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时率领了那诸多修士打上琅琊阁的,便是如今的东皇道主!
……
……
“你以为我是为了私仇?”
东皇道主的话,已是十分的诚恳,但出人意料的,琅琊阁主白悠然却忽然有些讥诮的抬起了头来看着他:“你以为我是忘不了父亲被你们逼死的事,所以才要来报复天下?”
东皇道主沉默不语,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其他的修士,也皆是这般模样,有些不解琅琊阁主的话。
除了报复天下,还能是什么?
“我的父亲,和我的先生,都是不了起的人!”
琅琊阁主白悠然忽然笑了起来,他已这般年迈,但这么一笑起来,却似乎还带了些小孩子对长辈的崇敬之意,甚至是有些自傲:“所以我也没有这么狭隘,对于我如今要做的事,我确实谋划了很久,隐忍了很久,足有三千年,但并不是为了要去报复什么人……”
他的目光扫过了东皇道主,也扫过了场间众修,与远处的无尽山河。
“我要做的,不是报复这天下,恰是拯救这天下!”
他很坦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周围立时出现了无尽的讶然目光,每道目光,都浸满了深深的不解。
“你们衍化出了玄天盏,你们要覆灭魔地,所以你们觉得已可以对抗大劫?”
琅琊阁主白悠然则轻声开口,目光看向了东皇道主时,似乎带了些讥诮之意,声音也微微发沉:“别再自欺欺人了!”说着话时,他忽然抬起了手来,在他的手里,还握着那玄天盏,在他五指紧扣之下,玄天盏正嗡嗡作响,时时有丝丝缕缕的白光溢了出来,极是诡异。
“你们炼出了这么一个破玩意儿,就大言不惭说自己已经化解了大劫?”
琅琊阁主满目冷嘲,仿佛是在嘲笑整个天下:“大劫已存在无数年,多少能人异士都想化解大劫,但结果又如何?你们这么几个人躲在了昆仑山推衍千年,便定要说自己可以化解大劫?那你们把其他人又当成了什么?呵呵,我知道你们手里有我的先生从天外送来的仙道典藉,从那上面找到了许多灵感,只是……就连天外,都已经被魔息覆灭了啊……”
“你们所谓的化解之法,又值几个钱?”
“……”
“……”
东皇道主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冷峻。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神族三大神王与诸位天元的仙尊高人。
如今大部分的天元修士,只知道人间之事。
他们只知道人间每三千年降临一次大劫,最多知道这大劫降临与神族有关。
但他们这些人了解到的真相当然比旁人更多,他们早就已经从神族口中知道了真相!
知道天元的大劫,不过是残破三十三天魔息散溢而来的一部分而已,真正的灾劫,没有坠落人间,或是说还没有坠落人间,真正的灾劫,天元一直都还没有正面碰上过……
“这玄天盏我也了解!”
琅琊阁主白悠然不论别人怎么讲,只是自己慢慢说了下去,扫了一眼手里的玄天盏,冷笑道:“不过是一件可以借魔息成长的母宝而已,你们以魔息养它,看起来可以化解魔息,甚至定住魔息,但只解其表,无化其源,魔息仍然在,只是化作了另一番模样存在而已,何必自欺欺人,就算你们能够用它来击溃魔地,难道还真能用它来真正的化解大劫?”
“比起神族的大天罗旗,邪皇手里的饮血妖刀,此宝也没什么异处……”
“……”
“……”
听得琅琊阁主的话,场间无数修士,皆像是被临头泼了一盆冷水。
刚才易楼之主祭起那玄天盏时,他们皆心间狂喜,毕竟看到了此盏定住魔息,甚至在炼化魔息的一幕,还真以为昆仑山已经炼制出了一件可以克制黑暗魔息的异宝……
……但结果,居然是假的?
……又或者说,不是假的,只是用处没那么大?
针对魔息,各方高人,都一直在参研着各种各样的宝物!
尤其是这三千年来,连番大战,使得他们一直要与魔息打交道,因此许多可以抵御,或是某种程度上稍稍克制、利用魔息的法宝都应世而出!
便如神族,他们来到了人间三千年,便也炼制出了三道大天罗旗,便是之前他们用来抵御魔息的金旗,此旗一展,可以将魔息抵挡,甚至反弹,乃是抵御魔息的圣物。
而那邪皇手里的饮血妖刀,而是上一个劫元流传下来的借魔息生长的异宝!
听琅琊阁主的意思,这玄天盏,其实只是与这两样异宝差不多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迎着琅琊阁主的话,东皇道主与易楼之主,居然都没有反驳……
“终究这一切,只是虚侫而已……”
琅琊阁主低声说着,似乎有些无奈的看向了头顶之上的苍穹,声音也变得有些苍凉:“所以如今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笑话,都只是暂时的宽慰而已,天外的真正大劫,终究还是会降临,与其带着这微弱的希望去死,倒不是真正的早作打算,走上那条希望更大的路……”
场间虚空寂寂,无声吱声,悄无声息。
只有东皇道主,在这时候忽然向前踏出了一步,道:“什么路?”
“我父亲的路!”
琅琊阁主白悠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路!”
东皇道主闻言脸色微沉,怒意微盛,过了半晌,才沉声道:“转生之法,早已不在人间!”
“我已经重新参悟了出来!”
琅琊阁主白悠然说的很是轻松,将无尽的心血轻轻一笔带过,笑了笑,道:“先生没有将转生法留在人间,或是他留下了,却被你毁掉了,但也没关系,我确定了父亲的路是正确的,于是我便按着父亲的路去走,我创出了新的转生法,也做好了赐给这世间的准备!”
哗……
周围各大道统与圣地闻言,忍不住又是一阵骚乱!
黑暗转生法的传说,早在三千年前便出现过,还闹出了一阵大乱子。
那时候正是魔偶势大,大劫降临之时,人间有许多势力都在苦求黑暗转生法,为此甚至不惜倒逼东皇山,险些使得人间分裂成两半,但也就是在那时,东皇道主与邪皇、洗剑池、八荒城联手,不斩魔偶,先斩人间,直将那所有要求黑暗转生法的人杀的血流成河……
谁都不知道那一役死了多少人,只知道血腥味冲天而起!
也是在那一役之后,黑暗转生法成为了人间禁忌,再也无人敢提起。
但如今,琅琊阁主居然又重新提起了这个名字?
东皇道主的脸色已然变得极为难看,身周围的气势开始缓缓升腾了起来。
“因为你是他的学生,我才没有提前杀你!”
他慢慢开口,像是最后的通牒:“但你总该明白,人间不会接受转生之法!”
琅琊阁主白悠然听着这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他很轻松,微笑道:“没关系,我已经想到了如何让人间接受!”
在他说着这话时,身后的黑色道卷,愈发的显眼,仿佛夜幕,遮住了天下。
第九百七十章 三道鞭痕
“若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了!”
东皇道主与琅琊阁主目光对视,过了很久,才低声开口。
他们两人的交谈很简单,也似没有什么火气。
言语里可以传达的东西很简单,更多的东西只在他们心里。
对他们两个人而言,这三千年的时间间隔似乎也算不得什么,自从三千年前东皇道主率众打上了琅琊阁,在白悠然托着自己父亲的首级从阁内走出来时,这种因果便已经定下!
哪怕三千年来,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却也一直没有人忘记……
琅琊阁主白悠然显然不是一时起意,东皇道主也无从选择!
事实上,之所以会说这些话,也是因着另一个人的存在,不得不最后劝说。
但既然劝不动,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一种无形的气机开始自虚空里呼啸,暗流涌动,整片天空都似乎因此而变得肃杀!
不知有多少人察觉到了东皇道主身上的气机,都脸色微变,缓缓后退!
他是仙道十尊之首,当之无愧的天元第一人。
在这三千年里,东皇道主便是天元当之无愧的神话,无论是他在三千年前,天元生死存亡之际,一步踏入大乘境,苦守魔边一线,给了天元喘息之机,还是他在后来天元与魔偶、神族的大战里,屡定乾坤,道定天下,又或是他在后来,强行重开昆仑山,聚拢天下无数有识之士,共同推衍化解魔息之法,都是功德无量之事,皆奠定了他这天元第一人之名。
当然,更不用说的,便是他的修为。
仙道十尊之中,无一不是修为通天,立身于世间巅峰之人。
但他这天元第一人,却更为神奇,三千年前,他是第一个踏入了大乘境界的人,也是后来点化了许多大乘修士的人,再后来,更有传闻,他潜心修为,早就已经突破了大乘境界,只是,突破了大乘之后的境界,实在太过玄奥,却已经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揣测的了。
这样的人,便是无敌的存在。
而他,如今明显已经动了杀机了,周围天相都随着他杀机的出现而风起云涌。
谁都不知道他出手的时候,会引发何等样的异变!
而迎着东皇道主的杀意,周围的修士都已满面惊恐,悄然退开,远离这片区域。
甚至是白狐剑首,九重天女帝等仙道至尊,在这时候也是凝神以待。
可是正面承受着这杀意的琅琊阁主白悠然却表现的很轻松,这种轻松,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有意义的,心情似乎与三千年前,不得不亲手托着自己父亲的首级走到琅琊阁外时的惊慌颤抖恰恰相反,那时的他心里有多少恐惧与愤怒,如今的他便有多少从容与冷静……
“你手里的玄天盏是为母器!”
东皇道主看着白悠然,声音沉沉响了起来:“只有炼化了这一片魔地,玄天盏才会成长,成为真正可以克制魔息的仙宝,所以包括你在内,所有的人都以为毁了这玄天盏便可以毁了昆仑山这千年来的心血,但这本来就是引诱你出手的诱饵,玄天盏一开始便炼出了两盏,所以你毁了这一盏,也于事无补,魔地还是会覆灭,魔息还是会消散,琅琊阁也会亡!”
他神情很坦然的说了出来。
身为东皇道主,世间第一人,他自然不会没有对琅琊阁留心。
或许世间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琅琊阁主,但是他会,他一直都在做着准备。
或许真如他所言,只因为琅琊阁主是那个人的学生,所以他才一直容忍至今。
当然,容忍不代表他没有做准备。
这一次琅琊阁主趁着魔地覆灭在即之时大搞文章,先是泄露了仙道的攻伐计划,又在玄天盏被祭起之后,忽然将其抢在手中,当然是为了毁掉昆仑山的心血,这个时机倒是拿捏的不错,只是东皇道主既然早有准备,便不可能不留下后手,起码这玄天盏不是惟一的。
“我当然知道你早有准备!”
听了东皇道主的话,琅琊阁主白悠然似乎并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