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首天一处宫室大殿之内,明珠高悬,光华灿烂,灵机自四方被聚引而来,形成波涛水流之势。
张蝉、华英翎、公池、墨隽还有四名自余寰诸天而来的洞天真人正在此间议事,讨论就是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行事。
一名银袍道人神情严肃,声音高宏道:“可以断定,这些土著这两年中大步后撤,接连放弃数个界天之举,并非被我等所击退,而是其等主动为之,目的就是等到我等占据下来,力量分薄之后,再对我加以钳制,而我等除了开始有些作为,这两年以来几乎毫无半点成果可言,这就需得设法改换目前策略了。”
他名常琥,出身青碧宫,这次奉上命入万阙星流与神怪之流斗战,因是这里不碍他们以此获取善功,而且傅青名曾有言,有大功者,可晋上长老,所以他想争一争此间主导权,所以一上来便指出先前张蝉等人的做法不对。
张蝉嘿嘿一笑,撇他一眼,道:“未必需要如此做吧。”
这里看去是他们被牵制住了,但其实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现在看去他们被动,那的确有上述缘由在内,但是别忘了,修道人是可以设布法坛禁制的,现在他们就在着手布置此事,等到所有守界之阵都是立了起来,那就不必再有太多人手看顾,马上就可以重新攻了出去,到时定可杀这些土著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在他看来,现在自己这边也仅是处于蓄力阶段,而照常琥所言,却倒是显得他们做法有误了。
常琥还待再言,这时他身旁一个贾姓道人咳了一声,打断他话头,转移了话题道:“诸位可曾发现,那些神怪血裔变得与先前有些不同了?”
华英翎适时接言道:“不错,华某曾留意过,其等所用法器,乃是被称之为血具的物事,此并无法比拟我辈手中法宝,但近年来却以往常厉害了许多。”
贾姓道人忙道:“正是,正是。”
华英翎道:“其实这并不奇怪,随着这两年来两界融合,有不少妖魔投靠了过去,甚至还有被掳掠过去的修道人,此辈可是知晓不少东西的,纵然没有灵机可以利用,也不难提高些许威能。”
常琥这时又插言进来,道:“所以眼前情形万不可继续下去了,拖延的时日越久,对面变得越是强横,我等需要快速终了眼下被动局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华英翎笑了一笑,道:“常道友不必太过忧虑,我等修道人与那土著可谓各有所长,固然得我之法可使其有所启发,可总体实力却不是数年乃是数十年之内可以提升起来的,我等做不到,其等一样做不到。”
公池道:“其实我等这里也有不少投靠过来的神怪血裔,这三载下来,此辈已是懂得一些门道,知晓如何利用灵机修持,等再过一段时日,就可派遣其等上场,到时就不缺人手了。”
万阙星流许多天域被张衍气机侵夺,但仍有不少土著存在着,先前张蝉他们就盯上了此辈,准备利用其等去对抗敌手,那时就再不会有数目上的劣势。
常琥不以为然道:“这些人毕竟不是我辈修道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今朝可以投靠我等,难保哪日又再会反投回去。”
公池和墨隽神情顿时有些不太好看,说来他们也不是修道人,而是玄士,这话明里暗里似有贬讽他们的意思。
贾姓道人意识到了不对,忙是打圆场,道:“常真人性情率直,绝非针对两位,还望两位不要介意。”
公池、墨隽见他致歉,也不便再说什么,皆是冷冷看了常琥一眼。
华英翎看出气氛不睦,再这么下去也商量不出什么东西来,便也不再多言,说了几句后,就结束了此回议事。
在回去路上,常琥有些不满道:“贾道友,你方才为何阻我?”
贾姓道人叹道:“道友方才那等言语,是否太过?那位蝉真人行事纵有偏差,私下提醒也便是了,何必当面说了出来?这岂非是伤了两家和气?”
常琥皱眉道:“我等到此来是为对付那些土著的,岂能因为照拂那几位的脸面就罔顾是非?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之所以在议中劝谏,那正是为了大局着想。”
贾姓道人苦笑一声,道:“便如道友所言,可从名义上而言,我等所有人都该听从玄元道尊门下调遣,还轮不到我等来指点是……”
常琥正色言道:“道友这般想就错了,那些同道若是能拿出玄元道尊谕令,我等自不会有二话,可其不过是比我等早到一步,现在行事策略有所不妥,莫非我还不能出言指正么?”
贾姓道人看了看与他们同行的另两名同道,见他们对此持赞同之色,也是无奈,道:“几位愿意如何就如何吧,只要不要到时无法给做宫中交代。”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不止是常琥,其余余寰诸天的修士也有类似想法,盖因为此次进入万阙星流余寰修士最多,而且本又是互不统属,为了获取更多善功,现在都在争夺主导权,哪怕他们本来不这样想,也会不自觉的去这样做。
而另一边,历臣、鲁安二人一番辛苦找寻下来,也是他们运气好,终是找到了一处可以存身的界域,只是灵机稀薄,并没有什么修道人,连土著生灵也并不强横,所以几乎探查不到什么东西。
不过对二人来说,此界也不是没有价值,他们在虚空之中存身许久,身上的冥空神精少去不少,想要补充,唯有向虚空之母祭献,而此界生灵正好可以作为祭品,只是等到祭坛建好,并开始正式祭献时,两人却是发现,虚空之母对此根本毫无回应。
历臣有些不安,道:“莫非在这异域之中,虚空之母无法感受到我等祭仪么?”
鲁安则是冷静判断道:“不然,虚空之母何等伟力,怎会感受不到,该是这里生灵血脉之力太过弱小,不为虚空之母所喜。”
历臣一听,觉得有理,想了一想,道:“那些异域之人,凡是高明者,都是存在于异力丰沛之地,这里既然不见,那就只能再去其他地界找寻了。”
两人正说话时,忽然有一衣饰华贵之人跑了过来,对着两人连连叩首,随后对着外间指指点点。
历臣漫不经心撇了一眼,这些土著也是人身,智慧自是不低,他们一来就被奉若神明,不过眼下证明连祭品都算不上,自是对其等失去了兴趣,他随口道:“他在说什么?”
鲁安却是露出了奇异之色,他道:“其似是挖掘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看来此方天地中有些东西不想我等想的那么简单。”
历臣哦了一声,精神稍振,道:“什么东西?”
鲁安道:“过去一看便知。”
两人立时纵空来至那报信之人所言之地,并由天中往下望去,见那里是一座被劈开一半的山体,然而底下深处却是露出了一片光华黝黑的色泽,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鲁安道:“看来是因为先前修筑祭坛,开山凿山之故,才导致这底下之物暴露出来。”
历臣点头赞同,道:“待我来看上一看这是何物。”
两人祭动血脉异力,注目观去,霎时穿透所有地上阻碍,望到了地下深处,在见到那物同时,不由得露出了惊异之色。
那底下竟是埋藏着一座庞大无比宫城,他们脚下整座地陆,恰好覆盖其上,或者说根本就由其支撑起来的。
鲁安再看几眼,忽然伸手指向一处,道:“历长老看那里。”
历臣一见,那有一个似被什么外力轰击出来巨大缺口,他道:“我等不妨入内一探。”
鲁安也是同意,两人行空来至那处,随后撞开地表遮掩,往里间而去,随后两人神情一震,在他们眼中出现的,却是一头庞大无比的金凤,正盘颈卧在那处,尾翎徊身,翅翼绚丽,腹藏三足,其身躯之大,他们所见神怪之中,也少有可以比拟,更令两人惊悚的是,其灵光洒露,雾幻迷离,此刻还在微微晃动,望去似是尚有生机。
历臣惊道:“这是何物?”
鲁安神情凝重道:“恐怕是异域之中的神怪。”
历臣一想,忽然兴奋起来,道:“鲁长老,若是我等将这神怪祭献给了虚空之母……”
鲁安也是心动,如此大的神怪,想是虚空之母定会收下,那么下来一段时间内,冥空神精定是不会少缺了。
只是两人不曾发觉,就在说话之时,趴伏那在里凤鸟却是骤然睁开了眼眸!
第二百二十章 金声复起翼再展
鲁安、历臣两人忽然感觉一股极大危险传来,不由转目望了过去,却见金凤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其中凶光隐隐,两人顿时大惊,没想到这头神怪居然这个时候醒转了过来,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他们言语之中恶意还是因为察觉到了有人闯入。
总算身为西鸿殿中长老,他们见识过的虚空神怪着实不少,初时慌张过去,便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历臣狠狠道:“这头神怪方才醒来,尚且虚弱,鲁长老请助我将他拿下。”
鲁安沉沉应了一声。
两人能感觉到,凭当前层次可能无法对这金凤造成什么伤害,当下都是运炼冥空神精,只是瞬息之间,便化为了两头样貌狰狞的神怪,血脉异力暴增的同时,身躯也比之前大了上百倍,不止如此,自身境界层次也是陡然提升上去,霎时间就获得了与之争斗的本钱。
不过即便这样,两人仍是神情凝重,冥空神精现在剩下来没有多少,而且身后也没有任何支援,顶多能应付一场斗战。要是此次不能擒获这头神怪,那极有可能把性命交代在这里。
这头凤鸟也不知在沉睡了多久,刚刚醒来,身躯似还僵滞不能动,不过这不代表就没有斗战之力了,见两人身躯变化,顶上那团芝冠晃了一晃,就有一道黄蒙蒙如同薄雾的光华照了出来。
历臣祖脉源头乃是神怪“奇淅”,其貌形如蛛虫,背后左右各有八条张开肢爪,见那黄光过来,本想要避开,但目光在其上多停留了一刻,致使心神之间一个恍惚,转挪之时也是慢了一拍,一截肢爪擦到了一点,那里忽然就化为土石,并逐渐把所有相连之物转换这等模样。
他也是一惊,忙是断去那里血脉,那一条蛛足顿时掉落下来,还在半空之中时,就化为了一蓬土沙,他心中也是大凛,道:“鲁安长老千万小心,不能让那光芒照中。”
鲁安比他谨慎的多,看见那金凤有动作就先远远避开了,刚才那景象他也是看到了,心中也是加倍提防。
两人此刻都是想着速战速决,不止是因为自身所蕴藏的冥空神精本就不多,还怕这般斗战久了,神智会陷入疯狂之中,最后变成真正神怪,那就失去自我了。
鲁安胸腹一股,顶门上的两眼隙孔忽然张开,自里放出了一道道褐色光华,一到外间,世上所有东西都是变得模糊起来。
他是神怪“迷诸”血裔,传闻此等神怪一旦动怒,可使得天地万物都陷入混沌难明之中。
他虽然没有这等能耐,但却可以搅乱与自己交手之人的感官情志,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这等能力会越来越强,扩散范围也会越来越广,到时此方天地的所有生灵心智都变得混乱不堪。
历臣深悉鲁安的本事,知道后者出手,即便对手再厉害,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所以也是趁机出手,只一刹那,空中凭空出现了无数晶莹丝线,一端牵连着自己,而一段则是连上了那头凤鸟。
那金凤见状,眸中似是隐含嘲弄,起那尾翎向外一扫,浑身金羽一阵摇摆,自上腾起一股绚烂光辉,那些晶线便一根根断落下来。
历臣不禁心头一颤,这些晶其实并不具备实体,而是秘法法运转之时的映现,虽双方虽都是可以望见,但实际上并不存在于世上,所谓斩断这等事按理说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可事实这等景象却是出现了眼前,这就说明这头凤鸟的心神意气,完完全全盖过了他不说,还对他自身认知反过来造成了侵压。
这等若表明,他所有秘法手段对这头凤鸟都没有用处,因为双方差距实在太大了,大到几乎没有可以比较的地方。
历臣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说穿了西鸿上殿派遣他到这里,只是因为他藏身跃遁,乃至破界穿空的本事了得,而并不长于正面厮杀,且他是来探查异域虚实的,并不是来此与人争强斗狠的,所以见事不对,立刻退走才是最正确选择,他口中大声道:“这头神怪太过厉害,事不可为,鲁长老不如随我撤去。”
鲁安也是发现不对劲,往常对敌之人,被他秘术一侵,马上变得迟钝疯狂,哪像这头凤鸟一般毫无影响,他立刻一转身,与历臣站到了一处,下一刻,大气仿佛扭曲了一下,两人凭空消失不见。
见他们离开,那头金凤没有任何阻拦,只是眸光之中露出了一丝戏谑。
历臣并不是单纯离开这座宫城,而是直接破开天地,跃遁到了虚空之中,见是一切顺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对方就算追到了这里,也无法在虚空之中斗战,但他也不敢再此停留过久,随意找了一个界空,就遁入进去。
可是方才遁入进来,两人都神情呆滞,他们发现自己竟又是回到了原处,似乎根本没有移动过一般。
二人望着前方凤鸟,不禁心神战栗起来,这等情形已是超出了他们理解范畴。
历臣大喝一声,再度遁了出来,随后再找了一处界空遁入,可事实令他更为绝望,他发现自己居然又一次遁回了原地。
下来数次逃遁失败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不再试图逃遁了,不止是他知道无望逃走,还因为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彻底成为那神怪了,只得散去剩余不多的冥空神精,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动。
凤鸟见二人不动,也未有攻击他们,随着其身上羽翼一阵飘扬,再是道道金光绽开,待一切敛去后,却是变作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披着金羽大氅,眉清目秀,俊美异常。
他一挥袖,宫城一变,从运来暗沉寂寥,变得富丽堂皇,台阶金柱之上,到处都是璀璨华美的壁饰纹图。
其在正中一处玉台上坐下,朗声道:“你等从何而来?”。
历臣不敢不说,这般大能,不难辨别出他们所言真假,回道:“我等自万阙星流而来。”
少年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听说过此地,不过这对他来说乃是小事,通常只要知道某一界空的名字,又有此界生灵站在眼前,那么他就不推算出那地方大致情形,于是一拿法诀,试着找到此地。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感应之中空空落落,根本找不到那正确方向,不觉一扬眉。
这般情形,要么是两人在欺瞒他,要么就是万阙星流之中的大能超出了他自身层次,看此刻情形,缘由应该是后,他再次看向二人,道:“万阙星流是哪一处界域?你等应该非是人身,莫非拜是在了哪位天尊门下?”
历臣道:“非在此方天地,对尊驾而言,那里乃是异域。”
“异域?”少年有些意外,方才知道这二人来自虚空元海及布须天之外,道:“那你等到此时为何事?又是受谁人之托到来?”
历臣道:“我等也是无意之间才撞到此处。”
少年下来又详细问了不少问题,历臣限于自身境界,对于许多东西也不清楚,只知虚空魔神侵入万阙星流,好在被虚空之母挡住了侵略之事,现在陷入了僵持之中,而为探明魔神信众背后虚实,他们才被宫中派遣出来。
少年暗忖道:“没想到我沉睡之时,外间居然发生了这等事,也不知倾觉山如今是否还在追索于我,倒是这两人有些用处,可让此辈代我查看如今情形,便是暴露出来,也牵连不上我。”
万阙星流,虚空缝隙之中,司马权与彭向各自站在一具残缺神怪的尸身之上,感受着四面传来的魔头感应。
这些时日来,他们在此联手堵截神怪,因两人都是拥有法宝在身,手段又是诡异莫测,凡是被他们盯上的几乎没有能逃脱性命的。
除了他们之外,不少自余寰诸天到来凡蜕修士也在做着相同之事,只是各自落处不同,彼此间很少照面。
凡蜕大能动辄毁天灭地,一界之地对于他们来说太过狭小,反在虚空裂隙之中斗战更是适合他们发挥出自身威能,而界内只需要交给象相层次的修道人就足可解决了。
司马权这时心神一动,言道:“彭上真,按照先前定计,再有半载,下方护界禁阵应该就可修筑起来,到时我等也不必在此守御,可以再次杀出去了。”
彭向道:神怪无以计数,只要那传闻之中的虚空之母不亡,此辈根本杀之不尽,就算我等人手再多一倍也无用,所以下来需得抓住紧要关节。”
司马权点头认可,虽然那些立于虚空之中的大势力无法可想,但其根基仍是在于无数天域,这里面也有大小强弱之分,通过那些内应,他们已是查到几处十分强盛的天地,只要集中力量,将此强攻下来,过后设法守住,就能大挫敌势。他道:“要这般之前,需有一人居中调御才可,余寰修道人现在自行其事,难以统合起来,这般终究是于大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