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采薇点头表示知晓,接了法宝,就退下了去。
景游在旁道:“老爷,未想到竟会被那魔头逃入魔穴之中,此次玉霄派怕是难守门户了,只不知先前答应给我溟沧派的丹玉会否有甚变故?”
张衍道:“玉霄派当初之意,是要我溟沧派压制那血魄宗,令其不得南下,此事已然做成,不管此回是胜是负,却也赖不得此事。”
景游幸灾乐祸道:“若是那天魔当真出世,玉霄此次恐怕不但守不住魔穴,还要弄个灰头土脸。”
张衍淡笑一声,道:“天魔若出世,这天下诸真,怕也无有几个能坐得住。”
司马权因此身被重创极深,出了恒砂道后,怕还真观二人追来,竭力往至魔穴下方窜去。
魔穴浊气强盛,但对他来说不啻吃下一剂补药,越往深处行进,便越觉舒畅,行有半个时候之后,残破形体已是渐渐恢复过来,自感用不了许久,就可恢复至全盛之时。
这一路之上不断默察自身,发现元婴法身与真魔之身相合后,他不但可以使得门中诸般神通道法,便连真魔种种变化之术也是信手拈来,不觉大是欢喜。
这也是相真灵通的神妙之处,到了此时,他才算是真正得以把这门功法修炼完全。
他自觉此时就算再与方才那两个还真观修士撞上,也可与之一战。
有了这番信心,便不再急着逃奔,而是一边回复元气,一边下行。
大约有半个时辰,终是到得魔穴深处。
此处灵潮激涌,奔走如怒海狂涛,任何一个象相境之下的修士到此,都会有举步维艰之感。但他却是如鱼得水,不由大为贪婪的吞吸了数口灵机。
再算了算时辰,至多一日之后,这灵穴便会彻底凝成,到时所有一切便会归于平静。而灵门若在那时还未有人到得此地,此战便算是玄门一方胜了。
可若他在此处起了灵香,那结局自又不同。
只是可惜,法身挪遁之时,所有法宝法器都无法携在身上,那灵香自也是一并弃了。
不过便当真此香在手,他也未必愿意去做此事。
虽他此刻还神思清明,并不似诸多前辈一般失了本性,但心下却是明白,自己已不是原先那个冥泉宗修士了,到底是他窃据真魔,还是真魔吞了他,连自家都说不清楚,门中上真又岂会信他?说不定见了他,未免祸患,顺手镇杀也不无可能。
“眼下有这灵穴在此,我如吞吸足数灵机,借此成得天魔之身,那时候却不用畏惧任何人,便是有洞天真人到此,也可与之较量一二。”
“要是做不成此事,这灵穴底下沟壑万千,四通八达,我随意往地下一躲,只要不去主动惹事,却不信还有人寻得到我。”
这念头一出,他忽感神思一阵清明,身躯运转之间更是如意,不觉有些奇怪,只是一时不明其中道理,而且眼下也不是深究之是,故也未再去深想,就在灵穴之中坐定下来,默运冥泉宗秘传法门,汲吸灵机。
过不了多时,他身躯忽然如烟雾一般化开,缓缓旋动起来,且不断往外扩张,好似此投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涡流。
过不一会儿,四周滚滚流荡的不部灵机不再往上走,而是往他所之地聚集过去。
过去一个时辰,他已然把灵机积蓄到最足,若照功法所述,按部就班修习下去,只差一步,就可凝筑为天魔之身。
可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有一股莫名识念盘踞在自家神魂之内,不觉大惊。
默察了许久,才悚然发现,其竟是那真魔所留。
他本是以为,早在自家出来取代其的一瞬间,这魔头烟消云散了,未想有这等变故。
他起意一探,与那识念一撞之下,神魂之中轰然炸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恍惚之间,明了了其根底由来。
但魔头无情无欲,并无本我执念,但只要对自身有利之事,却都可去做得。
方才因察觉到放了他出来可保自身安稳,故而任凭他御使魔身。
到得后来,发现由司马权为主,更能避危躲灾,于是再次把自身放在从属之地。
不过这也是其一时臣从而已,只要他行事稍有失利,其就会再一次出来争抢君主之位。
明白了这其中缘由,司马权也是一阵心惊。
他这才想到,难怪先前修炼相转之法的前辈少有能至完满地步的,原来是有这等缘故在内。
强行窃据真魔身躯,好若两虎相争,便是分出了胜负,也是坏了根底,这等强行手法却是行不通的,唯有设法让那魔头主动退居其次,慢慢降伏,才可最终修成真功。
既然此刻还是以他为主,那魔念不来生乱,他也不再犹豫,霎时转动法诀,往那最后一步行去!
而此时地表之上,由于玉霄弟子在周廷命令之下多数撤走,外围抵抗已近乎无有,故魔宗修士一路无阻,很快杀至正阳玄坛之下。只是这法坛着实坚固,他们一时半刻却也拿不下来。
天穹之中来回播荡的魔穴灵光渐渐黯淡下来,这等异兆立刻引起了此间修士注意。
一名魔宗长老见了,神色一变,暗忖道:“看这模样,莫不是灵穴快要凝就不成?”
他心下大急,刚要催动弟子强攻,却有一人手持赤红符令,足踏飞舟而至,对他喝道:“靳长老,门中有谕,命你等速退。”
那长老见那是一枚赤色符令,心下一凛,尽管不解,可也不敢违抗,极为不甘地看看了那法坛一眼,招呼了门下诸弟子一声,便就撤出了此地。
同一时刻,所有围攻法坛的魔宗修士都是接到令讯,皆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正阳玄坛之上,周廷一人坐在高处,他看着上百道遁光好如躲避大敌一般远离此处,不觉冷笑几声。
他起了身来,举手一招,将法坛最上方一面幡旗拿来,持在手中,而后面带决然之色,一个纵跃,起一道遁光,往魔穴投去。
第七十一章 星河难炼不死魔
距离魔穴千里之外,靳长老率门下弟子落在一处山头之上,只是望着灵穴方向,眼中却满是不甘。
他方才已是杀至那正阳玄坛之下,玄门弟子节节败退,眼看就可破开法坛,夺得这滔天之功,可一道法令却将他召了回来,着实令他气闷不已。
过去不久,又有数十道遁光飞来,忽听天中有人招呼,他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发如银丝,身着宝蓝长衫的修士,把手一拱,道:“原来肖师弟,你怎也回来了?”
肖长老笑道:“师兄莫非不知,所有我灵门弟子,皆已全数撤出来了么?”
靳长老本还以为自己回来是门中另有排布,听得此言,方知非是如此,看这情形,倒好似要弃了那灵穴一般,不觉惊疑道:“这是何故?”
肖长老把遁光一按,落身下来,道:“师兄方才莫非不曾见得那灵穴异状?”
靳长老道:“自是见得,莫不是那灵穴提前孕成了?”
肖长老摆手道:“非是如此,我听万俟师兄言,那是真魔吞气,凝筑天魔之相,为免我等受了侵害,故才把我等召了回来。”
靳长老大吃一惊,道:“那灵穴方成,怎会有真魔在内?”
肖长老意味深长道:“既非天成,那自然是有人事先布置的。”
靳长老气怒道:“谁人如此大胆?”
肖长老笑道:“此次攻伐由司马师兄一手谋划,他有镇灵之术,想来弄几头真魔当是不难。”
靳长老怔了怔,气急道:“司马长老怎如此不智?”
肖长老冷笑道:“这又非是什么奇事,他顷灵坛这一脉,历代前辈。都有欲成此道之人,此回宇文师兄主持之事交由他做,便早该想到有此事了。”
靳长老若有所思道:“肖师弟,此次虽是司马长老主持大局,但许多布置,却仍需听宇文真人的。你说这前后之事,会否是真人他暗中安排的?”
肖长老心下一凛,喝道:“师兄慎言,这等魔头,为我灵门共敌,宇文真人怎会如此做?”
靳长老也知自家失言,这话若传了出去,怕对宗门不利,顿时不敢再说。
魔穴之内。周廷冲去数里之后,似想到什么,顿下身形,把袖一抖,放出一幢宝塔来,塔龛之内坐有一名与他长相一般的道人,却是他自家肉身,当即往上一扑。与之合二为一,再立起身来。引一道星芒过来在前开道,继往深处遁入。
他心下已是有了决断,此番下去,要是对方已然成就天魔之身,那结局自不必说,要是其还在未成之际。那么哪怕舍去性命,也要设法延阻其势。
他此前来过此处,知晓魔穴灵潮奔涌愈烈,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故先压住气机。小心前行。
只是去得一段路程,却觉不对,这回飞遁之时毫无滞碍不说,便连原先无处不在的灵潮也是不见半分。
念头一转,知是当与那魔头有关,不定其已快要到那成就之时了,顿时目现厉芒,强运法力,不顾一切朝下疾冲。
飞去不知多久之后,他眼见下方有一道幽沉黑烟,在那里盘旋转动,看去好似一深不见底的漏斗,所有浊气灵潮都被吞入进去。
他凝神看有片刻,一声不发,使动全身法力,就把手中幡旗向下掷来。
还未到得那雾漩前,忽然自里飞出一道黑烟,晃眼变得一个黑袍道人,他把手一举,一股黑风扬起,幡旗就被托住,一时无法落下。他眼望过来,道:“周真人,你又何苦来此?”
周廷哼了一声,厉声道:“这方清正玄天之下,岂容尔等邪魔存世?”
司马权听他言语之中意喻玄魔两道势不两立,不觉哈哈大笑一声,道:“我不来找你,你却先来找我,也好,今日就领教一下你玉霄派神通道术。”
周廷明白,对方能出来与他说话,当还未成就天魔之身,自己显然来得正是时候,故不再多言,法诀一拿,那幡旗一震,旗面劲动,放出丝丝毫光,哗啦一声,就将裹在周遭的烟气抖开,而后飞去天中,冲出千万缕金光,将这地底魔穴照得一片光明。
司马权被那光华拂身,顿感不适,知晓此物对自己颇有威胁,正要设法破了这法宝,却见周廷背后一道星光浮现,眼前景物顿时一变,好似已入另一片天地之中。立刻认出,自己是被困入玉霄派神通“云瀚一气天”内。
他不觉哂笑一声,他乃是真魔之身,这神通能困住别人,就留不住他,当即把身一转,遁入无形之中。
周廷目光一移,好像知晓他往何处去一般,脚下一踏,使一个“周天方寸”,霎时挪移其三丈之外,再咬破舌尖,猛然朝前喷出一口精血来。
司马权不曾防备有此一招,被那精血着身,立刻就被破了无形之躯,被逼得显得身形来。
周廷知晓至多数个呼吸,这魔头就能将这血污炼化,不过这片刻机会,对他来说已是足够。
他把袖一挥,挟起八道神威星雷珠,头尾相接,灵光四溢,隐带风雷之声,化作热芒金虹,劈空打来。
司马权此刻虽无法化转无形,可一身冥泉宗神通仍在,倒也不慌,见他来势滔滔,看去难以抵挡,便一提法力,就欲起了黄泉遁法,有意避开正面。
哪知这个时候,一股庞然压力裹了上来,身躯却是一僵,立时明白是中了禁锁天地之术,急忙拿了一反咒,想要解了此术。
只是那雷珠已然落在身边,霎时炸裂开来。顿将他撕扯成无数黑灰烟雾,漫漫散开。
然而下一刻,一阵阴风吹过,那烟雾动荡,倏尔一聚,就又重新显化出形体来。
他把袖一负,道:“周真人固然法力高强,但只凭这些手段,想要杀我,却还不够,再如此下去,怕是难免葬身于此。”
这里浊气无穷无尽,他几乎没有败阵的可能,哪怕此次当真被搅了好事,无法成就天魔之身,大不了稍候再重头来过就是了。
灵穴凝就,至少还有一日,但对方破解无形之术,却需用自身精血,这法子代价极大,不用拖到那等时候,怕就油尽灯枯而亡了。
周廷冷身道:“周某此来,便未想着回去,誓与你这魔头周旋到底!”
司马权笑一声,道:“道友一意求死,我自当成全于你。”
周廷不再与他说话,在手臂之上一划,把腕一振,就有无数血珠纷洒出来,而后一指天穹,顶上幡旗晃荡,又生出灿光烈芒,须臾将对方笼罩在内。
司马权见血雨淋下,知是无法遁转,索性躲也不躲,任由身躯被那光华照中,而后在在紧随而来的雷芒之中被打了个粉碎,但只过去几息,烟气聚来,就又复回原貌。
周廷接二连三在身上划开伤口,自上方抛洒精血,逼其显形,再施展法力神通轰打对手。只是每一回将对方打散,过去不久其又会重聚出来,但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仍是不断出手。
半个时辰之后,周围飘过一阵阵云烟,却是他法力不济,已无法维系这“云瀚一气天”,这方天地终是散去。
他动作不禁停了下来,默默一察,这具肉身亏损极大,已是坏了道基,不可他已存死志,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他携了肉身出战,本想以自身为饵,引得对方入到自己躯壳之内,先以精血污秽其魔身,再崩散法身,断其灵机,便杀不死这魔头,也可将之重创,拖缓其成就天魔的脚步。但不想对方方始终不曾上当,当是识破了自家用意,不觉仰天一叹。
“该是到了了结之时了。”
他不再去管司马权,而是盘膝一坐,起指头一点眉心,法身之上,就冒出一缕缕灼亮星芒。
司马权见状,哪还不知他要做何事,也是动容,嘿然一声,摇头道:“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