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道人再没有出现,他满意点头,就从心界之中退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玄镜坛主带着几名护法亲自过来登门拜访,也算做足礼数,此后就再无人前来搅扰了。
孟壶则是遵照高果的吩咐,在那里调息运功,争取早日把功行修至完满,但他还记得张蝉的嘱咐,心境稳当才是第一位,所以只是半日之后,就没心思修炼了,下来不是逗弄狸猫,就是懒洋洋打瞌睡。
这般重复有几日后,才有执事来禀,说是他弟子勾涵前来拜访。
孟壶一个人正是无聊,便道:“唤他进来。”
片刻之后,勾涵托着一只玉盘走入内府,见了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孟壶,躬身一礼,道:“弟子拜见先生。”
孟壶看他手中玉盘,顿时来了兴趣,道:“你带了什么东西?”
勾涵道:“先生在此,弟子岂能没有孝敬?些许珍宝,聊表心意,还有……”他从中拿出一本书册递上,恭敬道:“先生,这是这些年来弟子道业功课,还望先生指点。”
他这里面所载的东西,大多数是这些年来自家立造的神通变化之术。
孟壶接了过来,随意翻了两翻,便以法力在上面改了一改,就丢了回去。
勾涵拿了回来看过,不由心悦诚服,先生毕竟是先生,自己格局眼界还是小了!
这些年他精研变化之术,大多只用在个人玩闹上,却没想到,这是可以用来对付各种对手的。
譬如提议让自己混入罗教之中,然而自己变化成为罗教的魔神之像,天天受人膜拜,而后随意发布令谕,指使其等为自己所用,虽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可这里面的刺激,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这后面还有好多批语,他决定拿回去慢慢翻看,于是小心翼翼收好,又道:“先生,段、史两位老师现在也在分坛之中,他们有意拜见您老人家,只是昨日来时听闻先生正在打坐,这才退走,现在正等候在门外请求一见,不知道先生方不方便?”
孟壶爽快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唤他们进来便好。”
他这一交代下去,过不多时,段业、史道人二人便就步入内府之中,上来郑重一礼,道:“见过大护法。”
勾涵道:“先生,两位老师现在也算是演教之人了。”
段、史二人忙是跟着点头。
不过他们加入演教也不是没有代价,俱是被逼着立誓不得将造化之灵道法教授出去,而门下那些弟子,也是一并如此,已然断了传法之路。
史道人这时道:“孟大护法若有事,尽管吩咐我等去做,我等新近归附教门,也是期盼能为教中立功。”
孟壶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句话没说,匆匆离了席位,转入了后府,留下了几人面面相觑。
孟壶来至后方一处空殿之内,见张蝉站在那里,忙是上前一礼,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张蝉看他一眼,道:“周还元玉入世,非是小事,我也是过来看看,说不定还有用到你和你那些同道的地方。”
他这次来至此处,也是得了张衍分身关照。
实则孟壶心境中那道法化身说得不错,造化之灵天生与造化精蕴所化的元玉同出一处,所以两者之间其实是天生吸引的。
现在孟壶这里汇聚之人几乎全与造化之灵有关,其与勾涵乃是造化之灵托世之身、而段、史二人及门下弟子也都是修习造化之灵道法。
唯一不同,是此辈皆是坚持己道,并不屈服于道法,但这终究是有根脚的,所以不妨借此力找上一找,万一真能引来元玉,那后面也就可以省却一番工夫了。
而同一时刻,演教总坛之中,也是在密切关注玄镜分坛的变动。
这次元玉入世早算不上是什么隐秘了。
诸天万界修道人有的人得天眷顾,提前生出了感应,于是告知了宗门;也有无端知晓未来之人为了浑水摸鱼,在四处散播消息;更有甚者,梦中得了大能指点,而此辈都是在往镜湖赶来。
但是无论何人,都要借助演教界门。
所以几乎每一人气机都会被演教拓印下来,再加上演教在这里势力较为庞大,一上来便占据了无比巨大的优势。
演教唯一缺陷,就在于上层大能实在太少,这显然无法与诸天万界的修道人相争。
而那些供奉放在平日还好,现在显然也是靠不住的,演教也不敢相信他们,因为越是道行高深之人,越是可能对周还元玉感兴趣。
故是有人提议,干脆把界门合闭,断了两域往来,这样演教就可闭起门来争夺元玉了,万一得到此物,演教就有人可以借此突破境关了。
不过教主高晟图却是立刻否了此议,演教若敢如此做,那就是摆明诸天万界的修道人敌对了,布须天诸多分坛那是绝然保不住的。
何况他很是明白,演教此次可以参与争夺,但就算得了此物,其之归属恐怕非是他们可以决定的,那些上境大能的态度方最最为关键。
镜湖某处天外玄天之中,吕霖、陈蟾、摩苍、含霄还有寰同老祖等五位人道元尊坐于此间。
自张衍将这五人复生之后,整个镜湖就由得他们坐镇,主要作用还是安顺诸天,顺带提防异类及各种外道教法的渗透。
摩苍老祖拿着蒲扇缓缓扇着,道:“元玉将至,不但各派修道人齐聚此间,还有那些异类亦是纷至沓来,当真热闹的很啊。”
含霄上尊神情清冷,她言道:“此物难遇,昔日我辈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等了多少轮回,方才成就功果,身为修道人,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也不会轻易错过。”
她这么一番话,也是令在座之人想到了自家当年苦寻此物时的不易,当下也各是唏嘘感慨不已。
吕霖沉声道:“元玉不管是谁得去,只能落我人道修士手中,绝然不能被异类夺走。”
周还元玉入世,白微、邓章以及迟尧等六位魔主那里当然也不可能没有动静,近来也是不断在把门下之人派遣过来,以争夺这份缘法。
元玉若入其等之手,很可能会将某一位异类复还出来。
摩苍老祖笑呵呵道:“道友这回可以放心,此间乃是玄镜大界所在,我等那些老对手是到不了这里的。”
寰同老祖抚须言道:“元玉此物,我等也一样无法插手,全是要靠那些后辈门人去争,况且太上定法,为搅动因果,也允许此辈来争,所以我等也不能太过大意了,要是真被异类夺走,那可真是笑话了,也有负太上所托。”
摩苍老祖不觉点头,他想了一想,又道:“只是除了防备那些异类,我以为,还需小心那些信奉造化之灵道法之人,我感此辈,似天生与天机合契,若是被其中一人得了,或许一瞬之间,便可跨过重关,直入真阳境中,故我等需格外小心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观法名已异同
张衍虽在清寰宫中,可却是把寰同老祖五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去刻意倾听,但是只要意念一顾,现有诸世之内,凡是他想要知道的事,都能瞬息映于心中。
摩苍老祖担心那些造化之灵托世之身寻到周还元玉之后,能够立刻跨过真阳门槛,这并非夸张,其实还是小看了此辈。
尤其是在造化之灵伟力推动之下,此辈若真是获得了元玉,那么在伟力推动之下,一日之间直入炼神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什么境关门槛对其等而言都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因为元玉这个绊脚石,才无法一飞冲天。
当然,前提是那托世之身完完全全屈服于道法。
然而一成有情生灵,又有几个愿意舍弃自我呢?
就算那些眼前屈服道法之人,或许心中也未免没有先借道法登临上境,而后再找机会反客为主的想法。
所以似孟壶这等已在演教之中居宿长久之人,若不受什么不可抵挡的力量推动,其实是不会放弃自己,转而去把自己奉献给道法的。
不过若是当真落入单纯崇奉道法之人的手中,那么哪怕将那缘主打杀,使那元玉不再入世,他也不会给造化之灵伟力任何机会的。
造化之灵毕竟是所有大德之敌,故小节之处也不能放任为之,所以能够阻止的话,就不能令其有壮大的机会,从源头斩断那是最好。
演教总坛之内,高晟图收得奏报,近来不少分坛内发现,受那天成法刻影响,就算演教不停剿杀,造化之灵道法也是不可遏制的传播开来。
他深思之后,便命人把唐由唤来,并严肃交代道:“近来你需把所有信奉造化之灵道法之人给看住了,但凡有所异动,你可酌情处置。”
唐由道:“老师可是怀疑元玉会从此中挑选有缘人?”
高晟图摇头道:“有缘人也未必是真正缘主,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究竟谁会得到元玉,你我,乃至任何一人都有可能,但是得了造化之灵道法的修道人无疑获取元玉的可能最高。”
唐由道:“那弟子这就赶去玄镜分坛。”
因为元玉入世一事,教中早有定计,玄镜分坛那里届时当由他来坐镇,只是此前时机未至,一直未能启行。
高晟图摇头道:“无论是德教、罗教等教派,还是那些造化之灵信众,都视我演教为敌,现在还有诸天万界修士赶至,那里如今是个泥潭,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你此刻若是去了,反而会陷了进去,且再等上一等,我料若有所变故的话,也是在近日了。”
演教玄镜分坛以往与总坛只是名义上的主从关系,但是被总坛不断将其余分坛之人调来,又将此间一些握有权柄之人陆续调离去了陌生地界,这里不说已是完全归合到了总坛治下,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阳奉阴违了。
而今分坛坛主洛居翰,乃是十载之前从他处调任过来的,此人能力尚可,管辖此间也是足以胜任。
可是随着元玉入世,诸天万界的修道人也是涌到此处,与演教也是冲突不断,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紧要奏报传来,他每天都是忙得连定坐调息的时间也无。
这一日,他又再处理了一部分事机,总算得了些空余,稍一运法,自觉功行荒疏,当下定坐入观。
只是方才一提气机,心神之中,却忽然有一部道法冒了出来,在看了两眼之后,发现这竟然是造化之灵道法,他不由一惊。
玄镜分坛之内,由于多教混杂,再加上许多修道人难以鉴别,所以使得四处传播造化之灵道法的人格外之多。
演教捉得此辈之后,若是那等修炼至道行高深,又有背景之人,不好直接下手处置,便需由得他这个分坛之内功行最高之人亲手抹除此辈忆识,可是在此过程中,他也免不了看到了一些东西。
所幸他也非是道心不坚之人,每一次都是将这些自我斩除了。
他本以为这些过往识忆已然是彻底清除了,可现在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却是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这般看来,实际上他并没有将之完全清理干净,而只是被压在了最深处,沉淀在了那里,而现在当是受得外力影响,所以又翻腾了上来。
他此刻努力坚守本心,排斥着这些道法,艰难的与之做着斗争。
但是发现,自己越是纠缠,则陷入越深,便如沾染上了什么污秽,你搅动起来,反而令其加快混合在了一处。
关键是那些道理都是对的,这就更是可怕了,此中对修道人吸引力无疑极大,连他也是感觉到渐渐有些难以抗拒了。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一定会抵受不住。
而要想摆脱这些,唯有将这一部分识忆抹去了。而且为了做得彻底一些,可化聚一具分身,将所有关于道法的识忆送渡入内,而后将之斩杀出来,哪怕如此做会牺牲一部分功行,可却是值得的,大不了日后再设法修炼回来。
主意一定,他当即试着凝聚分身。
“坛主,坛主?”
洛居翰猛然清醒过来,见是侍从弟子站在那里小声呼唤,他被搅扰,显得有些不悦,沉声道:“何事?”
侍从弟子小心看了看他脸色,硬着头皮将手上叠起颇高的奏书摆在了案上,道:“坛主,此是今日奏报,还请览阅。”
洛居翰一怔,他往外看了一眼,道:“什么时辰了?”
侍从弟子道:“辰时了。”
洛居翰悚然一惊,实际上不用那侍从弟子多说,他也是能够感觉出来,此刻天时变化距离昨日,已是过去了整整一夜。
可是他对这一夜居然丝毫没有印象,这是极不正常之事。
现在他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自己斩杀了分身忆识的缘故,解决了此事,还是有被那道法所侵染,导致神思遭惑。
他试着转运了一下功法,气机之上未见丝毫损失,看去没有任何事,可偏偏如此,却愈发让他感觉不对。
侍从弟子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又是唤了两声,洛居翰方才回过神来,便就先放下此事,准备稍候再行解决,他目光一扫,先是将所有奏报都是看过,神情之中却是浮出一丝意外,“嗯?这回找到了一个有缘人?”
侍从弟子言道:“是,这也是运气,其父母本乃我演教教众,故对我演教颇是认同。”
现在几乎每个势力都在争抢可能牵引元玉的有缘人,演教自知树大招风,而且上谕也令他们不得多事,只要谨防外界之人对教门不利便好,所以一直避退争夺,可没想到不去争抢,居然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洛居翰道:“我知晓了,先把他好生看管起来,莫要惊扰了。”
这些有缘人全是讲究自愿,你要是逼迫于他,或是他让感受到了胁迫,那元玉很可能就不会再择选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