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梦娇笑了笑,道:“雁依你如今得了那缺月剑丸,此番大比倒是能为自己争来不少好处,若是得了那头名,不定门中还有小神通传授下来,只是你需小心那袁燕回,听闻她还请教了不少名家,听闻剑术已是更上一层楼了。”
刘雁依默默点头,当日在英罗岛上,她便是输给了此女,致使剑丸遗憾让人,但她心里也是颇不服气。
在与那萧翮几番交手之后,她自觉剑技大涨,就想要在大比之上再与其较量一番,看看如今到底谁弱谁强。
齐梦娇看了她几眼,恳切言道:“雁依,前些时日,我也瞧见了你那师傅了,我观他也是大雄心之人,想必也有心一夺那十大弟子之位,看在你我姐妹一场,你可回去奉劝你恩师一句,可此次大比不同往昔,无论怎么争,也未见得会有什么结果,不若暂时放弃,待到下次大比,或还有几分机会。”
刘雁依心中一惊,道:“姐姐此话何意?”
她知齐梦娇身份不同,此女乃是齐云天自小收养的徒儿,是以常能知晓一些旁人不知的消息来。
齐梦娇伸出白玉般的纤细手指,指了指上面,认真言道:“那十大弟子之争,不过那几位洞天真人在背后弈棋而已,谁上谁下,皆是在大比之前就有定论,而此番大比,更是涉及到门内大势之变,你师傅要想破局而出,更是难上加难,几乎……”
她语声顿了顿,摇了摇头,叹道:“几乎无有半点可能。”
第五十四章 论剑短长,剑光分化
缺月剑丸在大殿之内绕了几圈之后,洒出星星点点的光华,随着一声清叱,重又收回到了刘雁依身畔。
她伸出纤指一指,此剑丸便化作一团清冷如辉月的光影,悬飘在她身侧三尺之处不动。
随后她朝着前方齐梦娇盈盈一拜,起身后正容言道:“这几日多蒙齐师姐指点,小妹当真是受益匪浅。”
忽忽间一晃眼间,已是十八日过去,再有两日,便是山门之中玄光境弟子大比了。
这些时日以来,刘雁依都是在齐梦娇处盘恒,此女百年前就在齐云天门下修行,论见识修为都远在她之上,是以连日来的讨教请益,也令她收获良多。
齐梦娇端坐蒲团之上,她仔细看了刘雁依几眼,美眸中现出赞赏之色,道:“师妹仅靠一本《正源剑经》,就能把这飞剑之术练到如今这地步,确实不易,有此等佳徒,想必张师叔也是欣慰,如今门中同辈之中,怕是你已难逢敌手,而那更为了得之人,还要等妹妹你功行再上层楼时,方能遇上了。”
说起这话题,刘雁依倒是来了兴致,她也是在蒲团之上坐下,与齐梦娇对面而坐,问道:“小妹对此事知之甚少,倒要请教姐姐,我溟沧派中有哪几人是以剑术之道著称?”
齐梦言柳眉微挑,细想了一会儿,便道:“要论我山门之中剑术高明者,当首推洛其琛洛真人,不过他已然闭关近两百载,久不露面了,我也未曾见其人。”
“其次,便是那荀一鹤荀真人,传闻与那洛真人剑道修为在伯仲之间,除去这二位,便是被人称之为‘剑仙’洛元化了,此人乃是洛真人之子,与门中十大弟子之一的萧傥拜在那洞天真人韩载阳韩真人门下,但那不过是个名分而已,此人对飞剑之道极为痴迷,自身天分又高,还曾数次上少清派讨教剑术,张师叔只要在大比之上露面,十有八九会被此人找上门来。”
刘雁依闻言,心中却是免不了有几分担忧,暗道:“想不到恩师所要面对的敌手竟是如此厉害,也不知是否应付得了。”
她虽是张衍的徒儿,但是张衍从未与她动过手,平日也只是言语上指点,是以她自己恩师的真正实力也并不比旁人多知晓多少,有此忧虑倒也并不出奇。
齐梦娇此时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人,一手剑术也是高妙,此人名为赵光梧,与那洛元化乃是连襟,也曾得过洛真人的多次指点,他之所以在门中名声不显,多是因为其性子平和,且又被其兄光芒盖过,再加上这些年来又是隐匿不出,是以被人淡忘,但家师曾言,万万不可小看此人,否则必吃大亏。”
刘雁依点了点头,作为徒儿,她已是在想将此处听来之事回去转告恩师,以作防备。
想了想,她又好奇问道:“方才师姐提起那洛元化曾上少清派请教,妹妹也曾听家师说起,诸派之中唯独以那少清派剑术最为高明,齐师姐修道日久,也不知师妹我如今之剑术,比起那少清派同辈弟子,究竟相差几何?”
齐梦娇露出思索之色,她缓缓言道:“恩师昔年也曾会过不许多少清派弟子,若单以剑术而论,师妹怕是还相差甚远。”
刘雁依不觉讶异,她习练剑术时日不长,也自承在剑道上恐不是少清派同辈弟子对手,但却不想齐梦娇嘴里会说出“相差甚远”四字。
齐梦娇笑了笑,上前搭着她手,安慰她道:“妹妹无需沮丧,那少清派举派上下不过千余人,为玄门十派之中人数最少,但弟子却个个精通剑技,只以那分光离合之法而论,但凡少清派真传弟子,便就会得,是以随意出来一人都不可小觑。”
玄门十大派,这个“大”字并不是指人数多寡,而是以那传承和实力而论。
少清能稳居玄门第一大派,那是因为门下弟子实力最为强横,无人敢偃其锋。
且其门内之争在是玄门之中也是最为残酷。
少清派真传弟子不过百人上下,月月相比,岁岁相斗,若是实力不济者,立刻便会被打落下去,跌坠尘埃,失去那真传弟子的身份,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听齐梦娇一番话讲来,刘雁依也是听得惊讶不已,她原本一直把那袁燕回当作最大对手,视作自己的追逐目标,然而听得那少清派之事,却如同打开了一扇门户,看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这一瞬间,她原本略有些浮躁的心境突然静了下来,仿佛搬去了一层滞障,如被清水洗净,通透净灵。
齐梦娇也似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不由微睁美目,讶然注视而去。
刘雁依静坐了片刻之后,娇颜之上忽而绽出一丝微微笑意,此刻心灵深处,她感受到了一种奇妙之感,似是与那缺月剑丸起了某种共鸣。
待到这感觉越发清晰的时候,身躯轻轻一颤,那剑丸亦是一震,竟发出嗡嗡震动之音,随后倏尔向空一跃,竟然瞬间化作两团剑光,这两团剑光凭空一转,乍合又分,化作四团光芒在空中游曳。
此时刘雁依却是浑若不觉,她神色沉静,眸光收敛,似是陷入了一种奇异境界之中,在体悟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玄妙灵觉。
齐梦娇未曾想刘雁依竟然在自己眼底之下触动灵机,悟出了那“分光离合”之法,眼望着这等场面,她目光中异彩涟涟,感慨不已。
但她却也知此时对刘雁依最为重要,容不得丝毫打扰,因此轻轻起了一道法诀闭了这大殿之门,自己也是屏息凝神,不发出半点声响。
那四团光影飞在空中,忽缓忽慢绕了数十圈之后,又是齐齐一震,再是各分出了一轮光影来。
此时刘雁依眼帘一阵颤动,从那感悟之中退了出来。
她仰首看去,只见八枚剑丸在空中飞纵跃动,绕缭不止,唇角处不由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
齐梦娇摇了摇头,她也不由感叹刘雁依资质之高,运气之好,竟在听了一席话后,在大比之前心有所悟,临阵突破。
心中暗暗道:“分光离合,一气八剑,张师叔一门之中,竟是出了两名剑修,未来崛起之势,想来已是不可遏制了。”
此时昭幽天池之中,坐在玉榻之上的张衍心有所感,忽睁双目。
适才才那一阵心血来潮,他能隐隐觉察出,似是自己亲近之人身上有了什么变化,但具体如何,却也无从得知。
他细思了一会儿,如今距离玄光修士之比不过还有两日,他那徒儿刘雁依亦要出手一斗,自己身为师傅,当是要前去法会一观,给她撑足场面。
想到这里,他长身而起,踏步出了阵门,便化一道烟气飞往山门。
哪知他方才行得不远,就有一丛碧碧剑光跃起,拦阻在了前面,有人言道:“尊驾留步!”
张衍顿住身形,负手抬眼望去,见对面站着得是一名面色苍白的年轻道人,看起来似那文弱书生一般。
不过适才那光华分明也是剑遁之术,他不免心生警惕,把此人形貌脑海中转了一遍,却仍是不曾猜出其身份,便沉声道:“尊驾何人,不知为何阻我去路?”
这年轻道人倒是不失礼数,对着张衍一拜,道:“可是张衍张衍师兄当面?”
张衍起手回了一礼,道:“正是张某。”
这年轻道人咳了一声,露出一丝谦和笑意,道:“在下赵光梧,在此已是等候张师兄十五日了。”
张衍从未曾听说过此人之名,再听得此人已等了自己有日,眉毛微扬,道:“赵道兄欲寻在下,敢问何故?”
赵光梧起手一拱,状似温良,然后言语中却是暗含几分锋芒,“在下于飞剑之道上浸淫有年,只因听闻张师兄也是擅长此道,是以一时技痒,前来邀斗,若能侥幸胜得师兄一招半式,却可壮我名声。”
张衍双目微眯,他却是立刻察觉出此人言不符实。
适才那剑光毫无锐气不说,此人身上无论气机神意,皆无半点战意,便淡淡言道:“赵师兄之语却是言不由衷。”
赵光梧身躯轻轻一震,露出几分被揭穿的尴尬之色来,他自嘲一叹,道:“倒是瞒不过张师兄去,也罢,在下便实话说与师兄听,我在门中虚度百载,并无什么争胜之心,此番乃是受一人所托,要我在此阻住师兄去路。”
张衍点了点头,问:“此人身份,可否相告?”
赵光梧轻轻摇头。
张衍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赵道兄当要我一战了?”
赵光梧正色道:“张师兄,此人实则对你并无坏心,只是不想让张师兄在门中大比之上显身,免得受了损伤,话到此处,在下也不便多说,若是张师兄能就此回头,立誓到那大比结束也不出那山门,在下便立刻调头回府,还免去你我一场无谓之争!”
张衍放声大笑,声如惊雷,道:“道兄此言差矣,大比之前,有你这等好手前来一试剑锋,在下又岂肯错过!若是赵道兄他日见得那人,当要替我好生谢过才是!”
赵光梧面色一变,道:“张师兄,我等彼此都是同门,何必争来争去,能和气收场,那是最不过了。”
张衍面上一哂,道:“大道之途,便是你争我夺,岂容得半点躲闪退让?如今你阻我前路,便是我之大敌,无需多说,手底下见真章就是!”
言罢,他心意一催,一道剑光便纵出眉心,急如闪芒般向着赵光梧电射而至!
……
第五十五章 剑中也有生克变
赵光梧没想到张衍说动手便动手,不由暗吃了一惊,急切之间脚踏烟气一退,同时一枚剑丸飞出,瞬息间拉出一道金色弧光,将疾飞而来的星辰剑丸架住,随后法诀一引,身化虹光飞去,便到了远处。
他也是精通剑术之辈,拜在洛其琛门下时,常与洛元化比斗,知道两名剑修放对时,若是一方抢先出手,另一方不是着急反攻,而是要设法脱出战圈,先避开那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稳住阵脚之后,然后再谈其他。
张衍虽不知道他的打算,但他还从来未与如赵光梧这般剑修动交过手,此时乍然遇到,见猎心喜,自是不肯错过这等良机,就算此人做出什么退让姿态来,他也不会轻易放了过去,同样是身化长虹,驭起剑遁追来。
两道虹光在天空之中一追一逐,俱是一般快如电闪,迅似飞星,眨眼间就出去了数里之外。
赵光梧自幼习剑,自恃剑术了得,在他想来,张衍虽然也以剑道闻名,但却也未必能与自己相提并论,是以来此之前信心满满。
但他很快惊奇发现,对方那剑遁之速,却丝毫不比自己来得慢多少,甚至还隐隐快上几分。
见到此景,他眸光一凝,但倒也是不慌,喝了一声,把剑芒一催,遁光倏尔间变得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让人捉摸不透究竟欲去何方。
连闪了数十次后,他到了一座山头之上,随后专找那峰石间隙之处穿行,又接连转了几圈,这才与身后那道剑光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随后返身过来,立在空中,口中叱喝一声,将剑丸抖开,霎时间,就有十二轮剑芒结成半月光轮,飞闪出来。
他也曾听说过张衍的能一气御使十六剑,不过他不以为意,据他所知,张衍与他一般,都并未曾习得那门中上乘剑经,尚不能将此法之威尽数发挥出来。
只是他则稍有不同,非但也懂得这分光离合之法,而且与在洛氏门下习剑时常与同门剑修切磋,斗阵经验丰富,纵然少了几道剑光,也自信可以用那精巧的来剑技来弥补不足。
他嘴角微微弯起,把心意一催,这几轮剑光分分合合,忽聚忽散,似吐似缩,在张衍身周跃动不止,来去不定,寻觅攻敌之机,只要窥出一丝空隙,便能从中杀进去。
见到这赵光梧竟能一气化出十二剑来,张衍不惊反喜,心中道了声“好”,一声清啸,亦是将剑光展开,共有十六道剑影一齐飞出,化作道道纷舞荧芒,护在身前。
难得遇上一位同道,他有心观摩此人剑技,因此也不急着抢攻,只是一味守御。
如今他身着宝衣,又把参神契练到了三重境界,便是对方有什么杀招,把飞剑漏了进来,他也是不惧其斩杀。
赵光梧见张衍已被自己困住,不由面带喜色。
他与张衍乃是同门,事先又没有以斗贴相邀,此番相斗只能以切磋相论,伤了谁的性命也无法交代,是以他只只望能将张衍击败,逼其认输,如此一来,对方自也无脸去那大比之上争胜了。
因此他不惜一切鼓动真元,将剑丸驱动得急骤如雨,只见一团如金雨一般的光华裹住一层星光,无孔不入泼洒下去,似是竭力要将其碾碎一般。
那道道如飞梭一般的星光虽比那璀璨银芒小了一圈,但却韧性极大,在不停逼压之下反复变幻形状,虽看似岌岌可危,但却始终能应付得过来。
这两色光华互相碰撞,激荡出悦耳之音,似是琴鸣铃响,便是数十里外也能听闻。
两人这一战,不知不觉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张衍气息绵长,丹煞雄浑,还不觉得如何,赵光梧几次三番都未能破入其中那剑网之中,却是已微觉疲惫,他也是暗暗心惊,道:“这张衍斗到如今却仍是气定神闲,不见丝毫吃力,听闻他乃是丹成一品,难道其后劲果真是这般无穷无尽么?”
似他这般御使剑光,心意与那剑丸相合,纯凭心眼剑识寻找敌方破绽,虽则剑光飘忽不定,来去叫人无可捉摸,能占据主动之势,但他却还未曾修炼到那圆融无暇的地步,必须先立在一处,心神不得有丝毫分散,方能发挥出最大威势来。
剑芒一但飞起,其速飞驰如电,往往瞬息之间就能出得数十上百剑,需剑意神识契合一处,全然顾不得其他。
但若是飞腾往来,所出之剑去不到自己欲去之处,只消偏上一点,便无从谈及压制敌手了。
且一气催动十二剑,也并非轻松之事,反而是极重负担,是以少清派中一些剑修,纵然懂得分光之法,也只喜专于一剑,并不滥用此招,免得元气耗损过重,被人翻盘。
赵光梧此时便感到体内丹煞在急剧散逸,他也是心知肚明,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若还不能将张衍压制住,就再过得些时候,就要轮到对方来收拾自己了。
然而他还未曾筹谋出对敌之策,张衍却是已感觉到了此人似乎后力不继,目光微微一闪,便把剑势一涨,蓝芒乱闪,就将那裹住自身的金光迫退了许多,似是要将其撑破一般。
赵光梧不觉惊异,张衍那剑光与适才相比,纵横之间,已是老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