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湛道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原本他们需要溟沧派这一脉人,尤其是那几位飞升上界的凡蜕修士,这样才能循由因果,找到其等背后一方造化之地。
可现在既有玄澈道人这等炼神大能,自是不必这般做了,有无溟沧派这些人都是不重要了。
现在他只要这些人不出来碍事就好,终究是一脉同传,做得太过也是不妥。
他心意一转,就带着几名弟子回了清沉浑域。
他令那些弟子自行散去,自己则往金宫而来,渺玉道尊此刻正在金宫阶前,见他回来,上来一礼,问道:“师兄,如何了?”
罗湛道尊道:“元中子师弟被我禁在居处,直到事情了结,都不会再来妨碍我等。”
渺玉道尊道:“这般便好,我等这般做,也为了其等着想,免得一个冲动,触怒了太上,到时他们自会明白我等这番好意的。”
罗湛道尊看他一眼,没有接话。
不管如何,他们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溟沧这一脉手中所掌握的造化之地抢夺过来,冠冕堂皇之语对外可以宣扬,可两人在这里,究竟怎么一回事彼此都是心知肚明,这般说就没有必要了。
他道:“太上可在?”
渺玉道尊言道:“还在金宫之中,我与师兄一同前去面见。”
罗湛道尊唔了一声,便与渺玉道尊一道,往宫中而来,到了殿上,两人执礼道:“见过太上。”
玄澈道人在金宫之内待了数日,几乎见过了所有太冥祖师传下的脉流道传,见得二人,就道:“两位师兄来得正好,我正要寻你。”
罗湛道尊道:“太上可是有什么交代?”
玄澈道人言道:“为应付离空之劫,我需连通所有造化之地,而不单是溟空浑域这一处,两位师兄需把那浑域之印拿出来交予我。”
每一个掌驭浑域的宗脉都有一枚浑域之印,也是其得占此方天地凭证,罗湛、渺玉二人各自身为浑域之主,自然都是执掌有一枚域印。
渺玉道尊闻言,顿时皱眉,道:“敢问太上,此回不是只要溟空浑域之印便够了么?”
玄澈道人神情淡淡道:“离空之劫哪里会这般简单,每一处造化之地都是一条后路,想必那上谕之言两位师兄当也是看过了,里面说什么两位师兄当也是清楚。”
渺玉道尊还想说什么,罗湛道尊却是抢先一步,道:“既然对太上有用,那我等一定会交了出来。”
玄澈道人言道:“那便尽快吧。”
罗湛、渺玉二人一礼之后,便就退了出来。
渺玉道尊一至外间,便道:“师兄,这……”
罗湛道尊道:“我知道师弟你想说什么,不过太上说得有理,按照上谕所言,他本来就当执掌诸般浑域及造化之地,问我讨要印信也是合情合理,况且太上高高在上,哪会与我们争什么,不过是一枚印信而已,便是没了又如何,莫非你怕他抢了你这掌门之位不成?”
渺玉道尊也知既然这位小师弟开了口,那么自己就不可能违逆了,他纵然心下不满,却也不好表露出来,而且这番话也算勉强说服了他,他道:“我等可拿出印信,可洵岳师兄那边如何?他是定然不肯拿了出来的。”
罗湛道尊想了想,叹道:“我去与他说吧,太上之能,我辈是绝然无法抵御的,就算坚持也是无用,想来洵岳师兄也当明白这个道理。”
罗湛道尊当即去往洵岳道尊闭关之地,却是当天将后者说服,到了第二日,两人携三枚印信来至殿上,道:“我等三脉浑域印信都在此地,还有一枚印信,现在溟沧一脉手中,太上可要我等前去取了过来?”
玄澈道人稍作注视,那印信就被他收起,他道:“不必了,下来我正好去往溟空浑域,继而掌制那方造化之地,此去顺路拿了便是。”
罗湛道尊道:“太上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前往?”
玄澈道人言道:“事不宜迟,我已是推算过,再有一二日,溟空浑域就当与造化之地相接,明日赶去,那却正好接手此间。”
每个浑域具体什么时候与背后那方造化之地相连,通常只有浑域之主才是确切知晓,但对炼神大能来说,却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到了第二日,玄澈道人带领罗湛、渺玉二名道尊,还有各脉宗主掌门,便往溟空浑域而来,而陈稷梁作为溟沧一脉之人,这回却也被一同带上了。
四大浑域之间,本都有域门存在,要是一处浑域之中有真阳修士在此,那么就可合闭此门,就算炼神太上,也未必可以一下找到,不过溟沧一脉中没有人成就此境,故是他们往来根本不受丝毫阻碍。
玄澈道人到了这方浑域中后,心意挪转之间,已是带着众人来至溟沧一脉山门驻地上方,他一眼便看到一个法坛,这无疑是溟沧派先前修筑的,准备在两界连通之时穿渡界门而用的,他道:“你等且在此等着。”
身后众人都是躬礼称是。
玄澈道人落身下来,溟沧一脉所选得这处选址正好,所以他也不准备改换,两界相接,门户并不会天然贯通,仍是需大能修士以法力推开。
他走了上去,默算了一下,与他先前推算的一致,此刻正是时候,他意念往上一凝,在众人瞩目之下,法坛上先是一点灵光闪烁起来,而后水波荡漾一般,一道悬空光幕倏尔撑起,霎时波及半边天穹,那耀眼无比的气芒令后方众人所处之地都是黯淡下来。
溟沧派内一些功行高深的修士虽没能亲眼目睹,可却都能够感觉到那两界门户已开启,不觉都是心头直往下沉,有些性情刚直的长老咬着牙不断以法力一遍遍冲撞封禁,试着打破拘束,可是此举没有任何用处,那封镇如那日到来的真阳道尊一般,无可撼动,难以动摇。
陈稷梁在后方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无比沉重,把双目闭起,不再去看,只是重重叹了一声,在炼神伟力之前,委实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看来他们溟沧一脉被抢夺根基已成定局。
然而这时,站在两界门户之前的玄澈道人却是露出一丝诧异,因为方才显现出来的门户并非是他打开的,就在他方才运转法力之时,其就自行洞开了,这分明就是有人自那一边过来。
他神情平静下来,这里是溟沧一脉所在,不定又是哪一个人飞升上来了,这也无碍,正好方便他贯通两界,进而去到那处造化之地。
然而此时,那门户之中这时却忽有五色光华透显出来。
包括罗湛、渺玉两位真阳修士在内,仅仅只是看到了光华一眼,就觉意识仿佛就凝固了,而气机、法力,心神所有一切是无从转动。
玄澈道人这时也是神色微变,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妥,立刻伸手一拿,试图合上这道关门。
轰!
那扇门户在他法力之下才堪堪有所变化时,却是被一股无边伟力生生撑住了!
与此同时,一股浩然无尽伟力随之到来,仅仅只是碰撞的余波只是滚荡出去,就令整个浑域为之震动,不止如此,四大浑域及背后诸天万界都是晃荡起来,这如天劫一般的场景令在场所有人都是惊惧恐慌,几疑是那离空之劫提前到来。
玄澈道人神情一变,远远倒退出去,如临大敌看着那道光虹。
仿佛过去了万千年,那无尽灵光大幕之中,一名身着玄袍的年轻道人缓缓踏步出来,袍袖飘扬之间,无边玄气漫荡,向外衍生扩张,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整个界天都是为其所遮掩了。
罗湛、渺玉两位道尊一见此人,分明感受到了与见到玄澈道人第一眼时的感觉,但是对方伟力远比那时更为宏烈浩大,若说那个时候他们还能有所感觉,现在却是连情绪感应乃至对外物的分辨都是不存在了,这个时候,那剩下的唯一一缕意识,仅仅只是知道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玄澈道人惊惧发现,自己面对此人,竟无法看出任何一点东西,自身法力无论涌了多少过去,都似没入无底深渊,不见回应,他凝重无比地言道:“尊驾何人?”
那年轻道人看他一眼,再往周围看去,霎时之间,此间一切过去未来变化都是尽收眼底,并从此辈身上得悉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他负袖立在法坛之上,背后玄气腾霄,淡声道:“溟沧派……”
轰隆隆!亘古不变的浑域之中竟是响起了滚滚雷鸣,令所有人心神为之震颤。
“渡真殿主……”
那雷声余音远去,唯有他声音还在天穹中回荡。
“张衍。”
第六章 玄声一震显正宗
张衍一言落下,那霹雳惊雷再度响起,伴随着隆声震鸣重重轰落在众人心头之上。
溟沧派?
渡真殿主?
溟沧一脉中居然还有这般伟力滔天的大能?
在场所有人都觉一阵心神战栗,惶恐不安,不止是出于对那浩大伟力的畏惧,也是因为他们发现,无意之中自己竟是卷入了上境大能的争斗之中。
陈稷梁不觉怔然,对方自称溟沧派来人,自己却不认识,那无疑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
可什么时候下界来人法力这般强横了?看那模样,连玄澈道人这位炼神太上也是不得不选择先行退避,那当也是一位太上无疑,既如此,那根本不必冒认身份。
五代掌门秦清纲正盘膝坐在内室之中,不由睁开眼睛,他方才也是听到了那声音,并感受到了那股伟力,且其一出现,玄澈道人本来无处不在的气机生生被压了下去,仿若已是不存在了,他往外望去,发现那里只有一团渺然莫测的玄气,什么都是难以看清。
“渡真殿主?”
他喃喃念了几声,当即以神意传言道:“卓师弟,这一位……你可是识得么?”
半晌,卓御冥才回言道:“若当真是那人,确是我溟沧派之人,但非是师兄门下后辈。”
秦清纲不在意这一点,正声道:“只要是我溟沧派中人便就足够了,这般法力,我溟沧一脉今日之危当可避去。”
此刻场中,玄澈道人忌惮无比地看着张衍,从方才接触来判断,无疑后者法力是强过他的,不止如此,因为双方法力不得交融碰撞,他一点也无法窥看出对方来路及功行深浅,自他成就炼神以来,还从未见过这等事。
至于张衍所表身份,他倒是没有怀疑,身为炼神大能,自没有必要去遮掩身份,那么一定是真的了。
本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此刻当已是入到那方造化之地,并且试着主驭此间了,可没想到居然另有炼神大能过来横插一手。
不过对方既是自称溟沧门下,那不管是何身份,从辈位上来说,一定是低于自己的,现在既然无法以力强压,那就不妨跟其讲道理规矩。
他挺直身躯,提声言道:“你既是溟沧派之人,还能成就这般伟力,想必与下界那方造化之地有所牵连,我乃……”
张衍淡然看他一眼,对其就是一拂袖。
轰!
“你……”
玄澈道人话还没有说话,身影轰然破碎,随后就被彻底淹没在了无边玄气之中。
张衍神情平淡,只是如同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事实也是如此,他借助布须天造化之力得以正身到此,而对方不过一个沉入现世的意识化身,双方身份并不对等。其若想与他说话,要么下次设法自己亲身到来,要么就等着他有暇时找上门去,现在根本不必要对其多作理会。
在场诸脉宗主看见这一幕,不觉面露骇惧之色,他们并不晓得炼神修士的能力变化,只是看到张衍仅仅拂袖之间,就将玄澈道人荡去不见,生死不知,不觉都是心惶胆颤。
虽是此次他们并没有直接对溟沧一脉如何,可却是随着玄澈道人一同到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参与了此事的,现在连玄澈道人都被打灭,那他们这些人又该是什么下场?
有些人有心为自己申言辩解,可偏偏在那伟力盖压之下,导致身躯法力遭受禁锢,无法动弹半分,纵然思维尚能稍稍转动,也说不出半分话来。
罗湛、渺玉二人眼睁睁看着玄澈道人被张衍一袖荡灭,这等冲击强烈无比,令他们身心俱震,尽管他们知道炼神之士不会这么容易消亡,可不管结果如何,这名自称溟沧派渡真殿主的修士,无疑法力远胜玄澈道人。
张衍袍袖飘荡,背腾玄气,从法坛之上一步步走了下来。
罗湛道尊忽然感觉自己身躯稍稍放松了一些,知是对稍稍收敛了气机,俯身一礼,勉强开口道:“这位太上,那一位玄澈太上乃是祖师弟子……”
张衍看他一眼,淡声道:“那又如何?”
前后因由他方才已是从别处看得清楚,若是那玄澈道人依足礼数前来溟空浑域拜访,那么他可以给些礼遇,可既然是恶客,又意识化身到此,那又何须给其脸面。
说其是太冥祖师弟子,莫非三代掌门元中子便不是了么?这些同门又是对待其人的?
罗湛道尊听得此言,心中却是生出一丝恐惧来,太上道祖若是和你讲理,那么自是可以按照规矩来,但若不合你讲理,那么所有一切只能依凭对方心情行事了。
渺玉道尊看着不好,立时以意传言至陈稷梁处,道:“陈师弟,既然这位自称溟沧派之人,想必与你也是有些渊源,我等也是按遵照上谕,今次在太上带领之下行事,也是由不得自主,还望你看在同门分上,能将此事与这位太上明言。”
陈稷梁却是闭上眼睛,只当未曾听见。休看老道平时一副谦冲圆滑的模样,可也是有脾气的,他不知道太上威能,可却知道对方若要下手,那么这里一个人都跑不掉,所以根本不用多言,干脆晾着此辈好了,更况且,他也不认为凭着自己脸面就能说服一位太上。
罗湛道尊强笑道:“我等随玄澈太上到此,是为了找到造化之地,应对离空之劫,好为百脉诸流寻到之地,现在既有太上在这里,我等在此想来也是无用,这便……告退了。”
张衍淡声道:“虽是同脉,可我溟沧派之事,还轮不到尔等前来言说,你等现下可以回去,但此番事不会如此了解,终需给我溟沧一个交代。”
话音一落,天中又是滚过一声雷鸣。
轰!
此刻场中,除却陈稷梁还站在那外,所有不属于溟沧一脉的人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