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踏前一步,到了龙鲤背上,此妖把身一耸,腾空而起,到了与二人平高之处,方才停住。
他稽首一礼,道:“在下溟沧张衍,见过两位道友。”
清瑶道姑赶忙回礼,道:“道友有礼了。”
洪元钟却是一声冷哼,道:“原来是溟沧派门下,我那赫师弟到底如何得罪了你等,竟要下此毒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这里面自有因由,不妨请蓬远派的穆真人上来一说,便即分明。”
“蓬远派?”
洪元钟不觉霜眉皱起,他哪里不知道赫木龙是来做什么的,那封书信便是他亲笔所写。
只是这位师弟是什么货色他也是一清二楚,怕是又使了什么阴损伎俩,惹得别人忍无可忍,是以请来援手,最后才把自家折了进去。
他把袖一拂,喝道:“不必了,赫师弟学艺不精,落败于张道友手中,那是他自取其辱,不过我太昊派门下,当也不能白白送命,老道自会亲上玄水真宫找齐云天理论,张道友候着便是!”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故人相逢闻变数
洪元钟扬言要找齐云天论理,张衍难免露出几了分诧异之色,道:“洪真人与齐师兄还有交情?”
洪元钟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把到了他脉门,双目之中骤然有精光射出,凛凛生威,喝道:“你等着就是了!”
言讫,他猛一跺脚,踏起一团罡云,就纵去极天。
清瑶道姑叹了一声,稽首道:“张真人,别过了。”
她轻起法诀,一道轻烟袅袅,上去青碧,转而投入罡云之中,眨眼间便了无痕迹。
穆冰心适才紧扣住袖中法宝,准备随时与两位真人动手,直到见他们离去,方才放松下来。
她驾风来至张衍身侧,担忧道:“张师兄,听洪元钟语气,似是与齐真人熟识,若是齐真人怪责下来,会否生出什么变数?”
她并不清楚溟沧派中情形,张衍虽答应她在霍轩面前为蓬远派说项,但齐云天毕竟是三代大师兄,无论声望修为皆不是门中同辈修士可比,若是为洪元钟出头,她也不知张衍能否担待得住。
张衍稍作思索,随后微笑道:“无妨,由得他去吧。”
洪元钟说不定是与齐云天相识,但他忝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要说齐云天为了太昊派而为难自己,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蓬远派虽非玄门十大宗门之一,但至少还有一名元婴长老,底蕴也是不可小视,若能拉拢过来,对溟沧派不无好处,他相信齐云天也定能看出来,是以猜测此事最后必是不了了之。
张衍不怎么在意,穆冰心却是关心则乱,她脸容上现出几分犹豫,似在考虑一件极为为难之事。
过了一会儿,她似有了决断,轻轻一叹,皓腕一抬,自香囊之中取出一根玉简出来,轻轻抚去了其中禁制,双手捧着递到张衍面前,道:“张师兄,此为《辰火六御正法》,乃是昔年我山门祖师从那‘惊辰天宫’之上得来,只是此法若要修得大成,则需凭借这件至宝方可,张师兄不妨带去你那五徒儿翻看,他若是瞧得中,可来我门中修行,我蓬远派必以上宾待之。”
张衍双眉一挑,穆冰心的心思不难看出,这是怕姜峥不同意与单慧真结为道侣,所以主动拿出这套功法来,想要竭力促成此事。
此法能让太昊派忌惮异常,显然也是一门极厉害的道法,份量也是颇重的。
他想了一想,便大方收下,道:“那便看看我这徒儿是否是那有缘人了。”
见张衍并不推拒,穆冰心内心深处顿时有了几分期冀,强自振作精神,言道:“此番回返山门,奴家这就按真人嘱咐,勒束弟子,闭守不出。”
张衍笑着点头道:“穆道友不必太过惧怕太昊派,需知十六派斗剑之期已近,我玄门与魔宗必有一番较量,值此关头,太昊派定不会为此大动干戈,耗损自家元气,穆道心只需小心戒备,必定无事。”
穆冰心点头称是,蓬远派立派也在千载之上,山门大阵足以抵御强敌,没有洞天真人前来攻杀,那是谁也不怕的。
只是她心中也略感可惜,十六派斗剑法会乃是东华洲难得盛会,她本也欲去一观,可眼下与太昊派撕破了脸皮,此事却是不成了。
张衍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飘出大舟,踏在龙鲤背上,稽首道:“穆真人,叨扰几日,贫道也需回返山门,就此告辞了。”
穆冰心一个万福,道:“恭送张师兄。”
张衍拍了拍姒壬头上龙角,此妖低吟一声,便掀动滚滚海波,朝东华洲行去。
徐道人和章伯彦也是自舱阁内飞出,跟随其后,不过弹指之间,两道遁光便即溶入远空。
穆冰心望着三人消失之处,在舟上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令驱动大舟,向山门方向回转。
因原本张衍所处位置已距东华不远,不过数个时辰之后,龙鲤就渡过内海,上了陆地。
一离海疆,此妖便摄起大股海水,与云煞合在一处,遁在空中。
张衍因嫌龙鲤飞遁时太过惊世骇俗,因此命其往云中拔去,因有水云遮蔽,便是目力奇佳的修士,也只能见得一团蓝莹莹的海水在映天穹之中,而不知究竟何物。
龙鲤离了水,遁行之速就远不及海上那般畅快,陆道人本想取笑几句,可一想这妖怪小气的很,自己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难之事,难免又要给自己难看,因此也就忍了回去。
张衍负手站在龙鲤背上,神情似在思索。
此次去往斗剑法会,为壮声势,他不但要带上徐、章二人,还想带上卢媚娘这位元婴大妖。
但此女乃是北辰派严长老正妻,此行又吉凶难测,是以需去交代一声,免得生出什么罅隙来。
严长老夫妇皆是元婴真人,派遣弟子前去未免显得不够郑重,是以他决定在返山门之前,顺路先去北辰派拜访一番。
飞空足有半日之后,北辰派山门所在之地丹阳山,已是映入眼中。
张衍稍一顿足,龙鲤察觉到他心意,把身一俯,往下落来。
丹阳山中值守长老登时察觉到了天上动静,两名化丹修士站在守山大阵之后,抬头望去,看着那滚滚黑云之中龙首怪鱼惊疑不定,其中一人低声道:“师兄,这是哪里来的大妖?怎到我北辰派来了?”
另一人神情也甚是凝重,龙鲤身上罡风鼓荡,哪怕站得极远,也是感到那其中蕴含莫大威能,似如万顷海水要倒泻下来,他沉声道:“师弟,速发警讯。”
先前那修士没有迟疑,把手一挥,立刻发了一把银剑出去。
这警讯立时惊动了北辰掌门江霖,不消片刻,他便自尧景楼中驾了一辆锦绣华盖遮顶,旁有五团清运相随的飞车出来,车驾之上,除他之外,还侍立有六名童儿,手中各自捧着一件灵光闪耀的法器。
这时又有一道罡风自左江庐中飞起,盘旋上空,须臾赶至,严长老驱开罡风,上前见礼道:“见过掌门。”
江霖不及客套,沉声道:“山外似有大妖叩门,严长老且随我同去一会。”
严长老摇了摇头,道:“既然不知来人底细,掌门岂可亲身涉险?还请在此安候,老道前去察明情形。”
江霖沉吟片刻,似是觉得严长老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只郑重道:“严师伯,我山门中自两位师叔故去后,唯有师伯有元婴修为,若是来人存有恶意,万勿与之硬拼,有山门禁阵在,总也无事。”
严长老捋须笑道:“老朽理会的,掌门不妨请溟沧派的冯道友与我同行。”
江霖目光一闪,立刻关照车旁童子道:“你等执我手令,去请冯道长过来。”
童儿躬身领命,脚踩飞梭而去,不一会儿,一名神情沉稳,肤色微黑的道人驾烟煞而来,他已从童儿口中知晓发生了何事,先对江霖打了一个道揖,随后便对严长老正色道:“严真人,事不宜迟,贫道随你前去,若是真有邪魔外道来此,我必去信至霍师兄处,请得援手来此,不会使北辰派独自迎敌。”
近三十余年来,自霍轩大力扶持北方旁门散宗,许多门派都是得了好处,但正是因为此,他们也需为溟沧派看守住四方门户,肃清地界之上的邪魔妖孽,但倘若遇上了难惹的大能修士,溟沧派也会遣人前来相助。
霍轩还命许多弟子驻守在这些散宗山门之中,如此一来,溟沧派便能掌握大局,能集合诸派之力对敌,且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得知,而驻守北辰派之人,正是门中荀长老的弟子冯铭。
严长老与冯铭会和同行,火速到得山门之前,那两名化丹修士立时迎了上,对着山外指指点点,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严长老从二人言语之中听出来人似乎并无恶意,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道:“两位师侄,且在阵中等候,我去会一会来人。”
两人依言退下,严长老出了禁阵,往外而来,他乍然见得那头浑身金鳞,头生双角的龙鲤,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年轻时也是去过东海的,一眼就看出这头大妖的来历,暗忖道:“这老妖千年以来,皆是在海外修行,怎么会到了此处?看那情形,倒似被人降伏了。”
他知能驯压龙鲤之人,绝非自己所能应付,因此并不上前,隔着百丈远就拱手道:“在下北辰严正亭,敢问道友何处来,上我山门有何贵干?”
只听煞云之中传出一声朗笑,张衍大袖飘飘,自内驾风而出,稽首道:“严长老,别来无恙。”
严长老不禁怔住,上下看了张衍一眼,似乎有些失神,随手一声感叹,笑着回礼道:“请恕老朽失态,想不到只数十载未见,道友已为吾辈中人矣。”
冯铭瞧见竟是张衍来此,也是惊讶,但他踏入化丹境界不过十余载,看不出张衍是何修为,只是觉得其道行似之前更为渊深,此刻闻听严长老之语,似乎其已是踏入元婴之境,不免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原本他想打声招呼,可是张了张嘴,竟是未能开口。
张衍倒是瞧见他,微笑道:“冯师弟,你怎在此?”
冯铭这时回过神来,忙拱手道:“张师兄,小弟是奉霍师兄之命,在北辰驻守。”
张衍点头回礼,笑道:“多年不见,不想师弟已修至化丹,可喜可贺。”
然而冯铭反应却是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张师兄,小弟有话单独与你说。”
严长老呵呵笑道:“老朽那里尚还炼有一炉丹药,便先失陪了,两位慢谈。”
他抬手拱了拱,便飘然转去山门之中。
待其走后,冯铭目光有些复杂,道:“张师兄,你此次回山有何打算?”
张衍看他一眼,淡然一笑,道:“自是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上走一遭了。”
冯名不知想到了何事,垂首片刻,似是有些踌躇,好一会儿后,他才一抬头,道:“以张师兄的道行,又修行这般神速,去往斗剑法会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师兄久离宗门,不知门中变化,你,你恐是去不得斗剑法会了。”
第二百四十章 奋起一剑斩不周,扳倒乾坤天且休
张衍与冯铭一番语言下来,方才从他处知晓了如今溟沧派中情形,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起了这等变数,对他而言确实不妙。
冯铭原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甚至失望颓唐,然而张衍却是依旧神情平静,似与方才别无二致,只是双目忽然间变得如同无底静潭,渊深难测。
冯铭因感受到他身上浩大气息,本已是心惊不已,可不知为何,眼前张衍如斯冷静的神情,却反而比方才更是使人惧怕。
张衍对着冯铭一揖,道:“还要多谢冯师弟如实告知。”
冯铭慌忙避开,张衍便是不得去那十六派斗剑法会,门中的地位远在他之上,更不必说如今已是一名元婴真人,嘴中道:“当不得师兄之礼。”
张衍见他躲闪,便也不再勉强。
冯铭又看了看他神色,真诚劝言道:“以师兄之能,门中除大师兄外,怕是无人与之相比,只要能忍熬下去,总有破茧成蝶,鱼虫化龙的那一日,又何须计较眼前之短长呢?”
在他看来,张衍当年丹成一品,端得上是惊才绝艳,且入道不过百年,就已踏入元婴之境,这等天资更是称得上古今罕见,未来定是能成就洞天之人,到了那时,还有谁能压得住他?又有谁敢压他,眼下选择蛰伏之道,才是最为妥当的。
张衍微微颌首,他心中则是道:“冯师弟,你怎明白,大道之路,岂可退让半分?我辈唯有挺身迎难直上,方才得那一线之机啊。”
他与冯铭这等入道后有师傅指点,有同门相助,一步步稳稳走上来的弟子是截然不同的。
对冯铭而言,他只需按部就班,沿着师门长辈安排的路子走下去便可。
而张衍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莫不是靠着自己披荆斩棘,不断奋勇争夺而来的。
冯铭所言或许是对的,但绝对不适合于他。
张衍胸有城府,心中虽有不同念头,但面上却半点也不曾显露出来,冯铭只以为他听从了自己建言,十分高兴,道:“师兄,此地虽是北辰派地界,但小弟驻守二十余年,也勉强算是半个地主,且让小弟为师兄接风洗尘。”
张衍点头道:“那也好,为兄离开山门为时不短,还有许多事要详细问一问师弟。”
他一抖袍袖,将伏兽圈放出,随即念动法咒,顿时射出一灵光来,这道光华急倏转动,便将龙鲸收了。
冯铭有些好奇问道:“师兄去哪里寻来的龙首鱼妖,看着好生凶恶。”
张衍道:“此妖名为龙鲤,素有翻江倒海之能,乃是为兄游历东海之时降伏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