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会儿,司马权自里现身出来,不过身影虚虚淡淡,似是随意来一阵波荡都能将他吹散。
两名女弟子本来有些惊慌,然见得是他身影,忙是跪下,道:“弟子拜见恩师。”
司马权缓缓落下,在鼎耳之上站定,他言道:“起来吧。我那天外魔身方才与溟沧派张衍一战,似已不敌被毁,下来需得潜心蛰藏。休养数十载才有可能复还了。”
司马权这分身若与主身相隔太过遥远,便会断去联系。彼此分隔为二人。就如当年他遁去虚空找寻机缘,地表之上分身也不知他到了何处,直至其回来九洲之后,才又混为一体。
若是最后不曾回来,那么等分身汲吸足够灵机后,如能在化聚出来,那边其便会代替主身成那天魔。
底下这两名女弟子,分别唤作慧晓。慧岚,其中慧晓年岁稍长,乃是师姐,站起之后,她行出来一步,忧心道:“师尊若是不在,那天外那些同门该如何自处?”
司马权道:“天外那些宫鼎我早已作法掩藏,张衍也未必都能寻到,我已留下传讯之法,你二人等炼化我所赐法符之后。可去将之收拢了。”
慧晓担忧道:“不知其等会否背叛恩师?”
司马权道:“人皆逐利,我若不在,他们必是各起心思。不过有心血之咒镇压,不怕他们背叛玄阴天宫,且其等远在天外,与外界不通消息,当不知我事,你等师弟于韶对为师也算忠心,当可压制其等,只是此事过后,天外供奉定是断了。用六阴魔虫修道的弟子当是无碍,那些仍走原先宗派路数的修士再无法安稳修行。其若不肯留在玄阴天宫,可以放任离去。”
慧晓愤愤道:“恩师。要是有这等人物,定是背恩忘义之辈,何必留着,徒儿愿替恩师清理门户!”
司马权道:“这却不必,我司马权既然给不了其等想要之物,又岂能强求其等留了下来,何况我玄阴天宫也不是就此了毁了,有为师在,终有一日可以复起。”
慧晓俯首道:“是,弟子等会收拢好众位同门,不让恩师一片心血白费。”
司马权道:“尽力而为,不必强求,那日我命人自天外携来一物,不知你二人可曾收到?”
慧晓道:“回禀恩师,那物昨日便已顺利入得我姐妹二人手中,恩师可是现在要取来么?”
司马权道:“不错,为师正要用到。”
慧晓两手拢在唇边,轻轻一吹,就有一段时高时低的悦耳轻音调传了出去。
不多时,脚步声起,却是进来一个婢女,其手中托着一只石匣,在两女示意之下,就低着头往司马权处走来。
司马权一吸气,那石匣自然飞起落在他手中,将之打开,那黑珠好端端地摆在其中,不觉大为满意,得了此物,最差也可在百十年内恢复实力,只可惜那时怕就耗尽此物精气了。
他道:“你们做得不差,那送宝之人现在何处?”
慧晓道:“还未曾离去。”
司马权沉吟道:“此人天资极佳,既入我玄阴天宫,我却不忍见他埋没,眼下天中已出变故,让他无需回去了,就在这地窟之中修行,如他需要什么修道外药,给他就是。”
慧晓道:“是,上月供奉还未上缴,足够百人半年用度,供他一人却是绰绰有余。”
司马权道:“好,为师这便要修行,你等且下去吧。平时无有要事,无需搅扰我。”
将两名弟子支开之后,他便化一阵阴风飞入鼎中,一会儿便就无了声息。
虚天之中,张衍坐于渡月飞筏高阁之内,他面前案几之上,却摆着司马权灭去之后所留诸物。
他先是把那枚断折下来的墨玉简拿了起来,却是发现内中有不少残碎识念,法力入内一转,判断出当是神通道术一流,只是内中详情,却因此简已坏,究竟是何内容却是无法便辨识了。
除非请得补天阁出手,方才有可能一窥真容,不过补天阁因溟沧派之故,差点使得山门自青天坠下,正常情形下,是绝无可能来做得此事的。
他摇了摇头,放下了断折玉简,取了那无窍精元石入手。
此物由他这玄门洞天的眼光看来,可不单单只能横渡虚空,其内所含之气似与灵穴同出一源,哪怕只是掌握手中,却几如处身洞天福地之内,尤其其中还有一丝莫名气机,他也无法真正看透,想了一想,决定回去渡真殿后,再做细研。
就在这时,忽然他感应有异,往外一看,虚空之中分明空无一物。
他目光微闪,手指一弹,一道剑光飞出,不过出去不过数十里后,却似撞中了什么,而后心象之中便浮现出一座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庞大宫鼎。
张衍忖道:“原是司马权有一座宫鼎隐藏在了此处,若非我剑心感应,却也不易发觉。”
他看了两眼,起剑光在外一照,却并未发现其中有司马权分身,宫中只有上百个对他而言功行低微的修士,当是其这两年之中招揽而来的弟子。
他若出手对付这些后辈,却是折了身份,大可回去唤得弟子前来清剿。是以抖手扔千数张法符,将这宫鼎封镇住了,便不再多管,催动飞筏往九洲疾驰。
三日之后,他便到得东华上空。
因他来并未刻意隐瞒行迹,东华诸派真人一见他回来,不难猜到司马权定然折戟沉沙,被他灭去了。
连如此凶恶天魔也曾逃脱他手,许多人心情复杂的同时,却也是不免加重了一丝忌惮。
张衍在天外飞筏收了,而后身化清光,撞开九重天云,缓落在浮游天宫之上。
他先往上极殿复命,随后回往渡真殿,待是坐定,就写了一封飞书命人往还真观,内中言及天外那魔头虽除,不过当还有余孽留与东华地下,若不将之清扫干净,还有可能死灰复燃。
他自思南海布置已是耽误了几年,天魔既灭,那么下来就可发动了,于是又执笔写下一封飞书,发去东海之上。
做完此事后,他沉思片刻,便命人去把汪采薇、傅抱星二名弟子找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汪、傅二人来至殿上,在阶下躬身见礼,俱道:“弟子拜见恩师,祝恩师万寿。”
张衍言道:“为师此番去往天外约战天魔,已是将之斩杀,不过其有六座宫鼎还在虚空之中漂游,其中不少玄阴宫门下弟子,为师正好寻得一处,眼下玄魔之间虽无斗战,但我昭幽一脉门人却不可少得历练,便命你等率众弟子,乘渡我飞筏前去清剿。”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手握通玄识紫清
张衍将两名弟子派遣出去后,诸般事宜已是安排妥当,自然闭关修持,恢复此战耗去法力。
打坐不过只一日夜后,他便神气尽复。
只是他有些讶异,这次与司马权之战虽未损得多少法力,可回复起来,却也比想象之中快了许多。而修为到了他这一步,对自家情形都是了若指掌,当不会有所失差才是。
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打坐之时,似有一股莫名气机盘绕此间,凭空使得修持进度快上些许。
于是他稍作探究,却是发现,原因竟出在那枚自司马权处得来的精元石之上。
他本来就有意一探此物究竟,于是一探手,却是凭空拿来一卷玉册,将之摆在了面前。
此是浮游天宫之中“通玄玉册”,过往门中洞天真人转身之前,皆会在上滴入一滴精血,如此凡其所见诸般秘闻奇事,体悟心得,功法要诀,皆可录入其中,以供后人参详。
以往只有三殿殿主可以翻阅此书,不过大劫将至,是以掌门放开禁限,容得门下洞天真人遇得疑问,皆可从中问询答案。
不过除三殿主可时时翻看之外,余下真人每百日方可动用一次。
张衍伸手一点,自那精元石上捉了一丝气机出来,置入那玉简之中,然而等其上光华闪动过后,简册之上居然是一片空白,并无只言片语。
他不觉心头微动,册上不显文字,那即是说,那些过往洞天无一个识得此物,而此物又确实对自己有用,其价值或许远胜他先前所想。
这时他才时真正对这玉石来了兴趣。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一挥袖,将这玉简送了回去,同时作法掐决,过有一刻,天顶之上阵门一开。却是有有一道青光送着一卷玉册落下,这亦“通玄玉册”,用途与方才那卷一般模样,但是记著之人却是大不同,其上所有文字,皆是门中历代飞升真人所留。
因这其中甚至留有太冥祖师所留记述,价值委实非同小可。向来只有掌门才得观看,便是渡真、昼空两殿殿主,也只有修持到象相三重境后才能一窥究竟。
此回同样也是因大劫之故。秦掌门放开了制约,允得每过百年,他与霍轩借用翻看一次。
张衍将之打开之后,里间却有一道亮芒照出,他心意一引,过不一会儿,其上就浮现出一行行字迹来。
他凝神观去,待看完之后。目光不由哦微微闪动,心下言道:“这世间居然还有此物。”
这一次翻览此书。虽是舍了一次百年一观的机会,但他却觉得十分值得。
此物名为“无窍精元石”,应该古时修士采天地精气所炼,其能作护身之用,哪怕去得绝境荒域,天外虚空等全无灵机之地。亦可藉此恢复法力。
但这些皆非关键,而是这其中竟是积蓄有一缕紫清灵机。
上古之时,正是这方天地灵机勃勃,沐润清灵之时,经由亿万载岁月积蓄之后。便会孕养出这等紫清之气。
传闻此气诞出之后,并非聚与一处,而是飘散零落,也只有法力通玄之辈才可一点一点捉摄过来。
上古之时,西洲之地能容纳得不少凡蜕修士存身,便是因为此气尚多。
后因地根被动,自天地开辟之后,一直奔流而前的雄滔大势却是由此断了,此气不是被人取去,就是消散于天地之间。要想再蓄积出来,许是要等上亿万载之久。
只是这时距离西洲修士东迁,也不过过去万余年而已,一旦洞天真人成就凡蜕,如不设法早早破界飞升,如无此气补益,一旦自身元气耗损过多,便只能困死在此界之中。
张衍私下猜测,这精元石中所留紫清灵气,应是某位大能修士炼入其中的,只是不知后来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并未来得及取用,否则不会将之留存于世上。
此气若是用来修持,对他这等洞天修士也有莫大好处,功行进境可比往日再快上许多。
而大劫在前,若能早一日提升实力,便可多一分破劫之望。
此时不由想起当年虚天之外那一幕,他心下忽起一念,忖道:“莫非前次元阳派遣人往那宫鼎中去,就是为了找寻此物么?要当真是为了这精元石,倒也确实值得元阳掌门出面护驾,也不知其有无得手,若是未有,倒也罢了,若是窃得,那极可能此物不止一枚。”
不过眼下他已遣得弟子去往虚天之中清剿那些宫鼎,一切等其回来当便知道分晓了。
思绪转到这处,他便不去多想,把身躯坐正,内视那枚九慑伏魔简。
想知晓此物吸纳天魔精气之后会有何等变化。
观去之后,却见此物外间正裹着一团清烟,似是在生出什么变化,意念往里一转,立刻就有一股欣喜识念涌了上来,顷刻间便了然过去缘由。
他微微一讶,随即一笑,道:“我道你见了那天魔那般兴高采烈,原来却是自身机缘所在。”
随着他修为进展,这伏魔简所能容蓄精气显已到了极限,是以亦在自寻求变化之机,而此回这魔头却正可助其成就,故而有了那数次跃动之举。
只是能不经人祭炼,能自家洗练宝胎之物,张衍也是头回见得,连以往所观经书之上,也都从未有过记载,于是心下思量,等其圆满之后,倒是要看看会多出何等变化。
与此同时,傅抱星与汪采薇乘动飞筏,带了一众弟子往虚天而去,出了九洲之后,飞去不远,一名女弟子忽然用手一指,道:“恩师,那处好像有什么。”
汪采薇转首一看,却是虚无一物,什么都未曾看到。
她知这徒儿不会胡乱说话,拿一个法诀,把身遁入阴戮刀之内。飞去天中。
方去十数里,发现自己似是透过了一层迷雾,而后便见得前方有一口巨大宫鼎游荡,在外转了转,就折回飞筏,对那女弟子道:“凝儿。做得不错,不想此处藏有一处宫鼎,此次你立下大功一件。”
凝儿得了夸奖,脸上泛出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但神情之中却有一丝小得意。
傅抱星看了看她修为,不过只是化丹二重,道:“师姐这弟子,似是天生感应灵锐。连藏敛起来的宫鼎亦能发现端倪,这等天资却是少见。”
汪采薇道:“凝儿修炼时,曾无意得了一桩法宝,得其相助,感应之能不下我等不说,还有常人不及之能。”
傅抱星道:“原是这般,既然奉命出来清剿玄阴天宫弟子,这里当不能放过了。”
汪采薇点首道:“我亦是此意。”她抬起头。对着上方道:“请渡月真人转去此处。”
一声清冷声音响起道:“知晓了。”
这飞筏真灵对搭载这一众小辈本是很是不情愿,但是迫于张衍威势。却是不敢不从,但若不得特意关照,她自顾自行事,全然不会理会他人。
渡月飞筏转头一折,往那处鼎宫靠去,很快挨近到数里范围之内。好似过了一层屏障,其真容也是慢慢显现出来,不过未见得里间有什么动静。
舟上众弟子有些还是第一随师长出来,许多都是兴奋莫名,见得离这大鼎越来越近。不少也是露出紧张之色。
出于谨慎,汪采薇拿了一枚法符出来,此符是张衍所赐,可以探明所去之地大致情形。
念动法咒之后,往前就是一抛,那符纸登时化作一道宏光自鼎身之上扫过,在转了一圈之后,便就转了回来。
她伸手捉来,稍稍一察,却是略略放心,鼎宫中实力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虚弱。
大约这里弟子都是从地表投奔而来缘故,其中什么样境界的修士都有,尤其玄光和明气居多,化丹其次,而元婴修士则只有一个。
毕竟到了元婴境界,便是一门长老,宗门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过亏待,到了哪里都可做得供奉,除了少数脾性古怪或者是躲避仇家的散修,少有飘荡在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