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道马上应下。
纪还尘拿出一只骨笛,轻轻一吹,身旁有阴气翻卷,竟是抽吸了大团灵机过来,而后一个个阴兵自里站起,乍一望去,却是密密麻麻,不下十万之数。
猛然自那笛中传出一声尖亢声响,十万阴兵齐化白光遁起,如迅电疾箭,一道道朝天射去,顷刻就与那金光帘幕对撞了一起,竟将之冲开了一隙,只是那金光犹自顽强,在那处试图合拢,两边冲突不停,一时陷入了僵局。
素道人得见机会,立时化光虹冲上。
杨破玉心下一定,料来这边已是无事,把目光转了过来,见得对面阵中有数名身躯高大修士,眼神却是一寒。
确如陆香影所料,他这边除却眼下所现之人,阵中还隐有两名三重境长老。
只是眼下出来,露了自身底细不说,也定会被这些妖修所阻,无法对溟沧弟子造成太大杀伤,唯先使计将此辈先排挤出战局之外,如此方可对余者下手,至于该如何做,他早已有了法子。
往前一纵,与此同时,已是展动了禁锁天地之术,顿时一股灵机降下,将周围十数里尽皆笼罩。
此法一出,除却大巍云阙之后,所有星枢飞宫都是一滞,内中修士也是出入不得,天地好似一时静了下来,场中只有一道惨白烟雾飞遁而过,直往余渊部十余妖修所在逼去。
沈殷丰眼见此景,却是未曾出手。
一则他身处后方,救援不及,二则余渊妖修人数占优,且个个皆是力道四转,足以与三重境修士一战,贸然相帮,很可能得罪其等。
然而杨破玉才至半途,感应之中却忽然浮起警兆,偏身一折,闪至一旁,却见一截半枯松枝射咻的一声穿了过去。
一名魔宗修士躲闪不及,急起法宝相护,可此物竟是嗤得一声将这法宝射穿,连带从他身躯中一透而过,不禁闷哼一声,倒伏云上,眼见得已是失了战力。
杨杨玉面色微微变化,抬首望去,见云中站有一片梧桐飞叶,上站有一个魁伟修士,气度森然,他目光一凝,沉声道:“窦洪平?”
窦洪平目光也自过来,大声道:“杨道友,以你身份,何必去欺负那些后辈,你我道行相若,正是对手。”
杨破玉微一思忖,此刻换了任何一人来,对上一派大弟子,均无任何胜算,自己不解决此人,那是脱身不得了,便就点头同意,道:“也好。”
当下祭了一对清光游动,宛如灵气凝成的玉勾出来,伸手一指,此物轻盈一转,就往云上斩杀过去。
窦洪平一声宏笑,十余枚龙眼大小的玉果自背后飞出,色彩不一,各幻奇辉,再升起数丈,就啵啵有声,炸裂也似朝下落来。
两人谁都未曾想过闪躲相让,不约而同把法力一催,两物便直挺挺撞在一处,登时就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双方宝光只稍稍一分,而后又斗在了一处。
不过数息间,两方法宝在半空中接连对拼了上百次,激荡颤音有若轰雷不绝,罡风煞气远远传出,道行稍弱者,顿觉气机滞涩,法力运转不畅。
沈殷丰瞧了瞧,发现这二人道行都是极高,皆是只差一步机缘,就可入得洞天之境,这一回斗上,怕不是短时能分出胜负的,便起双指朝天一划,天中禁锁灵机顿破。
溟沧众弟子感应到此法破去,便纷纷自星枢飞宫之中出来,去找寻各自对手。
不一会儿,天中就满是遁光法宝,是这个时候谁人遁法高明,谁人法宝强猛,谁便更容易寻得胜机。
沈殷丰稍稍一思,把大袖一挥,就有成千上百符执飘洒而出。
此符不能抵挡法宝神通,但若遇险,他却可第一时候施展法力去救。
不过这其中自有亲疏远近,昭幽天池一脉处他格外关照,几张符纸都是用沈崇真人所传秘法祭炼,余者皆是无法相比。
这时他忽有所感,侧首一瞧,见一道光虹朝自己飞来,他把手中拂尘往臂弯一搭,站住不动。
那遁光行至近前,转出来一个老道,对他一稽首,道:“沈道友,廖某请教高明。”
此刻场中,陈枫出得星枢飞宫,正待去寻对手,却觉身旁忽然飘来一张符纸,感应其中灵气盎然,不禁多看了一眼。
耳畔听得护法长老传音道:“此是沈真人的好意,陈真人不妨收下。”
陈枫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往怀中一放,随后纵遁光飞驰,行不多远,见有三名魔宗修士正围攻一名道姑。后者有二重境修为,道行也自不弱,奈何斗法手段却是差了些,只是仗着一条虹霓飘带坚守,此物每一舞动,便荡动出片片彩霞金云,逼得对方稍稍退开一些,这才未曾落败。
只是他也看出,那法宝极耗法力,恐是支持不了多久,便就运开玄泽法力,化为滚荡河流,趁那三人不备,一下便将其中两个圈入进来。
那名道姑看他一眼,扬声道:“多谢这位真人援手,稍候你若被人围攻,我也会来救你一回,还你这个人情。”
陈枫一听,不免失笑,暗道:“这道友倒是好强的很,不过我溟沧玄功,岂是你等外洲修士所能揣测,且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喝了一声,轻转法力,大潮之中登时激起团团霹雳雷光,犹如玄蛇乱走,那两名魔修法宝与之一触,宝光被破开,其中一人见机得快,就地一转,不知使了何法,居然挣脱束缚,化光遁走,而另一人却无这般好运,顿被雷法击杀当场。
而在另一处,曷长老看了看四周,心下登时有了一个主意,对身旁几名族老言道:“诸位,你等稍候起声作喝,务必要鼓噪起声势来,佯作是要冲去魔穴深处,定可吸引魔宗弟子来攻,如此不必我等去寻,就可将之引来一一斩杀。”
那些族老一听,纷纷言说此主意甚妙。
以他们的能耐,对上寻常元婴修士却是丝毫不用惧怕,只是因不擅遁法,对手若要逃遁,他们也无法可想,可眼下不同,魔宗一方为守住魔穴,却是无法走脱,只能与他们来交手。
曷长老这时又郑重交代了一句,“不过诸位却需记着了,溟沧派弟子若死伤过多,恐难向张真人交代,诸位莫要只顾冲杀,还要留神照看一二。”
众人都是拍胸脯应下,随后嘴中发声大喊,稍稍散开,便往魔穴之中齐头并进。
这里动静一起,果然引得魔宗中人色变,不少人心急之下立时赶来相阻。
只是这些妖修合在一处时,身旁皆是罡风流卷,稍一挨近,就会被吸扯住,随后便是数柄神兵打来,运气好些尚能脱身,若是一个不小心,则立刻死无全尸,这一路冲杀,竟是无人可挡。
恰在这个时候,只却有一道乌光垂下,轰隆一声,好似倾天流瀑,居然将这一行人冲散。
曷长老惊疑不定,拿眼一瞧,却见高处立有一名清秀女子,束髻高挽,身罩杏黄色绣边大氅,唇薄鼻高,神情冷漠,脚下却铺开一条滔滔劫水,她朝众人淡淡望了一眼,随后看向另一处,“晁道友既来,何不现身?”
第二百三十八章 虚势退玄众
天际之中,本是空无一物之处忽被扰动,见一团清气徐徐旋转,豁出一个涡洞来,随后自里步出一名俊迈脱俗的白衣玄士,其人先是在场中环顾一圈,这才对那道破自己行藏的女修打个稽首,道:“乐道友有礼。”
那乐姓女修款款回礼,道了声,“不敢。”
此刻场中形势,随这二人现身,却是骤然一变,尤其玄门这一方,更是万分紧凛。
陆香影玉容一片凝重,急对左右弟子言道:“撤阵,速走。”
而今不提魔宗一方隐没在暗处人手,只从明面上看,玄门这边已是处在绝对下风。
要是这二人上来出手,极可能将包括她在内的这一舟元阳修士俱都留下,故此立刻弃了布阵念头,决意先退。
元阳弟子得令之后,并未有半分迟疑,俱都收了剑盘回来。
他们本是正与纪还尘、素道人二人较力,现下一收手,此消彼长,对面攻势立如潮崩,顷刻压了过来。
陆香影叱喝一声,鼓起全身法力,奋力接下两人联手一击,再放出放出百十道矫矫如龙的剑光,道道有劈空斩日之势,这等凌厉手段一出,立将对面二人逼退出去。
她再一招手,收得自己剑盘回来,而后拿动牌符,把法力运入其内一转。
座下飞舟得此助力,舟身上下暴起一阵流转金符,忽然如游鱼一跃,霎时没入虚空。就自不见,不过一息之后,又在数里外重新现出。
素道人见状,却是一笑,道:“此小技耳。”
当即祭了一只琉璃骨筏出来,轻轻飘身落下,拿捏法诀,待要追了上去。
然而不远处纪还尘却把他喊住,道:“师弟,不必追了。陆香影道行不浅。战力未失,若是逼迫过甚,当心其来个鱼死网破。”
素道人动作一顿,将手缓缓放了下来。点首道:“师兄说得极是。”
方才韩、彭二人自行崩裂法身之举。还令他们心有余悸。他们此来只为助浑成教守住魔穴,而非是要与玄门拼命,要是因此受了损伤。反是不值当。
此刻天中,窦洪平与杨破玉斗法,他目光一撇,便把下方情形收入眼帘,知是再斗下去必对自己不利,唯有暂退一步了。
他腾身一拔,起得一道青光轻松出了战圈,对下方言道:“杨道兄有同道至,何不先去招呼?”
杨破玉见他主动罢手,锐利眼神盯看了片刻,缓缓撤去法力,点首道:“窦道友好走,杨某不送了。”
他稍候需借灵穴成就洞天,此回是真身到此,但身躯万万不得有丝毫损伤,是以方才斗法时一直小心翼翼,只是以牵制守御为主,场面上并不占得任何优势,现下对方既然自愿退去,那自是求之不得。
而在另一处,沈殷丰也是与廖老道激斗正酣,他见这二人接连走脱,知是此回攻势已是到此为止了。
轻轻一叹,手腕一抖,发出一道祭炼许久灵剑符,朝着对手头颅斩落下来。
廖老道本见自己这处来得两名强援,本待要对手咬住,设法将之击杀,可忽然之间,对面却是灵机暴涨,天中竟展开一道数十丈的剑光,其锋芒之盛,好似稍一沾身就可把自己斩成两段,不由大惊,他迫于此法之威,只得暂避锋芒,急急起得遁法退避。
沈殷丰趁此空隙,把拂尘一挥,传音各处道:“魔宗有帮手到来,诸位莫要恋战,且速速退下,曷长老,请你率部众留下断后。”
曷长老听得喊他断后,不免腹诽几句。
不过他们此来皆被种下过符箓,又曾立过法誓,无法违抗韩、沈二人之命,因此只有遵令照为,率一众族老留在最后,护着溟沧派弟子缓缓后撤。
好在魔宗似也存有顾忌,并未追来。
待溟沧弟子都退出灵穴之后,他这十多族老齐声一喝,起得罡风,往星枢飞宫中飞入进去。
沈殷丰见此中无有溟沧派受损,心头微松,又想了一想,唤来一名弟子,嘱咐道:“你且去把几位真人请来,就说我沈殷丰请他们共议对策。”
那弟子一躬身,领命飞去。
同一时刻,灵穴之中,杨破玉自天中降了下来,对晁岳及那乐姓女修一礼,言道:“多谢二位赶来援手,请至我飞舟之上叙话。”
二人欣然同意,随他一同上了法舟。
只是方才坐定,忽见廖老道驾一道遁光落在舟前,略带抱怨道:“杨师侄,既然晁、乐两位道友在此,方才只需趁势突袭,就可把玄门那几人留住了,何苦放他们离去?”
乐姓女修淡言道:“廖道友有所不知,妾身能赶来此处,实是借了法宝之助,此刻法力已是堪堪耗尽,实是无法再战。”
廖老道不由一怔。
晁岳也笑道:“不错,我与乐道友情形相仿佛,借师门法宝,一路急驱来此,神气大耗,怕不是这一时半刻可以恢复,方才不过为吓退其等。才仓促现身,实则冒了不少风险,若一旦斗了起来,可未必讨着多少便宜。”
廖老道叹道:“原是如此,却是可惜了,据廖某所知,玄门之中不少人亦在往此处来,少时再战,恐又是一场苦斗。”
晁岳笑道:“道友不必叹息,稍候如何,还未可知。”
乐姓女修妙目转来,道:“晁道友如此说,莫非另似有手段?”
晁岳点首笑道:“此回晁某为诸位带来一物,可顺利助得我等守住灵穴。”
众人皆是好奇望来,廖老道忍不住问道:“不知何物?”
要说能底定胜局之物,不外乎是法宝奇物之流。
而法宝之中。唯有真器最是强悍,但此等法宝,就算是元婴三重境修为,也无法自如驾驭,至于其余诸物,他们委实想不出在这等斗法之中起得作用。
晁岳笑了一笑,却不道破,反是往对面望去。
此刻玄魔双方隔着不过百里距离,彼此动静都可看得一清二楚,看了一会儿。他才言道:“诸位到时便知。”
沈殷丰上了星枢飞宫之后。不一会儿,窦洪平与陆香影俱被陆续请到此间,余渊曷长老也是同样被唤了过来,各自客套谦礼一阵后。便就落座。
这时陆香影忽然一叹。自责道:“方才只顾想着如何退走。却是乱了方寸,现下回想起来,却是中计了。”
曷长老不解道:“道友此言何意?”
陆香影言道:“那晁岳此人在魔宗之中。与宇文洪阳、百里青殷二人并称,可见其人厉害,而那乐蓉娘,也是冥泉宗中有名有姓的长老,道行与那寇英龙相差仿佛,方才我等皆与对手缠战,此二人若上来暗袭,那多半要遭其毒手,可这二人非但未曾如此做,反而故意显露身形,此举目的显是为了吓退我等。”
沈殷丰颌首道:“陆道友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方才退走也非错招,此辈有法宝在身,斗下去也对我仍等不利。”
窦洪平沉稳言道:“确实不错,三重境修士,哪怕再是虚张声势,也有一战之力,况且我方才斗法时,似还察觉到一道诡谲气机在外徘徊,只是稍显即逝,再想感应,却已不见踪迹,若不早退,恐生变数。”
陆香影神情一凛,道:“我闻窦道友门中‘显德感应术’可在百丈之内窥破遁隐玄机,那感应当不会有错,此人竟能避了过去,那来人极可能是元蜃门大弟子晋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