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虽是掌握在演教手中,可他若是真想要拦阻也是有办法的。
譬如直接以妖魔冒充修道人的名义,让演教所有界门拒绝修士穿渡。
只是这样做动静太大,很容易暴露他的目的。要知道卓青青拿到那婴孩玉石的时候,当时还是有不少人见得的,有心人可能会因此联想到此事。
最重要的是,卓青青前一次在危机时刻能挪移遁走,这一次说不定也能如此,那下来局面便不好收拾了。
那还不如任得其人先离开这处界天,随后他再找了上去,那行事就无需这般束手束脚了。
身为还真观分院院主,他的确无法擅离职守,但是也没人不准他卸任。
他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近三百载,功劳早是积攒足够,已是可以交托诸般事宜,转回山海上宗述职,而在这期间,他有足够时间来完成自己欲为之事。
他考虑了一下,卓青青那里可先放一放,当时他做下的手脚可不止那符箓,其人是绝对逃不出他手心的。
冷笑几声后,他纵起遁光,往分院转回。
卓青青成功渡过界门之后,生怕被刘院主追上,却是不敢停留下来,连续渡过多个界天,最后来到一方偏僻天地之中。
在此她改了名姓,取名黎怀星,设法加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宗派,以她元婴境的修为,哪怕在大派之中,亦可享得长老身份,在此更是备受礼遇,十几年下来,也算站稳了脚跟。
可是那赤光所化婴孩,也不知何故,却是一直没有长大,好在其智慧却是如同寻常小儿一般成长着,这是唯一让她觉得欣慰之事。
为了方便照拂,也为了遮掩自己,便就请人打造了一个飞天车驾,以飞遁往来各处,并不将这小儿显露人前,故她这些年来虽也收了几名弟子,可皆是不知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小儿。
这一日,卓青青乘动车驾,带着几名弟子出巡,来至此方地陆最高山峰不回峰上,看着夜空之中星河璀璨,不由感慨言道:“我等脚下无边广陆,实则不过是一颗地星罢了,而在虚空之中,更有无数类似地星盘踞于外,唯有修得上乘道法,方能离开脚下地陆,遨游星宇,见识到更多天地。”
她这些话表面上是为了开拓弟子眼界格局,可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每每眺望无尽虚空,她都是感觉自身之渺小,而若是能修至洞天之境,那么任意一处界天都可去得,也就不必畏惧刘院主了。
这时有个声音忽然响起道:“卓道友还是想着去往他界么?也是,自你得了那物之后,进境一日千里,说不得再有个几百载便可入到那般境地了。”
有弟子呵道:“什么人在那里!”
卓青青心下一紧,勉强维持神情不变,以平静语气道:“道友终是寻来了。”
刘院主道:“哦?看来道友早知我会寻到此处了?”’
卓青青对那些弟子言道:“这是我一位故友,我与他还有一些旧事需了,你等先回去好了。”
这些弟子也能看出,这两人之间似敌非友,不过他们也明白,自己在此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只会碍事,故是遵令退下。
刘院主瞥了一眼,却是没有阻拦,这几名弟子他还没放在眼里,至于拿这些弟子做威胁,那更说笑了,卓青青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些弟子而舍却自己性命。
卓青青待这些弟子都是走后,道:“不知刘院主是如何找到我的?”
刘院主道:“我辈修道人穿渡界门,演教守坛弟子会将形影相貌以及气机截留下来,以待万一有事,将来可作查证之用,我以追查为借口,找寻你一个无端失踪之人的去处,那自是不难。况且你身上所携符箓虽去,可我还真观秘术却是一直留存,除非你自行遁破虚空而去,那我当真拿你无法了。”
卓青青叹道:“原来如此。”她目光平视过来,“假设我若是将宝玉交出,道友愿意放过我么?”
刘院主道:“道友何必做此问,你是知晓的,若此事传出去,还真观可不会容我,哪怕道友今时不愿意说,也难保以后不说。”
卓青青叹道:“我只是告诉自己,稍候动手的时候莫要抱有什么侥幸。”
那宝玉早便没了,便是她愿交也拿不出来,问这句话不过是告知自己,此刻已是没有退路了。
“哦?”
刘院主上下打量她几眼,道:“看来这些年不见,道友功行大有长进了?也对,你得了那玉石多年,不过我却需告诉你,修为法力可以靠此物积蓄,可神通道术却在于传承。”说话之间,他一扬手,一道霹雳雷火便打了出来。
卓青青的确没有修习过上乘神通道术,但是她靠着玉石之能,现在法力远远胜过同辈,哪怕只用罡风抵挡,亦能破开神通道术。
然而一连斗了数十合,她发现自己还是高估己身能为了,刘院主的手段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且是出手老辣,压得她几是没有还手之力。
其实卓青青若是以十几年前的目光去看待刘院主,倒也不算错,可是刘院主又怎会不知她可以依靠着那玉石提升功行?
他卸任分院院主之后,因先前积攒之功劳,可以从门中择选一门上乘神通修习,他这些年就是在勤修此法,做足了准备之后,这才找了过来。
在斗战一日之后,卓青青因为每回都要用自身法力去遮挡对面神通,此中消耗可谓数倍于对手,故在彻底气力不济前一转车驾,挪遁开去。
可没想到,刘院主随即追了上来,她明白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取自己性命,但是她哪甘心就此败落,当下不顾一切用起了转挪之术,在接连转挪之下,暂时将李院主甩脱。
可正当她想要寻个妥善之地布置禁阵,稍加恢复时,却发现自己法力居然已是耗损一空,并且浑身无力,不由一惊,本来按照她安排,至少还有一次转挪之能。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似曾被一道光华照中,只是当时未曾有什么异状,现在看来,当就是那时大意,中了刘院主的手段了。
她试着吞下几枚丹药,但却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法力回复一点之后,又被消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得有脚步声传来,不由叹了一声,看来这一次,自己已是难逃劫数,不过自己孩儿,她却不会让人夺走,一咬牙,勉力提聚起一丝些微法力,就要去拍开事先在婴孩身上准备的飞遁符箓,只是几次使力,都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令她又惶又急。
那脚步声到了近处忽然停下,有个声音道:“里面的人快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就可以吓到我。”
卓青青一怔,她听出这不是刘院主的声音,苦笑道:“非是妾身不想出来,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车帘无风自动,一下掀开,一名年轻修士走了进来,望了她一眼,摸了摸下巴,道:“这是吞灵妖虫,少见。”
卓青青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手段,没想到此人有这眼力,不禁又惊又喜,带着几分期冀问道:“道友可能助妾身驱逐此虫么?妾身定有回报。”
年轻修士爽快道:“就这么说定了。”他伸手一指,就见卓青青身上和车厢之内飘起一道烟气,很快消散不见。
卓青青试了一下,却发现仍是无力,急道:“道友,为何你驱逐了此虫,妾身还是无法转运法力?”
年轻修士很是负责的解释道:“因为此妖虫只是以啃噬少许灵机为生,而你无法运转法力乃是中了还真观的积合神光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引法趋同化一意
虚寂深处,紫衣道人忽然从定中醒来,神情却是微微一变。
他记得自己分明没有入定,却出现了这等情形。
不过他并没有慌乱,冷静检视了一下自身,很快就发现了一丝异状。
自己身躯好似又被换过了一次,只不过是承接了上一个身躯的记忆罢了。
虽然表面上除了这些好似并没有什么其他变化,可他结合上回经验,却是清楚知道,自己已然把相助知连获取伟力一事传递给了正身。
这说明他之前的推论的确是正确的,只要有回到诸有的大德或者是大德伟力化身向自己提出要求,那么不管是否是他主动引动,还是出于对方自身意愿,他一旦承诺下来,那么都会令正身伟力做出回应。
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这证实了他之前的一个猜想,自己与正身之间的联系比先前所认为的还要紧密的多。
这等结果他让喜忧参半,忧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单独个体,并不想与正身再有牵扯,现在看来却是很难斩断了。
而喜的是,此事无疑说明正身并不知晓他心中真正所想,所以他只要安排得当,说不定能够利用好这等力量令自己摆脱制束。
不过他也清楚,这等力量定然也是有其上限的,最多只能在有大德伟力归来时稍作影响,如是某位大德提出要破开劫力,那肯定是无法做到的,正身要是有这等能耐,那早就回到诸有了,不必再弄这些手段了。
念头转到这里,他心中却是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当即神意一转,就与相觉勾连上了。
双方密谈了许久,这才各自分开。
相觉自神意之中退出来后,默思良久,便转动神意,试图接引季庄,片刻之后,其人神意落来。于是两人俱是转入莫名,在此见礼之后,季庄问道:“道友此番寻我,又为何事?”
相觉道:“前次我之提议,道友说再作斟酌,不知考虑得如何了?”
季庄看了相觉一眼,他上次推拒,其实就是变相拒绝,他不信相觉看不出来,未想这次又是问起。
他缓缓道:“此事我回去曾思量过,但仍有许多不妥之处,万一造化之灵因此提前归来,你我当如何?除非道友本就与造化之灵有所牵连,那自是无惧了。”
相觉一声笑,道:“道友说笑了,我后来细思之,此法确实太过欠缺考量,还是另行他法为好。”
季庄道:“道友又有什么主意?”
相觉道:“我等无时无刻不在接引自身法力,如此做尽管是为了自家能早些恢复本来,可无意之中,却是在与被困在劫力之中的诸位同道争抢,这般极可能使得归来同道法力不全,那又如何能够对抗那玄元道人?”
说到这里,他语声加重几分,“莫如你我皆是放弃此举,转而接引一位功行在我二人之上的同道归来,若得成功,其人为寻道法,一定主动会出面对抗那玄元道人,那时我等便有转挪之余地了。”
季庄沉思片刻,道:“看来道友是早有打算了,那么道友准备召引何人?”
相觉笑了笑,便说出了一个道名。
季庄听到此名,神情一凛,他看了季庄一眼,“这位么……”他低头沉吟,半晌才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桓深界天,某处荒山之上。
卓青青听得年轻修士的解释,心中一阵气急,忍不住要想骂人。
她哪知道对方口中所的妖虫和自己所理解的压根是两回事?不过现在情势危急,她也没心思也没力气再去追究这些了。
她喘了几声,道:“道友既是知晓妾身中了何等手段,那可能解开妾身身上的积合神光?”
年轻修士表情十分轻松,仍然很是痛快道:“举手之劳。”
他起袖一拂,卓青青身上荡漾起一道虚浮不定的气光,随之向四下散溢,很快不见。
卓青青只觉心头之上的压力顿去,但是试着转动法力,却是一惊,发现体内空空荡荡,法力消失一空,原本用丹药提聚起来的几缕也是无影无踪了,不由急道:“妾身的法力为何不见了?”
年轻修士挺胸言道:“哦,积合神光混杂在法力之内,外人若要驱逐,如没有还真观秘传法门,那就只能消杀法力,就能顺带将此光解去,你放心,现在身体里一点积合神光都没有了。”
卓青青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倒在榻上,气苦道:“你,你,你好……”
年轻修士沉吟了一下,道:“嗯,你好?”
卓青青这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可是情绪激烈波动之后,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事其实怨不了对面这一位,其人与自己素昧平生,又为何要平白无故相助自己?能出手便就不错了,自己再去怪罪那实在没有道理。
至少对方没什么恶意,而且也不贪求她什么,不然哪还用得着对他如此客气?顶多是好心帮错了忙。
她叹了一声,看来天意如此了,她伸出手去,爱怜地抚了小儿脸颊一下,对着年轻修士乞求道:“道友能否帮妾身一次,将妾身这孩儿带走?妾身这车驾之中所有物事都可任由道友取走。”
年轻修士唔了一声,走上前去,将那婴孩从她怀里接了过来,问那小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儿用稚嫩声音回道:“我叫卓遇。”
卓青青似不忍看着自家孩儿被带走,强行忍住不舍,闭上了双眼。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未听见有什么动静,睁眼一看,却见那年轻修士正紧紧盯着卓遇,一瞬不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一惊,心中忐忑起来,暗忖道:“莫非此人发现了我这孩儿身上有异?”
她怕这位真的发现什么,口中催促道:“道友快些取了东西离开吧,有一个仇家在后追妾身,随时可能会来,稍候恐就不及离去了……”
年轻修士没有回答,其神情一片严肃,目光仍是盯着卓遇,看去好像是在思考一桩生死攸关的大事。
卓青青心下更是不安,等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了,颤声问道:“道友可有什么事,或可帮助参详?”
年轻修士沉声道:“我要给他改个名。”
卓青青一阵愕然,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虽然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样,可她不禁怀疑,自己把这孩儿交给其人是否实个错误?
只是这时候已是没有更多选择了,因为危机却是实实在在近在眼前,她再次急着催促道:“道友快走吧,妾身确然不是说笑,那人若来,我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