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蝉这才把目光转去,见魏子宏站在那里并未离去,蹙眉道:“诸位可认得此人?”
一名长老道:“此人既然坐观我等剿杀霜枫岛修士,纵非友,当亦非敌。”
一名青袍老道沉吟道:“宫主,依老朽之见,此人手段有几分似那魔宗修士。”
“魔宗修士?”肖莘一惊,她踌躇了一下,道:“遣一人去问问来意。”
青袍老者自告奋勇道:“老朽昔年与几名魔宗长老曾打过交道,还是老朽去为好。”
肖蝉点首道:“那就有劳古长老了。切要小心。”
青袍老者一礼之后,就往魏子宏所在之地过来,因将方才一幕看在眼里,是以他十分谨慎,并不敢贸然上前,远远打个稽首,道:“敢问道友自何处来?”
魏子宏看他一眼,淡声道:“我来此地只为抓一门中叛逆,与汝等无关。”
青袍老者很是知趣,并未追问是谁。又是一揖。便自退去。待回了来处,就又将魏子宏原话复述了一遍。
肖莘也不是蠢人,猜到魏子宏十有八九是为那位华辛真人而来,暗忖道:“若是此人也是为抢夺小界符诏而来。倒是不能放过。待周道友出来。再一同对付他。”
此时云翰一气天之中,漫天俱是罡风雷火,苏奕华与周子尚二人一左一右。正盯着翁饶车驾围攻。
只是两人虽联手对敌,但彼此仍是互相防备,又为防对手窥看自家手段,是以皆未曾使出全力。
在这等情形下,翁饶一时虽被逼得狼狈无比,但却还能支撑得住。但如此下去终不是办法,迟早也会法力耗尽,于是大声道:“两位,我与你等素无仇怨,为何苦苦相逼,两位想要什么,尽可说来,只要翁某有的,都可拱手奉上。”
苏奕华一声不吭,他是不会将符诏之事主动道出的。要是对方知晓缘由之后,不肯屈服,反以物为要挟,那只会陷入被动之中,故他宁可先将之杀了,再去慢慢搜寻此物下落。
周子尚却未有马上回言,他目光闪烁不定,手中攻势也是微微一顿,显然再暗地里盘算得失。
翁饶发觉自己此言一出,压力顿时轻了许多,显然此事不是不可商量,顿时精神振奋,满含期待起来。
苏奕华看在眼里,不由面露冷笑,周子尚若是看得清楚,就不会将真相说出。
过了片刻,周子尚似终于拿定了主意,开口道:“翁掌门,恕周某无礼,若你能束手就缚,并立下誓言,必将我等索取之物送出,那我可保你性命不失。”
翁饶对周子尚此语他根本不信,要是做了此事,那才真正生死无法自主了,不过他至少知道确实是为了身上某件物事,而非是私仇,便用商量语气说道:“周道友,我信得过你,但却信不过华辛,我好心好意收留此人,他却是图谋我身上之物,无疑是豺狼之性,我愿与周道友立契,只要不是身家性命,都可奉上,但周道友也需应我一事,便是与我一同除杀此僚!”
周子尚叹一声,道:“翁掌门,我与你口中这位华辛真人早便是签下法契的,离间之策,便不要再用了,那物事也非是周某一人可拿,还望你成全。”
苏奕华这时也道:“翁掌门有一句说得好,你与我等并无冤仇,要是你果能依周道友先前所言而为,贫道也无意取你性命。”
翁饶看了看二人,仰天大笑,随后满脸狠戾道:“你等莫非以为我好欺不成?这等话就休来骗我了,不过以死一拼罢了!”
周子尚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那只有我自家来拿了。”
他一招手,一道金光却是自罡云之中飞出,霎时破云穿空,发出厉啸之声,往下直刺而来。
翁饶听得这声势极大,不敢硬接,忙祭起一枚玉符祭在上空遮挡。
苏奕华露出嘲讽之色,霜枫岛祖师邵烛好歹能与灵崖上人斗法,其人门下不知和玉霄弟子有过几次交手,这翁饶竟然连这“星神金刺”也是不识,当真不配做一派之主。
此针共分七种,可谓各有妙用,而这一根名曰“青枢金刺”,却专是用来破击护身法宝。
果然,金刺在那符上一啄,啪地一声,竟是将之凿了个粉碎,再掉头一转,直击龙首金车。
翁饶急急起得法力,将得车上禁制撑开,可那金刺在周子尚御使之下,瞬息间连刺数十下,不一会儿便变得光华黯淡,眼见就要破散。
苏奕华见有机可趁,暗暗抓了一把雷珠出来,往下就是一洒。
翁饶大惊失色,忙起遁光自车上脱出,才方离去,金车在雷光之中被炸了个粉碎。
这时金刺又是刺来,忙祭了一枚金圈出来,在半空一转,连那金刺居然摇晃不定,似要被其吸去。
同一时候,他又将一枚鹅卵大小的霜丸掷了出来,此物才一至空,立时有寒风刮起,使人如堕万载冰渊。
苏奕华与周子尚都见状,都是起了法宝护遮护,又退去数里,方才避开那股寒芒,再抬眼看去,见翁饶已远远退至另一边。
周子尚道:“翁掌门,在我神通之中,你休想逃去。”
翁饶古怪一笑,道:“那也要你二人与我一道陪葬。”
他起指将顶门一划,整个人竟是慢慢变得苍老干瘪,好似一瞬间,浑身精气血肉都被吸走。
与此同时,可见其那伤口之内露出一只顶上猩红的虫豸,正轻轻扭动,好似就要醒转过来。
“朱烛虫?”
苏奕华脸色大变,这分明是以精血饲虫之法,这虫个头如此之大,虽非王虫,但也差之不远了,绝非他们二人眼下所能对付,扭头道:“周道友,快些收了神通。”
周子尚却是转过头来,对他莫名一笑。
苏奕华顿时心下一跳,这时忽然感觉头脑一晕,顿时醒悟过来,自己中了对方手段。
他默默一察,身躯之中竟是多了一股邪气,也不知是何时侵入进来的,法力竟然有些运转不动。
就在这时,翁饶也是身躯剧烈一震,那顶上虫豸竟是不在动弹。
周子尚叹道:“翁掌门这法门一成,再以元灵附着虫躯,恐我等也只能远而避之,只可惜,我既把你等拉入瀚云一气天中,又怎会不准备后手?”
他所用之物,名为“乱神香”,乃是南崖洲自一种毒虫身上采炼得来,能化邪气无声无息侵入修士躯壳之内,遏住其精元气脉,此物唯惧日月之光,天地之风,但在这小界之中却无此等顾忌了。
翁饶满脸不甘愤恨,用尽气力指着他,嘴巴张了张,似要说什么,却仍是未能说出,随后往前一载,竟是跌下了云头。
苏奕华见得此景,忙是拿出一瓶丹药吞服下去,看着周子尚道:“好算计!”
周子尚笑了笑,根本无有拦阻此举,要除去此气,修士只需找一处地界,行功运法便可,但是他根本不会给对方这等机会,是以好整以暇。
苏奕华服下丹药后,把手一抖,祭了一面大旗出来,随后往后一退,就躲入进去。
周子尚不屑一笑,把手一招,青枢金刺顿时飞来,将那旗帜戳了一个窟窿。
可方才做完此事,他却笑容一滞,就见那残旗之后,又有数百一模一样的旗帜飞出,并向西面八方投去。
此宝名为“震晨旗”,修士若遇上危急之事,可遁至里间藏身,要想找了他出来,唯有将数百旗一面面削去,若是运气不好,极可能毁去百余面也找不到正主所在。
这本非什么至宝,在斗法时使出,通常只能拖延战局,可用在此间,却收得奇效。
周子尚连连祭出罡雷,一连打散数十面旗,却也未找到苏奕华躲藏的那一面,顿知是自己失策了。想要将之全数收拾干净,那至少也需小半个时辰,那时对方早把身躯之内的邪气压下了。
他心思一转,却是又笑了起来,伸手一探,就有一股白气将翁饶肉身提了上来,将其袖囊解下,灵机入内一转,不由大笑道:“原来在此!苏道友,既你不取,周某便笑纳了。”
第三十八章 开得故界门,纷纷入烛关
苏奕华虽躲在了法旗之中,但对外间动静仍是留意,听得周子尚之语,有那么一刻,他忍不住就要冲了出去。只是身上邪气未除,也只好先忍耐下来。
过去约莫盏茶工夫,他终将邪气压了下去,忙又吞服了几枚辟邪驱毒的丹药,这才将飞空宝旗一收,自里行出,稽首道:“道友果真得了符诏么,那贫道倒要恭喜了。”
周子尚一声大笑,道:“眼下两枚符诏已全,不如就此前去开了小界,道友以为如何?”
因只苏奕华一人知晓龙府何在,强逼显然是不成的,故他原本谋划,是利用外毒将此人与翁饶先行制住,如此既可逼问出龙府下落,又能一人独吞两张符诏。
眼下既然筹谋失败,那与其这般纠缠下去,还不如先开了小界,再说其余。
苏奕华心念电转,经方才那一事,他对周子尚也多了几分忌惮,若对方果真从翁饶手上得了符诏,此议倒也不是不可接受,至多到了小界之中,再各施手段罢了,于是道:“道友说得甚是,原本立契之时,就说好共享小界,自是当如前言。”
周子尚一笑,把手抬起,轻轻一挥,须臾,就撤去了神通。
苏奕华见眼前仿佛拭去一层薄雾,天光及身,知是出了一气天,他目光往四下里一扫,见周围唯有蝉宫修士,霜枫岛之人却是一个也未曾见得,知晓不是逃了,就是被对方斩杀干净了,不由暗骂其无能。
肖莘见周子尚出来,脚踏轻云,迎了上去。秀目凝注其面,问道:“周道友,如何了?”
周子尚沉声道:“道友且放心。翁饶已死,我已拿到那物。”
肖莘心下一喜。道:“那下来如何?可是……”
周子尚拦住她话头,往蝉宫那几名长老处有意无意望了一眼,道:“道友莫急,那处地界,越少人去越好,人多眼杂,却是不便。”
肖莘知他意思,轻轻点首。道:“道友言之有理,请稍带片刻,待我将宫中之事安排妥当,再随二位一同去。”
走了几步,她撇了一眼远处,却不见魏子宏身影,妙目一转,道:“有一事却是忘了告知道友,方才两位与翁饶相斗时,却是来了一名海外修士。说是来追缉一名门中叛逆,不知道友可是认识?”
“门中叛逆?”周子尚心下一惊,暗忖道:“莫非说得是苏氏?难是溟沧派的人到了?”
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沉声问道:“人在何处?”
肖莘抬袖指向一处,道:“方才还那里,现却不见影踪,许是未曾找到欲寻之人,故此离开了。”
周子尚却未放松警惕,扫两眼,又问道:“此人修为如何?”
肖莘道:“与我等仿佛,只是手段诡谲,却似魔宗路数。”
周子尚一怔。皱眉道:“魔宗修士?”
他再一思索,不管此人身份如何。现下不见影踪,那不是藏在暗处。就当真离去了。好在自己这一方人多势众,只要来得不是三重境修士,倒也无需惧怕。
此刻众人上空,魏子宏正隐遁在一团云雾之中,他视线却是一直追在苏奕华身上。
“这叛逆果然在此,要杀他不难,但要打听出龙府下落,却要设法活捉。”
那些蝉宫修士并不放在眼中,但是周子尚在此,他却不得不慎重了,故此并不出手,只在等待合时机会。
肖莘与周子尚语毕,就转身来至宫中几位长老处,她神色慎重道:“诸位长老,稍候本宫与周子尚同去那处小界,路上会留下印记,你等可假意离去,稍候再跟了上来。”
有一名长老意动道:“宫主的意思是要抢下那处?”
肖莘摇头道:“本宫却无有此意,但人心难测,总要防备一手才好。”
那长老附和道:“宫主说得是。”
再低声商议几句后,众长老对她一揖,便就遁空飞去。
周子尚直到这一行人俱都不见了影踪,这才抬头道:“苏道友,请前面带路。”
苏奕华打个稽首,身化光虹,当先飞去,周子尚与肖莘也是起得遁光追来,身位只比他稍稍落后一些。
魏子宏见这一行人齐往一处飞去,思忖了一下,也是跟了上去。
飞遁有小半日后,三人就来到至那处石林岛上,苏奕华寻着那处地宫门户,就落身下来,手指下方,道:“那界门就在其中,两位道友请随我来。”
说罢,就先行向下走去。周子尚与肖莘交了一下目光,亦是步入里间。苏奕华倒是未曾作弄什么手脚,引得二人上了正道,不多时,就来至两座法坛之前。
他缓步上了左侧那座法坛,道:“还请周道友到对面法坛上,我二人合力,一同引动符诏,就可开得界门。”
周子尚感应片刻,见四周别无任何禁制,这才放心,飘身上了右手法坛,一翻手,就取了一枚符诏出来。
苏奕华看了一眼,暗道:“果是落到了他手中。”
他不再多看,将法力一运,少时,两人面前那座大石镜上就荡漾出一阵阵如水波纹。
周子尚也不敢怠慢,起两指夹住符诏,法力就是一运,霎时间,好似水面被大石击中,那石镜之上爆开一道光华,两人就感觉一股充盛灵机涌上身来,不由都是露出喜色。
可下一刻,两人脸色却同时一变,那手中符诏竟就悬在法坛之上,任凭他们如何使力,也无法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