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能穿渡过来,必也是在洞天修为,把此处毁去也不过是顺手之事,还可以遮掩去很多痕迹,但其偏偏不如此做,当是对是自身有足够信心,认定九洲修士即便能找到这里,也寻不到其等下落。
清辰子走到一处水池边上看有几眼,他能看得出来,这里原来该是摆放着什么重要之物,周沿被打磨的光滑圆整,一尘不染,若是寻常蓄气水池那绝不会如此。
只是对方把手尾料理的很是干净。除了表面上可以看到的,其余什么都未曾留下。
他再稍作打量,便祭起飞剑。光芒一放,照遍洞窟。连细小角落也不放过,俱是被那虹芒填满,过有好一会儿后,就收了法力回来,冷声道:“有些手段,险些被骗了过去。”
方才他感得对方只是离去半日,可此刻再是施术一察,明明又过去了数个时辰。可这感应居然仍是分毫未变,这分明就是对方有意留下的布置了。
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或许此辈当真才离开半日,但也或许早早便离开了,根本难以分辨清楚,想凭着这一点找到来人,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冯悬照道:“这里并无他处出入所在,此辈当是借了某种法器或是法符遁地而走,若是不去四疆四域。那便很可能往西地深处遁走,那里广阔无边,想要找到其等。几如大海捞针。”
山海界无边无际,要是这些钧尘修士一心遁去无人之地,几乎是无法找到。
两人都是十分清楚,此回对手同样是有着久远传承的气道修士,并不逊色九洲修士多少,绝非山海界中妖魔可比,而能被派遣来此,藏匿之法定然高明无比,不是能如此轻易便能探查出来的。
不过此回也不是没有收获。那石窟对修道人来说着实狭小,从布置来看。此来钧尘修士人数必然不多,当在三人之下。而且此辈因是怕在天中飞遁被九洲上真察觉。故是只在地下遁走,如此或便能针对做些布置。
清辰子这时又回到那口水池边上,他觉得对方凿开这一处必有用途,于是一拂袖,将之整个取了下来,准备带了回去,给各派真人一观,说不定能从中看出什么玄妙来。
两人最后搜寻了一遍,见这里再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起身遁上地表。
待见了天光,清辰子沉声道:“此辈不除,我九洲难安,回去之后,当请诸派真人再行商议,想办法尽快把这班钧尘修士找了出来。”
两月之后,元蜃门宗门所在,小涵心界山内,大殿正中那方心象神返大灵碑忽然一阵震动,随一阵轻烟飘过,卫真人已是现身在外,她面覆白纱,身着月白罗衫,闭眸静静而立,似在体悟什么。
如今诸派真人在虚天之中斗法,用以提升自身战力,元蜃门却不必如此做,这镇派之宝几可演化心象之中的所有敌手,虽与真人略有差别,但胜在所耗法力几可忽略不计。
半晌之后,她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过来,才睁开双目,头也不回,道:“何事?”
过来婢女低头道:“回禀真人,林娘子回来了。”
卫真人一转身,化烟雾飘去,下一刻,已是回到了玉榻之上坐下,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仪态万千,姿容妖冶的女弟子到了近前,万福道:“弟子林羲环,见过真人。”
卫真人漫不经心道:“此行如何?可是找到了什么么?”
林羲环道:“回禀真人,弟子已是与一众同道合力查探过了,近数十年来,地渊入口万里方圆之内,一切如常,并无什么异状,想来那些天外修士并未曾往我灵门来。”:
卫真人螓首轻点,这结果在她预想之中,地渊不比他处,地表之上的出入之地并不大,因此搜寻起来也是容易,她道:“查探两月,你也是辛苦了。”
林羲环道:“弟子为山门办事,哪里称得上辛苦。”
卫真人道:“你近来用心我也看在眼中,年后我灵门六宗二十八派弟子大比,你若能占得一名胜额,我可允你入心徊阁中参悟本门秘法。”
林羲环眸中露出喜色,下拜道:“多谢真人,弟子必会用心。”
卫真人正要说几句勉励之言,心下忽然有一阵感应,忖道:“莫非是恩师出关了?”
她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林羲环屈膝一礼,就低着首,小步退了出去。
卫真人则是身化轻烟一缕,来至宫城高处,见薛定缘一袭白色道袍,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台上,忙是上来一个万福,道:“弟子见过恩师。”
薛定缘回转身来,道:“免礼,我闻得六宗弟子在外搜查,近日我不在时,可是有什么大事么?”
卫真人正想开口,只是一抬头,却是薛定缘发现气机与往常有异,眸光幽深无尽,此刻明明站在那里,但却虚幻不定,好似随时会从这世上消失一般,她一时忘了回话,惊喜道:“恩师?你可是……”
薛定缘点了点头,笑道:“此回闭关有所得,未曾辜负众位同道重托。”
卫真人顿时心绪激荡不已,她伏身下拜道:“弟子恭贺恩师万寿。”
薛定缘笑道:“起来。”
“谢恩师。”卫真人起得身来,她美目之中全是异彩,道:“恩师可要弟子将此事告知各派真人么?”
薛定缘道:“该是如此,只你方才所言,似我门中有些麻烦,究竟为何事?”
卫真人道:“恩师有所不知,前段时日,有钧尘界修士潜入我山海界中,意图探听我九洲虚实。”
她将事情简略一说,薛定缘考虑了一下,道:“若是果真有钧尘界修士在此,又躲去了西地,那为师或有一法,可以解决此事。”
卫真人喜道:“恩师有办法么?”
薛定缘点头道:“此事不急,你先去把各位同道请来。”
卫真人道了声是,便素手轻挥,发出数道灵讯。
过去不过半个时辰,高台之上有三道灵光亮起,现出三座阵门,便见宇文洪阳、温青象、东槿子三人自里跨步出来,他们已是知道了消息,此刻见得薛定缘,都是上来打个稽首,道:“恭贺薛掌门了却凡身。”
薛定缘还有一礼,正容道:“先前各派同道助我,如今该当我相助各派同道了。”
自梁循义飞升后,灵门六宗因便无有飞升真人坐镇,门中需得溟沧派玄武压阵,才能勉强维持安稳。
为改变这等局面,在宇文洪阳牵头之下,所有人将得来的大部分紫清灵机都是交给了薛定缘,供他修行,望其能再进一步。
从一点可以看出,宇文洪阳作为灵门主事之人,有足够胸襟气魄,为了大局考量,不但不怕元蜃门凌驾冥泉宗之上,也不介意薛定缘功成之后取代自己的地位。
只是此举也很是冒险,薛定缘若能成就凡蜕,不难去往天外收摄清灵,也同样会给予他们回报,但若不成,那么不但先前所有付出都是尽付流水,甚至连各人功行进境也会因此受累,极可能再落后玄门数百年。
不过薛定缘最终并让他们失望,终是功行有成,成为灵门入得山海界后,第一位凡蜕修士。
他能达得这一步,也是应势而成,得了六宗倾力相助,等若集偌大灵门之力供他一人修行,恐怕自此之后,不会再有一个人有他这番机缘了。
宇文洪阳道贺之后,便道:“卫真人符书之中有言,薛掌门有办法制那钧尘界修士?”
薛定缘道:“我入得此境之后,知晓了自身之来去,体悟到了不少神通法门,若是那钧尘修士果如少清道友所言,已是避去了西地,那么为探听消息,迟早是会回来的,我可借心象神返大灵碑之助,把那蜃气铺开,弥布西空荒原,张网以待网,来人只要沾染得一丝灵机,便会入得我虚寰蜃境之中,我若令其见,其便有所见,我若令其闻,其便有所闻,所思所观,皆为虚幻,如堕梦中,如陷轮回,如此便可绝其心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山海巨殿旧宫阙
天穹之中玄气滚滚,而后云雾一分,现出一头四肢短小,皮毛厚实的独角巨兽,随其深长哞叫,便缓缓往下落来。
张衍一身玄色大氅,正坐于此兽背上。这段时日以来他并未在门中闭观,去往虚天采气,好为下一次闭关做准备,因再有数月,就是周崇举转生之期,故是提先自天外归来。
此行下来,他发现这只张蝉进献上来的牛豚竟是出乎意料好用,此兽很是聪慧,只消教过一次,便能辨得紫清灵机何处浓盛,何处稀薄。
而且此兽能在虚空随意游渡,如此也就不必他自己再去费心思找寻清灵,只要在其背上打坐调息,待得地界到了,出手采摄便可,此回一去两月,收获却比往常半载都多。
见已快行至浮游天宫,便自此兽背上站起,道:“你自去觅食便可。”
言毕,他纵起一道清光而下,降在渡真殿外殿之上,再心意一转,随身上渡真殿主印玺发出亮芒,面前便多出一座阵门,跨步入内,再出现时,已然在内殿之中。
方行至座上坐下,面前有灵光闪动,却是阵灵自里出现,敛衽为礼道:“恭迎老爷归来。”
张衍微微点头,道:“我适才见得,门外巡游弟子比此前多出数倍不止。我不在这几月中,门中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阵灵道:“确有一事,老爷离去不久后,有钧尘界修士暗自潜入我山海界中,有一个似还是东荒公氏后裔,如今已是将之擒捉了,据闻此辈不止一个,余下之人不知躲在何处,故是齐真人增添人手巡游。并加快修筑阵禁,以防此辈混入进来。”
张衍听得钧尘界修士到此,顿时明白,这与他派遣司马权到彼处去一般,是对方派来此地探路的。
不过这实则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对手很是谨慎。在未曾摸清楚状况之前不敢轻举妄动,看来自身修炼准备的时日可以更多。
他又问了几句,只是阵灵所知有限,有不少是从门外修士口中得来,具体情形却不清楚,于是一挥袖。就命其退下了,再一弹指。一道灵光飞出大殿,过得半刻,景游上得殿来,躬身一拜,道:“小得见过老爷,方才小的被佻人部族首领禾方绊住,未能及时前来恭迎。还望老爷恕罪。”
张衍奇道:“禾方?他找寻你何事?”
景游回道:“启禀老爷,山海界灵机丰盛。又地大陆广,禾方希望老爷能允他将族中那些犯了罪过的族人流放出去,在此界宿住,若能做成,此部子孙世代愿为老爷附庸。”
佻人乃是山海界中部族,乃是太冥祖师自天外捉来,充作奴役之用的。
不过其等向来只尊奉历代渡真殿主,换句话说,只敬位,不敬人,假设张衍不在此位之上,他们便不会听从号令,但只要他一日为殿主,哪怕上任殿主卓御冥回来,也一样无法指使其等。
张衍心念一转,立时明白禾方目的,对这些佻人来说,其等深心之中,也不愿世代在此为奴。
这位佻人首领禾方心思也算是活络,所谓“犯了罪过”,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不过是想为族人谋一个出路。
他转了转念,自己虽是用不到这些佻人,但却可令其为门下弟子护卫,便道:“稍候你去告诉禾方,我允他之请,此界之中,若还有他族想迁族人出外栖居的,我也可放出他出去。”
景游道:“这倒是无有,也就这些爱食生肉的佻人心思大,似那些靖人,便极是安分,反还怕老爷把他们赶了出去。”
张衍道:“以后再有这等事,你自去安排就是,不必来问过我了。”
景游称是一声,又小心问道:“不知老爷方才找寻小的有何事?”
张衍道:“我方才归来便听闻有钧尘界修士潜入此方天地,你与我详细说来。”
景游对此事自是知晓的十分详细,将事机完完本本说了一遍。
张衍听完之后,思索片刻,道:“钧尘界修士上应是有遮掩气机的法符,这当是其界中帝君所为,不定还是那位孔赢出手,更何况西地广阔无垠,也难怪诸派道友搜索不等此辈。”
景游道:“老爷,这些钧尘修士会否未曾远去,还潜伏在四疆之中等待机会?”
张衍笑道:“先前其等的确是有机会,可如今各派已是加强了提防,又有地脉灵机大阵,其等敢有动作,立刻会被我等发现,留了下来什么事都做不成,唯有避去荒芜之地才是活局。”
钧尘界修士一步错步步错,先前以为凭借利诱和公氏族裔的关系就可让东荒上国与他们配合,却不知今时非同往日,反而因此暴露自身存在,以至于后面陷入不利。
正说话之时,有值守弟子殿外言道:“殿主,方才外间有一封飞书到此。”
张衍命其拿了上来,打开一看,讶道:“原来是薛真人有入得凡蜕境了。”他不觉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这些年来,因为灵门无有飞升真人,无法抵御妖祖之流的进袭,他才将神兽玄武一直放在地渊之中,如今却可将其唤了回来了。
再往下看去,却是薛定缘言及可借助神返大灵碑,在西空布置蜃气,钧尘界修士若来,便可将之拖入幻境之中,如此便不怕九洲虚实被其探听了去,只是他功行不够,需人帮衬。故是厚颜来书,请他相助。
张衍看到此处后,笑了一笑,明白对方送来此书用意了。
薛定缘此番施法是要落在少清地界上的,但问题是如今岳掌门仍在天外,婴春秋还在闭关之中,谁也不知是否功成。
此等情形下,薛定缘也不好贸然动手,无有功行与其相当得修士在场。便是少清修士愿意让他一试,也好不放手施为,日后若是此地出了什么变故,那也说不清楚,故是来书与让张衍相商,邀他同行。好在旁做一个见证,至于帮衬云云,只是借口罢了。
张衍看完书信,决定立刻动身,这毕竟是关乎九洲切身安危之事,不便拖延。嘱咐几句,就站起身来。出了大殿,心中一唤,听得一声哞叫,那牛豚自天中飘来,匍匐在他身前。
他御气行空,到了那座榻之上坐定,一声招呼。那牛豚平平飘起,到了半天之中。而后一个虚空挪移,往西南遁走。
一月之后,到了地渊之前,往下望去,却见峰峦叠嶂,山影重重,不见了那地渊所在,运功仔细一看,却些山水却是一团团模糊气雾。
他心下忖道:“这应是这位薛掌门所做布置可,倒是与那玄阴幻域有几分相似,外人一到此地,若不得施术之人准许,怕是只会在这幻域之内兜转,而无法到得地渊位于现世的门户。”
这时一道雾气聚来,而后人影一聚,薛定缘凭空出现在前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真人,此回劳动尊驾到来,实是心中不安。”
张衍笑了一笑,道:“薛真人太过客气,我知真人心中顾虑,既为九洲各派,贫道便与你走一趟。”
薛定缘道:“那便多谢真人了。”
张衍道:“不妨事,薛真人所用之法,可便是贫道眼前所见么?”
薛定缘道:“略有相仿,但又有不同,地渊这处,不过万里方圆,布置起来不过顷刻之事,西地荒原广大,便需借助我门中那神返大灵碑把蜃气散布灵机之中,不显幻色,平日所见,当还与以往相同。”
张衍点头道:“薛真人此法甚好,钧尘界此次若是失败,那必会还有下一次,有真人这蜃气,就可令其传递一些虚假消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