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壅道:“诸位说笑了,我等并无此意,既有规矩在前,那我等自不入内,不如就由我等门下弟子去往昆始洲陆代为采摄如何?
当初人道众修因需此辈搅动因果,对其等弟子入界其实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可以说是放任,现在灵壅明确提出,分明就是要讨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旦易与众人神意交言了一会儿,便道:“昆始洲陆之上如今诸派林立,又有异类凶怪,诸位道友门下若入此间,却要小心一些,如若行差踏错,却是无人回护。”
灵壅自然听得明白,这是告知他们要懂得进退,否则即便采摄了宝材,也未必能带得出来,不过他对此已是很满足了,至少名义之上人道不再阻挡他们门人进入昆始洲陆。
关键是他现在门下没有合适弟子,那么下来派遣出去的必定都是迟尧、恒景、嫮素的弟子,若是无法把宝材带来了回来,这就非是他的错处了。
恒霄浑天,熠华台上,辉辉赫赫,云屏莹光,润阶玉璧;穹寒星暖,银汉传照。
五名上真端坐于此,一个个气显恢宏,身后皆映灿烂星河。
这处浑天之内的上修,俱是从下界飞升至此,而所有宗派论起源头,皆可追溯到曜汉祖师身上。
因所有修士皆是一脉所传,故凡是到此之人,皆是并合为一个大派,并以浑天之称为宗派之名,着实称得上是繁盛显荣。
曜汉祖师当年开界之后,曾在此留下了不少界门,于是恒霄派借此门户不断向外扩张,因除本界修士之外,外人不得允许,难以自这界外入内,所以其等最初时候根本是毫无顾忌,哪怕一些实力强大的敌人也敢出去招惹。
凭借宗门强盛实力,开始也的确顺风顺水,直到碰上了一个极为难缠的势力才被生生遏阻下来。
这个名唤神赫宗的宗门也不知是哪位大能所传道统,神通功法俱是强横异常,从照面至今,已是足足与他们对抗了五千余载。
在争斗之初,恒霄宗一度落在下风,只是仗着身后有不少下界,后劲十足,再加上界门不止一处,还能从别处得以补益,所以还能咬牙撑下去。
最为重要的是,神赫宗虽然每次都能将他们击败,甚至几次三番重创他们,可因为难以攻打到恒霄浑天中来,所以始终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这些年来,恒霄浑天由于根本稳固,实力越战越强,反观神赫宗愈发衰落了。
不久之前,恒霄派终是找到了一个机会,在宗主带领之下,出动几乎所有门中上层,并在神赫宗一名内应的帮衬之下,经过一场艰险斗战,终是将对方掌门困死在一处荒界之中。
这一战后,神赫宗失却掌门不说,就连镇派至宝也无人再能运使,恒霄派则是趁势打上神赫宗山门,一日之前,又有传书到来,说是已然截住此宗残部,便连那镇派宝物也是落到了他们手中。
这个消息被确定之后,派中之人自上到下无不是欣喜若狂,凡在门中的弟子俱在大肆庆贺。
居于左首上位的熠皓道人看着下方欢呼景象,也是抚须感慨道:“五千余载,我等终是将这一个老对手打垮了。”
其余几人也是唏嘘不已,不过他们对此结果也并不意外,因为界门存在,他们在与神赫宗产生碰撞之时就是知晓,迟早有一日能胜过对手的,只是时间有所长短罢了。
此刻与皓熠道人对面而坐之人,名唤周僩瑟,其人当年乃是玉霄派修士,在斩却凡身之后,便从九洲飞升至此。他也感叹道:“想想当日神赫宗神阳道人何等厉害,我等数人围攻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狼狈退走。
身后侍立的亲近子侄却是不服气道:“那不过是其人仰仗镇派神器罢了,要是无有此物,又怎是几位上真的对手。”
周僩瑟笑了一笑,道:“能用法宝胜人也是自家本事么,要讲究这些,我等几人围攻于他,那先是不讲道义了。”
他这番言语可以说是毫不讳避,那弟子顿时低下头去,不敢接话了。
周僩瑟这时目光往下手一撇,坐在那里两人,乃是他同门周尹正与吴佑泰,这两人见他目光到来,却是对他点了点头。
周尹正这时对座上打一个稽首,道:“皓熠道友,神赫宗残部被我覆灭已成定局,皓熠道友,我等可以一理下界之事了。
熠皓道人讶然道:“下界之事?”
周尹正道:“玉霄派这数千年来,未再有一名同道飞升上来,许是九洲之中生出了什么变化,故是我等意欲一探究竟。”
熠皓道人一皱眉,玉霄派所在九洲,虽也是一处下界,可是这些年征伐得来的界域更多,即便飞升上来一人,实力增加没多少不说,反而可能因为地位问题分了他们权柄,所以他对此并不热衷。
可玉霄周氏毕竟是祖师分身当年所留后裔,既然在殿上提出此事,他倒也不好直接否了,他道:“可是诸位身后并无界门,又如何确认此事呢?”
吴佑泰这时开口道:“不久之前,我等经过推算,知晓这几日之内两界门关有连通之象,我等可用祖师所留玉符牵引门关,而后待门关一开,我等再送渡一件法器过去一观,便可知晓端倪。”
熠皓道人这时蓦然发现,自九洲飞升上来的修士今朝居然都在场,而掌门因为与神阳道人一战,至今仍是在闭门休养,而其余几位上真则还在外间攻打神赫宗残部,现下还未曾回转,按照门中规矩,他便是与另一位道友出言反对,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也是心下恍然,难怪玉霄这一脉之人先前放弃了扫灭神赫宗残部的机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寻思片刻,道:“既然三位道友已是定下此事,那便试着一观吧。”
周僩瑟三人得他同意,俱是站起打一个稽首,便一同离了此地,由于以玉符牵引下界只有这两日有机会,故是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行事了。
回得行宫之后,周僩瑟郑重言道:“我稍候便就施法祭符,两位道友请替我看好门关,前次机会已然错过,这次不容有失。”
周尹正和吴佑泰打个稽首,退了出去。
周僩瑟转过身来,将一枚玉符取了出来,可不知为何,深心之中忽然涌起一丝不安,不由思忖道:“莫非有什么不妥?”
随即他摇了摇头,以玉霄派的实力还有那门中镇派至宝,只这数千载下来,又会出得什么事呢?哪怕少清、溟沧两派合力来攻,也是无惧!
于是心神一定,就将玉符往浑天之上一祭!
第九十一章 界启剑光映星传
那玉符飞起,霎时融入天地之中,虽然已是无法望见,可周僩瑟凭着那一丝感应,却知此符已是牵引住了界门。
他心神稍定,下来等到时机一至,这座天地关门自可掀开一隙,那就可以搞清楚如今九洲之中到底是何情况了。
他自殿内缓缓步出,见周尹正、吴佑泰二人目光看了过来,便道:“玉符已祭,只待两界关门开启了。”
沉默片刻,他忽然问道:“下界之事,两位道友以为到底是何缘故?”
周尹正、吴佑泰二人对视一眼,三人曾数次议过此事,也有过一些猜测,却不知周僩瑟此刻为何又要提及。
周尹正道:“我等以往曾言,九洲之地灵机渐匮,恐怕也是这等缘故,才使得无有人再能飞升上来。”
吴佑泰也是道:“只有这个缘故了,九洲外敌难入,除了灵机之事,委实想不出其他。”
他们到了浑天之后,才知外界天地洞天真人就可飞升他界,独是九洲天地界障坚厚,除了凡蜕真人难以出外,可是同样,外间之人怕也是难入此中,更何况随着灵机日散,对外也没有多少吸引力。
周僩瑟点点头,方才那股不安之感始终萦绕心头,难以彻底除去,心中不由忖道:“只愿今回事机无有波折才好。”
他们要设法开启界门可不是为了下界宗门着想,也不想探究这数千年来为何没有人飞升上来的真相,之所以对九洲还是这般关切,那是因为他们想试着能否从这里找到周还元玉的下落。
他们一致认为,祖师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枚玉符,从他们接触到的同脉宗派来看,对方门中从来没有留下过这等物事,甚至连镇派之宝也不存在。
而祖师却这般看重九洲这方传承,这里一定是有独特缘故的,故是他们怀疑,在九洲界外不定就能找到关于元玉的线索。
浑天之内灵机无穷无尽,恒霄派却还四处扩张,其实就是为了找寻周还元玉。
只是恒霄一干上层乃是来自数个不同宗派修士的结合,所以对外他们利益是一致的,但从内部来说却非是如此。
周僩瑟三人自是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利益,再说这东西若真是在九洲下界,那本来就该归他们所有。
其实上回他们也有一次打开关门的机会,只是那时候正处在与神赫派争斗激烈之时,故是他提出之议被众修直接否了,因为太过迫切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所以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坚持,但这一次却不容错过了,否则下次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熠皓道人回了自家行宫,周僩瑟三人不久之前的行事作派,将本来得知神赫宗覆灭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这时有下人来报道:“炳彰上真求见。”
熠皓道人道:“有请。”
片刻之后,炳彰道人到了里间,他与熠皓极是熟悉,故行礼落座后,便直言道:“道友如何看待方才之事?”
熠皓道人抚须片刻,道:“我并无所见,道友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炳彰道人目光闪烁了一下,凑近了一点,道:“那三位如此重视此事,说不得有什么不想为我所知的内情。”
熠皓道人摇头道:“不管什么原由,眼下这时候着实是个好时机,宗主不在不说,其余道友也俱在外间,其等作为,只是为了找寻原来宗门同道,又不违反宗门规矩,我又用何言语阻碍。”
炳彰道人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道友当真觉得是为了原本宗派同道么?我却以为,可能是下界有什么必得之物,所以才是这般关切。”
熠皓道人显也知晓他指得是什么,道:“要是如道友所想,又该如何呢?”
炳彰道人道:“宗主虽是闭关休养,可若是涉及到那一物,相信也不会安坐不动。”
熠皓道人言道:“未曾确定之事,惊扰宗主,是否不妥?”
炳彰道人却是大包大揽道:“道友只需在旁坐看便可,若有不妥,此事过错全由我来承担便是。”
他可不怕出错,现在恒霄派外间又无大敌,就算事情不是如他想得那般,搅扰宗主休养,也顶多被斥责几句,也不会当真拿他如何,可要是被他算准,那便是大功一件了。
他见熠皓道人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默许了,于是打一个稽首,便就兴冲冲离去了。
布须天清寰宫中,张衍在默坐之际,心中升起一股感应,知是那一处浑天已然挨近,便把伟力探去。
上两回时,浑天挨近布须天,他都是不待其真正落下,便主动以法力过去牵引,并打开关门,而此次却是感到上面有一丝抗拒之力。
这等气机似是熟悉又似陌生,与那曜汉老祖看去同出一源。
这无疑是曜汉老祖亲手所布,且很可能非是眼前这位曜汉老祖,当是其得以完全之时。
他思忖了一下,若要想强行破入,也不难做到,但难保那股伟力在察觉到有外力侵入时直接将这处浑天覆灭了去,以此断绝背后牵连。
不过他不难看到,再等上几载,即便没有他上前插手动作,那里也会掀开一线关门,到时就可派遣门下进入探查。
想到此处,他心中起意一召,大殿之中便有一道灵光大幕升起,稍候片刻,便见纨光、秀光、移光、易光、乘光、定光等六名持剑弟子来至殿中,稽首道:“弟子拜见祖师。”
这六人乃是他当日成就炼神之时所收,虽算不得弟子,可也是座下门人,皆是他当初以自身伟力提升上来的,每一个都可当得凡蜕三重境修士,因为非是正经修炼上来的,所以成不得大道,修为也无可能再有进展,所以在开辟定世之后,就将其等留在了此间。
不过修为不能长进,并不是说法力不能提升,身为太上门下,纵是不入渡觉,同样可以凭着修持之功不断抬升法力,只是永无可能超脱罢了。
张衍心意一转,一道法符自上方飘飘落下,停在六人面前,并关照道:“你等持拿此符,寻其上气机而去,当可寻得一处两界关门,到时随法符指引,自便知晓该行何事。”
纨光等六人接过法符,躬身应命下来,对座上再是拜了一拜,便退至殿外,随后各起剑光,跟随那法符指引,来至一处法坛之上停驻下来,只等时机到来。
周僩瑟三人在行宫之中默默等待着,为了不让熠皓等人期间过来搅扰,在外间还布下了困阻用的禁制阵法。
这一等,便是十年过去。
这一日,周僩瑟只觉那玉符微微一动,随即一股感应入得心神之中,顿从定中出来,他沉声道:“两位道友,关门将启。”
周尹正和吴佑泰二人往台上看去,便见那里有一点灵光闪烁,只是几个呼吸之后,便见一抹闪电也似的关门横展开来,两人立刻将法力运转其上,设法将这座门户撑住。
周僩瑟很是谨慎,并没有直接穿渡过去,而是直接将事先准备好的仪晷送渡入内,并道:“稍候我等便可知晓情由了。”
只是过有片刻,他却皱起眉头,感应之中,这仪晷并未能够回去九洲,而是落入了虚空元海之中,而凭这仪晷本身却是根本无法寻到九洲所在。
周尹正也是见到了这般情况,他建言道:“不若我等派遣一具分身前往。”
周僩瑟没有说话,此时他心中那股不安之感愈来愈盛,他沉声道:“合上关门!”
周尹正、吴佑泰俱是一怔,不过二人皆是相信他的判断,于是同时撤去法力,任由那门关合上。
周僩瑟发现,心中那感觉并没有因此消退,正在想缘由之时,忽觉行宫外间的禁阵层层分开,而后殿门轰然开启,便见有三名道人走了进来,最前方那人面目不太清晰,乃由一片星光凝成,分明是一具分身,而左右则是跟着熠皓、炳彰二人。
周僩瑟三人俱是神色一变,连忙起身,稽首行礼道:“宗主既要来此,何不遣人通传一声,我等好出去相迎。”
那宗主负手言道:“本待如此,只方才感得有界门开启,担心三位道友出得什么变故,故才先一步进来,现在见三位道友安然如故,便也能放心了。”
周僩瑟道:“那只是我等在寻访下界同道。”
那宗主道:“可曾找到么?”
周僩瑟摇头道:“却是不曾,可能我等功行不够,送去法器只是徜徉虚空元海之内,无法寻得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