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族人一个接一个被雷火打死,他也是心生惶惧,自己若突不出去,很可能也会步上后尘,于是出语威胁道:“傅抱星,你敢杀戮我蟒部弟子,老祖他岂会放过你?”
傅抱星不为所动,这只是后辈之间交锋,洞天真人不会出手,如先前那般稍作阻拦已是极限了,要是亲自上阵,那自己背后的溟沧派却也不是摆设。
况且现在有自家恩师出面应付,更是无需顾忌,因此毫不理会,只道:“涵渊弟子,不必吝惜法力,全力诛杀此妖。”
二十三名弟子齐声答应,纷纷拿出事先备好的丹药服下,再是加力催动阵势。
如此一来,阵中雷光霹雳更是迅猛,仿若骤雨倾泻。
罗虬洪将身后披风一把扯下,将之祭在了半空。而后念动法诀,此物越展越大,最后将自身与族众一并遮护在内。
妖将卢常素与傅抱星同在法坛之上,他看了一会儿,提议道:“傅掌门,这老妖不好对付,又是蟒部大妖,此次出来,难免不带着什么厉害护身法宝,现下却不见其用出。定是还在打主意破出阵去。小妖以为,不若留着他那些徒子徒孙不杀,以此牵绊他手脚。”
傅抱星连连点头,道:“卢将军说得是。是我疏忽了。那些小妖脱了出去也无关大局。反是留着能让此妖无法脱身。”
他当即采纳此议。并于法坛传言下去。
底下弟子得了谕令,立时把重压全数转向罗虬洪,而其余小妖只作围困了。却不下杀手。
罗虬洪身在阵中,一时难以察觉到这等变化,还以为是自家守御得力,只是一边要分心照顾后辈,一边抵御阵气侵袭,法力耗损极多,不多时就生出了疲惫之感。
本想留着的后招也顾不得掩藏了,张嘴一吐,一粒猩红如血的宝珠飞出。
阵气被这宝珠所放血气一沾,顿被层层剥去。
傅抱星一见此物,讶道:“五迷乱尘珠?诸弟子小心守御了。”
同时不觉庆幸,暗道;“好在将此僚围困此间,不然锺台此次危矣。”
“五迷乱尘珠”非是什么至宝,凡是修道人搜罗到足够宝材皆可祭炼,此物厉害在可散可合,散播开来时无孔不入,能侵入禁阵之中污秽灵机。
但若秽气聚于一处,再于瞬息间倾泻出来,便有破阵之力。这蟒妖携此物在身,想来是为了破开锺台仙城禁制。
卢常素见大阵在那颗宝珠不断散去,好似无法阻拦,便道:“傅掌门,不如小妖下去帮衬二郎们?”
傅抱星却摇首道:“不忙,本来还想找一个机会出手诛杀此妖,现下他却自家送上门来。”
凡俗兵家有云,围三阙一,而此刻虽非故意放开,但道理相同,此妖眼见有了生路,只会不顾一切逃跑,反失了拼命之心,那么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他转过身,对站在一侧的宋初远打个稽首,道:“有劳宋真人出手。”
宋初远道声不敢,就把尸嚣教镇派之宝“无生宝棺”取出,往向天中一祭,便见棺中凭空放出无穷黑烟,随即又化聚为条条锁链,放出铿锵碰撞之音,往罗虬洪所在拿去。
此宝完好之时,应是绕天旋空,锁摄四方,而眼下则是能拘锁一处,但对付这头顾着闷头猛闯的大妖已是足够。
罗虬洪见烟锁逼来,要是退让,那么先前破开的阵气势必又会复原,犹豫了一下,运起护身宝光,任由锁链下来将自己困住,却仍是死命往前钻去。
只是过不许久,却觉浑身酸软,躯体之中真元竟被一点一滴吸去,只是此物有异,当即大吼一声,把原形一展,化一条百丈长的乌鳞巨蟒,再往上一撞。
轰隆一声,大阵竟被他撞崩了一个小角,自里扎出半截身躯,眼见就能逃了出去。
傅抱星却是不急,这阵势乃是活阵,只要将这妖魔拖住片刻,便又能将之圈入进来。
果然,罗虬洪挣扎几次,都不能彻底脱身,但这一耽误,阵势又是渐渐合拢上来。
傅抱星见得机会,手中剑诀一引,运起千夺剑气,借用阵力玄机,向前一指,剑光过处,顿把那蟒首切下。
众弟子见了大喜,心情不由一松。
傅抱星却觉那剑上没有半点气机夺来,立知不对,便道:“勿要松懈!”
他话音才落,那大蟒轰然炸开,四洒血肉亦将阵气迫开,同时自里飞出一道红光,同时有声道:“傅宝星,我来日必报此仇。”
卢常素道:“不好,是他法身逃去了。”
傅抱星一皱眉,正要飞遁出去斩杀。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不知何处飞出一道灰芒,将那红光一斩而段,那灰气,再是原处一搅,就将之彻底消杀干净了。
傅抱星正有些惊异不定,那灰烟一散,自里出来一个清雅女子,一袭浅白衣裳,好似玉莲一朵,站于罡风之上。他一见之下,不觉大喜,稽首道:“多谢三师姐出手相助。”
汪采薇言道:“师弟无需多礼。”
这时自她背后站出来有一红衣女子,她哼了一声,故作不悦道:“师弟,你谢了姐姐,为何不谢我?枉师姐我昔年总是照拂你。”
傅抱星忙再是一揖,道:‘原来四师姐也在此处,请恕小弟未曾看见。”
汪采薇一拉自家妹妹衣袖,嗔怪道:“妹妹这作弄人的性子该是改一改了。傅师弟如今好歹也是一派掌门。人前需照应他些脸面。”
汪采婷嬉笑一声,道:“姐姐说得是。”
汪采薇一脸歉然道:“傅师弟,我与姐姐来时,路上遇着几个鲤妖。怕生意外。故而绕路而行。却是来迟一步,不知可曾误了师弟你的事?”
傅抱星道:“师姐言重,若无两位师姐出手。今日定还要费一番手脚。不过既然两位师姐到了,有一事却需告知。”
汪采薇见他郑重其事的模样,也是收敛起笑意,问道:“师弟请言。”
傅抱星向北一拱手,道:“恩师法驾在此。”
汪采薇惊喜道:“恩师在师弟你这处?”
汪采婷也是瞪大美目。
傅抱星正色道:“正是。”
汪采薇稳了稳心神,道:“既然恩师在此,妹妹,我等需得速速前去拜见才是。”
傅抱星道:“恩师此刻,怕是在海上与那罗老妖斗法。”
“恩师与罗老妖斗法?”
两女俱是一惊,随即醒悟过来,汪采薇颤声道:“恩师,恩师他老人家成得洞天了?”
汪采婷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她一把抓住汪采薇胳膊,用力摇晃道:“姐姐还记得方才海上那响动么?想来是恩师正与罗老妖动手。”
汪采薇不觉心忧,道:“罗梦泽道行精深,乃是修行两千余载的大妖,却不知恩师能否胜过?”
傅抱星这时把后辈弟子叫了上来,一一拜见二女,随后道:“海上不是说话之地,两位师姐,不如先行随小弟回山。”
两姐妹自无异议,众人合作一道,行程小半日后,便就赶回苍朱峰。
只是一等六日,张衍却久久不曾归来,众人不免心忧。
到了第七日,一道混冥玄气自天边跨海而来,几有遮天之貌,傅抱星知是张衍归来,忙率满门弟子外出相迎。
张衍此次迫退罗梦泽后,便应南三派三位洞天真人之邀,乘法器于天外谈玄论道了一番,这才耽误了数天功夫。
在山外受了诸多后辈参礼之后,他入得大殿坐定,因见汪氏姐妹也在此处,便问起而今东华境况。
汪采薇道:“回禀恩师,自恩师走后,洲中并无太多变化,只是不久前,洲中又有一处地穴灵机外泄,却是在偏南之地,与之相近门派,只玉霄一家,我玄魔两家怕是过不许久,又会起了争斗。”
张衍微微颌首,以他如今道行,魔穴之争虽是激烈,但已不用放在他眼中,胜可喜,败亦无忧,只有那最后一劫,方才是真正分出胜负之时。
他再问几句,得知齐云天已然成就洞天,不禁感叹道:“齐师兄道行根基,同辈之中可称翘楚,成就洞天,乃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目光又投向傅抱星,温言道:“徒儿你坐守涵渊门三百载,而今可愿跟随为师回返东华?”
傅抱星听得此言,不禁有些犹豫,他心中自是情愿的,不说能得老师指点,就说能在洞天福地之中修行,也比每日在东胜洲操持门派之事好上太多。
只是想了下来,宋初远不久当去转生,涵渊门中就只自己一个元婴修士支撑大局,若是就这般去了,恐难守住门户。这宗门能得眼下之盛,却是他数百年苦心经营而来,非是说抛能抛的,只得道:“恩师,弟子恐是无法走脱。”
张衍一笑,语含深意道:“为师知你所想为何,不妨,待你何时卸了俗务,抛下尘扰,了了牵挂,便是你入门之时了。”
第四章 海渊亦难过劫关
张衍在东胜驻足半月,指点了涵渊门下弟子不少修道要诀,而后在傅抱星恭送之下,带上汪氏姐妹,乘蛟车离洲而去。
若按往日行道之速,至少需数月功夫才能回得东华,不过车辇得他法力相助,不下流电飞星,只十余日,就行至东海远海之外。
眼见此地再往前去,不用半天,便可那清羽门地界了,他思及此前曾得陶真人不少照拂,眼下既是路过,自当前去拜访一番。
他起手一指,化一枚符书出来,道:“张蝉,你执我手书,去往清羽门一行。”
洞天真人行进,其势浩荡,若不加以掩饰,好比黑夜举火,同辈修士不难察觉,此去通传不过出于礼数。
张蝉接过手书,拜了一拜,就起一阵大风遁去。
只是行出不远,却是瞧见云中横有一条金光大河,不觉奇异,仔细看来,却见其内有金鲤翻波,根本难以计数,其所去方向却与他一路,他眼珠一转,对着其中一条金鲤喊道:“那位道友且住了。”
那金鲤疑惑看他几眼,身躯一转,化一妩媚女子,问道:“道友有何指教?”
张蝉打个道揖,问道:“小道路过此地,见得贵众声势浩大,却不知你们是往何处去啊?”
这女子似无什么心机,照实道:“我家大王在海中发现一块上好灵田,先要迁去占了,免得让玄家得去。”
张蝉道:“你家大王可是渠老祖么?”
那女子掩嘴一笑。道:“奴家可没那福分。”
旋即想到这话对自家主人似有看轻,忙又收敛神情,道:“我家大王乃是老祖百孙之一,唤作‘业通真人’的便是,性喜结交同道,道友可如是有意投奔,奴家可为你引荐。”
张蝉再问几句,才得明白,这鲤部王孙,一旦修至元婴境。就需带了本家族人去开府。坐守一方。
来得海上的这数百年中,已是陆续占了海上不少灵机兴盛之地。
他疑道:“我闻这里有崇越、清羽两家,皆非我妖修,莫非他们任由贵部取之么?”
那女子道:“道友原来不知。那崇越真观米真人快至大限。哪敢这时出来。至于清羽门,虽陶真宏本事不小,但门下弟子却是不济。哪能与我鲤部相争?”
说及清羽门时,她言语之中,颇有不屑之意。
张蝉又与那女子言谈几句,从其手中讨得一个令牌,随后就找个借口脱身出来,绕了一个大圈,避开鲤潮,才往清羽门去。
先前他曾随张衍到过此处,按照记忆前行,却发现飞遁许久,却总在一片礁石附近绕圈,知是入了某座阵中,再也不敢胡乱走动,只大声道:“清羽门可有道友在此?小童乃是奉溟沧张真人之命前来送拜帖的。”
话音落下未久,忽然海波一分,喷起一阵烟雾,转出一个年轻修士,有些怀疑地张蝉看了一眼,道:“尊驾是溟沧派门下?且请稍待,我发符禀告门中。”
这时他后方有声传出,“不必了,把书给我便成。”
那年轻修士转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来了一名持着拂尘的中年道人,忙是垂首一揖,道:“师伯。”
那中年道人点点头,拿过手书,道:“既是张真人书信,当由我亲自送到掌门手中。”
张蝉也道:“那就有劳这位道长了,在下也可回去复命了。”
中年道人嘴中动了动,传了一道出阵口诀给他,道:“按此诀飞遁,道友便可出得此阵,只是近来鲤妖四处惹事,海上不太安稳,行走之时且请小心。”
张蝉道声谢,便按口诀所出得阵来,按原路而返,虽路上遇得几个巡海妖修,但有令牌在手,一路再无阻碍,不多时回了蛟车驾前,便将自己所见情形一说,又道:“老爷,小的观那清羽门都快被鲤部都快欺上门了,怕是情势不妙啊。”
张衍笑道:“有前人栽树,后人才得乘凉,陶真人便是那栽树之人,崇越真观立派数千载,底蕴极深,而那蟒部族众极多,又天生水族,要与这两家抢夺灵机,自然不易,莫以眼前一时来论胜负,过个数百载,方见真章。”
汪采婷在旁小声道:“姐姐,妹妹以为,要是再数百载,胜者必是清羽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