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着孔赢祭出法宝,准备与他动手时,发现那原本模糊无比的落处竟逐渐清晰起来。
他琢磨了一下,顿时明白,孔赢过来攻袭他,却也同时将大半神意落在了他这处,故自己寻其根果也变得更是容易了。
他不动声色,抓住这个机会,把分神沉入残玉之中,加紧推演起来。
孔赢这刻已是将那“仙御离”祭到了高处,倏尔落下,其后拖曳一道波光,恰如虹落坠星。
张衍脚下神兽玄武一声嘶吼,身外立有水气环升,绕若城壁,待那法宝疾落,轰击在其上,那水璧顿于瞬间便被炸爆开来,他不慌不忙,把心念一转,顶上就有金叶浮起,浑身便被金芒罩裹,两件法宝瞬息交撞在一起,那碰撞之地,骤然荡起一圈圈涟漪般的灵机光纹。
只是此宝似并未力竭,还在一点一滴往前挤去。
张衍双目微眯,这法宝距离他如此之近,若是此刻展动水行真光,对方根本来不及召了回去,他有一半把握将这法宝收了去。
不过他能感觉到,其中似有神意藏存,此举很有可能会落空,这刻他无法伤得对手,那暴露出来也便变得毫无意义了,反还会使得对方有所防备,是以转念之下,又打消了这个心思。
玄武神兽这时又吼一声,水璧再度升腾冲上,与乾坤叶落下金光一合,轰然便将仙御离推挤了开来。只是此宝却仍是不走,在外环得一圈,在天中伺机待动。
孔赢平静看着,此宝内中含有一丝先代教主寻来的融汇“一阳辰金”,后来他征伐四方,重又祭炼了一遍,更是融入了自身精气神意,放出之后,若不击中敌手,是不会回来的。
张衍随意投去一眼,便未有再去理会此物。
在成得凡蜕之后,他亦是在乾坤叶等真宝之中融入了自身神意,威能也再不是先前可比,甚至还有少许近乎神通的变化。
此是与凡蜕修士与洞天修士一般,多是驾驭真器斗战,但有无神意,却是此中最大不同。
譬如少清派太卓剑,正因为有了鸿翮老祖那缕神意,才有了窥见未来一瞬的玄通之变,且随着凡蜕修士功行提升,神意也是水涨船高,法宝威能也会变得愈发不可思议。
孔赢略作凝思,他见张衍玄武与合力,互为配合,明白只一件法宝怕是拿他们无法,须得将两者分开才是容易对付,把袍袖一振,背后却是飘出道道犹如素白气光,每一道光虹之中,皆有法箓转动。
玉梁教原先神通道术多比不过别派,他入得三重境后,陆续造得数门神通,此门“惊合丹虹”正是其中之一。
那芒光是采地星纯气而炼,常常要数座地星才能化得一缕,此气纯粹无比,洁净到了极致,容纳不下一丝一毫外物,任何与之性属不同的物事,一旦挨近或是沾上,立会被其排挤炸裂出去。
只是此门神通所消法力也是不小,此前所遇到的对手,还从来没有一个能逼得他祭动的。
张衍见光华袭来,迅速思量了一下,仍是不准备以神通相斗,此刻手段保持得越多,到了真正决战之时,才越对自己有利。
他神意一引,乾坤叶上放出一道光华,随后凭空一转,轰然一声,虚天之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涡旋,望去好似那虚空冥洞一般,那些光虹落来,大半居然往里投入。
孔赢却好似未有望见一般,仍在那里不断催发法力,那白色虹光愈来愈多,乾坤叶吞去的速度渐渐有些比不上其涌来得数目,很快其便占据了绝对上风。
水璧此时再也抵挡不住,先是一点芒光入内,随后如坝堤决裂,被强撑排挤开来,无数白虹争先恐后往里冲入。
张衍发现这些虹光还未着落自己身上,便隐隐有一股极大排斥之力传来,他一转念,笑了一笑,并未选择硬顶,而是顺势往后退去。
此时那徘徊在上空“仙御离”已是没了阻碍,倏尔砸落下来,然而就在堪堪挨近之际,张衍身上却是猛然放出一圈芒光,将之挡在了外面,却是渡真殿主法袍被外来气机相激,出来自发护主。
此法衣并非真宝,不过只是一件法器,但其平日会一点一滴收摄主人法力灵机,收纳在内,并于危急关头放出协助守御。
孔赢趁他被迫退之时,伸手一点,一道法符冲去玄武处,只在瞬息之间,便就落在其身上,这头神兽身影闪了一闪,便在瞬息间莫名消去无踪,好似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
此为“正清玉阳敕符”,却是借助了周围星力运使出来的神通,他身为玉梁教主,在玉梁教辖地之内,只要非是人修,此敕旨一下,立刻可将其逐去虚界之中,若是运气不好,再也难得回来。
张衍一挑眉,此神兽一点性灵照入世间,入得此方天地后,无论被送去何处,只要他设法相唤,总能找了回来,哪怕孔赢神意相扰也是无用。
于是心下一召,却发现被一股力量所阻,且隐隐感得与周围地星有关。
他望去一眼,随手打了一道法力出去,只见法力余势从地星直直透过,好似和自己不在一个界域之内,顿时知晓,被孔赢根果笼罩后,他时时处于未去过去之变,纵然能望得这些景物,却暂也与之接触不到。
但这也不是有办法,正要有所动作时,心有所感,瞥去一眼,那仙御离又是跟了过来,他目光微闪,只是伸袖一拂,就仿若驱赶开虫豸一般,般将此宝远远扫了出去。
只这片刻之间,那些白虹却是飞射而至。
他未再理会,心意一动,身周围有无数霹雳电光飞起,轰隆一震,却是遁入自身所开辟的小界之中,那些芒光过来,自然都是齐齐落空。
只是与在洞天之时不同,凡蜕修士一旦遁入小界,对手只需起得神意,顷刻就可算定其落处,哪怕不闯入进去,法力神通仍可跨空打来,甚至会还可以法力将小界封禁,界主反而会因此陷入被动之中。
张衍先前在九洲时与诸真切磋比斗,起初还有人会危急之时选择遁入界中,在吃了几次亏之后,后来便再没有一个人如此做了。
不过他此回非是为躲避对手攻势,入到小界之中,自然而然便可避开周围地星外力遮挡,如此相唤玄武将再无任何阻碍。
他拿定法诀,心下一唤,面前水雾渐起,玄武便缓缓凝聚出来身形来。
孔赢见他遁去小界之中,当下起得神意推算,于那瞬息间,便就算定那落去之地。可等有一会儿,见张衍似无出来之意,立便知道机会来了,把法力一转,眉心之中飞出一道光亮,无数飘游光气,直往小界之中落来,却是又一次祭出了那“玄重太息”之术。
同时他又拿定“尺虚之术”,只是引而不发,若对方有逃遁躲避之意,立刻可打出将其定住。
张衍只觉身躯稍稍沉滞,看着那高处跨空而来,隐隐罩落而下的灵光,不由生出有一种感觉,若是自己不持定根果,那是绝然避不开此术的。
不过他也未曾打算躲闪,仍是继续引动法诀,玄武神兽此刻已是变得若隐若现,想来用不了多时,就会被唤引回来。
可就在这时,那灵光骤然一降,极其顺利的将他身形裹住,并吞没了进去。
孔赢平静看着,此术一中,功行不如他者,便是法身支撑不散,灵机法力也会被不断杀去,再难以再出来与他作对了。
不过他总感觉这名敌手大不简单,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解决的,沉吟一下,又起得法力,连施几个法诀,将那小界门户现世隔绝开来。
做完此事后,他正要把法宝送渡去对付下一个对手,然而这时,却忽感异状,抬首一看,只见两只擎天大手自虚空探了出来,生生那两界关门撕裂开来,而在那界关之后,张衍负袖立在玄武背上,眸光幽深,浑身精煞玄气飞扬,正自那小界之中缓缓行渡而出。
第一百八十章 神因印量见魔影
孔赢见得张衍从容踏出界关,不由目光微凝。
在今日之前,他无论与何者斗阵,“玄重太息”一经发出,向来是无往而不利,从未有过失手。
其实此法便当真被破去,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一身修为摆在那里,此术不成,还有其他手段。
但有一点,他需得弄明白,对方到底用得何种办法化解脱身的,若是什么厉害法宝,却需将之设法破了。
只是因小界之隔,方才所发生之事他却未能得以见到,不过对他来说,这也并非无法可想,当下拿一个法诀,眼前一晃,好似时河倒退,周围一切竟又是回到了先前。
此刻放眼望去,整个天地却是凝滞不动,仿若在观看一副图画,只是有些地方破碎模糊,虚实幻真似乎搅在了一处,变得错乱无章。
此为“神因印量”之术,凡蜕三重境修士一旦运转此法,就可返照过去,化显以往种种,若是法力道行足够,还得窥见一线未来。
孔赢身向前倾,霎时那撞入到那小界之中,他却是要看上一看,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界内飞遁许久,终是寻得“玄重太息”所显灵光,于是行上前去。到了近处,他举目一望,见张衍正站在里间,其手中拿捏法诀,前方玄武神兽已是现出了身影,像是再有片刻,就可遁入世中,只是其虽被重重灵光所包裹,但其身外却有一层气煞护持,其便是凭此挡下了此门神通。
孔赢见得这一幕,凝思片刻,回想与龙君相斗之时也见过类似气煞,忖道:“护法精煞?力道之身?难怪了。”
钧尘界中少有修炼力道法门的,而且多只是在低辈修士中流转,还有大多数妖物也走此道,其等从来不能同辈气道修士对抗,更无有一人能修至高境地,如今这等修持之法用得最多的,只是一些奴仆护卫。
至于龙君那等大妖,虽同样也是行得此道,但不可相提并论,此辈为天地所钟,从来不要修行,随着年岁上去,自然而然便有一身神通本事。
孔赢维持此术也颇是消耗法力,眼下既已是知晓原委,便无心多待,然而正要撤去神通,却是动作一顿,他隐约看到,张衍背后站着一个模糊玄影,其巍峨如山,撑天立地,不由凝神看去,想要辨清那是何物。
可就在这时,那庞大玄影却似察觉到有人在窥看自身,亦是俯身望来,这一刹那间,孔赢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警兆,感觉自己却绝不可让此物望见,立把神意一收,轰隆一声,整个天地如琉璃破碎,骤然分裂开来,只是一晃之间,周围又回到了原来模样。
孔赢从过去景物中退出之后,再度看向张衍时,目光之中却是多了一丝慎重与忌惮,他言道:“原来尊驾还有力道功法在身。”说话之时,他一挥袍袖,顿有一道晶莹灿光飞驰而出,却是将那“仙御离”再一次打了出来。
张衍听得此言,目芒闪动了一下,他此前斗战一直是以气道手段迎敌,并未曾显露出力道之法,如此做不仅仅是为了隐藏手段,也是为了示弱,好引得孔赢不断来攻,而他把此人牵制在这里越久,别处也便越是安稳,且一直这般拖延下去,他就有更多时间推算对方根果落处,现下却不知缘何被此人看了出来。
他心下一思,定是方才小界之中所露出的破绽,不过既然已为对方所知晓,那么自己也不必再多做遮掩了。看“仙御离“过来,这一回他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其打落在身,然而这一击之下,他连半分摇晃都不曾有,这件法宝却是重重一震,好似撞在了什么坚不可摧的物事上,翻滚着飞了出去。
他几近六转大圆满,从道行上来说,与孔赢差不多是在同一层次,纵然还未曾找到根果,但身躯之坚,却未曾减损分毫,便连杀伐剑器也难斩破,故而“玄重太息”能困住范、董、婴、孟等四人,却是难以阻住他。
孔赢心意一引,那“仙御离”飞了回来,重又落在了身侧。
他知道精煞不灭,永远伤不得对手,不过他亦不是无法,他此前为对付龙君,身上也有克制之物。
伸手一抓,却是自袖中拿了一把细碎无比的金砂出来,此是“恒如磁砂”,此物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用来伤人其实威能也并不算大,但此物细而金坚,任凭什么神通法术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之化去。
而此物经他以特殊手段祭炼之后,越受外力所激,则转动越快,一旦与精煞接触,两者间就会相互消磨,只要数目足够,就不难将之破去。先前龙君与一战,他就是依靠此砂剥去了对方护持气煞。
他摊开手掌,把法力一激,只见那金灿灿的尘屑飘起,就化为一团铺天盖地的夺目金雾,朝着张衍处盖压过来。
玄武不待招呼,便主动起得水潮,将要这些袭来物事逐开,但是却发现这并无多大用处,磁砂汇入了水浪之中后,并在旋转消磨之下,将水气层层化去,而且越转越疾,看这情形,用不了许久就可突破进来。
张衍能感觉到,此物似对自己有一定威胁,若被沾上,许会变得很是麻烦,他不欲与之硬碰,此刻见其变得越来越多,有心一展水光,将之收去,但知还不到时候,现下只能选择暂避锋芒。
只是他刚要遁走,却觉顶上传来一股压力,身躯骤然一沉,无法挪动,往上一望,却见一把大尺悬在天中。
从此物传渡出的灵机来看,其中同样有孔赢神意藏存,而且似是配合了一门神通施展,他虽能够挣开,但却不是一时半刻之事,不过到了那时,怕是这些金砂已是将他包围住了,于是心下一唤,乾坤叶倏尔飞来,立时在他身周围撑起一道金光。
孔赢却是早有准备,起指一划,身旁一直未动的“仙御离”骤然飞出,撞在了乾坤叶之上,虽未能攻破此宝,却是将那层金光撞明灭不定,许多地方顿时露出了破绽。
就在这时,玄武怒啸一声,抬起首来,对着天中用力一吸,顷刻之间,那大团金雾似被狂风扯动,竟是齐往他嘴中汇聚而去,看这模样,他是要将那这些磁砂尽数吞了。
先前龙君也不敢如此施为,若是磁砂在身躯之内转动起来,虽不会就此而亡,但定会失去大半斗战之能。
不过玄武神兽却是毫无顾忌,只要张衍不亡,它便不会从此世消亡,便这身躯没了,也可再次重塑出来。
孔赢见此,把素白衣袖一挥,千百团云光现于虚空之中,在爆闪震动之中,如霰雹而落。
张衍自是要设法阻止,正手出手时,忽觉有神意落下,心下一动,知是诸真神意又一次到来,立便上去迎合,下一刻,便到那一处莫名界空之内,他不待几位掌门问询,立时将方才所见得的孔赢一应神通手段说了出来,还未待细言,只觉一股强横神意生生压下,便又被迫从中退出。
待把神意收落,他抬头看向天中过来云光,喝了一声,当下轰出一拳相迎,法力过处,层层虚空塌陷,其还未到得跟前,就被消弭在半途之中。
孔赢下来又施展几次手段,却都一一被张衍化解,而玄武则是趁着这段时间将所有磁砂俱是吞入了腹中,随后便就趴伏那里不动,却是在全力镇压此物。
孔赢一皱眉,没了磁砂,他固然有许多厉害手段能用,但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压倒对方,那与其耽搁在此,还不如先对付他处敌手,他沉吟一下,就将法宝收回来,将之渡传去了另一处。
张衍见他不再动手,知是对其出手无用,自也不会上去攻袭,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先前对峙局面。
过有片刻,他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纵然孔赢把大半神意撤走,但他方才差不多已是找此人根果落处了,再做一番努力,就不难推算出来。
一晃过去半个时辰,就在他即将成功之时,却微一皱眉,那根果竟是骤然变去,好像对方如提前了知晓一般。
他思量片刻,隐约猜测到了几分缘故。
他此刻还被对方根果照定,陷在那过去未来之变中,纵是能够算定那根果所在,但或许会被孔赢未来之身所察觉,如此一来,其必会有所更易。
他哂然一笑,表面看去,这是一个死结,几乎是无法可解。
要想破开根果笼罩,就必要将之找了出来,然而快要找出来时,则又会被其提前避开。
可实际上,这里面还有机会的。
根果易转,也需消耗神意,而且损去甚多,就是凡蜕三重境修士,自身所蕴神意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只要他接连算准数回乃至十数回,不难逼得其主动撤去手段。
就在他准备着手如此做时,却似感得什么,目中一亮,仰首往天中看去,就见虚天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玄洞,一个庞大身影缓缓挤入界中。
大鲲赢妫,终是到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鲲入界惊钧尘
随大鲲闯入至钧尘界中,一股磅礴盛大的气机也是弥散扩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