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嘘呵天地气,一气力定乾坤
众人鏖战之时,张衍正行渡于无边水流之中。
此刻举世之地,皆被汪洋湖海所包围,无有法符或是并非修习水功之人,无论是施法还是斗战,都是大受影响,不过他有五行遁法在身,便不用符箓,遁行之间也无半分滞碍。
这时他目光一扫,微微有一讶,“嗯,这处所在……”
这一处地界,也不知是昔日哪个修士洞府,应是本是藏在深海之中,不过在断空凿界之术下显现了出来,而其此刻,竟还有些许禁制存在,居然还未曾被周宇同天之术破去。
再仔细一看,不觉点头,“原来如此。”
说穿了也无甚稀奇,洞府门前摆有一枚世间难觅的阵石,天生纹理与禁阵相合,只需少许灵机,便可成阵,玄术虽能坏得阵气,但是此石却不在其中。
不过也仅此而已,这么一小块阵石,只有拳头大小,别说洞天修士,就是元婴修士也可轻松破开。
他心念一转,觉得此处是一个合适的闭关所在。
稍作推演,立时是算出了入阵之法,淡笑一下,便从容踏步,不过一息之间,就穿门而过。
到了洞府之中,运功于目,扫去一眼,立刻把此处看了个通透。
这里分为五座大殿,当中一处宽广无比,而其余四座稍小一些,按四方之位排布。
正殿之中堆满了灵砂,大半已是灰白无光,仅少数还散发出微弱灵机,供应禁石所需。
若无人干扰,外面阵禁不定还能再维系数千载,只是眼下有大水环裹。至多几日就会散去。
这里还有不少玉简图册,因禁制分隔之故,保存得尚算完好,可以想见,里面还有不少功诀密册。
不过他并无任何兴趣,身为溟沧派渡真殿主,所有通向飞升密册功法他都一清二楚,自无需再去看别家传承。
眼下首要之事,是先设法入得力道六转境中。
他行步到了殿中。将魔藏抛了出来,而后身躯一晃,已是落入其中。
一入此间,他顿感与过往来时有些许不同,似是因心中有一股强烈攀升之意,冥冥中与此物有了呼应。
他一转念,失笑一下,似是自己习得这门功法后,倒是少有在魔藏之中修行的。
此处魔藏不但传法之地。更是可做修炼之人托庇之所在,但若是任意妄为,终也免不了身死魂消的下场。所幸他心性坚定,从未不曾失陷其中。
他坐定下来,并不急于汲取精气,而是理清思路。
一直以来,他自身主修乃是气道,力道只是当作护身保命的手段,气主内,是为根本。力存外,是为手段。
不过两者界限并非那么分明,本是相辅相成,好若那君臣主仆。
先前他有所顾虑的是,身躯之内还存有一丝魔性,本以为是影响心性之物,不过这么长时间揣摩观察下来,他对此认识更深。已是能约略察觉到此物真正作用,或许与原先设想有些许出入。
也正是因此,他才敢放心冲上这第六重关门。
心下一唤,伏魔简已是到了手中。
那简身之上似是罩了一层仙灵之气,放出道道流光溢彩。异常夺目,气机也纯正无比。只外表上看,怎么也是仙家异宝,此刻其应是感受到他心意,不停颤动,欢欣异常。
简中精气已是足够,原先准备投入其中的妖蝗躯壳倒可以留着不动了,未来或许还有他用。
他稍稍吸了一口气,目中一片肃穆,意念一起,魔简嗡的一声,化光飞起,往他眉心之中一藏,片刻之后,便有源源不绝的精气灌入进来。
正如修道人修炼需灵机宝材,对此门力道功法来说,那些专炼阴浊功法的修士便是突破晋升的外药。
随那浩荡精气在身躯之内奔涌,他微微生出一些饱胀之感,不过并未前去干涉,只管守定心神,把意念存在魔简之中,无需特意运转功法,在魔简牵引之下,灵机自然而然就开始了转动。
过去许久之后,当魔简之中最后一缕精气俱是落入他身时,轰隆一声,整个身躯化散开来,化为无数微尘,飘扬在空,而魔简则是立在中处,一阵阵波光向外散播。
肉身虽是散开,但他气道法体好端端坐在原处,目中光芒幽深,正冷静无比看看这一切。
他能感觉到,此刻那每一粒细小无比的尘埃之中,似都在进行着一场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一股磅礴力量正在其中酝酿勃发。
同一时刻,整个个魔藏也是颤动起来,一种无法言喻莫名之物正跨空而来,与他肉身相融合。至于那些前面吸摄而来的精气,却似并没有被他直接收纳,而只是作为饵药,将那些物事牵引过来。
这也解决了他心中一个存驻已久的疑问,力道到了六转境中,与那气道跨入凡蜕境中一般,乃是本质上的蜕变,单靠这些许精气,应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那些莫名之物再也感觉不到分毫,也是在这等时候,轰然一声,无数肉眼难见的尘埃汇聚过来,却是又一次将身躯重聚出来。
而那魔简,则是化为一缕紫痕贴在他眉心之处,微微一闪,又淡化下去,若不细观,几是难以察觉。
“虚空落神精,化气散微,功成六转境,百劫不磨身,嘘呵天地气,一力定乾坤。”
他目光之中两道浩渺幽光一闪,缓缓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是轰隆一声大响,似能撼动天地,但十来步后,那声息却是收定了。
自从此方天地开辟以来,除龙君,妖蝗等少数几名天妖,还无一个能修到此等境中,且他还是第一个以人身炼至力道六转的修士。
几乎是他走出魔藏的一瞬间,一股令世间万物为之惊悸无的气息,于瞬息之间横扫九洲,震荡天地,便连维系碎乱界空的玄术也在颤动摇晃,似随时可能崩塌。
在他眼中,整个九洲在他眼中再无半分隐秘存在,好似轻轻一晃,就能够撞破此一方世界,去到彼端。
他考虑了一下,目中精芒一闪,道:“那便先去那处吧。”一个跨步,便于原地消失不见。
亢正真人自摩赤玉崖之上下来后,暗思道:“按照上人计议,那术虽可随时发动那术,但越晚动作把握越大,现下我所需做得,便是拖延时间。”
他感应了一下诸处斗法之地,却是发现,玉霄及麾下友盟,如今都是呈现出溃败局限。便是剩下不少魔宗修士,也是躲藏在四周不敢动弹,不觉摇头,道:“有玄术在头,又能躲到何处去。”
实则那些修士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有自知之明,此刻局面大坏,与其暴露在外遭人围剿,那还不如先保全自身性命,只要能存活下去,那么终归生机未绝,一线希望犹存,总比那立刻便死来得好。
“不过也如此也正合我意,只要此些人未曾死绝,对面便不算全胜。”
就在此时,他忽然一股疲乏之力涌了上来,本是清晰无比的感应也是一阵模糊,心下不禁一沉,知是与孟至德斗法之后,本元精气亏耗严重,又不曾停下休歇,故呈现出不支之感。
沉吟一下,他盘膝坐下,吞服了几枚还补丹药,不过他身负谕命,也不敢耽搁太久,稍作调息之后,只恢复得些许元气,就又站起了起来。
再起意一观,顿时找寻到得两道熟悉气机,但局面同样糟糕。
周如英、吴云青二人本是奉他之命往周雍处施援,可是路上却被两道气机截住,虽一时尚在纠缠,难分胜负,可随着溟沧派解脱出来的人手越来越多,两人若长久停滞一处,那必遭受围攻。
他考虑片刻,决定先去把两人救出,若有机会,再往援周雍那处。
两袖一振,腾起遁光,往那一处地界赶去。
但只行走半刻,前方忽有一道清清剑光落下,拦在当头,自里变化出一名四旬上下的年长道人,对他打个稽首,言道:“周道友,你我二人虽相识已久,但从未有过交手,今日终可一论胜负。”
“婴春秋?”
亢正真人一惊,不过随即又镇定下来。
他能察觉到,对方真身法体距此尚远,面前之人,不过是一道剑气显化。
他并无战心,此刻他分身皆坏,想要凝练出来,至少也需十天半月,而看婴春秋模样,还是神完气足,看来在与夏侯唯斗战之中并未受得多少损伤。
于是把功法一运,遁速再增,化星光一道,自此界空之中破了出去。
婴春秋并不追赶,目送他离去。
亢正真人方至下一处界空,才一抬头,一道剑光一闪,婴春秋身影又是显现出来,负手立在半空,沉声言道:“亢正道友,我剑气早已遍布乱空周界,无论你到得何处,我都能寻得你,避而不战,不过拖延一时罢了。”
亢正真人哼了一声,一弹指,一点星光照去,将那剑光遮蔽。随后心下寻思:“此人想要追上我,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但是少了元胎修士牵制,界中所有情形当都是落入此人眼中,我需得尽快了,不然一个人也救不出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清浊二气盖星芒
九重天外,虚空之上,一道道密如天星的剑气流光正不断冲射下来,与一条滚荡来去的浊气长河拼撞拼杀。
两方虽都是声势浩大,厮杀之地,不知广及多少万里,但却并无一丝一毫余波散布在外。
若是无人抬首观望。根本不会察觉到九洲上空正进行着如此磅礴宏大的斗法,这却是因为支持凡蜕修士斗法的依凭乃是紫清灵机,是以所有灵机元气俱被牢牢收敛,并无半分溢出。
而在此时,却有一股浩大强横的气机直冲天际,令两方都是一震,不约而同退开,因为这气机主人,已是足够威胁到他们。
两人都是讶疑,心下寻思究竟何人能达得此般境地。
九洲之上元胎修士就那几人,或许日后有望登上绝顶,但眼下还无一个能成就此道。
正转念之时,忽然前方虚空开裂,而后一名玄袍道人自里跨步出来,对两人打一个稽首,道:“岳掌门有礼,梁掌门有礼。”
“张真人?”
岳轩霄先是一讶,随后打量他一眼,目中一亮,笑道:“好,来得好。”他转首目注视梁循义,道:“梁掌门,事到如今,你还要助那灵崖么?”
张衍也是看了过去,梁循义正站在一条浩浩荡荡,无边无涯的浑浊长河之上,只是面目被冲击水流所遮掩,模糊不清。
他感觉此人与脚下冥河契合无比,应已是将此河炼化合一,又仔细看了那河水片刻,意识过去,都好似沉入一处无底深渊之中,无法观得究竟。
他之所以先来此处。是想试上一试,看能否先将此人威迫住,哪怕无法令其顺服,也要设法使其退出斗战,这样不但可令对方阵中少去一大战力,同时也可使岳轩霄腾出手来。而合两人之力,对付灵崖上人,当是十拿九稳了。
梁循义沉声道:“我虽胜不得两位,想要退走,也是不难。”
张衍淡声言道:“梁掌门,我知你何意,不过你与人斗法,需得耗去不少紫清灵机,贫道却无需这些。”
梁循义目光一个闪烁。道:“我若未曾看错,张殿主修炼的当是力道功法?”
张衍笑一下,并未否认,关于这一点,以对方修为,当不难看出。
梁循义道:“张真人虽无需耗费紫清灵机,但莫非不知,力道功法运使越多。与此方天地越是契合,最后便会如那龙君等天妖一般。被牢牢束缚在此界之中,再也不得他去,若从此上而言,张真人与我辈也差别不大。”
张衍也是十分清楚这一点,上古那些天妖与天地浑然一体,天地不崩。则生机不亡,所谓与世同周,也即是如此了,除非当真大神通之士,方能降伏杀死。不过有得必有失,到这一步,也就是失去了飞升他界之能。
他回言道:“不错,若真是如此,我的确会身陷此界,但我方才得法,顾忌却比梁掌门少得许多,况我便当真是此道受阻,也可继续修持气道,等机缘一到,大不了舍弃肉身,一样可以破界而去。”
梁循义看了看他,缓缓点头道:“张真人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他忽然沉默下去,似在考虑。
张衍与岳轩霄都未催促,在等他做出决定。
虽是他们二人联手,能以绝对优势压到对手,但要真正解决一名凡蜕真人,却很是不容易,耗费功行灵机不在少数,能言语化解那是最好。何况这位梁掌门并非是他们主要目标,灵崖上人才是第一大敌,便有手段,也该在后者身上施展。
好一会儿,梁循义抬起头来,沉声言道:“梁某会让我灵门修士停手,也可助两位对付灵崖上人,但亦有一个条件,你两家去往他界,需携上我灵门弟子。”
他虽不愿把生死操诸人手,但事到如今,大势已去,却也不得不退让妥协了。
岳轩霄稍稍一思,看了过来,道:“张殿主,你以为如何?”
两家共议时,曾言可携诸派同去,他并不在意再多带上一个魔宗。
不过溟沧、少清彼此并无主从上下之分,现下秦掌门不在,溟沧派中无论修为功行,还是身份地位,都以张衍这位渡真殿主为最高,这一边自然由他来拿主意。
张衍考虑了一下,言道:“我亦有一个条件。”
梁循义正色道:“张殿主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