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中有光华闪灭不定,雷电交错,吞阳吐阴,飓风如龙,号哮苍冥,好比风雷之劫。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感应了一下四周,已知此地大致情形。
这岛上看去松懈,实则处处皆是立有禁制,戒备极严,自忖此处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倒是不惧此间修士,只是怕一起冲突,无法顺利入到风陵海中,便道:“前面引路。”
李义同做个虚引手势,道:“真人这边请。”
不多时,两人来至一处海畔边,此地泊有一驾巨舟。
李义同一看,却见自己手下之人被阻在外间,不得登舟,不觉神色一变,几步过去,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管事挤开人群,凑了过来,苦着脸道:“钟执事言,此舟有几名贵客,无法再载我等,叫我等下回再行。”
李义同皱眉道:“无法通融么?我这舟上,可有百缸寻缘土,正要送去宫主,若是耽搁了,他也吃罪不起吧。”
管事只是一味唉声叹气。
李义同无法,只得回去魏子宏身旁,道:“真人,此舟载了他人,唯有等下回大舟来此,方可启行了。”
魏子宏瞥了他一眼,道:“要等多少时候?”
李义同想了一想,道:“错过风期,恐要再等上一月了。”
魏子宏淡声道:“太久。”
他抬起首来,功聚双目,霎时一灵光照去,此刻凡在舟上之人,立刻变得迷迷糊糊,一个个如行尸走肉一般,自舟上下来,任凭旁人如何呼喊,都是叫之不醒。
李义同见此等诡异情形,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指着其中一人,道:“真人,此是舟上钟执事,无他却是驶不动那大舟。”
魏子宏随意一挥袖,钟执事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了看魏子宏顶上三团罡云,眼中满是惊惧。
“听得李义同请了一位客卿,想就是此人了,不过这怎似有些像魔宗手段?”
方才他明明察觉到自己一举一动,可身躯偏偏不听使唤,明明自家也有元婴修为,但在对方面前,却是丝毫无有反抗之力。
李义同上前道:“钟执事,我等可能登舟了?”
钟执事在此地往来迎送,无论眼力见识,都比整日躲在风陵海中修士高明许多,知道魔宗修士性情怪癖,许多动辄便下杀手,可不来与你讲道理,他哪敢再提先前之事,忙不迭说道:“好好,李道友请上舟。”
李义同见钟执事畏畏缩缩模样,顿觉扬眉吐气,身子一侧,“请真人登舟。”
魏子宏袍袖一摆,就去了舟上。
到了舱室之内。待坐定之后,过去未久,觉舟身微微一震,就知已是启行。
他自袖中拿出一副海图来,伸手一点,上便现出一滴铅贡银丸,随大舟左转右绕,就在图上滚来滚去,趟过一缕银痕。
这法宝名为“弥蔑珠”,能识地理天机之变。此时拿了出来。却是为了找出过那厉风障的办法,好方便日后自家往来。
一夜之后,到了破晓之时,外间风声渐歇。他出得舱室。见已是到了一片洲陆之上。
李义同凑了过来,恭敬言道:“真人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魏子宏道:“我方才在舟上时,听闻此地有一蝉宫花会。亦有心过去一观,你可知如何去?”
李义同又惊又喜,道:“我等正是奉要往蝉宫送土,正是顺路,可惜真人来得晚了,蝉宫花开四季,如今已是过去三季,如今过去,只能看得最后一季了。”
魏子宏道:“如此说来,你熟悉此间情形了?”
李义同立刻道:“小人在此地也算有几分薄面,真人若有事,尽管吩咐,小人定必用心去办。”
魏子宏一转念,自家去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这李义同看来熟识这里情形,倒是可以利用,便道:“我来此欲寻一人,其当是来此未久,乃是一道人打扮,亦有元婴修为,你若帮我寻得,我可自好处予你。”
李义同一听,拍着胸脯道:“真人放心,风陵海上,少有外来之人,若如真人所言,当是好寻。请真人稍候片刻,我去吩咐去几声,想来用不了许久,就有消息过来。”
魏子宏哦了一声,看他几眼,道:“那我便等着了。”
李义同对他一揖,便下去安排。
此人确非夸言,只一二个时辰,就回转过来,道:“真人,听闻月前,霜枫岛来得师徒二人,其中一个,与真人所述,倒有几分相似,传闻已做了霜枫岛门下客卿。”
魏子宏眼中一亮,道:“霜枫岛在何处?
李义同道:“此往东去三千余里,就是霜枫岛地界了。”
魏子宏既察得此人下落,再无半点迟疑,抛给李义同一瓶丹药,就纵身上天,化遁光一道,飞空而去。
散谷岛上,苏奕华自那周子尚离去之后,经反复思量,终于决定行一步险棋。
他关照弟子一声,命其在洞府等候,自家则是穿云入空,到了极天之上,把那枚周子尚所赠玉佩拿入手中,起法力一运,便倏尔一跳,便化光飞去。
过有半个时辰,远处过来一道遁光。到近处一落,光华散开,周子尚自里踱步出来,看了他一眼,笑道:“苏道友既找上周某,可已是想清楚了?”
苏奕华不提此节,反是道:“周真人,你可知当年邵真人打上你玉霄地界之前,曾在风陵海中留有一处小界么?”
周子尚一怔,道:“有这等事?”
苏奕华道:“据苏某所知,这小界之中,藏有不少上好丹玉,只是苦于功行不足,无法入内,周真人若能助我,我便应你之意,入得玉霄门庭,此间得来好处,也愿与真人共享。”
周子尚顿时大为意动,他找上苏奕华,本就是图谋龙府,存了自己家吞下来的念头,实则并未上报宗门,现下竟又多了一处小界,更是意外之喜,道:“不知周某该如何相助?”
苏奕华先将自家所持符诏示予他看,将此间原委道个明明白白,最后才道:“还有一张符诏,却是在那霜枫翁氏手中,只是要叫那翁饶老实交出,必是不能,那便只能下手抢夺了,原先我无有把握,但若能与周真人合力,却是十拿九稳了。”
周子尚目光闪烁几下,笑了一笑,摇头道:“苏真人太过高看周某,翁饶毕竟一派之尊,要夺此物,只我二人怕是不够。”
苏奕华道:“那依周道友之意该如何?”
周子尚笑道:“我与蝉宫宫主有几分交情,若有她出力,把握当大上几分。”
苏奕华似有些犹豫,道:“再多一人,也不是不可,只是……”
周子尚打断他道:“我知真人疑虑,我等皆可立下契书,如此真人可还放心?”
苏奕华想了一想,勉强答应下来,只是此刻眼底之下,却有一丝嘲弄之色划过。
第三十五章 蝉宫梅红殷如血
就在魏子宏入得风陵海界时,外间也是来了一人。其身形高大,面庞方正,鼻直额宽,但眉宇之间有一股凶煞之气。
此人名为渠商,乃是鲤部此辈之中族中功行最高之人,修为已至三重境中,渠岳此回为夺龙府,恐他人无法压下有诸宝傍身的苏奕华,故才遣了他来。
只是到得风陵海外,却也同样受阻于风阵,不过他也自有办法。
取了一道符诏出来,喃喃念咒,不一会儿,拘了百余个在此海之中修行的水族上来。
稍稍问了几句,却是自一鲨妖处明了渡海之法,便化一缕烟气入其腹中,借其躯游走海下,极是顺利的过了涡流过来。
只是外界风阵稍弱,尚是好过,越往里去,则风势越强,再想这般轻松过去却是行不通了,只能乘舟而渡。
也是他来时在路为避玄门弟子,有所耽搁,晚来了几日,这月恰好是此地一年之中厉风最为强盛之时,无有半条舟船往来,无奈之下,只好在外坐等。
魏子宏按照刘义同所指方位,往东一路飞驰,很快入了霜枫岛地界,只是到了此地,明显可见戒备比外间紧密了不少,海面之上,时不时有修士来回巡守。
他只知散谷岛大致方位,这般去找,恐是还未与对方照面,便会与霜枫岛修士对上。
转了转念,见不远处有一荒岛,就落了下去。待一名弟子模样的人从顶上经过时,他一探手,将之抓了下来,摔在脚下,问道:“你可是此处修道之人?”
那名弟子初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待见得魏子宏,顿时惶恐起来,道:“是是,晚辈正是霜枫岛上弟子。”
魏子宏沉声道:“最近你岛上来了一名客卿,作道人打扮。身旁还有一徒儿。你可知他住在何处?”
那弟子战战兢兢道:“前辈,小人位卑职小,这等事无从得知啊。”
魏子宏再问:“那此地可有知晓之人?”
那弟子犹豫一下,手向一处一指。道:“往此处百多里。有位白沙翁。也是门中客卿,想来他是知晓的。”
魏子宏望了一眼,果是见得一座大岛。隐有灵机环绕。他点了点头,一指点在其眉心之上,此人顿时变得神情呆滞,双目无神。随后一跺脚,化光遁向那处。
到了岛屿近侧,他察觉到禁阵阻拦,只是置得极为粗陋,在他眼中看来,处处皆是破绽。当即掐了一法诀,化为一道白茫茫的烟气,似云似雾,径直穿行进去。
岛屿之上,此刻正有一名皓首白衣的老者在石上打坐,感觉灵机被人触动,咦了一声,猛然站起,沉声道:“何方道友来此?”
魏子宏现身出来。道:“你可是白沙翁么?”
老者面露凝重之色,对方能这般轻易闯入他阵法之中,显然修为比他高上许多,拱手一礼,道:“正是在下,尊驾来我修行之地,不知意欲何为?”
魏子宏道:“此来只为寻一人,此人名唤华辛,你可知晓他下落?”
白沙翁道:“原来是找华辛真人的,若未记错,此人好似在东面散谷岛上修行。”
魏子宏又道:“我初来此地,路径不熟,道友可有海图?”
白沙翁苦笑道:“老朽只是此地客卿,哪有这等物事,不过在此久了,此地大小灵岛分布,倒也知晓一二。”当即嘴唇翕动,传音过去,将自家所知如数道出。
魏子宏听完,冲他一点头,道:“多谢告知了。”言罢,起了一遁光,冲天飞去。
白沙翁见他离去,顿觉浑身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门外有一弟子声音传来,道:“恩师,方才弟子好似见得有一道遁光出去,可是……”
白沙翁呵斥道:“哪有什么遁光,分明是你眼花了,给我好生修炼,莫要分心了。”
门外弟子只得诺诺退下。
魏子宏出岛之后,认了认方向,便起全力飞遁,只半个时辰就得散谷岛外,隔远望了一眼,见这岛屿上灵机薄弱,也没有山水之势可借,判断出并未布置有禁阵,便再无顾忌,当即纵光上前。
到了岛上,他转了一圈,却发现这里只几个小妖,并不见那苏氏余孽下落,便随意拿了一个小妖过来,施了一个夺魂之术。
这一番查探下来,这知晓原来苏奕华出去已有一日,此刻不在岛上,不知何时回来。
他盘算了一下,霜枫岛海域着实不小,他不知对方去作何事,根本无处去寻,好在已然找到了对方落脚之地,若无变故,必然会回来,不如就在此地等候。
于是一挥袖,此地数十小妖轰然化为飞灰,自己则是落坐下来。
只是过去还未有一刻,却忽感南面灵机大盛,有道道遁光飞起,看得出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转了转念,决定前去一探,身躯一拔,就化光飞去。
几是同一时刻,一驾龙首金车正往东而行,霜枫岛岛主翁饶坐在车中,脸色阴沉无比。
方才传来消息,他一幼子,在海上嬉玩之时,强辱了一名女修,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此女是蝉宫方入门的弟子,蝉宫宫主肖莘闻之大怒,立刻出手将之扣下,还要他亲去领人。
风陵海有上百势力,但蝉宫、霜枫岛、五驹崖这三大派为大,互相也是常有争斗之举。
五驹崖掌门数月前寿尽身亡,翁饶正准备动手侵吞其几处灵岛,为此,他前些时日还亲赴蝉宫花会,以和缓彼此关系。哪知才回来未几日,就出这等事,他也是恼怒异常,大骂自己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同时又暗恨蝉宫不给脸面。
他修道至今,已有七百余年,平日又好纳美色,儿孙不计其数,平时哪怕死了一个,恐连名字也想不起。但此子却是不同,其母族恰是五驹岛上之人,此回还有大用,况且他身为一门之掌,若连自家儿子都保不住,那脸面又往何处去搁?故听得消息,顾不上其他,立刻起了车驾赶往蝉宫。
行至半途,忽听背后有声呼唤,道:“掌门慢行。”
翁饶回身一看,见是一名驼背道人,便道:“原来是金长老,你来作甚?可是门中有事?可先压下,待我回来再做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