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种大多是茹毛饮血,蒙昧愚蛮,部落酋首名义上虽也奉天庭为尊,可因人妖杂处,却是拒绝教化,对内奉行另一套规矩,而且有其存在,可以吸引很多散布民间的妖物,又是自成一天,故也是允许其存在。
这里也有天庭仙官驻守,大多是翻了天庭律条,而被流放贬斥到此的,这些人都知晓,这里乌烟瘴气,人种与禽兽无疑,怎么样也是管束不了得,故谁从来无人用心治理过这等地界。
数年之前,十一帝子昊能便被贬斥下界,其封地便是八百外洲之一的宴律国。
一个帝子,被派遣到这等地方,实际上就是变相流放了。
昊能本是得天帝喜爱,早是习惯了周围之人奉承吹捧,可是转眼之间,就被打落尘埃,心中充满了迷茫,所幸其人本就性情豁达,并没有变得颓唐消沉起来,也没有因为眼前困局而放弃努力,而是积极整肃治理自家封地。
只是令他苦恼的是,出来之前,因为经历了数次打压,身旁之人离开的离开,被贬斥的贬斥,而今根本没有几个可以信重之人。
恰恰就在这等时候,解英奉山门之命投奔过来的。
昊能见得他这个故人,却是异常高兴,当即托以重任。
解英本弥水龙王太子,对治理部族家国可谓是熟门熟路,十一帝子而今欠缺的只是人手而已,这对他来说却是十分容易解决,当即散出书信,招募族人过来相助。
弥水龙王被免敕之后,众多族人也是一并卸去了仙籍职位,也免不了有所怨言,可毕竟解英入了太上门下,所以声音响了一阵之后,也是渐渐小了下去,此刻闻得帝子招揽,都是一个个欣喜若狂,自大小天域之内纷纷赶来。
其等明面上做不得仙官了,可挂个帝子侍从之名却无人可说什么。
这些人俱是龙种不说,还都是坐镇一方的水神,以往最常打交道的都是精怪妖卒,且每一人手下都有数目众多经验丰富的属吏,对付起这些妖魔鬼怪却是十分拿手,其等充斥进来后,不过数月光景,就将国势稳住,且还上下有序,井井有条,以往乱象再不复得见。
昊能也是因此心气稍振,认为自己就算回不了天庭,总算在下界还能有一番作为。
而不久之后,传来一个更他不知该欣喜还是担忧的消息。
几乎所有帝子都被分封了出来,如今其等在四处招揽卒众神人,拼命扩大自身势力,只从表面看去,天帝这是要令诸子嗣彼此争逐,或许胜出者便是那继位之人。
不过这么一来,他似也有几分机会了。
只他不论是根底还是属官都与那些兄弟不能相比,好在封地由于位置太过偏远,倒也不会早早引起其他人太大主意,还有足够时间做准备。
并且他也知晓,解英如今拜入离忘山,其虽未明言,可能来辅佐自己,已是足以说明问题了。而有一位太上在背后支持,使得他满怀信心。
杏泰洲,觅波山下,云中一面面旌旗晃荡,擂鼓声阵阵,地面上无数妖卒正在围攻一座炼气士山门。
而在相隔不远的悬空玉台之上,一名身着华衣,腰围玉带,神容俊美的年轻男子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中间,身旁皆是天庭仙官及洲部众神。
此是二帝子昊崛,其人乃是天帝与嫪天母亲子,也是德道一脉最为属意之人。
此刻他看着一个个炼气士在无数妖箭攒射之下被逼得不敢冒头,不禁撇了撇嘴,讥笑言道:“都说炼气士神通广大,与天庭神将较量,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身边一人看了看云穹之上那飘悬在那里的征讨方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其余人也是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有站出来纠正其言的意思。
莫看昊崛现在行止轻佻,可以往在天庭之时,却并不是如此,而是一副宽厚谦恭的模样。
实则这方是他的本性,在天宫时,因在天帝近侧,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逾矩,可到了外间,自觉再也无人管束,行事也是张扬放肆起来。
眼见着前方山门即将打破,他身旁一名仙官建言道:“殿下,摇光洞炼气士本乃是前古大德所立,对我天庭素来也算恭顺,只是前些时日被一些奸人所蛊惑,还望帝子能再给其等一次机会。”
昊崛哼了一声,道:“我向来不耐说两遍,上次招揽其既然已是回绝,那我怎能不成全他们!”他对左右言道:“稍作打破山门,所有弟子都给我送去地府,不许有一个留在人世!”
左右轰然应诺。
那仙官叹了一声,知道再劝就要惹怒这一位了,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昊崛这时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说来我那兄长现在如何了?”
他所言之人,乃是天帝长子,其与他一般,同样也是嫪天母胎血之中孕育而生,只是其人性格木讷,敦厚老实,所以平日不得嫪天母喜爱,不过现在到了下界,他才知道,以往自己所看见的,未必见得便是真的,说不定他这位大哥跟他一样别有心思。
有人回言道:“回禀殿下,属下早已命人盯着,大帝子去得封地后,每日搬山凿璧,开河蓄水,并召集佐吏行云布雨,灌溉荒田,期间还斩了不少犯禁神人,余下……也就未有了。”
昊崛有些诧异,随即笑了一笑,道:“哦?看来我这兄长还是这么仁心爱民。”
其实他心中颇不以为然,天庭终究是神人之天庭,不去笼络族人,反而去讨好凡,这又有何用处?不过这样他也就是放心了。想着自己得继帝位之后,就将这位兄长随意流放至一处蛮荒地域,由得其去折腾好了。
而除了他与这位兄长之外,其余帝子都是天妃所生,势力再大又能如何?到时只需自家母亲一纸谕诏下来,立可将其剥得干干净净,所以这些人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在此谈话之间,那边洞府已然被攻破,众多妖卒一拥而入,不久之后,便有侍从来报,说是已然清剿干净,无有一人漏掉。
昊崛唔了一声,目光扫去,所有人眼神都是不由自主的避开,对此他颇是满意,今天此来,非但是为震慑那些不服管教的炼气士,同样也是借此立威,现下看来,目的已是达到了。
一名侍女托着一个玉盘上来,敬奉到昊崛面前。他伸手将那上面盖着一块红绸掀开看了看,一道毫光冒出,令他浑身一阵通透,笑道:“这就是摇光洞镇派之宝祥云珠么?看去有些意思。”他把红绸盖了回去,挥挥手道:“拿去送给母后。”
侍女道一声是,退了下去。
他正准备就此撤回,天上一道金光落下,随后一名女仙出现在那里,对他万福一礼,双手捧出一封玉书,道:“殿下,有天后书信送至。”
昊崛赶紧道:“快快呈上来。”
将书信打开一看,他先是诧异,随即露出古怪之色,心中嘀咕道:“我这小妹,她也太过胆大了吧,这下母后非要重重责罚她不可。”
这上面所书,却是言嫪天母最喜爱的小女儿碧绮仙子,也便是他胞妹,竟然私下凡间,与一凡人结为夫妇,这事情实则早已发生,只是无人泄露出来而已,如今这位仙子已是为那凡人诞下一对子女。
天帝之女竟然传出这等丑事,若是传扬了出去,那天家颜面还要不要了?所以嫪天母来书,让他设法把女儿抓了回来,并秘密送回应元天宫。
他不敢迟疑,交了两心腹过来,严厉嘱咐了几句,便就把此事交由其等去做了。
此时某处星部之内,一艘花舟正在云从之中行进,上面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昂藏九尺,相貌堂堂,女子云鬟雾鬓,身着一袭宫衣,容颜清丽绝伦,其怀中还搂着两名小童,虽是乘风遁云,可脸上却满是忧愁之色。
就在这时,天穹之中忽然有两名道人出现,其中一人冲前方打个稽首道:“可是碧绮仙子当面?”
那女子顿时露出警惕之色,道:“你是何人?”
那道人言道:“仙子勿问我是何人,我并无恶意,只是天后已然传书二帝子,前来捉拿仙子之人已然在路上了。”
那女子神情不变,可眼眸深处却是多了一丝担忧,她万福一礼,道:“多谢道长告知了。”
那道人言:“恕在下直言,仙子再这么下去,却是走不脱的。”
女子看向那道人,道:“道长可有良策?”
那道人言:“仙子若是无处可去,那不妨去往离忘山,或可解难。”说着,他打个稽首,便与另一名道人遁去不见了。
那女子见二人消失,咬唇想了一想,最后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把花舟一折,就改了一方向,往另一处界河方向遁走。
此刻天云之中,那道人看着花舟远处,抚掌笑道:“成也。”
另一名人似有些忐忑,道:“师兄,这般做当真妥当么?此事毕竟是牵扯到离忘山那位太上,若是这位怪责……”
那道人斜他一眼,嘲笑道:“师弟你怕个什么,既然师父吩咐此事,那想来是得祖师授意的,那凡事自有祖师担待,你又何须为此忧愁?今次还算顺利,你我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本是奇山汇钟灵
离忘山宫观之内,张衍正端坐玉台,神游太虚,察看外世玄机,可忽然间,却是心潮涌动,他目光微闪了一下,稍作推算,立便知晓发生了何事。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算计于他,欲把他拖入现下这一摊乱局之中。
只是天机被遮,迷雾重重,此刻还难知这到底德道出手还是全道所为。
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两脉既已开始相争,那么显然不允许他再置身事外,坐看其两方争斗的,一定是会想方设法让他站到台前来。
早在与全道联手之前,他就猜到会有这一日,所以已有准备,只是那时尚难以推断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作,现在终是来了。
不过他任何事都有正反两面,好与坏也不是绝对的,利可转弊,弊亦可转利。
譬如眼下,但外人看来,或许此事只要沾上,便就是一桩麻烦,可他却以为,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只要运作妥当,说不定反能成为助力。
此时离忘山外界河之畔,却有一艘花舟乘云而至,只是到了此间,几番驰遁,却是寻不得渡去之法。
舟上那男子看出不对来,关切问道:“绮娘,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碧绮仙子勉强一笑,道:“夫君,无事,只是太上所在飘渺莫测,妾身是在找那出入门户,夫君再稍等片刻,妾身必能找到。”
男子道:“绮娘,若是不成……”
碧绮仙子打断他道:“定然是可以的。”见得男子收口不言,她感觉自己语气似是有些重了,柔声道:“夫君,母后已遣兄长前来追我夫妇,此刻转去,已是来不及了,那位道长既然指点我夫妇到这里,那么一定是能找到出路的。”
她本来想去大帝子处躲避,以大兄的宽厚性情,一定是会接纳他们的,可是她同样了解自己二兄,其是绝对不会违逆母后之命的,不说背后肯许已是有追击之人,前方路上也定然是障碍重重。而现在转去离忘山,一定出乎她二兄的意料,反而有些许生机。
男子叹了一声,道:“听娘子言,这位太上与你本不相识,当真愿意相助我夫妇么?”
碧绮仙子不自觉将一对儿女搂紧,道:“妾身曾听闻,弥水龙王犯下大罪,后来龙王太子求到这位太上门上,这才请得一道敕旨宽赦,哪怕这位太上不愿意接纳我们夫妇,只要允我等在山下结庐而居,那也是能躲避兄长追捕了。”
她深切知道,自己这件事天庭因怕传扬出去,所以绝不会大张旗鼓,只会竭力遮掩此事,要是真能躲藏在离忘山中,那么自家母后为防消息泄露,多半会以假作真,宣扬她投拜入了离忘山门修道,所以机会还是不小的。
男子听她这么一说,忧愁微减。
碧绮仙子继续寻找出路,可这个时候,却忽然云雾一开,便见两名神将落在了舟首之前,其中一人拱手,道:“见过碧绮仙子,我二人乃二帝子座下侍将,此来乃是奉二帝子之命,特来前来请仙子回去。”
碧绮仙子秀眸中晃过一丝焦急,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可她面上仍是保持镇定,玉容一板,道:“回去告诉我二兄,我如何做无需他来管教,你们回去吧。”
那神将却不为所动,言道:“来时殿下吩咐了,一定要带仙子回去,请仙子不要让我等为难。”
碧绮仙子心下越来越是不安,她猜出这两人只是先行到此的,后面应该还有更多人追来,要是此刻不想办法入得离忘山,那么就再也走不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旁处白气一荡,自那界河之上开得一条去路,那两名神将似好毫无所觉。
碧绮仙子秀眸一亮,起心一驭,舟首一转,就往那里驰入。
两名神将只觉眼前一花,花舟就不见了影踪,两人也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半晌之后,一人才迟疑道:“兄台以为,这会否是太上出手?”
另一人不安道:“应是如此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既然此事涉及到太上,就不是他们这些走卒的过错了,而且也不敢在此多留,急匆匆遁空离去。
花舟沿着那去路,很快达到了界河对岸,随后见一名道人立于天中。
碧绮仙子一个万福,道:“方才可是道长相助么?碧绮在此拜谢了。”
纨光回得一礼,道:“两位,太上已知两位到来,正宫中等候,请二位随贫道来吧。”
碧绮仙子夫妇二人随他上山,很快来至山巅大宫之内,在门前通禀之后,就被请入进去。到了里面,便见得玉台之上端坐一名玄袍罩身的年轻道人。
碧绮仙子也是随同嫪天母见过德道三位太上的,这一位飘渺难测之处与之很是相近,立刻上前一福,感激道:“碧绮拜见太上,多谢太上救我夫妇。”她身旁男子将双手抱着的一对稚子放下,也是一同拜了下去。
张衍淡声道:“此回我虽放了你二人入山,但却非为救你二人。”
碧绮仙子有些疑惑,道:“那太上为何……”
张衍没有说话,纨光站了出来,道:“祖师有言,两位本来有一劫,此处留之无益,不过两位这一对儿女,却是与离忘有缘。”
碧绮仙子顿时低头不语,纵然知晓这是个极好选择,可两名稚子幼小,她又怎忍舍弃。
那男子面上挣扎了片刻,却是把眼闭上,随即重重叩首,道:“那我一对儿女就拜托太上了。”
碧绮仙子玉容微变,道:“夫君,你……”
男子郑重道:‘绮娘,绮娘,为夫无能,累你母子三人随我颠沛流离,可我夫妇无缘,不能留在这里,我为人父,又怎忍儿女受苦,如今能拜在太上道祖门下,纵然骨肉分离,可未来仙道可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