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真人一摆手,道:“下去吧。”
四真人齐声道:“掌门师尊,我等告退。”
待四人走之后,大殿之上人影一闪,一个威猛老者走了进来,他狐疑道:“秦墨白,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这样岂不是寒了那张小子的心?如此良质美材,你若是不会雕琢,我就要替你师傅好好教训教训你。”
秦墨白微微一笑,道:“北冥叔叔切莫动气,此子心思灵通,早知此事过后,必定风头太盛,是以也有意一敛锋芒,我此举不过是顺遂了他的心意罢了。”
“嗯?”
威猛老者想了想,却觉得头疼起来,摇了摇头,一句话不说便走了出去。
溶烟岛,烟尘蔽日,星火流空,伸手不见五指。
火啸宫中,一名白衣道人端坐云榻之上,此人薄唇鹰目,眼神凌厉,手背如女子一般白皙,正坐在那处看着手中飞剑传书,半晌,他漫不经心道:“丹成一品?嗯,倒也有几分意思。”
封臻跪伏在他面前,他伏低身子下去叩了一个头,道:“恩师,那张衍若是不成,日后必成大患,且他害了涂师弟和万师弟两人的性命,殊为可恶,徒儿每每想起此事,便心中悲痛,不能自已,师尊一定要替他们做主啊。”
白衣道人淡淡言道:“涂师弟和万师弟,那又是谁?”
封臻闻言心中一凛,噗通一声跪下,道:“徒儿该死!”
头上冷汗涔涔而出,他这师傅乃是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又岂能不记得座下弟子,之所以如此说,分明是看穿他心意,是以出言敲打与他。
白衣道人“嗯”了一声,拍了拍膝盖,道:“你是化丹一重吧?”
封臻低头道:“是。”
白衣道人一挥手,道:“门中大比在即,你若有意,自可在大比之上为师弟报仇,就如此了,你下去吧。”
封臻直觉嘴中发苦,明明是自己想着撺掇恩师去对付张衍,可最后怎么变成了自己去为万彰,涂宣之流出头了?
可是这师令交代下来,他又不得不从,值得无奈接下,道:“谨遵师命。”
“嗯。去吧。”
封臻叩了几个头,面上还不敢作出愁眉苦脸之色,暗暗叹了一声,便夏小心退了下去。
白衣道人把书信随手一扔,此信纸便化作飞灰而去,他自语道:“丹成一品?先过了‘壳关’,再言其他吧。”
他一挥袖,便化作一团烈火飞烟,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
第十九章 道书入手,法力真印
五日之后,昭幽天池之中,有功德院中长老到来,这是奉了掌门真人之命,要将门中一本修道功法传予张衍。
原本功德院中长老个个德高望重,资辈甚高,若是弟子得了立下大功,便是要上功德院换功诀法器,他们也总要拿捏一番,便是真传弟子,如果稍有不敬,便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更无有亲手将功法送上门去的道理。
但此次因掌门真人特意关照,不许将下赐法门之事泄露出去,是以只得选了一名长老来此走上一遭。
张衍先前已收到了飞剑传书,是以早早便在洞府之内恭候,来者一踏入大殿之中,他却意外发现,此人居然还是一位旧识,便笑着稽首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龚长老,快请上座。”
龚长老哈哈大笑,大步而来,起手还礼道:“张师弟,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啊。”
张衍打量了一眼,多日不见,这位长老红光满面,满头半黑半百的头发如同染上了一层油蜡一般,光可鉴人,精神之好,无以复加。
张衍在品丹大会上大大扫了玄门世家的脸面之后,龚长老就把积累了百多年的郁气都给放出来了,大大的长了一把脸,胸臆之中更是舒坦无比,因此他得知此事之后,便主动请缨,欲将这门下赐功法亲自送到张衍手中。
两人寒暄落座,龚长老笑呵呵地言道:“门中五功三经,共是八门功法,以老夫来看,交予师弟这门功法高深艰涩,溟沧派自开派以来,也甚少有人修行,不过掌门真人自有考量,轮不到我这个半死的老头子前来置喙,但修行之中,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却可去那小寒界中一行,当有所获。”
张衍若有所思道:“小寒界?
龚长老神色认真,点头道:“正是,小寒界!”
溟沧派中除了龙渊大泽之外,另有先贤大能开辟而出的数个小界洞府,这小寒界便是其中之一,此处原来是历代弟子参关闭死之所。
修士功行到了一定关隘,或觉自觉寿数无多,试图突破境界,那便可入此处潜修。
小寒界中有条不成文的立规,若是于界中参悟本门功门,都要在所居洞府之中写上过往修炼之的心得体悟,刻作文字,以备后来之人参详查阅。
龚长老看到这门功法极难修习,是以特意告知张衍,若是实在没有头绪,可去小寒界中寻觅先人留下的述言,不管有用没用,总能有几分助益。
张衍想了想,明白这是这位长老的一片好意,便站起身,拱手致谢道:“多谢龚长老提点。”
“哪里,哪里。”
龚长老也是笑着站了起来,张衍谦虚有礼,丹成一品之后,却并无一点心高气傲之意,这极对他的胃口,而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玄门世家弟子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探手入袖,取了一只牌符出来,交到张衍手中,温声道:“那看守小寒界的袁长老与我颇有几分交情,你若有疑问,可随时持此牌符来寻老夫,我带你去见他。”
张衍大方收下,拱手笑道:“长者赐不敢辞,翌日有闲,当上门拜访龚老。”
龚长老又是一阵开怀大笑,言道:“好好,老夫那处陋居,虽无美姬妖妾,燕舞莺歌,但灵果佳酿却有的是,我一人独饮也是无味,你若能来,我当开门相迎。”
龚长老与张衍攀谈了一会儿,借口有事,将那盛放功法的玉匣往桌案上一放,便告辞离去。
龚长老走后,张衍坐了片刻,随后拿起玉匣,掐指运起法诀,眼前阵门立时变幻,露出一方大门来,他起身往前一步,便自落入主府之中。
他往那玉榻之上盘膝坐定,便将那玉匣拿到面前,掀开盒盖,其中鲜红软绸之上,露了一枚玉简出来。
他微微一笑,伸手将此物持在手中,稍一催动,灵气往里探入,只一个运转,便化作一张金亮闪闪的符箓,往他眉心之中就是一跳,霎时间,自有无数符箓文字从脑海之中闪过。
此功法名为《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乃是溟沧派中五功三经之一。
五功三经中的“五功”是分别对应五行相属的法门,门中弟子有专一习练的,亦有兼修旁顾的。
而“三经”则并不注重相属,人人皆可习得。例如其中《云霄千夺剑经》,乃是专修剑道之法,浑身法力如何驾驭,莫不是为配合剑法而修。
而这本《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为溟沧派开派祖师所传,乃是少有的一本能自行推演“法力真印”,大道玄功的上乘法门。
修士到了化丹境界之后,第一步便是要吞食天地秀气,万物精粹,地脉煞灵,从而炼化丹力,直至丹力长无可长,增无可增,此时便需奋力打破“壳关”,如此便可踏入那第二重境界。
到了这一重境界之后,便需凝聚“法力真印”。
此印乃是修士日后成婴关键,若是丹力不足,气息稍聚即散,根本不足以稳固真印,那结婴一事便无从谈起。
这也是为什么下三品弟子终生无望再进一步的缘故。
凝聚法力真印本是一大难关,但若一个门派数千上万载的传承下来,师徒之间如功法相同,那长辈可为晚辈弟子传一枚“真印种子”入丹,弟子借此便能凝聚法力,省去了许多摸索功夫。
但此“真印种子”因为长辈所赐,所以并不能和弟子自身完全契合,是以待弟子法力稳固之后,仍需调理气机,将长辈真印慢慢化去,融合,最终再成就自身真印。
在此过程中,先前演化那枚真印之时所蕴丹煞若无法尽数转为己有,便会造成丹煞外泄。
这也是为什么当日张衍在英罗岛上见到荀长老时,此人行走之间一副山摇地动,风火喷涌的场面,这是他在将那些无法吸纳在体内的煞气散去。
可玄门世家那又不同,长辈与后辈弟子血脉相连,若是修习功法一样,再加上成丹之品接近的话,那么所传下的真印之种便能近似完满的契合,浪费的煞气自是稀少,如此一来,未来成就也就越高。
在此一方面,玄门世家却是稍胜师徒一筹。
而张衍丹成一品,几乎无有前人之路可寻,可没有人可以助他,是以只能靠自己去凝聚法力真印,是以他一回山门,就瞄上了这本《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
张衍最怕的便是修行之时无有头绪,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然而有了这部功法之后,就能为他指明大道方向,知道脚下之路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休看如此简单的一步,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这门功法之所以修习之人甚少,那便是因为习练不易,练此法者需会推演蚀文,又要能阐明道理,然而世间懂得蚀文的有不少,但是真正说得上精通的,又愿意埋头深研的却是少之又少,是以这一关就拦死了许多人。
然而此还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推演盘算如何凝聚法力真印,此过程中不知要耗磨去多少时日,特别是若走上了歪路,那前番所耗费的心血便是全功尽弃,需推到重来,运气不好,便是练到老死,也不见能练成。
是以除了那些有大毅力,大恒心,大智慧之人外,多数都在此经书面前望而却步了。
然而张衍却是不惧,有了这门功法指明道途,有了明确方向,那些细枝末节之处他自可以用残玉推演,两者可谓相得益彰,互补长短,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不过眼下,他最需解决的却是“壳关”,就是阻拦化丹修士成就大道一座难关。
修道人丹成品阶越高,则此关越是牢固,便越是难以撞破。
通常丹成下三品的修士最是容易跨过此关,然而却会卡死在法力真印一途上,因此闯过去了也并无大用,终其一生,也是在化丹二重境上徘徊,再也不得寸进。
中三品则略难,而上丹成上三品最为难破,张衍丹成一品,自是难上加难,这也是万事万物造化奇妙,这世间冥冥中自有天数运转,没有完满无缺之物。
不过若能一步跨过去,撞开这天地枷锁,那么日后成就,也是远远凌驾于他人之上。
张衍自信一笑,心中却是升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气概来!
如今有了《九数太始灵宝玄明真经》,再加上手握残玉,若是连他也找不到那撞破“壳关”之法,那么这世上便再也无人能够成功了。
这时,那小壶镜中一阵晃动,其中有声音传出道:“老爷,山门之外,有一名自称北辰派前来的修士,欲要拜见老爷。”
“北辰派?”
张衍把手一挥,这镜面之上就浮现出那人身影来。
他看了一眼,见那修士三旬左右,颌下留着短髯,正耐心立在山门之前,身后跟着数十人,不是女侍便是力士,便笑道:“原来是严振平严道友,镜灵,请他入大殿安坐,先命商裳前去招呼,我稍候便去与他相见。”
……
第二十章 严氏赠礼,九城择徒
张衍丹成一品之事传遍东华之后,严长老自是也有所耳闻,他与张衍私下有盟,不能不有所表示,遂第一时间命自家孙儿带了不少贺礼前来恭祝。
严振平入了大殿之后,自有鱼姬美人上来端上茶水,他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清心润脾,双目也是一阵明亮,似有一双轻柔小手轻轻将体内灵机一个拨动,调理气脉,在经脉中走了一圈后,他精神顿觉一振,便是饮惯了天下名茶的他,也不由得脱口赞了声:“好茶!此茶何名?”
两旁鱼姬美人咯咯一笑,道:“此茶何名,奴婢也不知,只知是老爷私藏,尊客可稍后问过老爷。”
此茶乃是桂从尧昔年所留,数量颇多,张衍便拿来招待客人。
这洞天真人平日所饮之茶自是非同凡响,也难怪严振平惊叹出声了。
严振平又品了一口,点了点头,放下茶盏之后,便四处打量。
心中羡慕不已,到底是洞天之府,灵机之充沛非他处可比,还在自己祖父严正亭所修行的洞府之上,先前自己与张衍竭力交好,果然是走对了一步妙棋。
稍等了片刻,忽然耳边听到一声朗笑,道:“严道兄,今日怎有闲来此?”
严振平一抬头,见张衍从内殿中转了出来,身旁跟着一个十来岁的高大童儿,连忙站了起来,面上挂起了笑容,拱手言道:“张师兄丹成一品,听闻这等无上成就,振平便奉了家祖之命,特来恭贺。”
张衍微微一笑,道:“严长老何须这般客套,来,严兄请坐。”
严振平也知道如今张衍在溟沧派中地位身份皆是不同,不是昔日可比,依自己如今身份,换个场合,怕是不够资格与其对坐而谈,不过他今日乃是代他祖父而来,自然无需顾忌这么多。
坐定之后,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恭敬端到张衍面前,道:“区区薄礼,还望师兄笑纳。”
张衍倒也不客套推脱,接过手来随意扫了一眼,见赠送的皆是仆役力士一流,还有数杯可吸纳精气的真砂,看到最后一物,却是眼前微微一亮,叹道:“严长老有心了。”
严振平笑道:“家祖言道,此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师兄门中自有师长前辈,此物不过是为师兄锦上添花,济不得什么事。”
张衍淡淡笑了笑,此物可不是什么“小礼”,而是一本道书,记载北辰派门中数代以来,所有化丹修士突破“壳关”时的种种感悟和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