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单靠一人之力,怕是要用上数十上百年,不过若是布下一个阵法,只需五六位洞天真人联手,大约数天之内就靠打开一个缺口,供人出入了。
他问道:“祝族主,这浑天青空,寒玉海洲中可还有?其余地界可还存否?”
云祝回道:“寒玉海洲中大约还有数十团,皆比不得这处青空,我曾听他部族王有言,西空绝域之上有一团堪比洲陆大小的浑天青云,只是其被无边雷罡所笼罩,便是古妖大圣,一个不小心,也会被劈得尸骨无存,少有人能去得。”
公佥造这时兴致勃勃道:“此事我亦曾听过,说是每过百年,那处雷潮就会有所减弱,那时方得机会入内,我东荒国中,公拓大祭公也曾前去探过,不过并未如何深入,回来说那里间非是什么小天地,而是不逊于我山海界的一方界空。”
山海界本未曾有一个定名,各部各族叫法不一,而他听张衍等人以此为名,他便也跟着一起这般称呼了。
张衍听得,顿时来了些兴趣,若是当真有这么一方大界在,那么有必要寻个机会入内一探。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应得青云之中有一丝微弱气息冒出,心下一动,以神意上去一感,眼前顿时现出一株大如山岳的莲花,只是看去有些颓败不振。
来此之前,他曾打听过青璎大圣的过往战绩,一看到这株莲花,便隐约猜到了其来历。
不过这妖莲被困在此,想是自有其缘故,眼下青空之上血气未解,也不必急于弄明白,可回头再做处置。
他思定之后,便与两人一同自原路退了出来,到了外间,他问道:“公道友下来有何打算?”
公佥造道:“造与公子叨扰贵方许久,下来却要设法回得东荒了,禀告国主此间之事,再商量与贵方立盟定约一事。”
张衍点首道:“此去路途遥远,妖魔遍地,贫道便赠道友一座金灵云筏,此物飞遁迅快,可护得你一路安稳。”
公佥造连忙谢过,同时他心下稍松,见识到了九洲修士的战力,他深知就是东荒百国便是联合起来,怕也无法与之对抗,深怕这些天外来人回过头来把诸国也吞并了,但现下看来,其仍是愿意遵守先前约定。
云祝这时道:“这位大宫师,你若去往东荒地陆,不妨带上我几位族人,如此也方便往来,只是供奉却不可少得。”
公佥造心下一喜,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眼下东荒国虽比不上当年神国之盛,但几头云鲸也还供养的起,当即应下道:“云族主放心,造必好生照顾好贵部族人,必不会有所亏待。”
寒玉海洲外,一柱大木静静耸立在一座岛陆之上,此时枝头上有一枚青果骤然膨胀起来,枝条难承其重,很快掉落在地。
那青果霎时裂做两半,荆盘大圣自里钻了出来,只是看去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望海洲方向望了几眼,见那补天阵图还是悬在天中,他暗道:“不知青璎大圣如何了,此物既在,想来其凶多吉少,若被那些修士知是我前来报信,必会设法杀我,我需找一个不弱灭明氏的大势力投靠才是。”
第三十三章 地渊气浊罩山阳
青璎大圣败亡,灭明氏族灭,天外修士占据寒玉海洲,此事何等惊人,纵然山海界广大,但也伴随着时日流逝,这消息也并未能隐瞒多久,伴随一只只迅捷飞鸟,很快向着四面八方传递出去。
在北天寒渊西南,接近东荒之地,地陆到此中断,往下塌陷为一个深渊,每时每刻,皆有无以计量的海水往里冲入。
而在其下,则有一团灰雾浊气旋动,有若海中漩团,时时有轰鸣之声传出。
而在浊流气漩上方,断裂地陆之旁,则有一墨黑浮崖,高挂在天穹之中。
崖上孤坐有一名上身赤膊,浑身绘满图腾纹身的少年,此人身体肌肉结实饱满,头发黑而浓密,光照上来,还隐隐有着温润光泽。
此人眼目黑白分明,这刻正一动不动盯着前方一株倾斜巨树。
此树极是高大,只是树干好似生机断绝一般,俱是变作灰白之色,在那枝头之上,却有一片绿叶勉强维持着生机,看去孱弱,但却坚韧异常,哪怕是狂风呼啸吹卷,仍是牢牢系在大木之上,未能将它牵扯飞去。
许久之后,忽闻咔嚓一声,竟那枝条碎成了无数灰屑,眼见着那青叶即将飘去,少年却是一伸手,将它拿住,再小心收入一旁兜囊之中,他眼中露出坚毅之色,“我虽被逐出部族,罚到此地看守浊漩,但只要不曾放弃希望,终有一日可以回去的。”
这时他眼角之中忽有一道流光过来,在反应过来之时,已是落到面千,却是一只活泼机灵的小黄鸟,对着他叽叽喳喳直直叫,似在说些什么。
只是听了几句之后,少年却是露出惊容,最后变得难以置信,他连忙了呼吸几口。平稳下心神,随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得可都是真的?未曾有虚言吧?”
那小黄鸟又对他叽叽叫了几声,似是对少年怀疑自己有些不满。
那少年哈哈一笑。拿过旁侧那个皮囊,自里掏出几枚果子,那鸟儿扑棱棱飞来,笃笃啄食那些果子。
少年神情却渐渐严肃了起来,同时还有一丝兴奋和激动。甚至可以看出他身躯在颤抖。
“这等消息,族老定会召我去问,如此就有机会回去看望小妹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不过他虽然高兴,却未被冲昏了脑袋,又等了半日,接连有三只报信鸟过来,所说之事皆是一般无二,这才真正确信了。
这些报信鸟类种各是不同,彼此所处地界也不在一处。无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手脚。
于是他稍作整理,将那囊兜绑在腰上,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一个纵身,往那漩涡浊流之中投去。
那浊流漩涡看似近在眼前,实则相隔极远,有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堪堪到得近处。
看着浩荡雄浑的气旋涡团,他把气血一转。身躯忽然由实转虚,好若变作一个无形之影,轻轻巧巧就从中越了过去。
再有一个时辰,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地表之上。身躯又再化为实质。
他此刻立足所在,地形起伏破碎,入目俱是灰白岩石,满地的粗糙石砾,便是望去天际尽头,也无有任何草木。更无任何人影,透着一片苍寂荒凉。
他露出坚毅之色,向前走去,孤独无比地走了三日路后,才到了一处石窟之中。
这里满地枯骨和残破兵刃,似是不知多少年前曾经历过一场惨烈大战,上方孔隙之中有阳光透下,虽只几束,可居然将此处照得亮如白昼。
这些骨骸多都庞大无比,便是一些躺倒在地,也是高达百余丈,其中大多双头四臂,独眼三腿,而另一些,则是下身为蛇,上身为人,顶上生有两角。
他对此却是视若平常,因有些疲惫,便就地靠着一根硕大白骨,小心翼翼拿出几枚的血丹,放入口中,登时有一股腥气扑鼻冲入口鼻,令他忍不住要吐了出来,但他心性坚韧,仍是咬牙吞下。
部族之中血药多是清新平和,药力十足,他这几枚却是杂质较多,而且未经淬炼,放在其他族中同辈身上,随手就扔了,可他仍然当做珍宝,平日根本舍不得服用。
把药力化开之后,他一扫颓色,又来了一些精神,快步疾走,自那些骨骸之上跳跃而过,又走十来日后,沿着一根脊骨搭起的拱桥走出了石窟。
在这里他吞下了最后一枚血药,待运开之后,又继续往前。
才出去十来丈,忽然有一阵狂风卷来,将他一下扯入进去,他却没有半分慌张,放松全身,任凭那气风卷动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他被那风狠狠甩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在一处水潭之中,他连忙一使力,跃出水面,落在岸上。
此处与外界大不相同,面前是一片清湖大泽,湖畔芦草飘荡,隐隐可见停留有一群白羽水鸟,或是对水照影,或是翩翩弄舞,充溢着宁和祥静。
到了此处,他心思也是定下,运转血气,将浑身水气蒸干,随后自腰囊之中取了一件衣物出来,穿戴整齐之后,才来至一处凉亭之中,对着亭中残碑拜了几拜之后,他道:“炀燕生有要事求见。”
等了许久,那石碑上浮现一个女子身影,道:“炀燕生,你早被逐出部族,怎么又跑这处来了?莫非不怕呈君子把你捉去砍了脑袋?”
少年道:“春司柬,族中虽是不许燕生在地渊栖居,但是也给了一个报信差事,如今收得一个重要消息,需得禀告族中。”
那女子一怔,随即讥笑道:“能有什么要事,是灭明氏打过来了,还是凉重氏打过来了?”
少年正容:“此事与灭明氏有些关系,可能关乎我山阳氏生死存亡。”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越说越是离奇了,这两部便是合力打了过来,又能何能闯过外间那浑阴障,又如何到我地渊福地中来?你回去吧,今日我便当你未有来过。”
“你……”
少年还未说话。那残碑之上人影已是不见,他眼中浮出怒火,随后狠狠一拳打在碑上,但冰冷碑面之上并无半分反应。
他满怀着期冀而来。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相信自己言语,心下又是气愤又是焦急,可他人微言轻,又是戴罪之身,除非有本事能越过这八万里水泽。径直回得族地,不然只能通过这处向族中传递消息。
正在苦思办法之时,那残碑忽又亮起,那女子身影再次浮现出来,有些不情愿道:“进来吧。”
那碑石一晃,里间浮现出来一团光影,望去好若一座门户。
少年怔了一怔,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迟疑,把身躯变化为虚影。一个箭步,就冲入了碑中。
到了里间后,却是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敞亮铜殿之内。
面前除了那女子之外,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但是脑后却浮现另一张面孔,时而露出嘻嘻笑容,时而露出悲苦之色。
他是知晓的,这是族人气血充盈,长出了“心首”之故,族也只有上六部的煽黎部族人能在这般年纪获得这门神通。
他按照族礼一拜。道:“下部之民,见过上部煽黎贵人。”
那年轻男子有些意外,随即点头道:“你倒有几分见识,炀燕生。我听说过你的事,不过你那小妹天赋异禀,族老对她寄予了厚望,只我山阳氏讲究庶不登堂,下三十六部之民绝不可混入上六部之中,她出生不能有任何污点。故只能委屈了你,你可明白?”
少年沉默一会儿,道:“小人明白的,长老也说过相似之语。”
那年轻男子满意道:“你明白就好,那你且说说,此来有什么事吧。”
少年知晓自己怕是此回不能见得小妹了,心下虽有些失落,但谈到正事,仍是振作起来,将收来的消息说出。
那年轻男子本来还很是随意,但是听过之后,却是神情陡变,便那旁边那女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年轻男子面色沉了下来,厉声道:“炀燕生,你敢确定所言不虚么?”
少年大声道:“此皆是下民自报信鸟处听来,句句为实,不敢虚抱,敢立族誓为证。”
那年轻男子一拍他肩头,道:“好,你跟我来。”
少年只觉一阵昏沉,而后忽然发现自己落身在了一处洞窟之中,正想张望,却听耳畔有声道:“休要乱动,我等正在囚长老秘宫之中。”
少年一听,便恭恭敬敬地立着。
少时,前面山石一动,浮出一长着五官深刻的庞大脸孔来,他朝少年看了一眼,一道亮光投下,后者顿觉一阵昏沉,竟是站着睡了过去。
过得半晌,那石脸关照那年轻男子道:“下部之民不可在此久留,把他带了下去吧。”
那年轻男子恭恭敬敬行一个族礼,就一搭少年肩膀,两个人便消失不见。
过得片刻,水湖之中,天顶上方,又有两张面孔浮现了出来,天顶那张脸孔问道:“囚长老,可曾看清楚了?”
囚长老道:“我以心法探过,那下部贱民未曾撒谎。”
水湖之中那脸孔言道:“我数日前观得天中灭明妖星黯淡,看来此消息当是不错了。”
天上那脸孔问道:“那我山阳氏该何去何从?这些天外修士与东荒诸国既然已联手,若又来伐我,该是如何?”
囚长老沉思一会儿,道:“这些天外修士实力强横,不过半日之间,就屠灭了整个灭明氏,青璎大圣能夺天日之光,应已是修成二十四翼,如此竟还不是些天外修士对手,我等万不得已,不可与之力敌,不妨派遣使者前去,探一探其等根底。”
第三十四章 青空未得用,界中血金莲
浑天青空之前,韩载阳、杜云瞻、彭文茵、吕钧阳等数名溟沧派洞天真人正分坐各方,运转功法化解历代妖王留于其中的气血浊气。
灭明妖部之中,也只有万年前焕明妖祖神通最高,其次便是不久之前被张衍击杀的青璎大圣,不过后者生出二十四翼后,还不及祭炼此物,便就出来斗法,故混入其中的气血也不见得比历代妖王高明到哪里去。
大约四五日后,韩载阳自阵禁之上站起,到了张衍持坐之地,打个稽首,言道:“真人,已是将血气除尽。”
张衍微笑言道:“有劳各位真人了。”
几名真人都是一个稽首。
韩载阳言道:“说不上辛苦,寒玉海州是我溟沧立基所在,那等污秽之气,自是不能有所留存。”
张衍点了点头,而后立起身来,行自那青空之前,在那烟云之下站定,他看了一眼,道:“这青空之内,另有玄异,外间阵势尚不能撤,我需亲去一回,还需劳请几位真人在外坐镇。”
韩载阳正容言道:“真人放心,韩某与几位真人知道其中厉害,不会出得纰漏。”
张衍微一颌首,袍袖一摆,在韩载阳等几名真人目注之下,步入那青云之内。
彭文茵见片刻之间,张衍身影就已不见,略一蹙眉,言道:“这青空听闻乃是一方小天地,青璎大圣在里经营许久,会否在里间做什么手脚?”
杜云瞻沉声道:“渡真殿主修为高深,便是天外虚空也可横渡,这青空就是散了,也能撞开两界关门,重回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