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冲道:“待贫道一试。”
他将独角金牛印取了出来,抖袖往下一掷,通常此物只要落中,就能找到对手的关节乃至弱点所在,那么下来进手就有目标可循了。
金牛一落,霎时深陷入了那凶眸外间火光之中,只是他推算了一阵,忽然皱起了眉头。
敖勺问道:“如何了?”
裘冲摇了摇头,道:“我这宝印窥探之时虽无什么阻碍,可是此怪根底深厚,要想得知结果,至少也要等到两三载之后了。”
敖勺也是拧眉,上古神怪斗战可不是修道人,根据先前交手经验来看,斗战也大致是在数月之内了结,再长了不起一年半载,再拖下去不是不可以,而是这么长时日,足够再有一头神怪入世了,他们可等不了这么许久。这是绝然不能允许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在此之前将其灭杀。
成笠衣道:“方才梅天主手中所持,应该是那‘三一金环’,却是将那奇蛟自上境打落为血肉之躯,是否可以将此宝借来一用?”
敖勺道:“此宝我亦是知道,只是此宝威能要看御主功行,梅天主与此怪相差较远,怕是拿不住它。”
成笠衣挥袖道:“既然无法推算出来,那便由我自家来寻。”
敖勺、裘冲都是点头。
三人达成一致后,也不去管什么破绽漏洞,直接祭起法力,对着那凶眸攻去。
仓收神怪眼眸一转,旁侧厉火猛然长开,而且飞溅火星时不时会凭空跳跃出来,有些来不及躲避的生灵,立被凭空化去,丝毫不存。
不过这对敖勺等人来说并无什么太大威胁,在与之交手一阵后,三人却是渐渐发现了其短板所在。
这头神怪固然没有把身躯完全现出,导致他们无法找到合适的攻击之处,可是同样,此怪所能运用的异力神通,也只能是从这眼眸上而来,因为身躯其余部分并不在现世内,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拿其他手段来对付他们。
在发现这一点后,三人也是放开了手脚,这般看来,这眼眸不过是一个较大的靶子而已,对他们威胁有限,不过心中有一根弦始终绷着,这神怪应该不止这么点本事。
可奇怪的是,直到他们渐渐将那黑火压制了下去,对方始终没有什么厉害手段拿出来,这给他们的感觉很是怪异,不过三人却不会因此而停手。
在将黑火平灭下去之后,整个眼眸已然没有了任何守御之力,法力神通可以着落其上。
那眼眸遭此轰击之后,就一块块剥落下来,其好似原本一块撑满虚空的玉石,现在却是变得残缺不全,处处都是裂痕缝隙,然而那股凶光却是半点不见消退,反而更见凶戾。
大约一二时辰之后,那眼眸终是不堪支撑,只听得一声深沉巨吼,猛然向内一阵塌陷,形成了一形似玄洞的漩流,并将虚空之中那些不及退走的生灵及其遗骸都是吞吸进去,唯有道行达到一定境界之人方才立住不动,随即轰隆一声,一切俱是湮灭无踪。
然而,这并非是结束。
只是一个恍惚之间,真眼眸竟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竟是看去完好无损,连那些被卷入进去的生灵此刻也仍是飘荡在那里,仿佛方才一切都未曾发生。
敖勺等人立时辨别了出来,他们竟又是回到了最初对敌之时,不但连自身所在位置也是半分不差,而且连他们用去的法力也是一般还了回来,或者说等若未有消耗。而既然连他们都是如此,那么这头神怪显然也不会有什么折损。
三人都是皱眉,要是这么拼杀下去,双方每回都是回到原点,那么此场斗战恐怕永远不会有一个了局。
裘冲再是试着推算了一下,沉声道:“返溯过往,此应该是这眼眸之能,我等只要还在其注视之下,恐怕无论杀得其多少次,都是会回到最初之时。”
成笠衣道:“敖天主,你龙宫宝物众多,记得你有一面宝镜,不知可能遮蔽?”
敖勺一思,道:“此举无用,这眼眸当能俯览大千,除非我等将自身封禁起来,不然决计躲不开其目光,那样也不可能与此怪交手了。
成笠衣言道:“看来唯有绕过其眼眸,找到此怪其余身躯,觅得那眸光死角所在,从那里发动攻袭,方可将之灭杀了。”
三人起得神意商量了一阵,便就决定由敖勺与成笠衣二人正面给予其压力,裘冲则是遁入混境与虚实两相之中,一处处窥望其所有身躯落处,并将一处处印象在神意之中汇合,届时再观,就能得见其全貌,最后由此推算,就不难从中找出那真正制敌之法了。
裘冲把法力一转,分出一道分身出来,此身缓缓消失,循着一股气机先是入到了混境之内,但只一瞬之间,便就再无半分感应了,这是因为一至此间,就会如那上古神怪,被迫陷入到长久沉眠之中,好在只这片刻,他已是窥得了一部,随后又分得一具具分身,不停穿梭一座座虚实界空。
而敖勺与成笠衣二人此刻则与那仓收进行着正面搏战,可是未有多久,两人却是发现,尽管对方和上回比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可方才己方能够轻易压制那黑火,现在却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成笠衣神情微凝,道:“看来此怪每被杀得一次,对我等抵御之力也便会抬高一次,若是这么下去,用不了几次,就会臻至我等无拿其无法可想的地步。”
敖勺看了旁侧正在掐诀推算的裘冲一眼,道:“不用去管这些,我等只要牵制住此怪便可,不必急着将之打散,尽量拖到裘长老回来便可。”
在二人斗战有十来天后,裘冲终是从定中出来,他以神意传言道:“两位,贫道幸不辱命,已是找到了其目光难及之地,请两位随我来!”言毕,他法身一晃,当先化光遁逝。
敖勺、成笠衣二人精神一振,也是循其而去。
与此同时,玄渊天清寰宫内,张衍这时也在看着关注着此战,就在找寻到仓收漏洞的那一刻,他也是留意到,那天机长河之中,天地大势以无法阻挡之势向着他这里靠拢过来。
他目光微微闪了一下,若是那背后之人还无什么特别手段拿了出来,那么这些土著覆灭已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现在万阙之内可用的棋子当是寥寥无几的,除非那人将那些存在于混境之中的上古神怪都是调了出来,那么或能将修道人这边的攻势阻住。
可实际上这很难做到,因为万阙星流整个天地都是为那背后之人所开辟,所以其称得上是造世之君,而虚空之母则是随着这方界域生成之后,那天地秩序的具体化现,其介于存与不存之间,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那背后之人一部分意志,但又有自身必须遵循的天理规矩。
此便导致了这一位能轻松毁去万阙诸界,但是想要具体插手入这方天地,则必须通过虚空之母。这也为什么其每每只是通过预兆和示警来提醒土著。而且在这其中,他若是需要施加更多意愿,则每次还需花费一部分气力来稍微扭转虚空之母的认知,使之更为顺从自己。
实际这是因为他当中借用了布须天伟力,才多了这一层隔阂阻碍,要是完全由自己一力为之,那就绝然不会这般情形出现。
这也是明明万阙星流之中拥有为数众多上古神怪,却偏偏无法自如驾驭的原因所在。
张衍眼见着此刻大势将成,他考虑了一下,便就一鼓气机,将法力猛然拔高,如潮而动,层层雍去,此是逼迫着这一位对此回应,这般就算其还有什么手段未用,在这等压力之下,也无暇多去顾及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诛屠异怪绝大势
敖勺等人跟着裘冲气机不停转挪,在虚实两相之中来回游走,很快就觉得仓收目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好似渐渐从自己身上剥离了出去,明白自己正朝着其视线不及之处遁走。
虚实两相并非是单一界空,乃是由虚及实,实转虚变化中堆叠衍生出来的一个个不同所在,仓收身躯占据这等所在越多,则越是广大,而越是广大,也便占据越多,两者相辅相成,由于其还同时存在混境和现世之中,所以这里情形变得更是复杂,通常就知道这处死角存在,也很难找到。
好在裘冲先以独角金牛印落祭入此怪身躯之中,并不惜神意元气时时其算定变化,这才使得此一处漏洞始终不曾脱离了自身追摄。
过去不知多久,敖勺与成笠衣二人只觉身上一轻,并且那股时时存在的恶意也是一同消去,明白已然摆脱了此怪注视,不过他们只是躲入了死角,并非是真正离开,所以仍能观察到这头凶怪。
三人到此之后,也未犹豫,立刻选择了动手。
仓收发现三人陡然从自己视线之中消失不见,正找找寻下落时,却感觉自身身躯正在遭受攻袭,然而它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敌手在何处。
世上从无完满之物,便是上古神怪也是如此,尽管它可以倒复本来,可自身这一漏洞却始终无法弥补,也无法修炼抹去,不过这并不等于它无法反抗,当即把身躯扭动,并在现世与虚境之中相互转换,随着它刻意躲避,那一处破绽之地也是不断变幻。
裘冲也是瞧见了这等变化,立刻推算出避去之地,将之紧紧盯住不说,还加大了攻势。
此刻若是再次被此怪眼眸看到,虽不致前功尽弃,可必然要浪费一次机会,此怪承受之能一次回是强过一次,所以要尽量一气杀灭,当中最好不要有任何中断。
万阙诸盟这边,班宗主等人仍在观战,他们身处之地,同样在仓收目光囊括范围之内,所以方才也是一样被倒转了回来,因为只是在旁观察,并未加入斗战,所以怔神片刻,才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如何一回事,也是因为道行所限,在看到敖勺等人动作之后,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所以好一会儿后,才看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廖宗主急切言道:“班宗主,这正是一个机会,我等是否要下去相助?”
班宗主也看出了这是关窍,魔神信众现在抓住了这仓收神怪的破绽,并趁势猛攻,自己等人只要上前稍作阻挡,这头上古神怪就能将自己破绽遮掩了去,如此此辈再想找寻到此处,就要从头开始了。
而且有这头上古神怪挡在前面一天,自己身后诸盟弟子就可安稳一日,而且坏了魔神信众之事后,说不定可以借助这神怪之手就此将此辈灭杀,这里面好处着实太大。
现在他们能看到的大致也是看到了,这具分身就算舍去也是无碍,与其任凭其自己散去,那不如就此用在此间。
在把这些考虑下来后,他沉声道:“好,我等这便上前拦截这些魔神信众。”
同一时刻,何仙隐、梅若晴、范恕三人此刻正在外围戒备,手持一面玉盘,随时防止那奇蛟复生,也是在观战之中,忽然察觉到一股恶意,他往虚空某处看有一眼,立刻以神意传言给敖勺等人道:“几位道友,方才那些窥探之人似是朝着诸位那处去了,可要何某上前相阻么?”
敖勺道:“多谢何天主提醒。几位不必上前,方才魏掌门得了你禀告之后,已是有所安排了。”
何仙隐点了点头,既然早有准备,他便守在原处不动。
班宗主四人方才一动,还未到得敖勺等人近处,就觉身躯一滞,只见鉴治天天主叶宏图、积嬴天天主观寂上人、奕胥天天主令印升道人、环渡天天主翟风赫四人先后拦在了他们面前,并漠然看着他们。
班宗主心下一叹,知道这回阻截是不可能成功了,他喝道:“退!”
另外三名宗主也没有留下来一战的打算,毕竟他们只是分身而已,与人相搏哪怕时间稍长,也会散去。除了空耗冥空神精并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暴露更多秘密出来,所以见事机不成,就毫不犹豫抽身退走。
叶宏图冷笑一声,道:“来便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岂非是我待客不周?“他一抖袖,顿有一道青红相杂的光芒自里飞驰出来,绕着四人本来所在凭空划了一圈虹光。
在此法宝罩定之下,四人本是在逐渐消退的身影又再次显现出来,顿觉自己似被圈在了里间。
丕宗主正要试图用神通化解,却听得班宗主在心中响起道:“丕宗主,勿要动手,免得手段为此等察知。”
他顿时醒觉过来,忙是收手。
那边四位天主见其再度显身,就发雷霆清光袭来,这本是旨在试探,所以威能并不如何宏大,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四人几乎没没有做任何抵挡,那雷光轰击上来,一个个都是变作青烟化去,竟是轻而易举就被他们灭杀了。
叶宏图微觉诧异,他收回法宝,心忖道:“看来此辈只是一具分身罢了,倒是丝毫分辨不出,稍候该是告诉诸位同道一声,以免下回遇到,被其仗此脱身。”
敖勺等人本来为防万一,也是把攻势稍稍收敛,见这腹背威胁已是除去,却再无丝毫顾忌,三人祭动神通法宝,只往仓收身上不停招呼。
仓收连连吃亏,在发现无法找出三人后,仰天一吼,霎时虚空一震,身躯猛然崩散,而下一刻,其身躯又是聚集到一处。
敖勺等人只是稍稍一个失神,心念一转,才知这神怪方才居然自绝了性命。
三人不禁神情一凝,仓收此举,虽然没有办法返回原来,先前被他们攻打失去的部分躯体也不可能由此寻回,可是对他们法力的抵抗却仍是增强了一些,假设其能一次又一次自绝,说不定也能达到最后完全蔽绝他们法力神通的地步,虽说这等变化也不可能没有限碍,可三人仍是感到一丝棘手,因为这使得他们必须要在自身法力失去效用前将之杀死,否则就再难对其造成威胁了。
裘冲在想到这一点后,当即言道:“此怪能固能抵御我辈神通法力,可定然不能对抗其余未曾与它照过面的同道,否则天下间除了真阳大能,恐无人能制得了他,莫如招呼几位同道一同出手,速速灭杀此僚,以防不测。”
敖勺没有迟疑,起得神意一唤,立刻便得到了回应,叶宏图等四人本就在外不远,此刻也是先后加入了战圈。
在七位渡觉修士联手围攻之下,仓收顿感不支,过去许久,它再度自绝性命,试图挽回一点劣势,然而这并无法阻止它的败亡,过去未有多久,其身躯开始呈现出崩塌之势,这情况一出现,下来便愈演愈烈,无论怎么挣扎都挽回不了即将败亡的下场。
班宗主等人意识此刻已是回到了正身之上,他们能够看到那庞大眼眸正在缓缓碎裂之中,此刻已是可以预见到这头神怪的结局了。
廖宗主道:“班宗主,可要上去相救?”
班宗主摇头道:“无用,这些魔神信众已是找到了克制仓收的办法,现在再上去也是迟了。”
他也是有些后悔,要是一开始有足够决心,直接以正身压上去,或许真能挽回局面。
正思索间,心神之中忽然传来一股震颤,再行望去,就见虚空之中爆开一个类似涡旋,无数仓收残肢正被往里卷入,不过这一次,恐怕是无法回来了。
他闭上眼吸了口气,随后再是睁开,神情坚定道:“诸位,魔神信众即将杀至,务望上下同心,戮力对敌,凡血烈之人,且助我一同挽天倾覆,扶正乾坤!”
五嶂天内,白微五人看着修道人灭杀仓收,随后大举往傲迟天压去,知晓此界生灵已是阻挡不住前者进袭了,照此下去,万阙星流恐怕很快就要落入人道手中了。
迟尧往某处望了一眼,玩味道:“那一位迟迟不动,看来是没有什么后招了。”
恒景神意传言道:“万阙星流已非存身之地,还是回得虚空元海为好,至少人道并未占据此处。”
他也是庆幸此战之中并没有对人道怎么出手,大部分时间只是一个旁观者,要是他们所做之事越过人道容忍底线,恐怕再怎么样也不会放任他们离去了。
邓章察觉到了几人的退意,道:“再等上一等,这位不可能不留任何退路,一定是有什么手段忍着未曾动用,现在若走,很可能会错过。”
迟尧一转念,兴许是想到了那些未来景象,笑了笑,道:“好,就听邓上真一言。”
万阙星流一处虚境所在,正有一模糊身影端坐在那里,就在仓收被灭去那一刻,此人似认识到这里已是无法守住了。
“此一局不胜,下一局再是来过便是。”
此人感应了一下那处残界所在,知芦华上尊那里已是做好了准备,只等待他转挪进来。
“也罢,该是走了。”
此人没有等到万阙星流真正被攻破那一刻,便就搬起自布须天中窃取得来的伟力,试着往那残界之中挪去!
第二百五十章 蔽绝两界锁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