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空盯着他道:“缘由何在?”他能听得出来,并不是纯粹不同意他的意见,这里还有其他原因在内。
相觉道:“造化之灵能窃夺我辈大道,我等早便怀疑,有大德被其夺取道法,并被其人借托入世。”他看向两人,“在未明情形之前,恕我等还不能相信两位。”
盈空神情严肃道:“我等与造化之灵并无关系,也并未被其夺取过道法。”
相觉摇头道:“这并非言语可以辨明,便连我等现在也是难以释清自身嫌疑,两位自也不会例外。”
象名哦了一声,哈哈一笑,道:“听道友如此一言,岂非人人都有可能是造化之灵借托之身?那诸有同道又如何取信彼此?”
相觉道:“并非所有道友都是如此,至少有一位玄元道友足堪信任,因为这一位乃是造化之精破碎之后成道,造化之灵正身那时早已被困在劫力之中,自然不会是借托之身了。”
盈空皱了下眉,摇头道:“虽然这位玄元道友乃是造化之精破碎之后成道,可也不能完全证明其人无有嫌疑。”
相觉笑道:“两位若有什么疑问,大可以去与玄元道友商议,至少在玄元道友未曾同意之前,我等不会撤下法力。”
微明这时道:“两位道友,以往我辈为求那缺失大道,造化性灵才得以出现,而今那道法已现,两位不妨先寻道法,待能为增进之后,再请余下同道归来不迟。”
盈空、象名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看得出来,现在这里是以这位玄元道人为首,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盈空考虑了一下,道:“我欲拜会那位玄元道友,不知诸位可否引荐?”
相觉伸手一指,笑道:“玄元道友便居于那处布须天中,两位道友自可过去一见。”
随其所指,两人望去,目光都是一凝,虽然虚寂之中现世无数,可唯有那里最是光明,是他们感应之中造化精蕴最多之所在。
二人当即意念一转,已是来至布须天前,并稽首道:“玄元道友可在?我二人有事请教,可否现身一见?”
二人等有片刻,便见一名年轻道人袍袖飘飘,自布须天之中走了出来,其人玄氅罩身,脚下玄气涌涌,背后隐有五光。
二人一感,察得其人气机深不可测,心中都是一凛,来时已是知晓这位能在诸多同辈之中有那般威望,定不简单,可待真正见得,仍是感觉有所低估了,二人忙是一礼,道:“玄元道友,有礼了。”
张衍还得一礼,道:“两位道友有礼。”他微微一笑,道:“我知两位寻我何事,既然两位道友与我各执一见,那不如比斗一场,以证道法如何?”
他提出此议,并不是简单的比较法力,大德之中,伟力高盛之人,所能理解执掌的道法自是高人一筹,能看到的造化之秘更多,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更有道理。
盈空、象名二人一听,便于神意之中稍作商量,也是认可此见,比起以言语说服对方,无疑这个办法更是直接有效,也免去了更多争执。
盈空上前一步,一礼言道:“那便由贫道先来领教道友高明。”
张衍微笑摇首道:“两位一同出手便是。”
听他如此说,盈空、象名二人没有拒绝,而是顺势应下。
他们能够看出,这一位大不简单,最主要的是,其人背靠布须天,能够调用的力量可是不小,一人出战胜算不大,故方才也只是客气一句而已。
而且两人也不是没有私心,他们不难看出,张衍如今在这些归来同道之中地位最高,以至于众人都是服膺,而赢了张衍,在证明自身实力的同时,也不难让这些同道低头,由他们来占据主位。
此刻另一边,相觉几人也见两人将与张衍动手,也是不由关注这一战。
闳都冷笑几声,道:“自不量力。”
相觉对众人言道:“不看神通手段,只观伟力气机,这两位却比我等强出一线。”
众人虽是不言,可这点他们却都是承认的。
大德之间也是有差距的,通常来说,伟力越是强横的大德,归来越晚,但也有例外,比如微明是早就做好了归来准备,再如闳都,虽比他们强上许多,但却是被几人有意识的招引过来的。
大致可以这么认为,归来较晚之人实力略强,不过大德斗战,不是仅仅看伟力,还看对自身所执道法的运使,除非是到了闳都这等境地的,哪怕不用造化宝莲,照样可以拿捏他们,但盈空、象名二人显然还不到这等层次。
几人交流之时,这边象名已是先行动手了,其人法力一转,背后就有无边星光荡开,周围现世光华落入其中,便化为丝丝缕缕的光线。
此线不在快慢,不在多寡,乃是道法之具现,你若不能破,那么为其所束之时,他便可看到你之本名。
所谓“本名”非是名讳,而是万事万有存在之印痕,若被他寻到根源,那么对手对他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哪怕自身所掌握的道法,对其也不起丝毫作用。
相觉等人神情微微凝重,他们都是看得出来,这等道法要抵挡起来很是不易,而且这象名只要赢你一次,那便可次次赢你,令你永远也无法胜他。
盈空此时亦是一抖袖,有一团法气荡出,其人虽未参与进手,可此气浩瀚深沉,只是一出现,就觉万事万物都在往里陷落。
此刻在外观战之人,除了闳都之外,相觉等人都是露出惊讶之色,他们不难分辨出来,此气玄妙无比,但凡外力落来,皆可被其守住,只要道法不破,无论多少力量压来,都会被其承托住。
这两人所执道法,都是异常了得,且是一攻一守,两法配合一道,如阴阳旋抱,近似完满无缺。
此刻相觉等人心中也是承认,自己若是上去与这二人较量,虽未必见得一定会输,可凭眼下手段,确也无法拿这二人如何。
恒悟叹道:“原来这二位有这等底气,也难怪对上玄元道友不肯退让了。”
张衍看了盈空、象名二人的手段,目光微闪一下,实际上就算两人道法再是高明,他都是可以绝对伟力破解,只需以力道之身一拳轰去便好。
不过这般做虽可慑服二人,手段却也太过粗暴,未必能叫两人心服口服,故他没用这等方法,而是直接与对方比拼道法。
他心意一转,两道剑光倏尔飞起,直往两人斩落下来。
盈空将法气一托,本欲将斩来剑光都是收了,可是忽然他面色一变,那剑光竟然直接撕开法气,倏尔斩落到他面前。
象名本是将守御交给盈空,可没想到这剑光未能挡下。他瞬间判断出来,此刻弃攻而守不但无用,反而陷落被动,唯有催运攻势方有胜算,然而结果却大出意料,那光线落至张衍身上,竟是透虚而过,丝毫未曾沾染得半分。
与此同时,那剑光已是分别斩入二人身躯之中,两人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只是剑光之中未曾带有杀伤,所以二人道法也未曾被夺去分毫。
二人默然片刻,知道此战已败,而且对手也是手下留情了,可问题是他们连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都不清楚,显然对方能为已然远远超出了他们认知。
象名打一个稽首,语带敬佩道:“道友道法高深,远在我等之上,我等自也是知晓进退的,自此刻起,愿意遵从道友之愿。”
盈空道:“愿以后还有机会能够向道友请益。”
先前他们对张衍身份有所质疑,不过现在张衍既然此番比拼之上压过了他们,那自然可以释去大部分嫌疑。
这道理很简单,对方要是造化之灵借托之身,那么以其实力,那还与他们废话什么,直接以力量压服便是了。
张衍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象名这时想了一想,道:“道友方才认为,归来众人之中,可能有造化之灵借托之身?”
张衍道:“道友若有什么话,尽可直言。”
象名起神意传言道:“若真是造化之灵借托之身,在下或可帮忙分辨。”
张衍一挑眉,道:“哦?那道友准备如何做?”
象名言道:“造化之灵借托之法表面看去是天衣无缝,但是万物有名,纵然表面一同之物,可内里根本终究有别,若能由我观其本名,那或可将之找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灵法长驻难辨名
张衍心思一转,要真是能找出造化之灵借托之人,那的确解决了眼前一桩大麻烦,可事情并不能这么做。
象名之法,可谓涉及到每一人的根本,凡是被他望见本名之人,都再无战胜其人的可能。
诸大德不可能轻易将自己本名暴露出来,就算他可以压服所有人,也不会去如此做,因为对敌造化之灵绝非他一人之事,他不会先去自乱阵脚的。
况且象名看去是在提建言,可其实内里心思却不是那么纯粹,其人很可能是想顺势借造化之灵谋取自己的好处。
这里最重要的还非是这个,而是现在他并不能完全信任象名。
假设其人才是造化之灵借托之身,那反而是将各人根底主动暴露给其知晓了,所以他直接开口回绝道:“此事不妥,不必再提了。”
象名自能明白张衍的意思,他仍是一脸笑容,丝毫不以自己被拒而恼,打一个稽首,道:“是在下冒失了。”
相觉一直在留意张衍与两人的言语,只是象名忽然以神意传言,他转了转念,莫名想到了什么,不禁微微色变。
微明等人无疑也是想到了什么,都是心中一沉,所幸很快又听到张衍以言语道明不妥,这才放松下来。
张衍与盈空、象名言语了几句后,便道:“两位手中造化宝莲,可否借我一观?”
盈空、象名二人不觉有些疑惑,不过他们并无犹疑,造化宝莲这东西除了本身御主之外,谁人也取拿不走,心中在思忖着张衍如此做的用意,手中却已是将宝莲送了出去。
张衍任由宝莲到了面前,便自上各取一股气机,随后一挥袖,便就将此物还了回去,并道:“稍候还需两位与诸位道友一同使力,务必不要让那两位同道过早归来。”
他并没有解释取拿宝莲气机的缘由,盈空,象名二人将宝莲收回来之后,也很知趣,没有多问,都是一个稽首,道:“当如道友所愿。”言毕,两人就告辞退去了。
张衍看向虚寂缺裂之处,盈空方才有言,说阻碍后面这两位大德归来,或许反而会使其等被造化之灵吞夺,这可能虽有,但是太大。
因为两位大德何等伟力,就算造化之灵正身,想要完整收去,也不会没有半点动静,大德更是不会没有抵抗。
若真是见得,他会设法放开一条门路,让二人可以沉入诸有之内。
而且吞夺举动还要炼化道法,这不是简单之举,肯定会耽搁造化之灵归来,要是他为造化之灵,他肯定是以回到诸有为第一要务,而不是去做这等事。
象名与盈空二人来至那方世域之前,再与众人见礼之后,就一同施力阻碍那缺裂之中渗透下来的伟力。
相觉这时起神意言道:“象名道友,恕我冒昧,不知方才两位与玄元道友说了些什么?”
象名哈哈一笑,道:“道友何必明知故问,我原本向玄元道友提出建言,观看一下各位根本定名,这样就能分辨出谁是造化之灵借托之身了,奈何玄元道友不曾同意。”
相觉倒没想到,这一位会主动坦承此事,道:“道友此举,注定是做不成的,非但我等不会同意,玄元道友也不会同意。”
象名笑一声,打一个稽首,道:“还望道友莫要将此事透露出去,免得在下成那众矢之的。”
相觉道:“道友多虑了,我能看出,诸位道友亦能看出,只要这等事没有什么实质动作,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象名言道:“其实到了此间,在下发现,眼下还有一个办法,或许不用诸位道友示以本名,也能辨别那造化之灵。”
相觉略觉诧异,见他不像是说大话,也是问道:“那要请教,道友有何办法?”
象名看向被诸人伟力镇压住的那名紫衣道人,道:“其人当就是造化之灵伟力一部分身,现在其人毫无反抗之力,我费些力气,或能看到那造化之灵正身之定名,哪怕无法见得,此后也能分辨出来谁人之与近似,便能找出那位借托之人了。”
相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涉及到造化之灵之事,道友还是慎重为妙,不过我有一问,道友既然有此能为,为何不去与玄元道友说及?”
象名道:“因为玄元道友有私心。”
“私心?”
象名似笑非笑道:“对啊,玄元道友若是找出了造化之灵借托之身,那么他又有何名义占据本来该是属于诸位的造化之地呢?”
相觉看了看他,道:“象名道友,你想得太多了。”
象名一笑,道:“或许如此,不过道友,你可曾想过,若万一玄元道友才是真正造化之灵,我等又当如何自处?”
相觉道:“虽我不喜玄元道友做法,可我也不觉得他是造化之灵借托之身,不然这诸有早便无法保住了,你我恐无闲心在此说话了。”
象名摇头道:“无人是无有嫌疑的,就算其人果真如道友所想,我等也不该把所有寄托在其一人身上。”
相觉再是看他一眼,这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从神意之中退了出去。”
象名却是未走,片刻之后,盈空出现在此,问道:“如何?”
象名沉吟片刻,道:“此人言语很是谨慎,暂时仍是看不出来什么,或许需再做几次试探。”
盈空道:“造化之灵借托之身,最厉害之处,就是连修士自身都难以分辨,我等要找其出来,不能只把目光放在此人身上,连我等自身都要反复审视。”
象名道:“可惜了,我能辨人之名,却无法辨自我之名,而外人无我道法,便我将本名现与其观,也无人可以分辨真伪。”
盈空这时忽然问道:“道友方才说,能辨那紫衣道人之名?可有把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