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用到此物全看他自身心意,现在则是正好用以成全那得道之人。
任宣平伸手接住宝莲的同时,便感觉有一股玄妙意念穿入神意之中,由此他方是知晓,这是一场涉及人道大德与造化之灵的争斗,故是自己才得已有机会超脱出来。而在自己之前,实际已有数人跃世而出,同样也是得了这朵宝莲,但是最后却是迷失在大道长河之中,未能从此中归来。
现在选择权转到了他这里,他若是不愿再更上一步,那自可就此退去,等待着此战分出胜负。
只是成就大德机会何其稀少?
既然走到这里,他又怎么会因此停下,故是没有考虑太多,就如同之前几人般毫不犹豫决定继续往前行进。
就在他坚定心意之时,顿时无数道理妙法进入他神意之中,他在此修持推演,走完了二重境之路,而后便借助宝莲之助,一脚踏入了那大道长河之中。
只是一瞬之间,便见虚寂之中有一道身影自虚无之中走了出来。
他朝大道棋盘之上看有一眼,便对此间在座大德行有一礼,不过在此之后,他却是神情一正,单独对张衍郑重一礼,道:“演教门下弟子任宣平,见过教祖。”
张衍还有一礼,笑言道:“既是得道,那你我便是同道,再不必以此称呼了。”
任宣平没有说话,对他再是一礼,却是表示认同此言,也是以此礼了结以往尘世之中因果。
张衍坦然受下,又言道:“任道友,此战前后因由你已是知晓了,贫道问你一句,你可愿意拿出自己道法,助我等对抗造化之灵。”
任宣平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既有自己的努力,也有天机的推动,更有面前这位演教教祖的相助,并不是单纯依靠自身实力上来的,所以光凭他自身道法,是坐不上大道棋盘的,也无法参与进大局。
而作为人道大能,他当然不可能送上门去被造化之灵吞夺,那么剩下的选择其实就只有一个了。
他看了其余大德几眼,目光最后移回到张衍身上,道:“我愿将道法交托于玄元道友。”
张衍点首道:“道友信重,当不负所托。”
任宣平神情一正,随即整个人化作点点灵光,重又由有转无。
张衍只觉自己这处又是多了一门道法,恰是那一门缺失之道,他自身在此道之上追觅良久,一得此道,霎时明了了其中诸多变化,大道棋盘上由此再多了一枚棋子。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一枚棋子是从造化之灵手中夺来的,这无疑向诸位大德证明他先前谋划是成功的。若说先前他还在争取主持大势,那么现在,他已是真正具备这般能为了。
果然,这等时候,他神意之中传来一阵阵波荡,却是诸位大德主动寻他商量,下来一步又该着手何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合世为一削性灵
张衍没有立刻回答诸位大德问询,而是先于神意之中梳理了一下那缺失之道。
此道因为是任宣平所得,所以其人交托给他的只是运使之权,并非是其人道法,他也不是造化之灵,是无法吞夺大德,归合他人道法的。
任宣平应运而生,乃是他的造化,可众人皆知,其人之所以出现,乃是诸位大德需要这么一人,可以说是诸人共同意志的体现,并且借助了大道棋盘将之生生推上来的。
没有此人,也可以换得另一人;其人若不愿上进,也有他人会接替上来,故而其人虽然得道,但可以说,这一部分道法只是因为他是造化性灵出现才寄托其身,而并非是他自身道行修行到了。
但张衍却是不同,一直在这门道法之上倾注心思,假设没有造化之灵落子,顺其自然而为,那么这门道法必然是会落在他头上的,这也使得他对这门道法的领会甚至胜过了得了道法的任宣平本人。
现在此中道法一切变化更是毫无遮掩的摆在他面前,待全数理顺之后,许多原来不明之所因而贯通,这使得他自身道法都是因此精进,这无疑使得他下来对阵造化之灵又多了一分底气。
待梳理好这些,他才正式考虑下来该走哪一步。
诸世之中连缺失之道都被带了出来,看去已然无有什么价值,更无有纠缠的必要了,可他却是知道,这里实际上仍然是可以做得一番文章的。
造化之精破碎之后,变成了众多造化之地,而其中同样也有许多原本该是属于造化之灵的力量伴随这破碎之势一并被分散了。
这些造化之灵埋藏于诸多造化之地中,从根底上来说,此辈天生就是超脱现世的,便是托生为人,也只会出现在主世之中,在其余任何现世之中不会有类同的自己。
若他助这些造化只灵成道,那就可如同旦易一般,将本来属于造化之灵的力量分割了出去。
而此举实际上也是为了防备造化之灵接下来落得一子,借助大道棋盘将自身这些碎片收归己有。
要能抢先一步做得此事,至少阻住了造化之灵一个壮大自身的机会,那么下来其人是针锋相对也好,弃之不理也罢,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对他们都是有利的。
只是这里也有需要注意的问题,打开源头容易,到底流向何方就要看双方的手段了。
他可不认为造化之灵毫无应对手段,就如方才造化之灵为了取得缺失之道,令诸多类同现世浮现出来,可最后却是被他们取得此道,可见变数实在太多。
想到这里,他摇头失笑了一下,在这大道棋盘之上,那一线天机跳出了所有大能的执掌,又哪里可能有一定把握之事,要能如此,造化之灵早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思定之后,他立起神意,将自己所做谋划告知于在座大德。只是片刻间,他便感觉到有一缕大德神意传来,辨了一辨,发现来人正是那囚界之主,便将之接引入莫名之地。
他道:“道友单独寻来,却不知有何话言?”
那道人道:“道友的确有可能带领我等取得胜势,既然陵幽道友先前不令道友耗用手中执子,以维护大局,那么下一子不妨由我来下吧。”
张衍一转念,就明白这一位的意思了。其人此举,想必是要通过这等动作来表明自身不再抗拒由来他主持大局。连本来最为反对他之人都站到自己这一边来了,那么当真可以力往一处使了。
他目光投去,道:“道友可是想好了么?”
那道人面无表情道:“我对道友能否主持此局仍是抱有怀疑,但陵幽道友之举却是使得我等无法再回头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以道友为主来下得这一盘棋局,我若在后方不动,反不利于大势了,何况既在局中,那人人皆为棋子,不过早一步、晚一步罢了。”
张衍点首道:“既然已是有所决定,那便拜托道友了,我自会守好余下棋局。”
那道人沉声道:“那事情便如此定了。”
张衍这时道:“还未请教过道友名号?”
那道人摇了摇头,道:“无心亦无定,无常亦无名,神空一意转,不变是顽精。”言毕,身影一虚,散去无踪。
张衍微微一思,已是了然,这一位道法特异,没有常名,故而对于同辈而言,怎么称呼其人都是可以。
他一动意念,也是自神意之中退了出来。他一抬眼,便见那道人起指一点,将自身道法落至大道棋盘之中,继续推动那大道转运。
张衍往造化之灵所在之处看去,他所提出的这一步棋,虽是对造化之灵有所损害,但是尚不至于触及其之根本,其人在见得又有吞夺大德的机会,那定然是不会放手的。
其一旦如此做,那么就无法扭转造化之灵被分割的结果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边接连落下的手段都不曾中断,那么这两子就能相互呼应,这便可以如造化之灵此前所用手段一般积累起属于自己的优势。
那造化之灵果是以吞夺大德为先,毫不迟疑点下一子,就在这一瞬,听得一声钟磬之音,那道人便如陵幽祖师一般,身化灵光,须臾不见。
而在这等时候,那无数类同现世倏尔合同为一,诸有之中,依附于造化之地的现世各自只剩下一个。
这过程虽然看去演化长久,可对大德而言,不过转瞬间事。
无数类同现世浮出,对诸世生灵影响不可谓不大,不过那些早已是斩得过去未来之人,因为在功成之时就抹消了自身落在世间的痕迹,所以并不在此次融汇相通之中。
再有那些转生之后入道有望之人,也是不在此列。
陵幽祖师秉承张衍之意给予诸世之人一线机缘,是给予原来那些本无缘成道之人的,但本来就有道法机缘之人,自不用再多此一举。
不过那些斩得过去未来之人其实并不是没有收获,他们得以从寻常生灵乃至一些后辈弟子身上看到了大道玄妙,天外之天,这令他们的目光一下超脱出了现世。
道行法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成,可是眼界却是因此提升了无数倍,此时他们也是明白了大德与造化之灵之争,可便是知道,他们也只能被动承受,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
山海界半界之内,孟至德、婴春秋等修士正在收拾感悟,这时却听得衣袂声动,各自看去,却见一个少年人朝此走了过来。
他们虽不认得来人,可此刻却无端知晓了其名号,顿时都是神情一正,俱是自坐处站了起来,揖礼道:“见过元尊。”
旦易道:“诸位不必多礼。”
孟至德道:“元尊至此,可有指教?”
旦易叹道:“诸位大德与造化之灵这一场对局,可谓牵扯到了亿万现世所有生灵,下境之人,无论法力多么高强,哪怕超脱到了诸世之上,也一样无法置身事外。唯有道法到了玄元道法这般境地之人,才能坐到这盘棋局之上,而我等只能坐等结果出现。”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再接下去言道:“只我思之,诸位修行不易,可连这等决定自身生死的争斗都无法见得,那也太过不仁,故愿替诸位打开眼目,好得睹此战,这也是我唯一能做之事了。”
此间修道人,个个皆是追慕大道,听闻能得见诸位大德与造化之灵的斗法,不觉都是精神一振,这无疑是天大缘法,若是输了,那么闻道而后死,也算不负道心,而若是胜了,只要外物不缺,那么此后修行就是一片坦途。
孟至德神情一肃,打一个稽首,沉声道:“既是元尊好意,我等便拜领了。”
孙至言却是轻松言道:“能见造化,能见大道,便是随道沉沦,又有何憾?何况既有渡真殿主在上,也未必会输。”
旦易认真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他把袖一荡,霎时间,便有一股清气罩落下来。
众人顿时察觉到,自身感应一下变得通透无比,凝神一感,模模糊糊见得数名道人坐于大道棋盘之上,而对面则是一团光亮,无法看清模样,只是看得一眼,就觉自身气机一乱,那一切景象便就崩散了。
众人猜测,这一位当便是造化之灵了,他们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己之所见,当就是旦易之所见,不然自己绝无可能见到这些大能,也无法理解自己所见到的东西。
但从此刻看来,面对造化之灵时,恐怕连旦易都不敢轻易多观,于是试着再度凝神感应之后,便没有再去多看此人。
旦易不止在这里用功,还有多个分身化去,投入了诸天万界之中,相助那些功行到得一定境地之人开得眼目。
这些下境修道人无法参与到此局之中,连他都是不如,只能随波逐流,轻易便可被大势碾碎,看去他这等举动似乎是多此一举,可他如此做的目的,固然有自己言语中所透露出的意思,可更多的,还是在想办法尽量于人道之中多留下一些种子,哪怕此战失败,只要那一线天机尚在,不定就能留下万一之可能。
第二百八十四章 当取落莲化完功
张衍留在布须天内的化身在察觉到了旦易的举动后,微微一笑,伸指点去,却是落在了演教总坛之中。
旦易可以将化身分去诸天万界,可演教总坛有他伟力存驻,却是入不得此处。
同样也是修道人,既然他人可观此一战,那么演教弟子自当也是有缘得见。
更何况,任宣平就是演教弟子,可以说这一战演教也是难得出力的一方,便舍去这些不说,好歹也是他门下教传,自不会忽略了去。
此刻高晟图及一众演教高层正在总坛之内。演教信众遍布诸多现世,且都是修行同一种功法,方才诸世融汇,他们也是从普通弟子身上看到了现世与现世之间的交替变化。
在修道途中,纵然有人对世外玄奇有过种种设想,可与真实见到的终究是两样的,当真正变化呈现于眼前时,以往固有认知一下被打破了,对他们的震动无疑是极大的。
而在吸收了这些之后,都是觉得诸界虽还是以往那般,但看起来却是大不一样了,这是认知之上的提升。
高晟图叹道:“教祖及诸位大德正与造化之灵正身相争,只叹我等法力浅薄,无能相助。”
他话音落下未久,却见传道石碑之上,有一模模糊糊的道人身影映现出来,背映五光,身环玄气,脚下似踏有一半蛇半龟之物。
高晟图一见,神情之中不由露出了激动之色,立时翻身拜下,恭恭敬敬一个大礼,口中道:“弟子高晟图,拜见教祖。”
场中演教诸长老也是纷纷离座,伏拜下来。
张衍那化影并没有开口,只是众人都是觉得,有一股意念传递到了脑海之中,同一时刻,那传法石碑之上的身影消退而去,代之而起的乃是诸位大德坐于大道棋盘之上与造化之灵对峙的模糊景象。
只是所有人看了几眼,因为景象太过模糊,却无法辨别出自家教祖是哪一位,只知道必定是其中一位。
随即众人又看向了那造化之灵,只是其人笼罩在一片灵光之中,看了几眼,就觉心神晃动,不过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其他异状。
与旦易给众人所展现的景象一般,他们之所见,即是张衍之所见。
可有所不同的是,他伟力更高,且刻意用了一层遮护,这才是众人无法看得清楚的缘故,不过也是因为这般,哪怕众人盯着造化之灵看了许久,也没有感到任何异状。
在场之人虽然修持到了人间顶点,可是与大德毕竟层次相差太大,现在想要从中看出什么道法,那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他了解旦易的用意,所以不在于领会多少,而是在看到这些后,待修持上进的时候,能够有东西可得参鉴。
他分身做这些事的时候,由于囚界之主先前落下那一子,此刻诸有之中的造化之灵碎片受大道转运的推动,纷纷入得世间托生为人,并很快觉醒了自我本来,也是因为如此,几乎每一人都是抛弃了附从道法的做法,而是选择立足于己身。
而在他们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那就已是与造化之灵分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