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虽有一件护身真器,但在韩王客破阵时已然使过,未必再肯听他驱使,但好在还有一门神通在身,足可应付,当下一运法诀,身上忽有一层淡淡灰光浮起。
金光须臾便至,只是一斩杀上去,却似中了一层无形虚影,自其身上一透而过。
张衍一挑眉,随心意一动,飞剑已是杀至,然而却是遇到了一般遭遇,丝毫未能斩中此人之身。
杨破玉冷笑道:“张真人,不必枉费心思了,我固然无法败你,你却也未必能败我。”
为能够成功晋入洞天之境,他也是做了诸多应对。更是设想过,万一在关键时有大敌在突入灵穴,自己当如何抵挡。
为了应付似眼前这般局面,他特意修炼了一门唯有三重境修士才可上手的“元通身外身”。
此门神通可炼化一桩奇物来代己受劫,一生之中可使动三回,在此物破散之前,自身可全然无伤。先前对阵师寒山夫妇时,他也是用了此法正面接下命杀之剑。
与血魄宗“借物代形”不同,此法施展之后,修士亦是无力伤敌。只能坐看敌方出手。自身安危全数系在所炼奇物之上。
他所选奇物名为“金罗藤”,此物长在地下万丈深处,依附在东华洲地根之上,数万载才长出一指长短。其坚韧之处。连一些真器也无法比过。
有鉴于此。他求了门中洞天亲自出手,用了数年水磨功夫,才得取下一截。
故而他此刻丝毫不惧。以洞天真人的手段尚且难伤此物,遑论元婴修士,就是真器杀来,一样能够抵挡。
张衍出手数回后,虽无法伤敌,但却也看出了几分门道。
杨破玉丝毫不作抵挡不说,且连反击也无一次,若不是故意如此,那当是因身上法诀之故,无法施为,甚至可能连身形都无法动弹。
他目光微闪,不再去试图攻袭对手,而是稍稍推开烧去,自袖中把那清灵香取出。
轻轻一晃,香头忽地一闪,便从他手中脱去,飘至到得魔穴正中,便有一缕灵烟飘起。
杨破玉一看,神色有些阴沉,哼了一声。
“元通身外身”一起,他也无法阻止对方了,现下就看晁岳等人能否快些到来了。
如此僵持百息功夫,忽然四周一震,灵机如同海啸山崩,剧烈动荡起来,过得片刻,却又安然平静下来。
杨破玉一愕,随即感觉浑身法力蒸腾澎湃,一股玄妙之感呼之欲出,仿佛随时可能升入云霄。
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此是灵穴快要凝化之征兆,恐是不出半刻就要彻底凝成了。
再抬头一看,张衍手中清灵香却只燃了少许。而依照眼下情形,在此香燃烬之前,灵穴就可彻底凝成!
他大笑一声,言道:“张真人,在北地是你玄门胜了一局,此处却是我灵门占了气运大势,此战之败,也非你之故,而是天数使然。”
张衍神色微凝,这里间变化他亦是看了出来。这时心下忽然有所感应,转首一瞧,却见身后有一道接一道遁光飞出,却是魔宗一众人等赶到了。
杨破玉心头大定,稽首道:“多谢诸位同道赶来护持。”
晁岳一见眼前情形,已是了然,认真言道:“张真人,此战你已无胜望,你若愿就此收手,我等愿意恭送你离去,绝不阻拦。”
另几人也不出声,显是默认。
并非他们不想取张衍性命,而是怕逼急了他,做出韩王客、彭誉周那等举动,要知这可是在灵穴之前,就算有真器护持,一旦引动灵潮反卷,他们也不敢说自己能安然退去。
张衍稍稍一思,起袍袖一拂,一股风压过处,身旁清灵香就化灰飞去。
晁岳一怔,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他如此好说话,但再是一想,心下也就释然了。
暗道:“张衍便是不争此处,也有镇灭北地灵穴之功,此刻我灵门大是占优,又何苦与我等硬拼,不执着于此,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稽首道:“张道友果是道心通彻之辈,晁岳信守诺言,道友请自便。”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同时露出几丝冷笑。
与韩、彭二人比较起来,纵然张衍道行法力更高,但却失了那无一往无前之气概,在陷入重围之下,选择了求取自保,纵然此举无可厚非,却也让他们看轻了几分。
张衍这时笑了一笑,凌厉目光扫向众人,道:“诸位,且莫会错意了,眼下谈及胜负,尚还为时过早。”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生机一线倒乾坤
张衍语声一落,便使力把衣袖一荡。
举动之间,一声龙吟响彻天际,随即自一道如天阳大耀的煊盛灵光自他身上冲起。
他一仰首,望向上空。
天数运转,确非神通可敌,魔穴将成,自己自是无法阻止。
人力固然有时而穷,但这其中也并非全然死路,还有一线机会可以破局。
这里有八名元婴三重境修士,若他能将这些人一举灭杀,再加先前所斩百里青殷等辈,魔宗此辈顶尖俊才等若被他一人灭杀大半,便是魔穴凝聚,也不能言胜。
不过除此之外,还可能出现另一可能,那方才是他胸中真正所谋。
那一股灵气冲去之后,不断攀升,很快便到了灵穴最上方,轰隆一声,透穴而出,直直窜入天穹,而后四方气机涌来,凝聚起一条身长百里的蛟龙之象。
此等异象,上方玄门诸修士也是俱是看到,个个脸露惊容,不自觉把大巍云阙也是停下。
南华派黄颂泉更是惊呼道:“擒阳魔蛟?”
这等上古凶物他也只在宗门图鉴之中见过,纵然眼前只是虚象,可喧天凶威却绝然做不得假。
那头蛟龙把庞大身躯一阵舒展,晃动千里风云,气势越聚越强,渐渐便可一股凶暴残横之气宣泄出来。
魔宗等人在察觉到张衍语气不善之时,便已起了警惕之心,随那灵光一起。皆是大感不妙。这等凶物,观其气象,分明是杀伐真器,非但如此,还极很可能镇门之宝一流。
晁岳神色数变,这一击尚还未发动,便有如此声势,一旦落下,当有惊天之威,此刻唯有将张衍杀死。才能阻止。便急喝道:“诸位快些出手!”
这一提醒,诸人也自反应过来,纷纷出声大喝,对张衍动起手来。
然而在这灵穴极深动。未免被扯入灵潮之中。他们不敢起法力施展神通道术。只得以身上法宝攻敌。
好在他们八人对阵一人,占据绝对上风,无有落败之理。
张衍目注飞来法宝。丝毫不避,把手一招,九枚天蜈元命珠飞临上空,心意一催,顿时发出崩山裂岳般的炸响,一道道璀璨晶光毫不示弱朝前冲去。
这九枚元命珠一齐发出,等若数件同源真器合击,几若摧枯拉朽一般,在半途中就将这几人法宝在打了粉碎,而后九道灵光停也不停,继往其主打去。
魔宗众人万万没想到张衍祭出抱阳钺后,居然又有强横真器打来,且还不止一个,心中顿时浮起一阵乏力之感。
要是在外间,就是挡不下来,也可设法用遁法闪躲,但在这里,灵机捆缚,无法自如飞遁,只能正面招架了。
晋宣元直觉此物不可力敌,盘算下来,当即起两指一点额头,意欲运展门中所赐护命真符。
然而法力一转,却一下变色,他身形只是微微摇晃,就觉上空有一股凶威笼罩身上,好似刀斧加身,若是此刻飞去,这一击极可能落在自家头上,当时顿住法诀,不敢妄动。
此间非止一人有他这般想法,然而皆被那股威势所阻,未有动作。
当下再也顾不上其他,同时呼喝一声,身上师长所赐真器俱都祭出,口中各念真诀,起全力催动,在天中结成了一张灵光彩幕。
元命珠须臾杀至,一枚接一枚狠狠撞了上来!
轰轰轰轰……只闻一连串震天爆响,这一刻,有不下四件真器与元命珠撞在了一处,整个灵穴似乎要翻了过来。
东华洲中,自数位洞天联手绞杀茹荒真人之后,还从未有过这等法宝碰撞。
好在这番交手非是神通挪转,才不至使灵机暴乱,否则此间之人一个也休想活命。
即便如此,晁岳等人也是心惊胆战。
然而张衍却似毫无顾忌,见自己攻势被对面挡住,法力一催,九枚元命珠再次轰击。
若一击收拾不下,那便再打一轮!
若局势未曾按所想演变,他今日就算把天妖精血用尽,也要把这些人一举葬送在此!
此刻天穹之中,那头蛟龙已是把气机积蓄到顶点,将头尾一合,口衔尾,尾缠首,盘旋而起,渐而炫光四照,辉华流转,缓缓聚出一把抱阳玄斧,随后斧头稍稍往上一扬,悍然向灵穴下方斩落!
这一瞬间,张衍顿觉身躯之中法力如泄洪般被抽调出去,幸而早早服食了还神丹,再加上有所准备,方才不曾乱了方寸,气机一转,法力又自复原。
晁岳等人被他方才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力,狼狈不堪,这一顿,倒是给了他们片刻喘息之机。
但此难方去,他劫又至,天中那股凶煞气机正以劈天裂地之势朝下杀来!
魔宗诸人也知此刻是性命交关之时。不得已逼榨法力,奋力应付,这一回不留余力出手,半天之上,各色宝光闪动不休,数件真器所结光幕比方才还大了数分。
这时听那斧中传来一声凶悍大吼,“小辈也敢拦路,给我滚开!”
轰!
这一回激撞,声势比上回大上数倍不止,余波荡开,灵穴地表处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地缝。
魔宗一方真器竟皆是承受不住,各自哀鸣出声,化光飞回各人袖中。
这时有几任情势不对,恐是再不走,怕自己就要被斩杀在此,各自启了护命牌符,顿时身化长虹,欲要飞去。
可那大斧忽然化身一转,重还蛟龙之身,把尾发力一抽,如同劈中硬脆琉璃,传出噼啪破碎之声,飞去天中几人皆是宝光破散。被重重抽落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魔宗之中有数位洞天真人同时动容,他们皆是感到自身法宝受了重创,便是暂不相关之人,也纷纷把目光投来。
坤势山中,桓真人却是坐不住了,长叹一声。突然道:“我门中弟子不容有失,此次只能不要脸皮一回了。”
卫真人稍作沉吟,起身言道:“愿随道兄一行。”
两人身形一晃,俱是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浮游天宫之中。秦墨白从定中睁开双目,神情波澜不惊,他一摆拂尘,缓声道:“陈太平。秦玉、杜云瞻、萧容鱼、朱至星。孙至言。你六人且往凤来山魔穴一行。”
当即殿下六名洞天真人站起,稽首道:“谨遵掌门真人谕令。”
少清派,清鸿宫。
座下婴春秋忽然言道:“恩师。魔宗有洞天真人不顾脸面出手,可要往那凤来山一行?”
岳轩霄状似随意,道:“不必去管,到此一步,胜负已定,溟沧派道友自可应付。”
婴春秋稽首道:“弟子明白了。”
魔穴之中,抱阳钺一尾抽去之后,向上升腾而去,到了半天中,灵光一旋,化身为一名神态威昂,玄袍墨甲的年轻武将,他看了看下方,见方才这一击下,竟无一人受损,对自己大是不满,哼了一声,暗忖道:“若不是被拘束近万载,本真人实力大不如前,管叫你等小辈没命。”
他虽有意再斩上一回,怎奈限于自家先前所说六十年出手一次之语,冥冥中有了约束,却是不敢再动。
张衍可不去管他如何做,对面数件真器一破,面前再无挡路之物,当下又一次祭动元命珠。
魔宗众人此刻皆有大难临头之感。
他们身上护身法宝俱被张衍破去,面对这飞来九枚元珠已是再无抵挡之力。
晁岳望了望天穹,淡声道:“诸位,晁某欲待舍此法身,就先走一步。”
纪还尘笑道:“纪某甘愿奉陪,只可惜却是成全了张衍名声。”
乐蓉娘冷声道:“他也逃不了,何必管身后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