担心了。
应关在后一听他身份,心下猛地一惊,他此行目的,就是要扶持国公子摄冲登位,做那昭国之主。可没想到,祝晁居然还有一个胞弟未亡,而且看去拜在了某个修道人门下。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心道若是此人觊觎王位,却可能与自家族长交代的大计有碍,这一瞬间,他却是生出了将之除掉的念头。
由于端由被擒,郝关守卒再无丝毫士气,很快就被一鼓拿下。
此关一破,王京已是近在眼前。
成梁认为平复天下已是为时不远,当夜大宴诸部使者军将,并提议拥立辰莽为昭王。
辰莽百般推辞无果,最后只得答应,言自己只是暂领此位,待灭亡月氏之后,可另选昭氏弟子继位。
而另一边,郝关被破,月氏也是惊慌异常,召聚族卿商议下来,决定大开库藏,发诏延请天下妖魔异类助战,此举引得凶怪异类呼朋唤友,不断引来更多同类,一时之间,王京之上,妖气滚滚,黑云遮天,半点不类人间所在。
不过半月之后,成梁率领兵卒杀到玉京城下,不过因此地城关坚固高大,还有月氏请得修道人布下的粗浅禁制,故他未曾急于攻城,而是在外扎下大营,准备等诸部大军到来,再一同发兵攻城。
大尹原,万法塔中,金于岸一身白色舍衣,玉链在手,缚绳在足,正坐于法坛石莲座之上。
他身后是一面两位天尊赐下的罗空画壁,璧上景物时时变动,演化乐土妙境。
台阶之下,一道灵光乍现,他同门师弟帝屈罗来至座前,向上打个稽首,道:“师兄,昭原那边来书,月氏已然岌岌可危,是否要伸手帮衬?”
金于岸摇头道:“不必了,妙法东传,本就为招揽有缘,广我道门,人间争杀,非我所愿,而今与我教有缘之人皆已渡来,余下之辈,就由得其去吧。”
他早是看得明白,那应部落若无意外,当是无情道众所扶持的。
而诸部背后,则是隐隐可见四大人道元尊,如今在两方徒众无疑无意地推动之下,月氏已然覆亡在即,这枚棋子已是可以放弃了。
而按照两名天尊算定,下来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坐等元玉出世便可。若是此物未曾落入人道手中,不定诸天大能都会因此生出一场争斗,不过这便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只待天缘落人间
百余天后,诸部联军陆续赶到了玉京城下,壮卒与仆奴合计起来,足有四十万众。
成梁己方大势已成,一改前段时日保守策略,请动修道人向城中发出邀战。月氏也不会白白养活那些异类凶妖,亦是将此辈派了出去应战。
下来一段时日内,双方激斗百余次,算得上互有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