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

　　随着呼吸法的持续，乔修亚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平缓，但他周身环绕的风却并非如此，游离的能量旋转着涌入他的躯体，浸透着他的肌肉，然后顺着血管，来到心脏，进而扩散至全身。

　　血液，肌肉，骨骼，内脏都在随着呼吸而微微共鸣，脉动，斗气如同电流，不断地刺激，强化身体的每一处，在这一过程中，虽然有一部分能量溢散了出去，但仍有一部分融入了乔修亚的躯体，成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而最为奇异的是战士的骨骼，在能量溢散的过程中，他的骨骼上隐约出现了一道道黑红色的奇异纹路，这纹路刚直，简朴中透露出一阵磅礴的威严，隐约间，乔修亚仿佛自内至外产生了一股黯淡的光辉，这个纹路自发的汲取周围的能量，充实自身，将骨骼和周围的内脏肌肉变得更为坚韧，一点点的改造肉体。

　　在外人看来，一切如常，仅仅是走廊中凭空出现了一阵阵微风，朝着乔修亚的方向涌去而已，正在巡逻的禁卫们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微小的空气变动，其他外人也就是微有所感，以为是从走廊另外一头吹来的小风。

　　只有迪摩尔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不知道为何，面色古怪。

　　等到乔修亚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修炼，他便低下头，开始沉思。

　　“这不对劲……”

　　迪摩尔用低沉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他的语调中充满了疑惑，而且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他还特意压低了声线，仿佛只是喃喃自语：“不应该如此……”

　　“怎么不应该如此？”

　　活动着躯体，浑身肌肉运转，发出了如同扭动钢筋一般的吱嘎声，乔修亚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二皇子，问道：“不妨说出来。”

　　从如今还年轻的迪摩尔身上，战士能看见一丝日后铁血大帝的影子，这种反差让乔修亚觉得相当好玩，就好比日后，迪摩尔绝对不会用这种怀疑的语调说话，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自信和确定，哪怕是错的，也似乎是真理。

　　“……你不应该有这样的力量。”

　　听到了战士的话，二皇子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奇怪，非常奇怪。”

　　“哦？何出此言？哪里奇怪了？”

　　听到了迪摩尔的话，乔修亚也不以为意，他微微点头，让有些气愤的萤和凛不要开口，并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你可不像是输了就开始抱怨的人。”

　　“不，败给你我毫无怨言，只是看到了你的呼吸法，我就感觉不对劲。”

　　抬起头，迪摩尔眉头微皱，他灰褐色的眼中透露出一股怀疑：“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是父皇翻阅有关于守护者家族典籍时知道的，那时，你就已经被作为下一代封印之地看守者而被重点关注，我记得这大概就是去年的事情，那时你才不过是白银中阶，抑或是高阶，总而言之，还没有碰到黄金屏障。”

　　萤和凛对视一眼，银发少女微微点头，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刚刚遇到主人的时候，战士才不过白银高阶而已。

　　“而我却在短短的一年内跃升至如此的地步——极意。这让你感到了奇怪。”

　　乔修亚并没有对对方的怀疑产生什么情绪，他依旧用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的语调说道：“的确，这个世界不可能有比我进阶更快的人了，但这原因不是早就被找出来了吗？你应该也知道。”

　　“圣贤的传承——父皇和诺查丹玛斯大师都是如此告诉我的，原本我也是这么认为，并还在心中悱恻，你不过是一个好运，得到了先贤遗产的幸运儿。”

　　迪摩尔的话语简单而直接，他仿佛知道，战士这种人并不会因为这种话语而愤怒，所以便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可在之前图书馆的切磋后，我改变了看法——你并不是幸运儿，你的力量来源于自我的锤炼和苦修，一丝一毫都扎实无比，没有丝毫破绽，我连撼动都难以做到，但正是因为如此，我可以确定，你压根就没有得到圣贤的传承。”

　　听到这里，乔修亚眉头一挑，而二皇子的推论还在继续。

　　“我与布兰登·卡欧斯，另外一名圣贤传承者见过一面，他的呼吸法和力量来自于他的腰间的双刃，那位的呼吸和举动间都有着若有若无的神圣秩序气息，这才是真正圣贤的传承。”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冷静，语调平缓，没有任何颤动，只是叙述自己的看法和发现：“而你，身上虽然有着秩序之力，但那玩意不过是挂在你的身上，哪怕是我都能看出来，它完全没有和你融为一体——乔修亚，就算你有圣贤的传承，你也没有得到它。”

　　“厉害。”

　　微微点头，乔修亚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个二皇子的观察居然能细致到这个地步，居然真的看出了不少东西：“你还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来了……你的天赋并不好。你一次呼吸法修炼的进度并不快，只是普通天赋偏上的水准，无论在怎么苦练，假如不服用魔药，按理来说也不应该在三十岁之前成就黄金，就算你得到了守护者家族的力量传承，也不可能升到黄金中阶以上。”

　　说到这里，迪摩尔的疑惑彻底爆发了，他的推论和现实之间有着极大的冲突，可他却找不出来原因：“这不可能，你没有修炼的圣贤传承，斗气和资质也没有提升，这些东西不是依靠勤学苦练就能改变的，可你为什么却能抵达极意境界？力量也如此的扎实？我刚才甚至在怀疑你是不是和恶魔做了交易，但又想到了，什么恶魔能赐下这等力量？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好了，迪摩尔，无需激动，你说的没错，圣贤的传承的确没给我什么呼吸法，也没改善我的资质，哪怕是秩序力量，大概也只是因为我有天青宝珠才挂在我的身上。”

　　被人这样质疑，乔修亚没有恼火，甚至反过来安抚对方，等到迪摩尔冷静下来后，他才淡淡地说道：“可你有一点想错了，二皇子，你想错了斗气，以及你我身为战士的力量本质。”

　　“什么本质？”迪摩尔立刻低声发问道。

　　“你还记得斗气在古通用语中的词根是什么吗？”

　　乔修亚反问，但他却没有等待对方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Potestasofpugna……战斗的力量，生命是源于钢的，它的特征就是互相掠夺，生命的本质是如此，力量也同样。”

　　“你问我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很简单，就如同一个人不停的吃东西，然后变得更强壮了一样，我只是不停的去战斗，去杀死敌人，所以就变得更强了。”

　　听到这里，迪摩尔的表情开始变化，他一开始仿佛是不相信，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上古时代，没有斗气，没有呼吸法，每个人就连锻炼的方法也都不一样。”

　　而乔修亚却没有管对方的表情，他只是平静，清晰而认真的说着自己的话“在那个时候，人族的先贤是依靠猎杀魔兽，掠夺它们的生命力量使得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天赋？传承？那种东西，只是方便后来者跟上前者脚步的捷径罢了，想要获得最为真实不虚，独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要去战斗，去掠夺，去杀死敌人。”

　　说到这里，乔修亚的身形在迪摩尔的眼中瞬间被阴影所覆盖，下意识的侧过头，二皇子不敢直视对方，但战士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中，这些话的语调确凿无疑，仿佛正在叙述世界的真理。

　　“没有窝在家里修炼就能成为强者的道理。”

　　“可我……”

　　迪摩尔仿佛还要争辩，他也是从小在西北战场生活，历经了数十次战争的人，但战士却摇头打断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比其他人更强，你没我强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杀的没我多。”

　　“……是这样吗？”

　　二皇子的气势已经完全被乔修亚所压倒，顿时就闭上嘴巴，不在询问，他表情苦恼，似乎正在思考乔修亚所说的话，同时喃喃自语道：“我战斗的还不够多？”

　　而战士已经不再关注对方，他看着自己视网膜上的系统，那里有着一个列表，上面详细的叙述了他的属性，而战士略过了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看向最顶端的一个数值。

　　【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

　　【等级：LV54·极意初阶（力）】

　　LV，等级，在前世的游戏中，衡量一个人力量程度的数值，它虽然无法表明绝对的战斗力，但却也是一个重要的指数。

　　但它还有一个说法。

　　LevelofViolence，杀戮指数。

　　“这里是迈克罗夫大陆。”

　　纷争大陆。

　　站在走廊的拐角，乔修亚抬着头，看着天花板，回忆着前世那个游戏的名字，然后抬起手，握拳。

　　“不是杀，就是被杀的世界。”

　　唯有战斗，才是真理。

　　急速握紧的拳头中，响起空气被捏爆的震鸣。

　　从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这个火与钢的世界里，生命和力量是可以互相掠夺的，沐浴龙血，可以获得龙的力量，杀死恶魔，也能获得令人畏惧的魔力。

　　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先贤，早就察觉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战斗和敌人的死亡，就是力量的来源，这里没有温情存在的余地，而前世的玩家们，其实也都已经明白，所谓的杀怪升级，不过是这种世界本质的一种简单的具现化。

　　天赋不重要，传承不重要，窝在家中的懦夫永远不可能成为强者，唯有走出家门，离开家乡，前去世界各地探索，探险，和强大敌人战斗，才能使得自己的生命得到升华。

　　这就是战士。

　　而作为一名战士，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扫清一切拦在他面前的敌人，无论对方是邪神，是混沌，是饥荒还是瘟疫，他都会将对方一一踢进时间的垃圾桶。

　　仅此而已。

第十七章 融核之星

　　空气被捏爆的爆鸣，在走廊中回响。

　　无人关注这声音，哪怕是不远处巡逻的禁卫也只是稍稍转过头，没有太过在意。

　　但就是这如同幻觉一般，一闪而逝的微鸣，却在迪摩尔耳中掀起振聋发聩的巨响。

　　乔修亚之前所说的，并非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倘若是让另外一个人来说，二皇子或许会将其视为废话而不屑一顾，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从战士口中讲出，那些简单的句子就变得如此的震撼人心。

　　在这一瞬间，迪摩尔不知道如何开口回复，心中激荡的一种莫名澎湃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是啊，就应该如此——

　　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强大的力量本就应该去靠战斗来获取！

　　我怎么到现在才明白？

　　但还未等二皇子从这种激昂的情绪里平静下来，中央大殿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中传出，在走廊上回响。

　　“拉德克里夫卿，请进。”

　　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但依旧有着无可置疑的魄力：“迪摩尔，你也一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听到了邀请，乔修亚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朝着大殿走去，途中，他和迪摩尔擦肩而过，而这名二皇子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随即便立刻紧随在战士的身后，进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门在乔修亚等人进入之后就立刻关上了，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这让不少在周围等候，想要看看里面什么情况的人不由得有些可惜，这些家伙大多都是那些大臣抑或是外国使臣的侍从，被嘱咐在这里等候，以便尽快得到第一手消息。

　　“迪摩尔是谁？”

　　有些侍从皱起眉头，他们都刻意记过帝都中大贵族大人物的名字，就连他们的直系后裔都关注过，这是在政治中心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免得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谁，但是迪摩尔这个名字，他们却都没听说过，可如今看来，却是个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迪摩尔……”

　　有些隐约记得这个名字的侍从面色却是一变，他们从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中，找出了那个仿佛被刻意遗忘，忽视的名字，一个脑子转的比较灵活的侍从已经朝着会客大厅走去，相比起这个消息，诺查丹玛斯和拉德克里夫伯爵想要和皇帝陛下商讨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是因为兽人王庭已经覆灭，所以不再担忧暗杀，加上迪摩尔已经成长了起来，伊斯雷尔似乎已经并不准备继续隐藏着这位帝国二皇子，而是打算让他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莫尔莱宫的核心，中央圣辉大殿

　　稳健的脚步声在空阔的大殿中响起，乔修亚和萤与凛行走的姿态看似随意，但每次迈步都恰到好处，战士每一次踏步，在保证自己身体平衡的同时，都能随时爆发，展开进攻，而两人也都做好了神机化的准备。

　　这是直通心灵的默契，也是一同战斗过多次后的习惯。

　　由于此刻已经是入夜，圣辉大殿穹顶处的辉石灯全都打开，一束束明亮的光线从众人的头顶垂下，照射在过道的四周。

　　大殿的侧壁上，有着无数壮观的浮雕，上面绘制着帝国南北的群山以及绵延的长河，中央辽阔的平原上有着宝石般的湖泊点缀，这浮雕一路向上蔓延，直至穹顶处的云层和释放着璀璨光芒的太阳。

　　“融核之星！居然这么大！”

　　看到那颗释放着真正太阳光芒的金红色结晶，就连乔修亚也微微吃惊，圣辉大殿作为北方帝国最核心的地方之一，哪怕是前世的他也没有来过，战士听过一些有幸来到此地的友人炫耀自己见闻，他们无一例外，都感慨这此地的奢华。

　　乔修亚一开始扫视观察大殿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失望，此地的装饰也就称得上是过得去而已，帝国的艺术风格比较粗矿朴实，哪怕是浮雕也只是大气，而并不华丽，战士原本正在想这里哪里算得上是奢侈，明明朴素到了极点，直到他看见了那颗足有半人大小的融核之星！

　　“居然用这玩意当装饰灯，真是奢侈的过分了……”

　　融核之星——那即是【太阳的碎片】。

　　这种不知道是矿石还是晶体的半透明金红色物质中，蕴含着真正意义上，近乎无限的炽热正能量。一般来说，这种珍贵的物质只会被用于制作超大型浮空要塞，抑或是【大厄级】魔能构装体的能量核心。传说远海圣山的大神殿顶端便有一颗硕大的融核之星，它能够接引真神的力量，用以降下神罚。

　　这种物质只可能来自那些濒临毁灭的世界，在一个世界的终末即将来临的时候，星月坠落，烈阳崩解，大地化作虚无，然后整个天地都彻底碎裂，在此之后，一些星辰残存的碎片会飘荡于虚空中，然后被其他完整的世界吸附过去。

　　有着融核之星的世界附近，绝对有着一个已经被彻底毁灭过的世界残骸，这是早已被证实过的事情，想到这里，乔修亚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回忆起了卡尔利斯世界，假如不是自己的行动力，那里应该就会在不久之前彻底毁灭。

　　迈克罗夫世界周围的世界，或许都已经被邪神关注过了。

　　“你认识它？也对，你肯定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