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翻关于这一位的记述,发现言语不多,不过方志上有言,那青碧宫宫主曾派大弟子独孤航请其前去宫中做客论道,足见这位真人道行绝然不浅。
说起来,这一位如确为太冥祖师弟子,那么么与溟沧派三代掌门元中子该是同门师兄弟了。
他心下思忖道:“有机会要去这两家走访一二。”
接下来他又看了看其余十几家宗派,此辈开派祖师,或是曾在祖师座下听道,或是曾为祖师记名弟子,或干脆是得了祖师行走余寰诸天时留下的洞府,若是细究起来,其实都算不得是正经传承。
而在方志之中,玄洪天洛山观自言正宗,称其余家数为旁脉别支,虽有略显轻视之意,可也不完全是胡言乱语,也是有几分底气,毕竟其等无论宗门还是功法,无一不是由太冥祖师传下,对比其余宗派,确实能称是得了正传。
不过他同样发现这里有一个问题,凡是得了传承的宗派,无不会设法言明自家师承,这是万万忽略不得的事,例如询岳上人所传道统便是如此,可偏偏洛山观对此却讳莫如深,似是不愿他人知晓。
对此他心下不禁有了一个猜测,需得日后设法求证,若是利用的好,说不定是一个突破之处。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这天他手捧一卷妖鉴观看时,阵灵忽是显化出来,躬身一拜,道:“上真,万真人来了。”
张衍放下书册。道:“有请。”
不多时。万真人缓缓迈步进来,上来见礼之后,便各自坐下。他言道:“我已将道友到来之事报于门中知晓,这里却要问上一句,道友曾言受祖师指点而来,却不知祖师是如何言说的?”
张衍淡笑一下,道:“未经祖师允准,请恕贫道无法对外言明。”
万真人打个稽首,道:“是万某唐突了。”
他沉吟一下,“不瞒道友,我等遵照祖师之命看守此物已近百万载,一直未曾见得有人来取,今番道友虽是到此,可我等对道友所知有限,总不能凭借几句言语就将那物送了出来,那样却是对不起祖师交托了。”
张衍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言道:“那贵方意欲如何?”
太冥祖师所传之物,他却不信外人来此也能取走,即便不去谈玉鲲对待他的态度,只要洛山观肯放开山门,由得他进去稍加接触,那就不难得出结论,可此辈却绝口不提这个方法,反而从中找寻借口,这分明就是不愿拿了出来。
不过他心下对此早就有数,也有应付之法,故也不去说穿。
万真人道:“诸位上真商量下来,也不愿太过为难道友,只想请道友做得几件事,以验诚心,若是做成,自当将那物送到道友手上。”
张衍道:“却不知是何等样事?”
万真人道:“这第一件,便是我玄洪天下界,有一处澈延山,那里有一凶妖盘踞,常常出来祸乱人间,只是其擅长遁法,又似有前知之能,每有同门前去捉他,便先一步逃遁了,可否请道友代为将之除去了?”说着,他抬头看了过来。
这里间其实暗藏有一个陷阱,澈延山主表面看去只是一头凶妖,可只有洛山观上层方才知晓,其乃是积赢天天主观寂上人的义子。
这是观寂上人刻意埋在他们这里的一颗钉子,若不是如此,洛山观十余上真,岂会无法将其抓住?只是不想给这一位借口,故是容得此僚在下界逍遥罢了了。
而张衍出手便就不同了,其非是洛山之人,事后自有办法令观寂上人怪不到他们头上。
张衍笑了一笑,道:“这妖物能在贵派眼皮之下存身这许久,想来是有些本事的,贫道在不知此妖底细之前,尚无法答应道友。”
万真人道:“这是理所应当,稍候会命人将有关此妖一切消息都送了过来。”
龚、百二人早便考虑过,要是张衍不愿答应,那正好以此为借口,扣住玄石不交。
要是答应了下来,做成了对他们也是有利,且张衍还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观寂上真,未来性命堪忧。
就算运气好,顺利过了此关,这也并非是结束,还有下一个考验等在那里,而且一个难过一个,总叫其无法拿走此石。
张衍颌首道:“待贫道看过之后,会给道友一个答复。”
万真人道了声好,顿了下又言:“此事不急,道友可慢慢斟酌。”
再言语几句,他便就告退了。
张衍将他送走之后,心中思索了起来,不必去猜,他也知这其中必有问题的,对方这是布置好圈子等着他跳了进去,对待此事,需得格外慎重。
只可惜取拿神物一事太冥祖师只是以意念指点,并没有东西可直接证明他的身份,否则大可凭此直接拿了那物离去,洛山观若不想背弃祖师,那也是阻拦不的。
不过即便真是有此等物件,却也不适合在眼下这等时候拿了出来。
他心下推断,祖师所留之物恐与真阳之途有几分关联,哪怕现在拿到了手中,也无法立刻派上用场,反而惹人惦记,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放在洛山观中,就当其等替自己保管,自己还不如利用这里外药灵机乃至前人经验先设法提升功行,壮大自身实力,至于如何拿到那物,他心下已是有了一番计较,不过此刻时机未到,尚还需耐心等待。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可设祭仪正本源
馆阁之内,张衍一番长思下来,自袖中取出了一枚表面润泽光华的玉圭出来,往上一托,其便受清气承托悬飘而起,他再拿了一柄玉槌,对着其上一敲,嗡的一声震响,立有一层如蚕茧也似的玉色光罩发散四方,霎时就将整座大殿遮掩住了。
他一抬手,对着这光罩连连弹指,一道道清光随之射去,每一道光亮撞中,上方就有符箓纹图相继显现,在面上流转闪烁。
这是他从门中带来的遮掩法器,可不令外人窥觊,而送入法力越多,其上符箓越多,防备也是越是严密。
而他下来要做之事不方便让洛山观之人知晓,故才要做这么一层布置。
但要是有真阳大能有意探看,那可就防备不住了,但似这般人物,无事也不必要来盯着他,况且这玄洪天外毕竟有太冥祖师的布置,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破入进来的。
大约打出了千余道符箓后,他自忖已是足够,这才停下手来。将那两界仪晷取了出来,伸手一按,但这一次,这法器只是微微震颤,其上灵光却似是被一层无形障力阻住,只是微微闪动,却无法如常显现。
他点了点头,对此有所预料,将渡真殿主玉印拿出,稍稍一运,霎时间,那无形之力顿如落潮般退去,而那原本被压抑住的灵光也是喷涌而出,少顷,秦掌门身影便浮现在内,并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张衍打个稽首,道:“见过掌门真人。”
秦掌门上下看了看他,颌首点头,神情和悦道:“渡真殿主此回行程可是顺遂么?”
张衍回道:“弟子遵照祖师指点,已是顺利到得那机缘所在之地。”
接下来他便将余寰诸天这里情形告于秦掌门知晓,又着重说了洛山观从中设阻,令他难以接触神物一事,最后言:“洛山观虽自称承祖师之道传,可偏偏传承模糊,谱辈不明,弟子以为,或可从这里找寻缺口。”
掌门考虑一下,道:“无论哪家宗门,师传都是紧要无比,从来都是清晰述明,无有含糊以对的道理,此辈自称太冥祖师门下,若其不愿他人知晓,那要么是祖师有意关照,要么便是源流不清,名分不正。”
张衍言道:“诸天皆知为洛山观为我祖师看守神物,此辈也以此名分震慑诸方,并自诩正宗,若当真若此,那当早便宣扬出来,也不至于遮遮掩掩了,故弟子思忖,许其只是伪作此称,需得寻机辨上一辨。”
任何一家宗派,若是被人冒用祖师之名,或是其明明不是正经传人,却偏要攀附上来,那诸天万界,凡此一脉传人都有资格来问个明白。
秦掌门道:“渡真殿主欲要如何做?”
张衍回道:“弟子欲在合适时机提出祭拜祖师,请掌门授以此权,其若回绝,那便必不是祖师门下,那此辈自也无资格再阻拦弟子了。”
要求开坛祭拜祖师,也不是随便来一个人便可做得的,非要是正传门人不可,何为正传?衣钵相授,师承不断,代代有谱可察,辈序亦是有脉可循。
溟沧派中唯有掌门真人方有这等权利,但他为三殿殿主之一,若得掌门准许,自也能够做得此事。
秦掌门考虑片刻,神情微肃道:“此请我准了,渡真殿主今后在外,若遇传承不明,却又妄称祖师门下之辈,则可自行开坛设祭,正本清源,不必再另行奏禀。”
张衍打个稽首,道:“弟子谢掌门信重。”
再商量了几句后,他便与秦掌门结束了言语,将两界仪晷重新收起。
开坛祭拜祖师之权一入手,他便等于握持了一个大杀招。一旦证明了洛山派不是太冥祖师门下后辈,那么其等所谓考验便是毫无理由的刁难,一个连旁脉都算不上的宗派又何来资格对正传弟子指手画脚?
不过此举真要真是做了出来,也是将洛山观逼到了墙角,此辈终究势大,而且还是在自家地头上,便是被扒掉了身上那层光亮外衣,要对付他也总是有办法。是以不到无有办法之时,他还不准备走这一步。
现在他考虑的是,既然从内部打不开局面,那就设法从外部找寻办法。
洛山观之所以敢于给他设置障碍,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自身分量不足,可以利用的力量十分有限,就算翻脸,对其等造不成太大威胁。
可他要是能显名于诸天,有各方同道可以帮衬,届时挟势而来,再与其等言及拿取神物之事,那便足可给其造成莫大压力,成事的把握便就大许多了,至少其等再不敢随意找这些经不起推敲的借口来阻挠他。
要做到这一点,就不能被洛山观的规矩拘束在此,也不可顺着其安排的路子走,而是要设法走了出去,或是访客问友,或是结交同道。
比如与太冥祖师有关的那几支宗派与他就是天生友盟,此辈向来不被洛山观待见,常常被洛山观斥则为旁脉别支,而他作为正传门人,大可与其往来交通,甚至在必要之时,还可以授下符册金碟,将之纳入溟沧一系之中,如此就可为其正名。
除此之外,要想达成目的,还需做得一些令余寰诸天足以称赞惊叹之事。
前几日他观看诸天方志,发现一件颇有意思的事。
正如万真人所言,余寰诸天也的确不是一片太平,妖魔邪凶也是不少,其中不乏诸如山海界鬼祖那等层次的大妖。
而青碧宫作为凌驾于诸天之上的势力,经常会发下一些诏贴,请动各家宗派或修为高深之人出力剿杀此辈。因其中针对妖物的次数最多,故此被诸天之人称呼为“讨妖诏”。
领了诏贴的修士只要做成诏书所言之事,青碧宫便会有酬报赐下,且颇为丰厚,可越是酬劳高,则越是凶险,有些时候,因妖魔势力实在太过庞大,甚至需数个宗派的修道人联手,方才敢去,百万年来,也并不缺少因失败而导致覆灭的正教势力。
可反过来言,要是一些看起来根本难以完成的事,突然间被人做成了,那么此人立时会入得各方势力眼中,甚至名声也会因此在诸天之内传颂。
譬如洛山观何仙隐,其修道三千载便斩却了过去未来之身,但起先也不为人知,毕竟洛山观也不可能四处去宣扬此事,这便有自夸卖弄之嫌了,后来是因此人领了一张“讨妖诏”,用计策斩杀了一头极为难惹的凶妖,这才名传上下诸宇,为世人所称道。
说来此间关于“讨妖诏”的事记载的如此详细,也是得托了这一位,玄洪天向来少有后辈能名声显扬于外的,陡然出得这么一位,哪不值得大书特书。
张衍打算要做的,除了要结交友盟之外,再下一步的突破口便是选定在这里,只是可惜,这里并没有关于“讨妖诏”具体内容的描述,甚至以往成文记述也是无有,要想观览,就需得往青碧宫门下的青华天去,到了那里,就能一窥究竟。
但要往此间去,却先要找一个熟识路径之人,不同地界就有不同规矩,若是因为事先不明而造成了误会,反而会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他修为摆在这里,已经可以无视大部分的约束俗礼,便是得罪人了也可无惧,可你对他人敬重,他人自也敬你,凡事可以按一定途径来解决,那就尽量按此来做,强走弯路,便是成了也易遭人诟病。
待把这些思绪理清,他便盘膝坐定下来,无论未来如何选择,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自身实力,修为越高,可以做得选择越多,行事起来也越是从容。
他心意一动,催动魔性,沟通冥冥中那一方世界。骤然间,他整个人从馆阁之中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是身处在了那寻得力道根果的地陆之中。
望着面前这一片到处都是赤红坚岩的界域,他心下忖道:“看来不错,哪怕是余寰诸天之内,我依旧可以遁行到这片赤陆中来。”
这一次他没有祭动太冥祖师所传印章,居然能够跨过阵障,毫无阻碍的阻碍遁入此间,足以说明魔藏背后主人神通之广大。
在寻得力道根果之后,哪怕他不去刻意修持,法力也是随时随地在增长,可要是在此地修行,这速度自然又会增进许多。再想提高,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寻魔头,而且能找到多少他便能炼化多少。
“世上灵机清浊两分,而余寰诸天如许之大,不可能没有魔头聚集之地,方志之中也的确有有几处奇绝险境的记载,但大多语焉不详,这回要是能去到青华天,那是要对此些地界多加留意了。”
今番他只是试着看能否遁到这里,万真人随时可能来寻,故待得未有多久,他意念一动,就又转了回去。
重又落到馆阁之内,他一扫四周,袖袍一抖,就收了那遮掩法器回来,就行步往外而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转山外海天阔
馆阁门前一个侍候童子见张衍出来,躬身一揖,道:“上真,方才有一封玉笺送来,说是请上真过目。”
张衍脚步一顿,道:“拿来我观。”
那童子忙是将那玉笺取出,弯腰俯身,双手托于顶上。
张衍取入手中,翻开一瞧,见这是一封拜书,看最后落笔留名,却是“宋无为”三字,他这些时日不但览阅方志,对即将要打交道的洛山观着实设法了解了一番,这位宋无为乃是观中是自掌教之下,十位凡蜕上真之一,也是修成了二重境,斩却了过去身的修士。
他忽然有种感觉,此人或许对自己会有所帮助,便自袖中取出一玉符,递去道:“你将此符送至宋道友洞府上,他若到来,便速来报于我知晓。”
童子恭敬道:“小的记下了。”
张衍挥了挥袖,令其退下,自己则来至馆阁之前,这里有一道清泉溪水,有朵朵花瓣艳丽自上游漂流下来,要只是如此,也实属平常,每一片花瓣之中都是刻有一个蚀文,但其中内容却是晦涩不明,令人无法理解其意。
他往上方看去,那里是一座高峰,峰顶只被一团朦胧云雾所包裹,以他功行,很是容易就能强行破开,但到此地做客,却不好如此做,便道:“来人。”
光华一闪,那阵灵显身出来,躬身道:“上真可有什么吩咐?”
张衍抬起袖来,朝着上方一指,道:“这上游是何地界?”
那阵灵看了看,回道:“回上真,此处地界以前是一位阮姓真人的别院,只是这位真人无有后辈,当年只豢养了一些自天外擒捉回来的妖物异种,真人转生后,看在他的脸面上,这些异种仍是留在了此地,这些年来也是一头头亡故了,唯有一头名唤‘曲滂’的老牛还在那里,因看它老实,是以门中仙师们也就由得其在此养老,若是它扰了上真,小人真就去好生教训它一顿,或者将之驱赶了出去。”
张衍心下微动,问道:“这么说来,这头老牛并非是玄洪天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