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原破开了层层大阵进来之时,金寒雪便也已经升出了感应,她睁开了双眼,看着走进了无生剑冢之中来的方原,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叫道:“方原师兄,我……”
方原笑了笑,拱手道:“恭喜雪师妹,你心愿得偿了!”
金寒雪脸上有着掩不尽的笑容,似乎也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但一时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用最普通的话道:“方原师兄,我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今日,我心里欢喜,也无比的感激你,我……我如今的修为,可以说都是你给了我的……”
“是你自己勤勉!”
方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雪师妹,我要走了!”
金寒雪还不知准备了多少话想说,却忽听得方原说了这句话,脸色微微一愕,似乎觉得有些不舍,但还是立刻站起了身来,道:“那你稍等我一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方原摇了摇头,道:“你初涉大道,还需要更多磨炼,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你!”
金寒雪有些诧异,道:“可是你不是说要走么?”
方原沉默了一会,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金寒雪脸色微变,抬头看着方原。
方原道:“很多年前,我与一位朋友定下了一个约定,如今到了我去赴约的时候了!”
金寒雪忽然沉默了下来,脸上似乎有些窘迫,又有些木木的表情。
看着她这模样,方原心里也有些复杂。
犹豫了一下,他低声道:“雪师妹,有些事情……”
金寒雪忽然抬起了头来,认真的看着方原,低声道:“你那位朋友,很漂亮吧?”
方原不知如何回答,便只能沉默以对。
他又不是个真的傻子,平时的呆气,也多半是别人产生的错觉,内心敏感,又怎么会感受不到金寒雪对自己的情义,想想这一次在雪原之上,她也着实帮了自己不少,当初为了唤醒自己的初心,不惜忍受剑意凌迟之苦,望着她一身血淋淋的样子,心里如何不动?
可就算是动了,自己却又能如何?
剑只一念,人只一心!
……
……
方原张了张口,想要多说些什么,居然说不出来了。
但没想到,金寒雪忽然笑道:“能让方原师兄如此牵肠挂肚,数十年都不忘了当初的约定,那姑娘一定是非常漂亮,方原师兄赶紧去吧,这样的大事,可是耽误不得呢……”
方原看着金寒雪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来。
金寒雪笑了起来,道:“你留给我的神法,已经让我顺利结成了紫丹,倘若不出什么意外,不再松懈,那么我结成至尊元婴也有日可期,如今这雪原上的环境,正好助我修行,况且我修为有成之日,也要早些赶回天来城金家,好好做些事情,准备应对大劫之事……”
说着轻轻摇了摇头,道:“所以,我是没有时间陪你去赴约啦!”
方原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方原师兄……”
看着方原的样子,金寒雪忽然唤了他一声。
她的脸上也似有些决然之色,又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着方原,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知道你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也想跟你多走一走,每一次跟你在一起,心里总是无比的欢喜,在雪原上这十年里,虽然咱们见面不多,但知道你在左近,我便心里踏实!”
方原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眼底似有些愧色。
“只是……”
金寒雪微一沉默,便声音微转,望着方原笑道:“比起你来,我还是更喜欢修行……”
她笑的很轻松,脸上也似有着一抹隐隐的坚定之色,笑道:“你知道以前在金家的时候,他们都唤我作‘道痴’吧,就因为,我只喜欢修行,只想着有一天,可以触摸大道……”
说到了这里,她低低一叹,道:“我这样的人,注定是不会和人有什么缘份的了!”
听了她的话,方原表情微变,起了几分敬意,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看了金寒雪一眼,他道:“若大道有形,那希望我们可以在大道之上,见着彼此!”
金寒雪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会不惜一切!”
“曾经答应了还给你们金家的东西,也该给你们了!”
方原便不再多说,将一道卷轴放在了金寒雪前面,里面正是完整的天罡五雷引之法,金寒雪脸色微变,郑重的接过了这一道卷轴,轻轻抱在怀里,低着头,一时沉默了起来。
方原道:“金寒雪师妹,你凭自己的本事取回了此法,很了不起!”
金寒雪抬头看着他,笑道:“毕竟我可是道痴啊……”
方原点头,然后便向剑冢之外走去。
离开了剑冢之后,他脸色微微有些感慨,但很快便被雪原上的风雪吹去了。
而在剑冢之内,金寒雪抱着那卷卷轴,慢慢的坐了下来,她脸上还残留着些笑意,想着刚才自己跟方原说的话,却忽然间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将她的笑容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金寒雪急忙伸手去抹,但却越抹脸上的泪水越多。
到了最后时,她忽然放下了卷轴,压低了声音呜咽了起来。
似是怕惊动了什么,她的哭声很低,被茫茫雪原风雪一吹,便已散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离雪原
“走吧!”
方原回到了剑庐之中,也无甚可收拾,只是将那一块从青阳剑痴的剑庐里拿来的石板带上,便飞身跳到了那一只红鸾鸟的背上。这红鸾也不必他吩咐,一声清鸣,飞到了半空之中,双翅一展,足有十数丈长。也不知是因为此鸾为灵体,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便是在这第九道雪线的风雪之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居然可以成功的在风雪之中飞掠。
若是真正的红鸾来了,怕是要被这风雪撕成碎片了,而它不过是稍稍一颤而已,然后便双翅搅动风雪,直向着南方飞掠了过去,似乎是朝准了一个方向,只会飞向一个地方。
既然可以飞行,速度自然极快,当初方原入此雪原第九道雪线,不知用了多少时间,如今却是省下了不少,红鸾影动,犹如一道利前横贯于雪原九天之上,直直的投向了南方,眼见得无边风雪被它甩在了身后,不过数日之间,便已穿过了第九道雪线,然后是第八道。
又过了数日,方原已来到了第七雪线一带,在这里,他便以神识指点,使着它直向西飞掠了过去,不一日间,便已到达了一处雪崖,也看到了那藏于雪崖之下的六绝宫。
“来者何人?”
那六绝宫内,悄然无声,可是在六绝宫外,一道雪岭之上,却有人大喝。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
方原从红鸾背上跳了起来,立身于雪地之中,青袍荡荡,御风而飞,转头向那方向看去,便认出了那雪岭之上的男子,此人正是当初在第三道雪线附近,代表着承天剑道与自己相见,并赠送了自己承天剑典初阶法门,以及一个骨坛之人,中间他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
那人自然也认出了方原,只是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甚至还变得无比紧张了起来。
“你居然还敢来我六绝宫?”
他右臂一抬,暗中便有无数黑影奔向了远方,不知探查些什么。
十年之前,自家少主与四大长老,以及一众承天剑道高手齐赴雪原,最终负伤而归,四大长老以及各路高手都一去不返,据说便与这位六道魁首有关,在承天剑道诸人心间,都将此人当成了叛徒,恨不得食其骨血,只是在这十年时间里,明知此人便在第九道雪线之后,但一来因为第九道雪线之后,风雪太可怖,又因为洗剑池步步相逼,才一直没有进去找他。
甚至在此之前,他们连六绝宫都弃守了,就是担心洗剑池通过他得到六绝宫的地点。
只是十年以来,洗剑池一直没有发兵六绝宫,他们才稍稍放心,重又派了些人回来镇守,但这也才没多长时间,便忽然间看到这个承天剑道最恨的人出现在了这里,又如何不惊?
一时间之间,还担心他是不是带了洗剑池的人攻过来了,自然要赶紧探查一番。
而迎着这位洗剑池故人的惊疑目光,方原神情如洗,淡淡道:“请少盟主出来相见!”
“你还想见少主?”
那人立时满面怒色,同时更加紧张的扫了一眼周围,喝道:“少主早不在这里了!”
方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我不相信他舍得远离,就算不在这里,也一定在这附近,你只管请他过来便是,方原有事相告,倘若他实在不愿现身,那方某便要离开了!”
那人脸色顿时难看,还想再说话,六绝宫内,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随着这笑声响起,六绝宫顶,一道影子飞腾了上来,渐渐变化,却正是那承天少主的模样,他目光淡淡的扫过了方原的脸上,向着周围脸色难看的承天剑道诸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然后才又淡淡的看向了方原,低笑道:“方道友来见我,所为何事?”
方原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话,只是取出了一道卷轴。
横在手中看了一眼,便左掌轻推,将这一道卷轴送到了承天少主身前去。
那承天少主脸色微变,一道剑气将这卷轴托在了半空之中,声音微冷,道:“此乃何物?”
“难为你能忍了十年未去见我!”
方原道:“但我却不得不先来见你了,十年前你找我讨要剑意大成之法,我拿话点拔于你,但看你如今这模样,你应该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也好,这十年时间里,我已将诸般法门推衍通透,你要的剑意大成之法,甚至是剑意大成之后的剑道法门,都已尽在此间了!”
这一番话,听得那承天少主都愣了:“你说啥?”
刚才心还挺大,觉得以方原的性子,应该不会带洗剑池的人过来,但这时候听了方原的话,却忽然间有些担忧,暗中一挥手,立时又有十几个人跑到外围去探查有无敌情了……
方原看得出他的心思,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是真是假,你看过了便知!”
说罢了,飞身上了红鸾,一道红光,径直南方虚空里投去。
那承天少主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没想到方原去的如此之快,眼神诧异无比。
他有一只手已经举了起来,但直到方原离开,都没有将这只手落下来。
周围蛰伏于暗处的承天剑道诸位高手,便也只好讪讪的收起了杀意。
犹豫了半晌之后,他还是将那一道卷轴打了开来,目光扫过了里面的内容,却是越看越心思,越看越难看,到了最后时,“呼”的一声将卷轴合了起来,气息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少主,千里之内,并无洗剑池弟子的痕迹……”
有人查遍了周围诸域,急忙回来向他禀报,眼神古怪的掠过了少主手里的卷轴。
有些诧异道:“难道,这人过来,真不打算对我承天剑道不利?”
那承天剑道少盟主苦笑了一声,道:“放心吧,他这次不会对我们不利了……”
周围的一众承天剑道修士闻言,皆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便听得承天剑道少主苦笑道:“他想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消灭我承天剑道……”
“啊?”
周围众邪剑修听了,顿时瞠目结舌。
但这承天少主却不再多说,慎重的收起了那道卷轴,道:“我要去见父亲!”
……
……
红鸾展翅,飞离了六绝宫,于雪原之上急掠。
如今随着距离那苦寒无边,狂风厉啸的第九道雪线越远,这红鸾的速度便也越快,而相应的,遇到修行之人的概率便也越来越大,方原十年未离第九道雪线,自然不知道如今的外面,早已今非昔比,明里暗里,不知多了多少洗剑池弟子的眼线,自从他一开始离开第九道雪线之时,这消息便已经被洗剑池知晓,而后各处消息传递,急急向外蔓延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