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权道:“此是旅吟窟道。由于地渊之大可比拟上方地陆,是以山阳氏为行走方便,在各处地界之上修造了这旅吟碑,此也是这部族中人为辨识身份的器具。若是来人在野外飞遁,在靠近聚落之地,很可能会引人上来盘问。”
卫真人道:“要是这般,其余道友该如何行走?”
司马权道:“我在这处分身无数,足以将他们一一送去该去之地。”
卫真人美眸盯着他。道:“难怪世人畏惧天魔。”
司马权淡然一笑,道:“世人畏惧的,非是天魔,只是人心罢了。”
他带着二人往前走了里许走,又是来至一块旅吟碑前,然而凑巧的是,此碑之上一阵光芒闪动,却是走了进来一名女子,她瞧见三人,神情一怔。疑道:“你等是何人?要往哪里去?”
司马权目光幽幽,对她一笑,那女子顿时一阵迷惘,而后便似忘了三人一般,往窟道另一处走去。
司马权不去管她,指着面前那碑石道:“两位,出了此处,便就到了。”
说完,他一步走了出去。
薛定缘师徒二人立刻跟上,穿过石碑。两人见自身又是回到了地面,前方有一庞大聚落,建筑依山而建,那山势低且平缓。而在最高之处,则有立有一座壮美宫城。
司马权解释道:“此是烛部宫城一十三宫之一,据闻是仿照天鬼天烁宫所建,不过天鬼部有一千九百六十八处大宫,山阳氏想要比拟,怕是还要再下番气力。”
薛定缘道:“山阳族长烛由便是居此处么?”
司马权道:“烛由居游不定。不过通常都在这一十三宫中往来巡游,若无差错,大约再有数个时辰,便会往此处来,到时在宫外还是还在宫内动手,全由两位自决。”
卫真人忽然道:“司马真人如此本事,稍候可能在一旁相助?”
司马权嘿然一笑,道:“我真身在西空绝域,此处只是分身而已,无法使得全力。”这时神情动了动,道:‘烛由已是出得行宫了,嗯?”
卫真人着紧问道:“如何了?”
司马权道:“按照以往惯例,今日烛乌该会回部中教导族中子弟,如此斩杀二人的时段便可错开。只是不知何故,现下二人仍是走在一处。”
卫真人回头问道:“恩师,可要暂缓动手么?”
司马权道:“两位若是觉得时机不对,尚还不方便动手,我可带两位去一处隐秘地界先蛰伏下来。”
薛定缘起手一摆,道:“谢过道友好意心领,不过迟恐生变,况且两人也未必不好,稍候等烛由到来,我师徒二人便就动手。”
司马权道:“那两位可先稍作调息,若其到来,我自会通传二位一声。”
薛定缘并没有客气,烛由虽没有青璎大圣那般实力,但也是一方巨族之主,当慎重以待,便稽首道:“那就有劳道友了。”
说完之后,他便盘膝坐下,入至定中。
卫真人则是将一面镜子祭去天中,一道光亮照下,将身影遮去不见,这才盘坐了下来调息理气。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过去。
司马权本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这时,忽然转头看去一个方向,道:“来了。”
与此同时,也有轰轰顿挫之声自远方传来。
薛定缘二人虽在坐定之中,但随时都保持着警惕,立刻就自定中退出,自地上站了了起来。
起目望去,却见山脚之下有四个千余丈高的巨人正一步步挪动,看去动作虽慢,但每一步跨去都是数里之远,而其肩膀上,则驮有一座宫观,里间正有一股难以遮掩的雄浑血气泄透出来。
在四名巨人身旁,则有一头怪鸟飞翔,一名干枯瘦小的老者正闭目坐在上面,好似一阵狂风便能吹走。
可若抛开其表面,却不难从其顶上腾升如蒸的气血判断出来,此人便是山阳氏第一力士烛乌。他平日为减少消耗,把气血掩藏在体内深处,不令外泄,故不发动时,看去比寻常人还有不如。
薛定缘看了两眼,言道:“按计行事。”
卫真人点头道:“是,恩师。”她衣袖一抖,将一张阴神阵图自里祭了出来。
薛定缘则是一弹指,霎时之间,这方圆万里顿被一团晦涩迷雾所遮笼。
“何人敢来我山阳氏中作乱?”
随一个霸道无比的声音响起,自那宫室之中冲了出来一个身高丈许,衣衫华丽,两耳戴有金环,短发长须的精悍男子,正是山阳氏族主烛由。
他一望四周,见是迷雾一片,大喝了一声,浑身血气鼓荡出来,轰然一声,顿将气雾撑开,而脚下四名巨人不由发出痛苦之声,仿佛背上猛然压下了一座山峦,齐齐被压倒在地。
只是那天中那阴神阵图受了这一缕气息,倏尔一转,自里出来一个与他面目有三分相似的老者,只是眼神阴鸷,身上气血更是比他还强盛三分。
烛由惊疑道:“王父?”
这出来之人,赫然是数千载之前便已亡故的上任族主烛单!
他随即醒悟过来,冷笑道:“区区幻象,也敢在本王面前献丑!”顶上气血一转,化作一股龙卷狂风,扑压上去。
那老者非但未躲,反而张开双臂,把头一仰,而后用力一吸,竟然将那气血吞入了进来,眼看着略显干瘪的身躯又膨胀起来。
烛由见此景象,不由大吃一惊。
能化解他气血攻势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一口吞下,除了同源同血之人,委实想不出还有何人可做到如此地步,心下也是不禁动摇起来,“莫非这非是幻象,而是王父复生不成?”
同一时刻,司马权另一分身也带着公佥造等人来至一座满是黑岩的宫观之前,他道:“诸位道友,有此处上去,便可到得那天鬼部使者所居之地了,在下不便上去了,这就告退。”
待司马权离去后,一名满头白发,容貌却是甚是年轻的大玄士言道:“我道如何对山阳氏内部情形这般清楚,原来早就收买了其族中之人。”
公佥造并未接话,而是往山上看了几眼,道:“这处有些不对。”
原己也道:“方才过来之时,途中连一个人也未曾见到,的确有些古怪。”
那白发大玄士不以为然,道:“我等有五人在此,只要不是有妖祖在,便山阳氏七名族老都在面前,却也未必不能一战。”
他话音才落,却听一个声音响起道:“尊驾如此豪言壮语,想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便让在下来领教一二。”
那宫观大门一开,自里间步出一个俊美年轻人,尽管面带微笑,却也掩饰不住自那骨子里散出来的一股傲气。
公佥造眉头一皱,这人一出来,就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又无法确定。
那年轻人抬手一礼,道:“在下炼寂,见过诸位道友,既是来了。”他举目看来,冷声道:“那便都留下吧!”
公佥造猛然醒觉过来,对方无论衣饰服色,还是那种做派模样,却是与九洲修士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立刻往后飞遁,同时把那护身宝珠自体内唤了出来。
只这刹那间,眼前晃过一片赤光,身上也是一震,随后仿佛挣脱了一个泥沼,视界又变得清晰起来,再看去时,见除他之外,另外四人都被罩在了一个灵光罩中。
他骇然道:“法宝?”同时心下大惊,“天鬼部族中人,怎会御使天外修士才会运使的法宝?”
第四十八章 地上鬼蜮连天外
地下行宫之内,东槿子身浮半空,素手一召,一座宝幢自下方飞起,最后化作微小光华,缓缓落去她手心之中,最后不见。
此刻地面之上则是露出着一只身躯有十丈来长,身躯粗壮的怪虫。
这虫表面坚壳泛出光亮异常的玄金之色,前方两根触角高高雄翘,身躯两端侧有两只大鳌,短尾藏勾,牢牢扣住地面,模样恶形恶状,蛮野可怖。
此正是山阳氏煽黎部长老煽黎悦,其人夺了这异虫虫王身躯,才变得如此模样,不过此刻已然是失去了性命。
东槿子解决此人并未花费多少工夫,在九灵宗神通法宝之下根本未曾支撑几合就被她杀死。
只是麻烦的事却在后面,煽黎悦负责镇守着这一层地穴入口,下方到底是何等模样,连山阳氏未曾探明,只知里间有着无穷无尽的凶残异虫。
如今代替虫王的煽黎悦一死,无了约束大股虫群便开始躁动起来,本能向着上一层地面冲来。
东槿子本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往下看去。
按照司马权先前给出的消息,这些赳卜虫只是寻常妖虫,但是因为几乎杀之不尽,连山阳氏都拿其无可奈何,只能派遣人手守在此处。
此刻扫了几眼,判断此言当是不虚,于是檀口微张,向下吹去一口灵气,一股略带草木清香的大风卷过,成千上万原本已是爬到入口处的虫豸纷纷被倒卷了回去。
随后她一转玉碗,拿一个法诀,镇派之宝九灵幡便飞了出来,旗面之上光华一闪,放了三个古妖炼成的幡灵出来,命其等把地穴入口守住了。自己则是盘坐下来用心祭炼那异虫。
只需两三日,她就能将煽黎悦粗粗炼作幡灵,那时就可轻松把这些异虫镇压下去。
同一时刻,另一处行宫之内,数百上千头血魄正围绕着一名老者飞舞,每在其身上沾染一点。便将其血气抽取一分,未有多久,那老者便发出一声极为不甘的嚎叫,倒了下去,这些血魄一拥而上,将他血肉神魂全部吞吃下去,身上血光又隐隐壮大了一分。
温青象心意一唤,所有血魄化作道道血光,就回得他身躯之内。
血魄宗神通功法极为克制血气之道。在他压制之下,这一名山阳氏族老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便是身躯化作无形,也无任何用处,轻而易举便将之拿下了。
身后脚步声起,一名身裹白布的中年人行走过来,对他打个稽首,道:“温真人。东荒国几名道友那边似出了些题外。”
温青象心念一转,问道:“可是来自天鬼部族过来使者有些不同寻常么?”
那中年人道:“我在远处观望。见那使者动用了一件法宝,顷刻就把其中四位道友困住了。”
“哦?”
温青象有些意外,随即一笑,道:“有些意思,看来天鬼族中埋藏有许多东西。”
他们来到山海界中,至今为止没有见过会使用法宝的土著生灵。
东荒诸国有纹图之法。若是给其足够时日,给个万千年酝酿,谁不定会走上利用纹图法器的道路,不过眼下积淀尚还不够。
至于那天鬼部族,便就难说得很了。其很可能与天外势力有过往来,这法宝究竟是自家炼造的,还是自他人手里得来的,这很是值得探究了。
他想了想,自己这处敌手已是解决,倒是不妨去见识一下。
此刻黑山行宫之前,公佥造惊震之余,也在飞快闪身后退,他不敢确定对方身上是否还有另一件法宝。
炼寂看他远远离去,却未来追赶,而是对着那灵罩伸手一指,本来还有几分晃动的赤光顿时又稳住了下来。
只是这个动作却令公佥造看出了不对,这人浑身血气澎湃,显然走得是气血一道。
而九洲修士修炼方式与他们这些山海界生灵不同,除了张衍之外,他还没见得哪个大修士身上有血气外扬的。
察觉到此点后,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不断打量着对方。
随着那法罩光华盛起,原本渐渐要从里挣脱出来的四名大玄士又被镇压下了去,甚至所变化出来的气血之身也是消退。
公佥造皱起了眉头,这等景象,分明是这四人躯体之内气血被镇压住了。
他心下猜测,那灵光罩当是一件专以针对气血的法宝,恐怕也正是因为此点,自己方才才可仗着护身法宝之能,轻而易举从里脱身出来。
想清楚此点之后,他原本忌惮之心尽去,将气血鼓动出来,顿时化身为一头大如山岳的金鸟,向着炼寂站立之处冲去。
上回跟随九洲修士征伐灭明部族时,他得了不少血引果,除了交给国中后辈的,余下都被他吞服了下去,而剿灭青璎大圣之后,更是得了不少血石。此刻实力已是大为提升,气血法身这一放出来,更比原先竟是大了数倍。
这气血法身原本可更为凝练,但是见识到洞天修士的法相之后,却认识到大而广的好处。
譬如对方手中那灵光罩,若是此刻落到他身上,也顶多只是占去一羽之地,根本动摇不了他分毫。
便是那四名被困的大玄士,方才也就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要是都把气血之身放了出来,哪可能这么容易被制?
炼寂身上果然不止一件宝物,见他过来,就把手一扬,一道灵光飞祭而起,化作一道刀芒,往下劈斩。
公佥造这一次却是不闪不避,那刀光在他气血法身之上斩出了一道划痕,但与此刻庞大身躯相比,也不过只是多了一个小伤口罢了,根本不值一提,血气一漫,立时又恢复如初。
炼寂眼神微微一变,心道:“这公佥造居然能把气血修炼到这般地步,几是到了此境之巅,从原先消息来看,此人可无这般本事,应是从天外修士那里得了不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