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人依旧疑惑,不明白金字的含义。
三十丈高的巨大光幕上,有九十九个黑色的人名,但是在它们的上面,排名第一的位置,却一排金光灿灿的大字。
方运,甲,甲,甲!
三甲举人!
金字榜文,圣笔评等!
其下的第二行是晨志远,丙上,乙中,乙上。
晨志远只觉脑中一阵轰鸣,仿佛置身于海啸台风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那些人的声音、那些人的容貌和眼前的举人榜好像变成一片彩色的光华,遮住他的视线。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方运不过是个少年,他的策论怎能在我之上?我可是被名谷知府赞为有济世之才!”
但是,在冒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晨志远心中升起无尽的悔意,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他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一种莫大的恐惧和淡淡的悲凉。
圣笔评等,不容置疑!
突然,许多官员扭头看向圣院的方向,连姜河川也随之向圣院方向看去,方运心中早有准备,还是浮现少许激动之色。
“虹光!是彩虹接引!果然是圣笔评等!来了!来了!”常万绪兴奋地大叫起来。
“赤色!橙色!黄色!三道虹光接引!足足三道!堪比大儒成书!”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方镇国的用意了!今日才知方运深通兵法!有人要倒大霉了!倒血霉了!”人群中的李繁铭大叫着,周围的圣墟举人各个恍然大悟。
方运面带淡淡的微笑看过去,就见赤橙黄三色长虹如天地之桥从天空急速飞来,三色彩虹的起始点在遥远的天际,而末端在几个呼吸后,落在玉海城中。
彩虹远远看着很窄,可落在城中后众人才发现,整座城市以及周边百里的地方都被三色虹光笼罩。
一些老年读书人泪流满面。
“我江州,已经上百年未见彩虹接引了!”
随后,三道金光冲天而起,天地震动,整座江州轻轻摇晃。
彩虹迅速收回,三道金光随之而去。
众人望着越来越远的彩虹,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方运轻轻一叹,在圣笔评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必然有彩虹接引,这是天地异象,不能确定众圣是否拦得下,必然曝光,所以方运早早离开,也没有说出,因为只有半圣和天地才有资格宣布结果。
圣笔评等只是初步,而彩虹接引也没有结束,能让方运反击的方法在最后。
遥远的倒峰山上,三道彩虹包裹着三道金光进入众圣殿。
但是,三位半圣考官的手中,竟然各抓着一道神光!
绿色、蓝色和靛色三条神光如龙如蛇,疯狂扭动,三位半圣的手背青筋毕露,额头竟然冒出细密的汗珠。
三圣同时松手,三道神光融入接引虹光中。
六虹接引!
“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书房的尘埃太多,也该扫一扫。”
“给他们百息时间。”
接着,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传遍十国。
“方运策论无双,圣笔评等,三甲举人。”
江州大源府,文院前少数读书人面露惊惧之色。
圣笔评等,不容置疑。
在场的所有人不断向四周扫视,一起在寻找什么,连方运和大儒姜河川也不例外。
一个秀才突然转身面向方运,半跪在地,拱手低头,道:“在下才疏学浅,却质疑文侯,罪大恶极,但念在真心悔改,望文侯恕罪。”
方运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谢文侯。”那秀才惭愧地低下头。
接着,陆续有人半跪在地认错,最后足足二十七人。
许多人看这些人的目光充满鄙夷,但很快神色缓和,连方运都原谅他们,自己不应该还斤斤计较,他们若是真心悔改,说明对方运有恶意但无害方运之心,若不真心悔改,必会自食恶果。
“我没错!我不信方运之策论能超过我!我不信!”晨志远突然大声喊叫。
周围的秀才愕然,这个晨志远昨日还写了《读诗记》称赞方运,仅仅说了方运的小瑕疵,并没有攻击方运,怎么可能会这样?
众人旋即明白,晨志远所谓称赞方运根本是虚假,他心中敌视方运,却假惺惺写文利用方运在景国博得文名。
许多围在他周围的秀才叹着气,远离晨志远。
“这人是谁?”方运问。
晨志远只觉胸口激荡,差点吐血,自己为了文名奔波两日,没想到方运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名谷府秀才晨志远,九月初一那天和我们聊得很愉快。”常万绪的“聊”字咬音也很重。
百息到。
晨志远眼前一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空之中。
随后,一对巨大如明月的双眼浮现在天空,那双眼之中无丝毫的感情,如监天之眼,观天阅地,不喜不忧。
“何人质疑半圣?”一个冰冷的声音出现。
“名谷府学子晨志远不服方运!”晨志远拼命吼叫,好像今日不吼一声,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喊叫似的。
“你能诵遍方运之文章,便可无恙。”
随后,晨志远的身前浮现一厚叠的试卷。
白纸,金字。
最上面,是方运的经义文章《维民所止·天命在人》。
晨志远向那巨眼一拱手,大声诵读。
“天命在人,然天无尽也……咳咳……”
仅仅读了破题两句,晨志远就突然犹如肺痨似的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想用手去捂着嘴,但却怎么也动不了。
“咳咳……”
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落在面前的白纸金字上,染红半页纸张。
晨志远眼中恐慌之色更浓,他知道方运的经义好,但万万没有想到好到如此程度,这破题之意哪里是举人之文,怕是进士试中也能位列前三。
但是,圣笔评等,彩虹接引,天意诵文,三者实为一体,一旦出现,绝无中断。
晨志远咬着牙,继续诵读方运的经义,但声音却没了之前的洪亮,更没了之前的胆气。
读到孔圣亲言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之时,晨志远再度大口吐血,连吐三口,染透四页纸张。
此时此刻,晨志远终于没了傲气,他已经明白,江州除方运之外最出色的秀才,也不可能把“维民所止”理解到如此高的程度,自己跟方运比简直就是寻死。
但是,晨志远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不甘心,不断为自己加油鼓劲,让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
晨志远继续读下去,吐了一口又一口血,眼神越来越恍惚,但最后终于读完方运的经义。
晨志远轻轻松了口气,精神大振,眼神如见日出,神采奕奕。
经义的最后一页翻过去,出现在策论的第一页。
晨志远徐徐读着:“臣对:孟子曰天时地利人和,若无人和,便以天时地利胜。天有质而无形,可顺可逆。顺则五谷丰登,逆则遗祸无穷……”
读到“穷”字之时,晨志远突然七窍流血,文宫开裂,汹涌的鲜血自他嘴中喷出,染透越来越多的纸页。
“我错了!大错特错了!我竟然连半篇策论都读不完!我不如方运!不如啊!”
晨志远大叫一声,闭目昏死,有关方运文章的记忆彻底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文院门口,众人一直静静地看着晨志远,就见晨志远先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吐了一口又一口鲜血,最后突然大声认错,倒在血泊之中。
众人这才明白,方运的确有资格让文相陪同。
第372章 致命一击
名谷府的几个秀才走出来,和衙役一起抬着晨志远离开。
无论是方运那些圣墟的好友,还是玉海城送他来的官员,都在文院外看放榜。他们看到这一幕,惋惜之余,每个人都明白原来方运和太后在演苦肉计,无一人生气,反而无比欣慰。
颜域空轻叹:“在方运没说弃考之前,就有许多人要展开污蔑攻击,但我等没有任何办法回击,因为不可能一一去找那些人。你我又不是半圣,也可能在万里之外口诛笔伐。但是,方运却利用圣笔评等进行反击,好。”
贾经安道:“天意诵文本来很难降临,因为要符合两个条件,其一是针对方运此次科举发布重要的攻击言论。但方运若不用苦肉计,那些人必然静观其变,最多只是在口头上辱骂,不可能在放榜前写下檄文攻击。但方运苦肉计成,他们上当,为了争文名,必须要抢先出手。”
“其二则是心怀极深的恶意。若恶意不深,天意诵文绝不会降临,那是‘批评’,不是‘污蔑’或‘攻击’。方运说了自己弃考,那些人为了名利也罢,为了家国也罢,嫉妒也罢,必然会变得更加放纵,不再约束对方运的恶意,幸灾乐祸之心一起,想不被天意诵文都不行。”
颜域空点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批判方运的苦肉计,因为他虽用计,可却手不沾刀。像那晨志远,碎他文宫之刀有二,一是公正的天意诵文,其二是他自己砍向方运之刀!他若不以刀指方运,绝不会面临此次天意诵文。”
“方运利用天意诵文,已经手下留情,因为天意诵文给人以悔改的机会。只要提前认错,便可免遭大灾。虽然其后的代价是一旦对方运心生杀念必然文宫文胆碎裂,但总比现在失败好。”
“不错。方运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他们若是不抓住,那就是自寻死路,与方运无关了。”
颜域空听到“手下留情”却笑了笑。
李繁铭心思缜密,道:“你们还记得蜀国豪门赛家的家主之言吗?亲自撰文攻击方运,现在想想,一族之长必然不可能犯这么大的错。如此看来,恐怕是大儒赛霄宇指示赛家家主假意攻击方运。”
“原来如此,赛霄宇的恩师是米圣,看来是几位半圣考官……”孙乃勇说到一半便闭上嘴。
韩守律轻笑道:“不知今日,碎了多少颗文胆,裂了多少座文宫!”
颜域空道:“此事……远比你们想象中更复杂,方运的意图,不仅仅是碎人文胆。”
“此话怎讲?”
“三日内你便知晓。”
蛟马车上,方运望着庆国的方向,面带微笑,现在只是开胃的小菜,真正的大餐即将上桌!
庆国京城,宗家园林。
身为宗家最出色的年轻一辈,宗午源年近二十九岁就成为翰林,在妖族猎杀榜的排名极高,在三十岁以下的人族中,足以位列前三十。
此人更是庆国的礼部右侍郎,区区二十九岁就已经成三品大员,在各国都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