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不错,只是算法还有些问题,走了些弯路,不过考虑到你一直是自学,能学到这般程度也很不错了,这第三关便算你过了,回头到老夫这里来,我好好指点你!”
紫面老执事很是和气,也很痛快,赞许的点了点头,便收回了竹筹和竹简。
周围众仙门弟子见了,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这卜算之术,自然没有看斗剑那般精彩,而且《偃师三问》,也不是什么高深难题,他们都是学过的,但想到自己是在仙门里,随着执事的指点逐步掌握,这杂役却是自己读书自悟,心里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老夫便来考较一下你的药理吧!”
刚才那位要拿蛇来咬方原的赤足执事也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可读过药典?”
方原点了点头,道:“读过《神农典》、《黄帝学》、《百草经》、《西荒注》……”
“唔,那也还不错了!”
赤足执事点了点头,问道:“看到了什么程度?”
方原微微一怔:“什么什么程度?”
赤足执事笑了起来,道:“老夫是问你,看过归看过,你掌握了几分里面的学问?”
方原呆了一呆,才老老实实道:“全背下来了!”
“啊?”
赤足执事听了一呆,旋及大怒:“胡吹什么大气?”
方原有些无辜的抬起了头:“……真的全背下来了!”
“哈哈,这就有点吹牛了吧?”
周围的仙门弟子里,有人忍不住开了口:“那些药典,动辄数万言,怎么可能背得下来?”
“就是啊,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好的记性吧?”
“主要是不可能有人这么笨,去生生的背这几部药典吧?”
在这一片窃窃私语里,那位赤足老者也是气极生笑,道:“好,你来给我背……”
方原便老老实实的开了口:“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渐渐低了下去,那赤足执事也渐渐的瞪大了眼睛。
又听了盏茶功夫,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止住了方原:“你真背下来了?”
方原茫然道:“这很奇怪吗?”
那赤足执事看怪物一般的看着方原:“这几部药典,你看了多少遍?”
方原想了想,认真道:“至少三遍以上!”
赤足执事张大了嘴边:“三遍就能背下来了?”
方原一脸的不理解:“三遍还不够?”
“这……你过关了!”
那赤足执事终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深深的看了方原一眼,转身离开。
“呵呵,已经很不错了!”
在一边嗡嗡议论的声音里,一直坐在了殿前看热闹般的云长老,此时已经接过了座下的童儿递了过来的一道卷轴,上面乃是关于仙门对方原的一切记录。而站在了他另一边的,却赫然便是曾经把方原从太岳城带了过来的执事乔云亭,他已经低声的将方原的根由都向云长老介绍了一遍,云长老一边听着,看着方原的眼神,也慢慢从惊讶变成了欣赏之意。
“今日就罢了吧!”
眼见得其他几位执事还要上前考较,云长老却像是有些乏了,轻轻叹了一声。
其他几位执事都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过来,包括方原也有些不解的看了过来,云长老却是一笑:“今日考核之难,已不亚于试炼之桥了,待他入了门,留着以后慢慢考较吧!”
其他几位执事闻言,登时明白了云长老的话,齐齐躬身领旨。
方原还有些发懵,云长老身边的乔云亭执事却向他笑着使了一个眼色。
方原立时明白了过来,心间一阵激动,急忙拜道:“多谢长老恩赐仙缘……”
“呵呵,不必多礼,你入我青阳宗,不算是恩赐,是你有此资格!”
云长老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又有些责怪的看了乔执事一眼,叹道:“云亭,当初你去太岳城,便是为仙门择徒来着,这等好苗子,却被你扔在了杂役里,不该啊……”
乔执事则更是一脸的无奈:“这个……这个是弟子的错失……”
他心里也实在冤得很,当初仙门做下了决定,定要取消仙门大考中的《道元真解》一科,当时可没说对一些表现好的另开后门啊,事实上,他肯把方原带回来,也是因为他的旧友朱先生一力推荐,而他也看不过一位刻苦勤奋的好少年就此打落凡尘,才网开了一面的……
当然了,这些只能心里腹诽,长老丢下来的锅,自己不背给谁背去?
众执事皆会心大笑,那位白袍执事见状,便上前来,拍了拍方原的肩膀,笑道:“仙门可有数百年不曾出现杂役晋入仙门弟子之事了,如今倒被你打破了惯例,既如此,那……”
他正要宣布那个结果,但也就此时,忽听得一人大叫道:“且慢……”
众仙门弟子惊诧的眼里,忽然有一群戒律堂弟子哗啦啦走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我没盗过丹
一时间,古殿之上,无数人的眼神都看向了那群玄衣的戒律堂弟子。正见证着数百年来第一位成功晋入了仙门的杂役诞生,忽见有人居然敢打断,自然是有些好奇,尤其是来的居然是那群仙门弟子之中人人都不愿过多招惹的戒律堂弟子时,眼中的好奇意味就更浓重了。
而那位白袍执事,则是皱着眉头看向了那群弟子,神情有些不悦:
“小竹峰收徒,也要戒律堂同意么?你们来这里要做什么?”
“白执事言重了,弟子此来,是有要事!”
那戒律堂弟子在白执事面前,自然也不敢放肆,先急忙解释了一句,又恭敬的向着云长老及各位执事行礼,然后才指着方原道:“弟子不知小竹峰在收徒,是为别的事情而来,此子今日上午,刚刚盗了丹坊宝丹,罪大恶极,弟子此来正是要缉他回戒律堂受审的……”
“什么?”
此言一出,立时众人皆惊,甚至一时反应过来。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容易才看到了一场好戏,一位杂役弟子展露出了非凡本领,连续通过了数位长老的试炼,正要拜入小竹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居然又有戒律堂弟子说他盗了宝丹?
这下可热闹了!
而在众人惊诧的眼神注视下,方原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冷淡的看向了人群里的一人。
随着那群戒律堂弟子而来的,还有杂务殿里的一众杂役,以及青炉峰的几位弟子,更关键的是,方原一眼便从人群里,看到了周清越,他此时正摇着折扇,似乎置身事外一般,但在方原的目光向他看了过去时,分明看到他的脸不动声色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两人的眼神,有一刹的交汇。
周清越嘴唇微微一动,轻轻的说了一句:“一切都结束了!”
他声音并不大,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但很确信方原看到了。
而他的心情,也在此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刚才随着戒律堂弟子,前往玉蜂崖查抄了方原的房间,在他床底的柜子下面查出了事先藏好的丹坊丹药时,他心情便瞬间笃定了下来。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方原还怎生狡辩?
再之后,他便不动声色的跟着戒律堂弟子,看他们如临大敌一般的将方原的房间封查了起来,等着仙门执事来查看物证,然后派出了诸多人马,四下捉拿方原,那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就不必多说了。
就连那一群杂役都一个个吓的傻了,不知道方原惹下了什么大祸!
但谁都看得出来,方原要倒大楣了。
让周清越满意的是,方原此时居然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简直就是老天在帮自己啊!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方原畏罪潜逃了一般,直接坐实了盗窃之事!
很快的,便有人查到了方原的线索,得知他在小竹峰,周清越却也有些意外,不过当他了解到了小竹峰发生了什么时,却立时心里有些庆幸,甚至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方原居然会在这时候参加仙门考核!
更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像是表现的非常优异,甚至得到了几位执事的承认……
这怎么可能?
那几位执事瞎了眼,居然被这杂役蒙蔽?
他有何本事,他有何资格?
他内心里最不愿看到的,便是方原这个寒门弟子,再次站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
亏得自己及时挖了这个坑,否则的话再晚一天,岂不是噩梦成真?
一旦想到那个寒门弟子成为了仙门弟子后,面带微笑站在了自己面前,小乔师妹等人都围着他转,而自己却又要向以前一样只能仰视他的场景,他便恨得紧紧攥着拳头……
但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尤其是,当他看到就在白执事即将宣布,而那个寒门弟子脸上也露出了美梦成真的笑容,却生生被戒律堂弟子打断时的模样,心里那种感觉更是兴奋到了极点……
他甚至想着,也亏得自己在这时候设下了计划,毕竟,看着这个杂役即将踏上云端时,再狠狠的将他踏入污泥之中,似乎比一直将他踏在污泥之中,更能让自己感觉心里痛快,更能出口恶气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如实讲来!”
而乍一听到戒律堂弟子的指责,几位小竹峰的执事也皆是一惊,就连站在了不远处的云长老,神情也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在旁边皱着眉头看着,静观其变。
“遵命!”
为首的戒律堂弟子乃是一位黑面男子,身材魁梧,一脸杀气,但此时在几位执事面前,态度甚是恭敬,朗声道:“弟子于巳时一刻接到青炉峰弟子来报,言青炉峰丹坊失窃,便立时率众师弟前往,将丹坊封存,一番寻问之下,得青炉弟子韩泉相证,杂务殿杂役方原曾于辰时三刻进入丹坊打扫,弟子便率众前往玉蜂崖询问,不见其踪影,便于他房中搜查,结果在床底箱中,找到了数枚虎啸养神丸,正是丹坊失窃丹药中的一部分,遂下令捉拿方原……”
听到“丹坊失窃丹药的一部分”几个字,周清越微微一怔,但旋及便看向了韩泉,心里暗暗想道:“原来韩泉胆大包天,居然借着这次栽赃,真的藏起了几枚丹药,只用了一部分嫁祸到那个泥腿子的头上,不过也无防,这泥腿子是说不清了,这个锅正好让他背着……”
却没想到,此时那韩泉听了,也是一怔,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此时,白执事已忍不住打断了那戒律堂黑面弟子的话,冷声道:“你可小心,盗窃丹药乃是大过,此子天资不错,我小竹峰正要将他收入门中,你可不要坏了他的清白!”
那黑面弟子道:“从他房中搜出了丹坊失窃之物,如今已让人看守,事实俱在!”
“哗……”
此言一出,一众仙门弟子登时大哗,纷纷交头结耳的议论了起来。
“难道他真的盗窃了丹药?”
“那黑面的乃是铁山尊,戒律堂真传,出了名的心直口硬,当不会诬陷于他吧?”
“他本是杂役,缺少丹药,说不定真是一见宝丹,便生了贪心……”
“可惜,如此一来,别说拜入小竹峰,怕是连杂役都做不成了吧?”
一时议论纷纷,谁也说不清楚,但那戒律堂弟子时间、地点、过程说的清清楚楚,一条一条的列了出来,又有人证,以及从方原房中搜出的物证,竟是容不得人半点怀疑。
“方原,此事关你身家前途,你且老实讲来,不可有半点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