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圣缓缓道:“我若是修炼了这门功法,下来又去何处寻你?”
那人影道:“只要你伟力尚在布须天外,你若修持了此法,我有所感应之后,自会找了过来,只是需提醒道友,我正身很快就将到来,你需尽快下得决定,要是错过了,那便再无机会了。”
青圣沉默片刻,道:“我知晓了。”
那人影没再停留,自他神意之中退了出去。
青圣仔细查看了一遍,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异状,虽然对方直接做手脚的可能很低,可他仍是谨慎。
他思索了一下,恐怕此事就算告知了张衍,那造化之灵也并不如何在乎,因为看去无论结果为何,对其人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反复盘算,良久之后,终是有了一个决定,出得驻留之地,便往玄渊天而来。
张衍步入祖师殿中,沿着长长谒道而行,因为这里是山门重地,唯有三殿殿主和名义上的看守可以入内,诸如仆从道童都没有资格到此,甚至连阵灵都不存在,所以此间空无一人,唯有谒道两旁水波流淌之声。
行步许久,他已是来至了供奉大殿之前,身上渡真殿主玉章飞出,放出一道光亮映照在前方合闭的金石大门之上,那大门无声无息向两旁移去。
他目光一扫,这里之前他曾来过数次,不过依旧保持着原来模样,可以说此间自二代祖师设立伊始,便没有什么变化。
他踏入里间,来至大殿之中,抬头看去,玉台供案之上,最上方摆放的乃是太冥祖师牌位,而接下来乃是历代掌门,左右两旁则又分列了过往渡真、昼空两殿殿主的牌位。
这两殿殿主牌位曾在第五代掌门秦清纲飞升之前撤下过,后来溟沧派在山海界立足后,又被秦墨白重新搬挪了回来。
张衍是知晓的,五代掌门秦清纲之所以如此做,包括不指定下一代掌门谁为继传之人,这都是有其用意的。
在其人飞升之前,溟沧派实际上与溟空浑域之间是隐隐有所牵连的。当时浑天之中传闻有一枚元玉落在溟沧派所居虚空元海之中,欲设法以祖师名义向溟沧派施压索取。
为避免此事,秦清纲在得陈老祖、元中子等前代掌门传意之后,刻意不立掌门,并撤了两殿殿主供奉,且不留一言,自己又飞升而去,这般算是彻底断绝了与浑天之间的牵连。
张衍对这番作为对错不予置评,但从结果来看,溟沧派后来在秦掌门带领之下却是走出了另一条道路,乃至有了现下格局。
他看向供案,上前一步,准备向祖师执礼,然而,就在他这一动念之时,自二代掌门始,下方历代掌门牌位之上的宝光名讳俱是收敛而去,变得空白无字,唯独四代掌门牌位没有任何变化。
身为太上大德,他固然承认历代宗长地位,可那些宗长却不敢让他祭拜。
不过唯有四代掌门未曾成道,自是没有感应的,但大德执大道一部在手,天机应发之下,自也是化作了一般模样。
他对此不以为意,来至案前,微微俯身,就对着祖师牌位一礼。
而就在这一刻,周围景物一变,诸物都是由有转虚,逐渐淡去,他好像又一次站在了虚寂之内。
而这里除了他自身伟力之外,还有另一股浩大伟力存在,绵绵泊泊,无始无尽。他与太冥祖师气机接触过多次,清楚这便是祖师伟力,可此刻也只有伟力在此,并没有见得祖师形影现出。
他略作思索,便试着将自身意念投入进去,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倒是在如此做后,周围景物又是由虚转实,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祖师殿中。
他回忆起方才那一幕,心下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点了点头,对着供案之上再是一礼,便从殿内退了出来。
其实这一次他本还可以去找寻魔藏主人,不过仔细思量下来,却是放弃了此举。
从四大派祖师落去九洲开派的举动来看,这四位很可能就是站在同一阵营之中的,就算有分歧,想也不大。
至于宗派之间的较量,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那只是门人弟子之争,无有灵机这个矛盾,也未必能争杀起来,对于大德而言,那更是小事。
魔藏主人和囚界之主则便不同了,两人并未立派,而是另行开辟格局,只观双方表面上的作为,已是能够看出彼此不同了。
故是他大胆猜测,魔藏主人与囚界之主或许是走得更近一些,故是干脆不去理会。
他抬头看了看那缺裂所在,虽这一次没有与祖师直接交流,可他已是把自己的意思交代清楚了,自己已然出招,只看对面会如何应付了。
他把心意一转,就回到了清寰宫中,方才坐下,心中却是忽生感应,便就唤过阵灵,令其去门前迎客。
同一时候,青圣已是来至玄渊天宫阙之前,却见一名道童自里出来,对他揖礼道:“太上,老爷知你到来,命小人迎你入内。”
青圣点点头,随得道童到了里间,很快见得张衍,待叙过礼后,他言道:“我方才遇得一事,需向道友禀告。”
张衍见他神情郑重,心念一转,已是有所猜测,颌首道:“道友请说。”
青圣便将自己遇见造化之灵,还有自己与之交谈之言如实道出。
他考虑清楚了,造化之灵之所以找上他,应该是看中了他是真正内求之人,从来都是利益为上,只要对自己有利,那么就会去做。
可是利益与利益不同,唯有保证自身存在,才能去寻求更多东西。在布须天内,他可不认为自己能瞒过张衍。
而且就算成了大德那又如何?张衍真要收拾他,造化之灵哪里可能遮护得住他?
别看造化之灵表面上说得如此轻松,什么只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可要是能在正面轻易对付得了张衍,那又何必来暗中做这等事呢?
张衍听罢,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造化之灵既然主动将道法赠予道友,那却也不能错过了他这一番好意,道友尽管拿去修行就是,你若功成,他若要将宝莲交托于你,你也大可接纳下来。”
青圣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稽首道:“当如道友所愿。”
在张衍这里有了交代,他此刻已是放心,何况还能光明正大修持功法。再是说了几句拜谢之言后,他便告辞离去了。
张衍则是沉思起来,他先前就猜到,造化之灵在分身久无动静后,一定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而这回其人突破点却是在青圣这里,看去是想从布须天内部突破。
他之所以不拦阻此事,那是因为造化之灵为了达成目的,很可能当真会将那最后一朵造化宝莲拿了出来。
虽不见得这会是完整宝莲,但若是他能从中截取到一缕气机,那么力道之法就可以填补完全了。
他在四处收摄宝莲气机,造化之灵有可能是知晓的,但其未必知道他真正想做什么。
魔藏主人也不可能将自己设法开辟力道道法一事到处宣扬,所以造化之灵至多猜想他欲借此找寻一个后手,以防万一诸有被毁,还能借此重新开辟。
只此事本不在筹谋之中,所以他也没有抱太多期望,仍旧是沉下心来,继续搜罗造化之地。
不知多久之后,他心神有感,抬首一看,却是察觉到那劫力微动,而后一丝熟悉伟力再是来到了诸有之中,并往布须天落来。
他笑了一笑,看来自身之意愿果是顺利传递上去了,所以引得其人不得不再来与他交通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荡开阻劫动气神
张衍放开布须天门户,任由那一缕伟力入内。
先前他就知道,即便自己没有设法和四位祖师沟通,可因为能随时将造化之灵唤到诸有之中,对方就无法将他绕了过去。
虽然他未必会如此做就是了。
可是只有这个能为在,那就足以让诸大德忌惮,无法将他忽视过去。
不过若没有他传话给四位祖师的举动,那对方也一定不会出现的如此及时,这反过来也说明他的策略是成功的。
现在他能从内外两个方面都将能撼动囚界之主所谓大势,逼得其人不得不再度与他来进行沟通。
只是就在这等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伟力有着些许异动,并不是仅仅落往布须天,还有一丝落去了诸有之中,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
他略作思索,微微一笑,却也并没有去多管,而是意念一起,一具化身自正身上走了出来,并往那浑天走之中步入,须臾便就入到了里内。
那道人早已在此等候,见张衍到来,打一个稽首,道:“这一次我本不想来。”
张衍笑了一笑,道:“其实尊驾大可以不来。”
那道人言道:“我能渡过劫力,造化之灵亦能渡过,我有谋算排布,造化之灵亦有谋算排布,这里面容不得太多差错,而道友每多得一次举动,变数就会增加一分,为了大局考量,却也不得不至了。”
张衍淡笑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静候对方下文。
那道人言道:“事情既到这一步,我可以让道友知悉所有,亦可让道友如诸位同道一般作为执子之人,只希望道友能放弃原先所为,归入大势之中来。”
张衍颌首道:“的确该归入大势之中,可为何不是诸位归入我之大势,而是我归入诸位之大势呢?”
那道人沉声言道:“自造化之灵生出那一刻,我等便在与之对抗,此大势乃是经由诸位同道合力推演而成,如今已是将到最后一步,而道友乃是造化之精破碎之后成就,对造化之灵所知有限,又怎能去做那大势之主?”
张衍摇头道:“可尊驾之势,当真就能算到所有变数?若真能做到,又怎会让虚寂数度缺裂?”
那道人言道:“道友安知不是我等大势算计之中?”
张衍淡笑言道:“若所有一切都在尊驾所言大势之中,那又何必再来我这处补上漏洞呢?”
其余不说,他自身也可以算是一个变数,若是对方当真可以算到这些,就不会有今时这番对言了。
说到底,在被劫力困住之后,一切大道运转都已不在其等掌握之中了。
而且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这里并不是所有大德都是一个意见,很可能只是囚界之主这一派的坚持,否则不会他这一传意上去,就引得那所谓大势不稳当了。
那道人稍作沉默,道:“我此来本想消弭争执,毕竟道友与我辈皆是修道人,既是道友自执己见,那我也不再劝言,等到终战到来,孰轻孰重,自见分晓。还有一事,因为造化之灵之故,道友所需知晓之事我仍是无法道明,不过这里答案却落在了那劫力之内,道友若是有心知晓,那自可去其中取拿,到时一切皆明。”
张衍一挑眉,道:“劫力之内么?”
与此同时,相觉等人所立造的大世域中,忽有一缕伟力落至此间,并化出了一缕形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相觉站了出来,道:“这位道友,你自何而来?”
诸人也是看来,只看表面,来人应该是一位大德化身。
方才劫力之中又有伟力落下,他们也是同样感觉到了,从气机之上不难分辨,来人便是这一位。
那道人言道:“我正身尚在劫力之中,乃是借得一丝空隙,方才将一缕意识传回诸有,是为将几句话带给诸位。”
相觉言道:“什么话?”
那道人言道:“诸位可是知晓,为何自身伟力始终不得完全么?”
众人听到此言,神情之中却是多出了几分微妙。
相觉笑道:“道友知晓为何?”
那道人言道:“那实则是诸位自家之选择,当初造化之精破碎后,诸位刻意将自身伟力分出来一缕,与我等一同牵制此僚,为得就是在劫力破碎之后,能够在大道棋盘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在场之人听得此言,都是能模模糊糊感到了一些东西,微明皱眉道:“尊驾可否说得再明白一些?”
那道人摇了摇头,道:“此事无需我来言说,只是给诸位提一个醒罢了,到了劫力破碎之后,诸位自会明白。”
说到这里,他语声郑重几分,道:“我想告诉诸位的是,造化之灵正身伟力之所以被牵制,这里面实也有诸位的功劳,故而等到劫力破碎,你等可以有一个自主之选,未必需要趋附于谁人。”
在场之人心中恍然,此人到此,这分明就是劝说他们不必跟随张衍。恒悟出声道:“尊驾之前不来提醒我等,可现在却至,这里可是因为玄元道友的缘故么?”
那道人也不讳言,道:“确然是有这一位的缘故,这位举动已是妨碍了大局,造化之灵若是因此胜过我等,那诸位谁也逃不过去。”
他来得这里,正是为了挟制张衍,故一边在与其人言谈,一边到此劝说众人。
要是相觉这些人不再站在张衍这一边,那么其人自是被孤立了,在他看来,以张衍一人之力,显然是不可能动摇大势的,那么本来谋划也就不攻自破了。
盈空这时开口道:“而今造化之灵正身即将突破劫力,连我等自身都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有问题,我等又如何信你之言?”
那道人道:“诸位不必此刻信我,还是那番言语,待到劫力一破,自能明了我所言不虚,诸位到时再做选择,也是不迟,还望诸位慎行之。”说到这里,他打一个稽首,身影便就化去不见了,连那伟力亦是一同消散无踪了。
相觉想了一想,看向众人,道:“各位道友如何看?”
季庄沉声道:“不过一面之词而已。”
闳都嗤笑一声,道:“我要如何做,那便如何做,何须他人来指手画脚?”
盈空淡淡言道:“此人自言曾与造化之灵对抗,可偏又无法证明,那所言也不过虚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