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玙和小斋见了他,没有任何异样,热情中透着客套,友善中带着疏离——就像真请了一位茅山师父,然后带着去捉鬼一样。
当然他也不是常人,心思通达到难以想象。哪怕在长白山的时候,自己被人家一招秒杀,狼狈的镶进墙里。
说实在的,晁空图是修道之人,有这般养气功夫很正常,但现实中的心态就丧到极点。
比如在学校,在单位,明明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脸面丢尽。结果领导一声吩咐,你还得擦干血泪,屁颠屁颠的跑去捧臭脚。
所谓人穷志短,至理名言。要么技不如人,要么关系不如人,你没那个资格翻桌。
大家不用装,这种事很常见。如果谁有过类似的遭遇,来老铁,你给我打个溜溜溜!
他们俩在这互怼,另一边也是心情澎湃。
郑妈紧紧搂着儿子,缩在座位上神情惴惴。她已经后悔了,从上飞机就在痛骂自己,为毛要那么冲动啊?
什么都不了解,就傻愣愣的跟着来了!
“……”
郑开心也非常紧张,再没有雀跃兴奋,有的只是离开家乡,对新环境的忐忑和不安。
母子俩一起偷瞄着斜前方,那里坐着顾玙和小斋,同时暗道:再观察观察,发现不对,马上走人!
…………
转眼到了傍晚,盛天。
江爸早派了车来接,一帮人下了飞机,就直奔江家。当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时,小秋已快步迎出。
事前通过电话,她见了这么多人也没奇怪,简单介绍后,便汇报情况:“阿姨的状态还算稳定,白天折腾的有些强烈,不过还能应付。”
“那就好,先上去瞧瞧!”
一帮人呼啦啦的上楼,都很急切,无意中就把郑妈和郑开心落下了。人对这种事最敏感,尤其初到异地,心情惶恐,很容易有偏激情绪。
诶,还是龙秋小天使温暖,特意留步,招手道:“开心,来!”
“……”
郑开心瞅了瞅妈妈,见其点头,才颠颠跑过去。
龙秋蹲下身,打量一番,笑道:“你长得可真精神,以后肯定很帅很帅的!姐姐跟你讲哦,上面有个阿姨生病了,非常非常的吓人。你就暂时呆在这儿,我们一会就下来了,明白么?”
“嗯,我能感觉到,上面有个怪东西!”
小孩的神态特滑稽,大概类似于“还有这种操作”的表情包。
“噗哧!”
龙秋被逗的一乐,又道:“所以你要乖乖的,保护好妈妈,有什么事就找那个阿姨(保姆)。”
“嗯,我要保护好妈妈!”
哇,郑开心被哄的晕头转向,哪见过这么温柔可爱的小姐姐?而龙秋又跟郑妈招呼一声,这才噔噔噔的跑上楼。
见此态度,郑妈稍稍安了心,跟儿子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候。
……
“啊!”
“好饿,我要吃东西!”
“求求你们,给我点东西吃……你们不得好死,啊!”
大床上,杨青还在挣扎叫喊,面部扭曲,比走时的状态要激烈一些。很明显,经过几天时间,祛邪丹也压制不住了。
“晁道长,您看这到底该怎么办?”江叔满面愁容,憔悴了不少。
“呵,不用担心。”
晁空图搭眼一瞧,心中有数,道:“我这就作法,不过还得麻烦居士,我要先沐浴更衣。”
“……”
小斋动了动嘴唇,特想吐槽,可事关母亲生死,她难得规规矩矩的。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只要茅山道士抓鬼,就必定开设法坛,其实不然。所谓法坛,是供奉历代宗师、设醮施法、举行法事、讲经说道的场所,极其威严隆重。
道士没有自立法坛的,一个道观就一个法坛,也称法堂。
不多时,晁空图沐浴完毕,从里间出来。
众人眼前皆是一亮,只见他穿着一件紫色的宽大法衣,对襟,长及小腿,无袖披,袖长随身,上有金丝银线绣的阴阳八卦。
道髻高束,头戴方冠,那对眉毛本就挺拔不凡,被冠一衬,更是英气逼人。
“几位居士,暂请回避。”
他好像换了一个人,气度沉稳,宛如大家,悠然施了一礼。
“哦哦,好!”
待凡人出门,晁空图则拿过自己的行李,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陶坛,道:“龙居士,劳烦你守在屋外,如果鬼气破窗而出,用坛口对准即可。”
“明白!”
龙秋瞧了瞧,见里面藏着一枚符箓,也不多问,当即下楼。
随后,他又摸出一个罗盘,摆弄了片刻,似在查找方位。接着抖开一个布包,哗啷啷的掉出几块细骨。
“这是什么?”小堇奇道。
“鸡喉,就是鸡的喉咙骨。鸡是除处男之外阳气最盛的生物,鸡死后的血和骨,阳气一年都不会消散。”
他解释了一句,踱步上前,在门口的左侧墙角啪的一拍,一块鸡喉就按了进去。跟着横跨两步,在右侧上方的墙壁上,再是一拍。
如此这般,似按着一条古怪的路线图,接连拍了六块。
“啊!”
当第六块鸡喉按下去时,杨青猛然尖叫,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而这疯狂中又透着一种恐惧,“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你不得好死!”
“……”
晁空图懒得理,留下一块没用,见三人懵逼中,又解释道:“茅山术中有七关,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这七关代表着某个区域的阳气流向,大至一城,小至一室。
我这个叫七星钉魂阵,将七关全部钉死,此间阳气便会停止流动。那鬼感受不到阳气,就会失去辨识,无法作恶伤及她的神魂。我再将其逼出,一举灭之!”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抓鬼(2)
所谓术业有专攻,至理名言。
茅山派跟鬼怪打了近千年的交道,对其分类、习性、法术神通等等了如指掌。而如今灵气复苏,鬼怪初步重现,实力尚且弱小,正属茅山道士的业务范围。
却说晁空图按下了六颗鸡喉,剩下一颗攥在手里,然后又翻弄行李,稀里哗啦的掏出好些东西。
卧室中只余四人,顾玙随手布下一层禁制,继续跟小斋围观。小堇却站得非常近,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那箱子就跟机器猫的口袋似的,各种奇珍异宝。
晁空图把物件归置到一处,先捡起一个墨斗。这墨斗是古代木匠用的测量工具,在茅山术中,就是量天地正气,绝无偏差的意思。
他扭动线轮,扯出一条红褐色的用鸡血浸染的细线,封住了两扇窗户,吩咐道:“接盆水来!”
“啊?”
小堇一愣,随即才反应是跟自己说话,问:“多大的盆儿啊?”
“略大一些就行。”
“哦!”
她屁颠颠的跑出门,隔了两分钟,又屁颠颠的跑回来,把手里的家伙往桌上一放,咣的一声。
“……”
晁空图瞅瞅那大得离谱的洗衣盆,又瞅瞅完全不自觉的小肥皂,考虑要不要把她按下去搓成一锅肥皂泡。
什么鬼?你直接拎个浴缸来得了!
他摇了摇头,只拿起一刀黄纸,随手一划,呼的就烧了起来。那黄纸被扔进盆里,竟在水面燃烧成灰,迅速成了一滩黑水。
与此同时,他右手一挥,啪!第七块鸡喉骨,死死钉在天游关的穴眼上。
这天游关是阳气流动的循环口,如果将其钉死,屋内的阳气就会停止流动。
普通人觉得呼吸不畅,憋闷,呆久了晕头转向,乃至休克。而修士的感受就更明显,顾玙面露异色,不愧是千年大派,凋零至今,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不得了的本事。
“啊!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床上的杨青也有察觉,嘶喊的愈发疯狂。可慢慢的,她那身子就软了下去,最后眼神呆滞,仿佛植物人一般。
晁空图不敢怠慢,取出一张剪成乌龟状的符纸,整体呈圆形,黄色,比巴掌还小一点。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天清清,地灵灵,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
他念了一遭驱鬼咒,左手捏诀,右手拈着纸龟,猛地往盆里一压。
砰!
纸龟入水,只见一道白烟蓬地升起,盆中嗡响。那纸龟在水面浮了两下,忽然抬了抬头,四肢划动,竟然活了过来。
“去!”
晁空图捏诀,再往床上一指。
那纸龟前爪一探,身体游动,慢悠悠的就想爬,爬,爬出洗衣盆……他不禁瞪了某人一眼,某人各种没心没肺,又变身表情包:哟哟哟,这个吊!这个吊!
“哗啦!”
所幸还好,随着水落声,纸龟费劲的爬了出来。
它伏在盆沿上顿了顿,似在辨认方向,然后猛地一跳,直接pia在了床上,又慢悠悠的向前爬去。
“……”
杨青还是植物人一般,浑身的肌肉却隐隐抽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乱冲乱撞,又奈何不得。
终于,纸龟在四人的目送下,缓缓爬上了身,然后继续往上,整个糊在了杨青面部。
就见它垂着脑袋,对着她的双眉间用力一啄,再往起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