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要是不愿归附,亦不愿为九洲所拘束,只想着自在修行,那也是可以,但需造名在册,每年需缴纳供奉,那便不来管你。
这一步其实是大有深意,不仅仅是为了对付钧尘界修道人人,也是为下一步攻伐角华界做准备。
尽管还不知角华界具体是什么情形,但此事总要事先筹谋好,待到真正要调用之时就可立刻将这股力量投入进去。
虚空极深之处,一座银白色的秘星正在漂浮在那里。
贺修仁负手立在大殿之上,看着摆在前方的那一座浑象天球。
身为积气宫暗中培养弟子,他目前虽未曾修成帝君,但资质摆在这里,背后又有一整座秘星做支撑,如无意外,成就此境只是早点晚点之事。
一名青袍道人此刻正站在他旁边,对着浑象天球指指点点,末了言道:“师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九洲来人主要占据的地界便是这两处,看来他们暂还无有扩张之意,我们还有不少时间做准备。”
贺修仁道:“错了,我等时机紧迫,此刻若不出手,未来路途便会倍加艰难。”
青袍道人不解道:“这是为何?”
贺修仁沉声道:“他们不出动,当是在设法修筑阵道。”
“修筑阵道?”青袍道人不屑道:“当日就是毁去阵道,致我教中几位帝君救援不及,才使教主被围攻而亡,他们能做得此事,我等亦可为,随他建得几座,我等都可叫它坏了去。”
贺修仁道:“哪有这么简单,我积气宫那一回是未曾想到山海界之人会主动来攻,又想着弃界而去,事先不曾有任何守御布置,但要是提前做好了防备,他们就算能坏得一二阵道,也不可能全数毁去,如今我等所面对的局势更为险恶,想连靠近都是不能,更不用说做手脚了。”
青袍道人见他说得沉重,也是怔住,喃喃道:“那该如何是好?”
贺修仁断然道:“便是再难,也要设法去做,否则积气宫哪还有复兴之日?”
青袍道人一脸坚定,道:“师兄,小弟一切都听你得,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
贺修仁想了想,道:“只我一家之力,恐怕不够,为兄思忖着,还是要找到积气宫传法之人,我两家携起手来,才可能有一丝机会。”
暗中留下传法弟子的可不止玉梁教,所有有点势力的宗门都是如此,积气宫亦不例外,虽是后者送了出去一座秘星,可其传承在十万载之上,所隐藏起来的后手绝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些。
青袍道人为难道:“可是我等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又如寻到?”
贺修仁道:“有办法,先教主与杨传商议征伐山海之前,两方为取信任,不但签了法契,还曾互质了一座秘星,我查了下来,发现这张契书后来被沙师兄一并带走了,只要找到沙师兄,就能找到那秘星下落,相信如此便可顺利找到积气宫之人了。”
青袍道人道:“沙师兄倒是试着一找,只要他未曾投靠去九洲那一边。”
贺修仁叹了口气,道:“要快些了,我非是不信任沙师兄,只是连贝向童、饶季枫二人都投靠了过去,我不知原来那些同门还有多少人能坚持得下来。”
贝、饶两人投靠九洲,不仅仅是自己之事,钧尘界中帝君声望卓隆,他们一举一动,足以影响到绝大部分人,而且九洲那处优势太大,大到让人心生绝望,再是坚定之人也有可能产生动摇。
青袍道人迟疑道:“要是沙师兄真是一时想差了,要去投靠九洲,师兄想要怎么做?”
贺修仁声音冷硬道:“那说不定我要替先教主清理门户了。
青袍修士道:“”好,小弟这便下去安排。”
他方欲迈步,贺修仁却唤住他,郑重言道:“师弟勿要暴露自身,若是你发现沙师兄已然投靠九洲,那便是事不可为,速速回来。”
青袍道人低头想了想,道:“就算沙师兄真的投在了九洲门下,师兄也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贺修仁许久没说话,转目看向虚空深处,才缓缓言道:“若事情真是到了最坏一步,到必要之时,我等唯有假意投了过去,再慢慢等待机会了。”
角华界,临川都古石遗城。
十数名锦衣华袍之人站在一处石台之下。这些人多数是楼旦学府之中的学师,还有几个乃是陪都官衙中人,一个个神情之中都是带着焦虑,似在等候什么人。
不知过去多久,便见石台中那古怪似纹似字的阴刻之中有荧光闪烁,再有一道耀目光亮泛出,刺得众人纷纷把眼闭上,等其熄灭之后,就见一名白眉浓密,个头矮小的蓝袍老者出现在了石台上,虽看去十分不起眼,但明眼人却可感觉到。此人身躯之中却是隐藏着一股浩瀚伟力,令人望而生畏。
底下之人都是一揖,恭敬道:“山长。”
其中一名龚姓学师排众而出,揖身道:“学生见过山长。”
那老者环望一圈,叹气道:“你们啊,我不在时怎么就闯下了这等事来,三日时间,呵呵,也还好给我这把老骨头在陛下面前还有一点脸面,动用了这乾朝留下的踏虚石台,不然怎来得及回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众人都是低下头来,龚姓学师更是面露愧色,道:“学生也未想到事情会如此,都是平日管束不力,有负山长所托。”
那老者看了看他,却是摇了摇头。
督学汪天授走了出来,面色肃然道:“峥山长此事既已是发生,不管如何,便需得想办法解决了,一位天脉高手,一旦在城中动武,满城百姓定会死伤无数,你我在陛下面前也不好交代。”
峥山长也是神情严肃起来,道:“可曾问到那人是何来历。”
汪天授道:“不曾,非但我安国,连甘国和夏国也无这号人,有可能是从北地跑来的。”
峥山长抚须一思,道:“未必见得,天脉高手都是有名有姓,要是当真无迹可寻,那么就很可能是那里来的。”
“那里?”汪天授神色一变,到了他这等地位,已是能知晓许多不为人知隐秘之事了,面上显出几分凝重,“若此人真是从那里而来,此事倒是棘手了。”
众人都是听得不明所以,只是隐隐觉得,此人来头或许很大。
峥山长倒是沉得住气,道:“老夫也只是猜测,总要先去看过才是知道。”
汪天授沉着脸点头。
峥山长道:“那人现在何处?”
龚姓学师道:“回山长,在东城郊落雕铺,学生不敢派人直接盯着,只在各处路口着人留意,不过能确定此人并不曾离去。”
峥山长道:“离此不远,老夫一人过去便可,还好不是在城中,万一动起手来,老夫会引他去往别处。”
汪天授郑重一拱手,道:“峥山长,拜托了。”
峥山长肃容点头,他脚下一跺,平地升腾起来一道星芒,霎时飞去天中,朝着东边方向划空而去。
众人看着不免震撼,这便是天脉武士,已然是超脱了武者极限,肉体千锤百炼,更能飞天遁地,借用星力对敌,毁城灭国不在话下。
汪天授紧皱眉头,两名天脉高手只要动上手,哪怕临川都不曾受损,他这个督学都逃脱不了干系,只能期望不要出什么事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血脉呼应开遗宫
云绛在把楼旦学府来人擒下后,就把人扔在了后院。
这等习练秘武之人,便是不吃不喝几日也是无事,至多只是虚弱一些,无法发挥出来原来的本事罢了,不过若是楼旦学府之人来得太晚,那就只能令其自生自灭了。
这日,他正在指点寒武演练秘武,忽然心下生出一丝感应,便吩咐寒武回去屋舍,随手布下几面阵旗,而后自屋舍之中出来。
目光看去,就见天空之中有一道灿灿星光朝着这里过来,并可望见那光芒之中裹着一个人影。
他心下寻思道:“接应星光,驾力飞渡,那应该就是此界之人口中的天脉武士了。”
山海界大妖虽也有接应星光之能,可那是修行到了一定境地,而秘武士却能在这等层次做到,虽是威能差得太多,可不能否认这其中颇有一些独到之处。
那星光很快接近,但见其向下一坠,重重砸落在地,顿时将屋舍之前砸开一个大坑。
峥山长收去身上涌动星芒,身躯自里悬浮而出。
弄出这么大动静,倒非他有意示威,而是借星力飞腾起来容易,降下却难,那股力量可不太容易收敛,好在身躯坚韧,足够抵挡这等冲撞。
他看着云绛,眼底微现惊意,自己居然无法看出对面这人的实力,心下更是肯定之前那判断,也只有那里会出得这般人物。上前一拱手,道:“可是云先生?”
云绛同样回得一礼,并道:“正是云某。”
峥山长脸上露出歉意,道:“我学府中之人不知好歹,得罪了先生,老朽特来给先生赔罪,先生若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老朽只要能办到得,都是可以做主依从。”
云绛没有多言,想了一想,道:“三个条件。”
峥山长正容道:“请说。”
云绛道:“其一,云某不管你们推何人出来,为难我弟子之事必要有个妥善结果。”
他是知道的,这件事背后牵扯不小,他若是不想把楼旦学府推平,或者干脆和安国开战,便不可能把幕后之人都找了出来,最终能处罚得,定然也只是几个替死鬼而已。
既然如此,他也无需穷追不放,待得寒武日后成长起来,若是还耿耿于怀,大可亲手去算这笔账。
峥山长微微松一口气,他就怕提出无法答应的条件,那样闹到最后便只能选择一战,这条件他还可接受,道:“老朽应下了。”
云绛又道:“第二,第一件事若是办妥,寒武重回你们学府,至于如何安排,你等自己商定。”
峥山长道:“尊驾放心,寒武此回得了试比第一,我当收他为学生,只要我这张老脸还在,今后必不会再发生这等事,却不知那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
云绛抬眼看来,道:“云某要一观学府经阁。”
峥山长一怔,不过天脉武士几乎站在了此界顶点,楼旦学府之中藏书虽多,纵是看了去也至多只是借鉴,没有什么大用,至于流传散播出去,一个天脉武士若要这么做,完全没必要去看他人的典藏,他心下反而琢磨,学府藏书之中可能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对方特意过来寻找,于是心下决定多多留意一下。
而表面之上,他爽快道:“这条件,老朽也可答应。不过去经书观册,这需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可否请云先生为我府中学师,云先生放心,这只是给学府上下一个交代,不会有任何拘束。”
云绛考虑了一下,他本来就是要设法从背后走到人前来,有这么一个身份倒是便于自己行事,便道:“你们自行安排便可。”
事情谈到这里已是差不多了,然而峥山长却是未走,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敢问云先生,尊驾可是从那处来得?”
云绛心下一动,隐约觉的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故作神秘去答应,若真是此界背后有什么隐藏,他自能寻了出来,不必去扮作他人,摇头道:“我不知你所言之地为何,我非是自那处而来。”
峥山长却仿佛认定了一般,十分理解言道:“我知道尊驾的难处。”
实则不管云绛到底是不是那里来的,他都必须要把其当成那处之人来对待,如此在武烈帝面前就有话可说,楼旦学府也能从此事之中摘了出去。
云绛也不去强辩,他人怎么看与自己无关,只道:“我擒下贵府之人就在柴房之中,你可带了回去。”
半月之后,楼旦学府之中下了诏告,十余名学子因残害同窗之罪,被开革学籍,赶了出去,其中英叔玉身为执教,居然带头欺凌学子,更是罪加一等,被化去一身血脉,从此再也不得修炼。再有十来天,峥山长收试比第一的寒门弟子寒武为门下学生,一时传为美谈。
而此时云绛,却是出现在了经阁之内,前方有一名台长引路,“云学师,请这边走,下面那些藏书只是学子所观,顶阁之上那些,方才是秘学。”
他沿着可供七人并行的宽敞木楼往上走,最后九层之顶,发现这里足可容下千人,入目所见,俱是一排排大书架。
那台长指着面前这些书册,自豪言道:“我楼旦学府虽立府只有三十来载,但前身乃是衡观学府,此座学府可是有两千载传承,这里古书也大多是从那处得来,只可惜当初被十余座学府参与此事,如今所得,也不过将将其中一成而已。”
说到最后,他甚是唏嘘。
云绛点了下头,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这边藏书看完,想来可以去别处设法翻览。
他走出去几步,忽然间,感应之中却觉异样,转首往一侧看去,却见书架横摆着二十来本大书,只承载之物非是纸张玉竹,而用得是打磨光滑的骨片。
台长随着他目光望去。赞道:“云先生好眼力,这些骨书乃是乾朝传下,据说当年为方便保存,都是以骨板雕凿,上面文字如今也少有人认得了。”
云绛走上前去,取了一块骨片下来,用手一抚,却是眼瞳一凝,他能认得出来,这些承载文字的骨片皆是得自于云鲸身上,说不定其中就有云昙部的前辈先长。
这么说来,这所谓乾朝能收得此物,那即便和“律吕”没有关系,也多半是知其下落的,顺着这条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到此界变化的真正缘由。
下来两日,他皆是在经阁之中翻看这些骨片,上面文字虽然艰涩,但经过一番推断,再有许多其余古籍从旁佐证,也能看个出大概来,上面大多只是宗祀之类的记载,并无他所要找寻的东西。
不过楼旦学府有数座经阁,还有一些骨书并没有放在这里。于是他又转去别处,细心寻找之下,却是有了一些发现,此处同样是和祭祀有关,但祭品之中,却是屡屡有献上若干猿妖头颅记述,而且数目动辄成千上万。
这令人他精神大振,试着感应了一下,发现眼前刻字比之前所见那些当是更为古老。
“那样所谓猿妖,很可能就是律吕了,这么说来,乾朝当是与之敌对,可角华界中并无人种,这一股势力又是哪里来得呢?”
乾朝若是能和律吕相斗,那么实力定然不会差了,至少不是他所见得这些所谓秘武士能比,想到峥山长与所言“那处”之人,不禁若有所思。
正当他想着是否要去探些口风时,峥山长却是主动找了上门来了,在攀谈几句后,其人便言道:“云先生,北地有一头上古妖鲸现身,故是老朽这几日就要北上,恐不能在学府之中待着了,老朽已是把寒武安排好,便老朽不在,也少不了人指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