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游走了上来,笑呵呵道:“西扶子族长,请随小的来吧,此去给你和你族人安排一个落脚之处。”
西扶子连忙道一声谢,就跟着他下去了。
张衍看着他们离去,他这法力分身并未回去,而是留在了大殿之中,一招手,拿了钧尘界这些年中供奉上来的功法玉册翻开起来。
一晃一月过去,这一日,那摆在案上的久无动静的两界仪晷忽然颤动起来。
他一挑眉,放下玉册,伸手上去一按,立有灵光冲射而出,一名面无阴阴沉的道人现于其中,便道:“司马真人,可是有事禀告?”
司马权对他打一个稽首,神情很是凝重,沉声道:“真人,角华界中有大变。”
第二百五十四章 阴渊浊尘见邪祟
司马权这般郑重,张衍也是意识到此番问题恐怕不小,他缓声问道:“司马真人,角华界中出了何事?”
司马权道:“司马前次曾禀告界中,角华上界昀殊界有邪怪入掠,前番故意泄露这等消息出来,哦啊就是想要找到友盟,好语气一道,共抗大敌。”
张衍点点头,道:“此事我已是知晓,看来如今这事是这些邪怪有些关系了?”
司马权道:“的是确邪怪入掠,昀殊界号称有数十下界,但不过数载之间,就有十多个界域沦陷,角华界就在其中,且昀殊界那些上真此前一直隐瞒消息,若不是我来时角华界内还留有一具分身,怕还难知此事。”说到这里,他语声略沉,“那些邪怪比想象之中更难对付,并且司马还从中窥见了魔头。”
张衍眼神微凝,果然事情不小,既然有魔头,那么很可能就会有天魔及玄阴天魔这等存在。
九洲各派之中,以他与天魔接触的次数最多,似司马权这等,是保持了自身性情的,而且其首先是冥泉宗长老,再然后才是天魔,从本质上来讲,他仍是一名修道士,只是所选功法与同辈有所区别罢了。
但是那些自浊气之上诞出的魔头则是不同,就是附身在修道人身上,得了其等经验智慧,也绝不会变成得和人一般,反而变得更具危害,一切善恶道德,伦理纲常对他们所言毫无意义,反而是可以利用的器物。
司马权行事还是有所收敛的,而且他人的智慧经验对其自身来说乃是毒药,除了必要的一部分,他甚少主动去索取,而纯粹天魔没有这等顾忌,这等魔头只要愿意,可以极端时间颠覆一个有洞天真人坐镇的大派,更别说在其上还有玄阴天魔这等存在。
张衍转过念头,又问道:“如今局势是何模样?”
司马权道:“面对那些邪怪,昀殊界修士节节败退,几乎是难以做出有效对抗,甚至传闻有一名凡蜕修为的上真战亡。”
张衍一挑眉,道:“这事是司马真人自己打听到的,还是从他处听到的。”
司马权道:“是从他处听到的,然而经我四面打探,觉得此事极可能为真。”
张衍目光微闪,道:“若不是谣传,亦不是昀殊修士自己不小心泄露出来,那么就是这些邪怪作祟,他们也算是深谙人心了。不过要通过这等手段来动摇昀殊界,说明局势并不似看起来那般危急。”
司马权一思,沉声道:“真人是言,昀殊界这一回虽然是一副岌岌可危之态,但也很可能也有部分是做出来给我等看的?”
张衍淡笑道:“有极大可能,以司马真人先前送来的消息看,昀殊界之人与邪怪之争当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当是有一定的应对手段,先前其等故意漏底,当是探到有外界之人到此,也许是探得真人行迹,也或许除是我九洲之外还有他人到得那处,当是想找寻友盟合力对敌,此番局势更危,此念恐更是迫切。”
司马权道:“只是若真有一名凡蜕修士被杀,那恐怕也是损折不轻了。”
张衍道:“你可知具体详情么?”
司马权道:“细节难以知晓,仅凭一些零零碎碎的线索推测,这一位似是窥着空隙去捕杀一头大邪怪,却不察那是一个陷阱,后陷入了围攻之中,才力竭而亡。”
张衍思忖了一会儿,道:凡蜕修士甚是难杀,不是短时可破,看这模样,他应是在自己地界之上与敌相斗,如此其同道不会坐视不帮,以我之见,那损去的当只是一具较为重要的分身,可如是这般,却也称得上是较大损折了,只不过尚不足以致命。”
顿了顿,他又问:“关于那些邪怪,司马真人可有什么知道的么?”
司马权回道:“在下那分身乃是一个魔头吞去,不过匆忙一瞥,却是见得一形似蝤蛑之物,且听得只言片语,这些邪怪样以吞食灵机为生,甚至修道人血肉也是其偏好,且有些不惧神通法术,极是难惹,只到底是否与传言一致,却还有待查证。”
张衍道:“此事我会与各位上真言明,司马真人且继续在界内留意查探,待我这处有了结果之后再与你联络。”
司马权稽首一礼,道:“司马知道了。”
张衍撤了法力回来,两界仪晷之上灵光又再隐去,他身体渐渐消失,却是这具法力分身又回到了正身之上。
待得正身从定中出来,就出了小界,往浮游天宫大殿而来,到门前通禀一声,等童子来唤,就入至殿中,见秦掌门已是坐于殿上,上前稽首为礼,寒暄两句,便在席上坐定,随后他便把司马权所传消息道出。
两人稍作商议,秦掌门便道:“此事当请诸位上真一同商议。”当下起得神意,相唤其余几位凡蜕真人。
张衍也是神意放出,须臾到得那莫名界空之内,秦掌门与孟真人俱是一齐到了,再过一会儿,岳轩霄、婴春秋及薛定缘三人也是相继现身。
待众真互相见礼过之后,张衍便将方才告知秦掌门之事复述了一遍,并道:“此中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昀殊界所占据的界空极多,其中便有我欲取了回来的角华界,如今此界已尽在那些邪怪之手,二是前回有言,昀殊界之人似有找寻友盟,共抗邪怪之意,先前与我辈并不相干,如今却是有所牵连了,究竟是否要插手其间,还需在此议上一议。”
听得这番话,众人俱自暗自思索起来,他们都能看出,先前他们要取角华界,那很可能会与昀殊界有所冲突,但是现在遭受邪怪入侵,情势就发生变化了,尤其是在此辈急需助力的情形下,若是要求索回此界,那就很有希望拿了回来,甚至还可以试着再提出一些其他条件,当然,前提是这些邪怪当真能够对付,不能把自己给陷进去。
孟真人对秦掌门打个稽首,而后先是开口道:“此时看去确为一个机会,然过往之议,待我实力有所壮大之后再去图谋,现下过去尚不足两百载,我辈实力未得增长多少,现下若是插手,恐是欠妥。”
在座真人大多都是赞同,这话是对的,做什么之前事都要先考虑到自身之能,尤其这等事,涉及到内诸派弟子及界内亿万生灵,当然要慎之又慎。
薛定缘道:“就是昀殊界之人撑不住,角华界丢了,日后待我强盛,也可夺了回来。”
岳轩霄很是不喜昀殊界之人作派,要请他人相助,那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现下这般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十分矫情,只他却持进取之意,扬声言道:“虽此事与我无关,可诸界之中,谁能保得一定安稳太平?这邪怪今时找上了昀殊界,明朝未必不会入我山海界,总要探明彼辈究竟,若不能敌,且看且行,若能对付,当持利剑斩杀。”
张衍言道:“不管战与不战,都要弄明白此辈来历,我等此事不便派遣人手,此事看来还需落在司马真人身上。”他转向秦掌门,“弟子建言,我辈虽未见得去,但在必要之事,可命司马真人稍稍泄露一下我辈存在,以壮其心气,也方便日后谈讲条件。”
秦掌门道:“渡真殿主此议可取。”
众人又议了一阵,都是觉得需先弄明,昀殊界之人到底能撑得多久,双方实力对比又是如何,这关乎到他们下来行事。
张衍言道:“若从大处着眼,昀殊界能划分灵机,并取诸多下界灵机填充本界,造就其一时兴盛,但反过来言,没有了诸多下界,这副大好局面就维系不住了,此前丢去的应是不甚重视的小界,对或许有些损伤,但也并不见得艰难到哪里去,那些邪怪若止步于此,那局面当是持平,下来若这些下界都是丢了,那才是真正危机。”
其实不管如何,只要那些凡蜕修士还在,昀殊界就当还能坚持长久,尤其本界不失,他们根底还在,距离山穷水尽尚是遥远。
众真又商量许久,决定先行观望,待局面有进一步的变化再言计议,下来再言语几句,就各是退出,张衍临行之际,却见薛定缘却对他点了下头,心下一思,也就留了下来。
待众人俱是离去,薛定缘对他打个稽首,道:“听得张真人适才言,那些邪怪之中有天魔混入,薛某忽然记起一事,在地渊之中,近些年来却发现了一些古怪东西,其与魔头可厮混至一处,有些时候甚至可支使魔头行事,薛某便在想,那些邪怪,会否就是类似之物?”
张衍心下一动,很是重视道:“这些东西何在?”
薛定缘摇头道:“这些东西实力低微,数目稀少,至今为止,弟子不过见得十来头,且寿数短暂,前后不过春秋一轮,故此前并不如何在意,若往地渊深处仔细搜寻,许还能找到。”
张衍思忖起来,这边昀殊界一有邪怪,这边也是出现了古怪东西,两者若无关联还好,要有牵扯,那就很是麻烦了,他道:“凡能与魔头牵扯上的,都不可小视,薛掌门看何时方便,我亲自往地渊一行,查个究竟。”
第二百五十五章 遗目感灵生阳变
张衍做出决定后,没有几日,就往地渊过来,事情必须越早弄清越好。
如今各派之间阵门已是完全修筑完毕,只是个把时辰,他就跨过千山万水,到了浑阴障之前。
薛定缘早在门前等候,在外相互见礼过后,就带了他往地渊来。
这里虽是处于地下,但经灵门六宗大力布置之后,在那在地渊入口处,围砌了一道巨石大环,这些玉石上嵌符箓法咒,每一块都是经由元婴长老炼造,最后再到洞天真人手中合炼过的。
假设有魔头自里出来,立刻就会被监察之人所发现,那时洞天真人便会出面以法器将之擒捉,再带了回去炼化。
而在地渊上空处,则是薛定缘带着六宗洞天真人共同祭炼一顶悬空华盖,此物时时旋转,笼罩上方,里间直通那“虚寰蜃境”,魔头要是自这处走,里间就会撞到里间,玄阴天魔之下那就是自投罗网,便是玄阴天魔入内,一时半刻也脱不出去,那时薛定缘早便赶来了。
张衍看了下来,道:“这处布置严密,看得出贵方很是下了一番心思。”
薛定缘道:“对于魔头怎么防备都不为过,只是限于宝材和人手不足,且魔头有了智慧也会寻找破绽缺漏,现下能挡住一时,可未来就不见得可行,故这只是第一重屏障,将来还要再建造八重,待九重合关,任他再怎么狡诈,也别想再出来了。”
张衍点了点头,灵门在九洲之时就与魔头争斗,经验极是丰富,地渊这处交给其作为洞府果是做对了,他道:“薛掌门,这处还缺些什么?我回去与掌门真人商议一二,调拨一些宝材出来予贵方先用。”
无论山海界还是钧尘界,现下每过一段时日就会有供奉送了上来,溟沧、少清两派各有两名凡蜕真人,门派势力也是最大,手中握持外物宝材自是最多,但其中有一些眼下用不着的,大可以拿了出来给灵门六宗先用。
薛定缘打个稽首,道:“那薛某便待六宗弟子谢过张真人了,这些宝材算我六宗借用,日后宽裕,会还了贵派。”
张衍笑道:“此事不必着急,下来我山海界恐会遇上大敌,当以提升功行为要务,其余事容后再言。”
薛定缘道一声好,又言:“因有禁制在此,下来有一段路需以步行,真人请随我来。”在前引路,自上空而下,不久落在了环关之中。
张衍立定此间,朝周外一扫,这里地铺玄玉晶石,上飘朝夜昙花,璧嵌清涵明珠,处处灵光闪烁,亮时如清空明镜,黯时似虚空倒映,忽略此地凶险,只是单纯景物,倒显格外瑰丽壮观。
两人沿着石道向前,走了里许路,来到了地渊通往下方的洞壑口沿上,这里有一道玉阶向前延伸,直入下方深处。
这时薛定缘打了一道灵光出去,不多时,一道遁光自下而来,落地现出一名肤色若铁,宽颏长须的老者过来,他冲二人打个稽首,道:“见过薛掌门,见过张上真。”
薛定缘指着此人道:“张真人,此是甄长老,这里具体事宜乃由他统筹,那些古怪东西他曾见过几面。”又转过来对其,道:“甄长老,你可与张真人仔细言说。”
甄长老道一声是,他沉思片刻,才道:“那物最早是在五年前,我与另一名长老借用神秀大柱,前往三十层中巡视,却见一形若眼珠之物,身外有触须,其与数个魔头混在一处,古怪的是,平常魔头见着生灵,不是上去争先撕咬就是附体其上,可偏偏此物却安然得活,甚至还会驱赶魔头去吞吃同类,本来试着攻袭一二,哪知此物脆弱不堪,一个神通上去便就尸骨无存了,后有几次,在下又是撞着,那时曾试图抓捕,但没有一次成功过,每回都是到手之后,其便自行烟消云散了。”
张衍听过之后,考虑片刻,便道:“甄长老,你带我待去见着那古怪东西的几处地界看上一看。”
甄长老道:“是,真人,薛掌门,请这边来。”
上下地渊自是要用到神秀大柱,三人便往此柱所在而行。
薛定缘这时道:“说起这神秀大柱,薛某前回到了下方查看魔头动静,却意外发现此柱还在生长之中,不过这些年来只是长了些许而已,薛某怀疑,待长出一截后,说不定最下方会再多出一层来。”
身为灵门凡蜕修士,身负镇压魔头之责,他也是来至下方看过的,几次之后,便就就发现了这等异状。
张衍笑言道:“此表明山海界正如人之初生,还在兴盛勃发之中,距离衰亡尚还遥远,似我原先九洲,就已暮气沉沉,我辈那时不走,后辈弟子与之只能一并沉沦。”
薛定缘感叹道:“那时若是灵门真与玉霄站到一处,还真难见天外之风光。”
张衍言道:“当日灵崖上人曾说过,天外未必安稳,天外的确不稳,可说是处处危机,举步维艰,可我辈修道人要是连这点碍难也是畏惧,那又谈何修道呢,便不说此,各派祖师若持此见,那也不会来我九洲传法了。”
薛定缘深以为然。
说话之间,三人已是到了神秀大柱之前。
薛定缘一点指,法力灌入其中,顷刻之间,柱上有光明大放,便俱是往里走入,待得身影再现,三人已是出现了在三十层中。
甄长老出来之后,看去气机有些不稳,连忙告一声歉,坐下调息。
这并不仅仅是受了神秀大柱影响,还有与两人凡蜕修士同行的缘故,便他身上带有薛定缘事先赐下的法符护持,却仍旧有些经受不住。
张衍也不催促,在旁与薛定缘说话,“薛掌门,而今贵方在地渊之中布置到多少层了?”
薛定缘道:“如今往下六十层都在我等制约之下,再往下去非是不能,而是那里靠近浊阴气海,魔头众多,除非门中洞天愿意时时镇守在那里,否则万难抵挡,要是那有玄阴天魔上来,就需薛某亲自出手了,不过这些年来还算安稳,不见任何异状。”
实际这等情况与张衍也有几分关联,他此前两度下来,捉了不止一头玄阴天魔上去,这些魔头也是知道厉害的,是以这么多年都不敢往神秀大柱附近靠近,遑论往上来了。
过去一刻,甄长老气机终理顺,他这才站了起来,歉然道:“让薛掌门和张上真久等了,两位这边走。”他没有再耽搁,立刻纵身向前。
张衍与薛定缘也是随后跟来,半个时辰之后,在一处地下山坳处停下,指着言道:“晚辈那时巡游到此,正待回返,就见得那东西在此徘徊。”
张衍走了过来,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见得什么奇怪物事,这时留意到远处有一座洞窟,道:“那是何处?”
甄长老道:“晚辈上次到得这里看过,里间什么都未有。”
张衍功聚双目,顿将洞窟里外看了看通透,只是看这洞窟形制,却感觉有些眼熟,心下一思,已是知晓来处,他言道:“去往下一处。”
甄长老道声好,接下来又带着两人走了几处地界,前后不过用了一天。
张衍看过之后,心下已是略微有数。
薛定缘道:“张真人可是有收获么?”
张衍笑道:“大致有些头绪了,不过在未见得这等物事之前也难下判断,为以验证,下来我需在四处走动一番,薛掌门不必在此相陪。”
薛定缘道:“既是这般,薛某便先告辞了,真人如有事情,招呼一声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