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中申洺只是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等户房总书招认完毕,方运思索片刻,做出判决,抄家,所有财物充公,杖责四十,游街一圈,然后发配充军十年,若有大功可减刑。其三子参与分赃,皆鞭笞六十、徒刑三年。其妻亦参与违法,鞭笞二十,徒刑一年。
“谢大人!”户房总书心情无比复杂,方运说到做到,遵循“治病救人”的方针,允许他靠立功减刑,但也没有放过参与犯罪的家人。
户房总书又抬头道:“大人,本官主动招认,可否免去游街?”
对于读书人来说,游街是比徒刑充军更重的惩罚,一些读书人宁可死也不想游街示众。
方运却道:“自今日起,凡贪墨之官吏,必当游街!如若不想游街示众,莫乱伸手便是了!”
第910章 抄家之因
“下官……知道了。”户房总书有气无力地低下头。
众官吏看着刑房总书,已经明白方运会彻底拔除申洺在宁安县的所有力量,偏偏连左相本人都无法反对。
突然,一个吏员身体一软,向下倒去,旁边的官吏立刻搀扶,引发短暂的混乱。
在那人昏迷的一瞬间,方运看到他的面庞,想起那吏员是申洺的一个远房亲戚。
一左一右两个吏员搀着那申洺的亲戚,一人道:“大人开恩,申瑚似是昏厥,当送去看大夫。”
方运却道:“来人,赐座。今日是医道文会,我已传书,医家之人马上就到。”
众官吏顿时心生绝望,暗地里不断骂娘,现在正好赶上医道文会,人族名医尽聚于此,想借病离开都不可能。
敖煌不厚道坏笑:“这些人简直倒血霉了!”
不多时,就有医家人前来,三个翰林七个进士还有一大批举人当下手,来的老翰林还说若是病情严重还可以请医家大学士来,让堂前的官吏更加绝望。
正常时候别说宁安县,就算整个密州要找这个层次的医家读书人,都得等两三天,全密州也就能有一两个医家翰林。
申瑚很快被救醒,坐在椅子上,腿不停地抖着。
方运谢过医家众人,然后请他们到偏厅歇息,那些医家人在去偏厅前说只要有事,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众官吏本想利用医家读书人来对付方运,结果方运没出事,他们却知道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运继续道:“账房总书何在?”
“下官在!”一个老秀才走上前,低头不语。
账房主管全县的账务来往和银钱支出,极为重要,现在的总书是计知白在宁安的亲信。
“招吧。”方运面无表情,一个字的废话都不说。
方运说的越是简单,在场的官吏越是害怕。
那账房总书也是个明白人,立刻招供,说了一些自己和跟申洺有关的罪行。
等账房总书说完,方运问:“听说你与吏房总书和兵房总书交好?”
县丞陶定年和捕头路弘一起望向方运,因为吏房和兵房由两人管辖!
方运要借此次机会,把县衙十房彻底掌握!
县衙十房才是全县的根本,因为没有任何命令或行动可以越过这十房,县衙十房也是当地官吏抗衡县令的力量。一旦方运彻底掌握十房,左相一党的官吏会被反架空!
陶定年望了望在场的其他有品级的官吏,发现他们全都在沉默,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左相与宗圣只有要借口,就可以阻止方运在景国或圣院任职,方运今天有了借口,同样可以逼走十房总书,同样可以让一众官吏无法反对。
账房总书说了一些自己的罪行,严重程度远不如户房总书,因为他并非是申洺的人,方运没有深究,但抄家、游街和充军三种惩罚一个不少。
等方运判完,于八尺硬着头皮站起来,向方运一拱手,道:“大人,下官有话要讲。”
“嗯,反在我手下当差,除了骂人与构陷,一切话皆可讲。”方运道。
于八尺道:“下官以为,判账房总书抄家太过。”
于八尺的话引发众官吏的共鸣,一个小吏员低声道:“抄家就是把一家的所有财产夺走充公,让人妻儿老小怎么办?”
方运凝视于八尺,于八尺见方运不说话,目光躲闪,心生惧意。
过了好一会儿,方运才道:“贪墨十万两,罚没万两,徒刑三年,那九万两是给他的当官费还是给他的坐牢费?如若哪个国家如此厚待贪官,那这个国家的上层官员,必然自己在贪墨,而且鼓励所有官员贪墨!抄家,是对律法最基本的尊重,是对百姓最基本的尊重,是这个国家在反贪的唯一证明。”
所有官吏老老实实闭上嘴。
接下来,方运提审其他总书,全部予以判罚,然后赶走与申洺关系密切的所有吏员,再把自己的幕僚安插到十房之中。
由于县令以下的官吏大都会用本地人,所以那些幕僚都只是暂代,相当于县衙的临时工,但实际上却承担县衙的运转。
这是方运招纳上百私兵的真正用意,防止宁安县官吏撒手不管。
至于总书和主簿的任命,方运说三天后揭晓。
这些职位必须要用本地人,而宁安县并非人人都是左相一党,方运已经考虑清楚,主簿就选一个被左相党迫害过的老举人或老秀才,这种老人早没了争权夺利之心,也不让他掌实权,只需要用来恶心左相党官吏就够了。
左相把持密州数十年,门生多,敌人也不会少!
未来三天,方运会等那些人来投靠。
把十房抓在手中,方运不准备动县丞、捕头或院君等重要官位。
吏治是一地官吏的风气和功绩,方运拿下一些官员,是改变风气,如果拿下所有官员,那就不是整肃吏治,而是发起官吏革命,是捅破天的大事,哪怕他管理的宁安县再好,官吏都跑了,吏治一科也只是丁等。
自今日起,方运真正掌握了宁安县的大权!
方运望着堂下诸人,心中重复之前说过的话,乌合之众!
这些人看似团结,但方运丝毫不担心,这些人已经被现有的官僚制度死死约束,他们连官僚制度都不敢突破,更不可能反抗一位县令外加一尊虚圣。
宁安官吏之所以敢反对他这个虚圣,是因为这些官吏都知道,想阻挠方运的是宗圣,一位真正的半圣,反对方运,就是帮助宗圣,两人谁高谁低,显而易见。
只不过,反对普通代县令,他们可以出十成的力,但反对虚圣代县令,最多出七成的力,毕竟虚圣再虚,也是名誉上的圣位。
方运正是知道这些官吏的底线所在,所以在今天趁热打铁,直接夺权。
最后,方运望向申洺。
“申主簿,你还有何要说?”
“下官无话可说,遇到这么一个愚昧的侄女,只能自认倒霉。”申洺道。
一些官员轻叹,申洺原来仗着左相胡作非为,心灵蒙蔽,如今倒清醒了一些,像正常的举人。
方运点点头,问:“如果现在让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你仍旧要当这个主簿,还是放弃仕途在别处建功立业?”
申洺一愣,望着前方,目光空洞,过了许久,落下两行浊泪。
“下官……下官……终究是错了……”
铿……铿……
申洺的眉心传来清脆且细微的珠玉相撞声,这是文胆碎裂的前兆。
方运缓缓道:“本官说过,来宁安不是为了毁天灭地,是为治病救人。对你,抄家游街充军,一个不会少。但是,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愿意去西北军效力?”
前年,左相毁十万西北军。
第911章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在场众人一愣,陶定年大呼:“不可!申洺你万万不可自误!”
“申主簿,你可要为你的子孙后代着想!”温固的声音里充满了阴狠。
“申主簿,不可自断绝路啊!”
数十官吏纷纷劝说,他们太清楚让申洺去西北军的后果。
敖煌忍不住看了方运一眼,心道读书人果然一肚子坏水啊,若仅仅是让申洺死,对左相影响微乎其微,但是让原本左相阵营的人前去西北军赎罪,这等于是当着景国百官的面给了左相一个大耳光。
方运看着申洺,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但申洺却只从他的脸上看到寒意,以及犹如泰山般的威压。
“求大人恕罪,在下,认栽了!”
申洺终于支持不住,心中的坚持轰然崩塌,跪倒在地。
咔嚓……咔嚓……
随后,一声更尖锐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听到文胆破碎之声。
“噗……”申洺口吐血雾,昏死当场。
无一人前去搀扶。
许多官吏叹气,年轻举人若是文胆碎裂,休养几年会和普通人一样,但申洺现在文胆碎裂,活不过三年。
方运无视倒在地上的申洺,张口宣判,革职、抄家、游街和充军一个不少,不过没有宣判申洺的家人,今天先判决申洺放出风声,明天自然会有大量苦主状告申洺一家人,到时候再做出更全面的判决。
申洺一家,必须要连根拔起,不能让申家在宁安县有丝毫崛起的可能。
宣判完申洺,方运突然望向正堂外的官员,神色肃正,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申洺落网,诸位理当心有警惕,不可继续效仿。当日我曾说过: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缺了这两个,自然会有另外两个补上。今日,便是警示。诸位退下吧。”
此刻已是午间,方运说完便起身往后衙走。
众官吏全部愣住了,因为他们之前没听说过方运那两句话,不过很快联想到当日吏员齐佸假传方运的命令让杨玉环提前进入文院,差点害死杨玉环,最后被诛一族,但齐佸的两个儿子因为被送到庆国,躲过一劫,猜测方运在事后说过这话。
可是,方运在左相嫡孙死的当天又说出这话,意义实在不一般。
众多官员面面相觑,随后低声讨论,最后得出方运只是泄愤之言,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走出正堂,敖煌笑嘻嘻跟在后面,低声问:“说实话,申洺的侄女兰香毒害柳铭志的正妻,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做的?”
“与我毫无关系。”方运坦然道。
敖煌皱起眉头,道:“你竟然如此说,那肯定跟你无关。但是,你那日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会有另外两个补上,明显是指这对龙凤胎啊!左相培养的奸细要害杨玉环,奸细的两个儿子本来应该死却没死,现在左相的两个嫡孙死了,不就是应验了吗?”
“只是巧合吧。”方运微笑以对,好似完全不当回事。
“不对!这只是第一个巧合!第二个巧合是,今天并不是大日子,你却决定医道文会在今日召开,又故意在今日让农殿之人前来,极可能知道今日左相嫡孙会死,然后拿下申洺,并彻底掌握宁安县!”
方运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敖煌不断缠着方运,可方运就是不说。
方运自然不能说在宁安县见到申洺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起在书山幻境中发生的事,书山幻境中,左相嫡孙被害乃是大事,方运记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