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相较起地表教堂中火热的讨论氛围，教堂之下，地牢之中，气氛却显得格外沉默。

　　刺眼的灰白色圣光从阿坦尼斯的指尖放出，被照到的霉菌和黑血就仿佛是烈日下的水迹，瞬间就被彻底蒸发净化，浓烈的神圣气息在老主教的身侧环绕，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圣域。

　　一旁，乔修亚使用斗气焚烧由邪教徒变化来的混沌魔物，在凄厉的惨叫中，那些扭曲而令人作呕的恶心怪物被蕴含着秩序之力的火焰一点一点燃成虚无。

　　净化地牢并没有耗费两人多长时间，几分钟后，他们便将囚室大厅净化完毕。

　　“邪教徒，真是令人不得安生……剩下来的，交给其他人来练练手吧。”

　　活动着手腕，朝着出口走去，阿坦尼斯扫视地牢的其他区域，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明摩尔达维亚周围还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就算是前年的魔潮也没造成太大的危害，怎么还会有人投入邪神的怀抱？”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要知道普通人会成为邪教徒，绝大部分是因为活不下去。

　　西部人类聚集区之所以有着众多邪教聚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四十年前全境大旱，整个西山地区作物普遍歉收，就算是有法师帮助亦是如此，许多农夫连饭都吃不上，却还要如往常一样交税，绝望之下，这些可怜人要不是自杀，要不就投入各种邪教的怀抱，然后一直遗祸至今。

　　战争和天灾就是邪教发展的土壤，但北地除了前年的大魔潮，并没有什么天灾，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这么多邪教徒。

　　“理由这东西，随时都能找，只要欲望不被满足，混沌会一直蔓延。”

　　背着手，站在老主教的右侧侧，乔修亚满脸不以为意，他微微抬起头，回忆道：“我们这里还算好，如今的远南才是邪教泛滥的重灾区首，你也知道，因为龙祸，现在整个沿海和南方森林都陷落了，王国的三大军团镇守中央战线和南岭要塞无暇他顾，至今仍有数十万人没有逃出沦陷地带，那里是堕落最好的温床。”

　　在乔修亚的记忆中，由于狂龙不会袭击同为混沌侧的存在，前世的远南沦陷区基本到处都是被邪教徒控制的村庄，它们以安全和食物为诱惑，批量的于难民中洗脑制造狂信者作为间谍，潜入王国军的防线内部伺机破坏。

　　前世远南玩家们，在第二版本初期的任务就是和各种邪教徒斗智斗勇，侦破它们的伪装，甚至还有人反其道而行之，伪装成邪教徒，潜入沦陷区村庄去搜索敌方的情报。

　　“最近南方的局势，的确有些不妙。”

　　顺着乔修亚挑起的话题，阿坦尼斯也想起了教会送来的一些情报，他一边走着，一边有些担忧地说道：“五色龙族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派遣大规模的龙兽军队进攻了，圣山方面猜测，它们是打算汇聚足够的兵力，然后一举攻下中央防线，彻底占据远南王国。”

　　假如远南王国真的沦陷，那么圣山也没办法独善其身，而老主教担忧的正是这一点，就算伊格尔教皇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挡得住整个五色龙族的进攻。

　　“这么说来，他们来到帝国……”

　　乔修亚的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罗布泽克和萨雅的容貌，他回想起了帝都中教会一行人的表现——很明显，他们的确有着特殊的任务。

　　圣山如今和远南王国联手对抗龙祸，他们肯定也苦于如今的形式……或许教会使团来到帝都，就是为了协商援助？

　　不过帝国刚刚才和兽人打完最后一战，无论是皇帝的五大直属军团还是其他部队都积劳已久，不大可能跨越大半个大陆去和龙兽作战，他们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前世也没有过帝国和远南势力结盟的消息。

　　而就在战士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地牢的入口处响起了脚步声。

　　安静的地方，声音会显得格外清晰，乔修亚轻松的就能听出来，来者有三个人，不用猜，他就能知道，那定然是莹，凛还有洛兰达。

　　“主人。”

　　果不其然，清脆的音线响起，银发少女的身影迅速的出现在战士的视野中，在看见乔修亚后，萤快步上前，她欢快的抱住战士的右手，然后抬头汇报道：“洛兰达先生说找你有事，我感觉又有事情要做了！”

　　“有事情不是好事，不要因为觉得能砍人就这么开心。”

　　任由少女抱住自己的右手，凛也默默地走到了身侧，乔修亚笑着的摇头，他也发现，自从伊尔格纳世界回来后，萤的性格有了一些细微的转变，原本的银发少女就算是想要被使用，也很少如此直接的表现出期待，而现在，她却能用爽朗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期望。

　　——感觉就像是……长大了？

　　的确如此，同样作为神机，凛早在制造之初，就得到了上一代伯爵和老管家的知识灌输，他的记忆核心中记载着历代神机所需要的知识，所以明明作为弟弟，凛的性格要比萤稍微熟一点，平日待人处事，能看得出来。

　　而萤，一开始是在同步率的实验中败给了凛，所以她并没有被当做下一代拉德克里夫家家主的武器所培养，乔修亚与她签订契约的时候，银发少女的性格如同白纸一样，甚至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显得稍微有些‘冷’。

　　但两年来，一直和战士一同生活，和主城中的人们交流，莹也逐渐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沟通技巧——比如说现在这样，抱着乔修亚的胳膊撒娇，放以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洛兰达，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样。”

　　转过头，乔修亚看向正慢步走来的圣骑士，他的样子看上去的确有些疲惫。

　　“这是当然的，毕竟我仅仅只休息了半天，就又开始辛劳的工作了。”

　　苦笑着打趣了一下自己，洛兰达其实自己也知道，他现在状态很差，并不仅仅是因为昨晚的彻夜审问，在伊尔格纳世界的战斗也是主要原因，对于他而言，那场战斗还是有些太过辛苦了。

　　毕竟圣骑士不是乔修亚，有着天青宝珠还有自然之父的治疗，能够迅速的回复状态。

　　“说起来，洛兰达，我在帝都见到了你在教会的朋友。”

　　由于之前就在思考教会使团的目的，所以在看见圣骑士后，乔修亚迅速的想起了这件事：“他们看上去和你很熟悉，一眼就看出了我和你接触过。”

　　“……是吗，是谁？”

　　洛兰达原本想要和乔修亚和阿坦尼斯说一下新一批邪教徒的情报，但听到了战士话，他硬是把这个问题憋了回去，然后好奇地问道：“我的战友从属于圣杯骑士团，他们应该还在瘟疫之地驻守，他们应该不可能在帝都。”

　　“自由之锤骑士团的团长，罗布泽克，还有格兰登修道院的大修女，萨雅。”

　　干脆的说出了两个人的全名，乔修亚敏锐的注意到了洛兰达的神色变化，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的脸色怎么变得更难看了？难道这两个人不是你的朋友？”

　　“不……他们是我的朋友。”

　　相较之前，洛兰达的脸色的确变得更加难看了，但这并非是因为疲惫，而是其他更为深层次的原因：“但，这不可能啊……哪怕是整个圣杯骑士团都出使帝都，也比他们来的更有可能……”

　　微微眯起眼睛，乔修亚没有继续说话，等着圣骑士解释。

　　而洛兰达在战士和阿坦尼斯的注视下思索了一会后，这才皱着眉头，低声说道：“罗布泽克团长是我导师的友人，他平日负责我的训练，还教我使用战锤的奥义，而萨雅……她是类似我姐姐的存在，自我进入教会之后，便一直照顾着我……”

　　话毕，圣骑士抬起头，蓝色的双眼中只有疑惑和担忧：“可他们在两年前，便随同格兰登第二战斗修士团前去阿诺斯之渊驻扎，进行为期五年的驻守任务，按理来说，他们绝不可能现在回来，除非阿诺斯之渊出了什么大问题！”

第三十四章 深渊之海

　　“阿诺斯之渊？”乔修亚低声重复这个字眼：“某个峡谷？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这就稀奇了，虽然乔修亚作为一个穿越者并不合格，有很多有关于迈克罗夫大陆设定方面的东西记不清楚，但假如是和七神教会这种大组织有关的信息，他是不可能忘记的。

　　“不是峡谷……我的过错。”

　　察觉到这个问题，洛兰达苦笑着摇摇头：“哪怕是教会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更何况北方帝国……”

　　说到这里，他扫视一下四周，皱着眉道：“这里味道太刺鼻了……我们先上去。”

　　地牢的确不是一个聊天的地方，没人对此提出异议，一行人便登上走廊，来到了教会大厅。

　　由穆尔带领的法师们已经离开，乔修亚还能隐约感应到传送遗留下来的时空余波。

　　自从战士进阶极意后，他的眼睛就变得更加敏锐，如今，不仅仅是能量流动的轨迹和生命之火，乔修亚甚至还能看见时空的缝隙，就如同当初在大埃阿斯火山底部，迅速的察觉到那个通向伊尔格纳世界的天然传送通道一样，当然，现在的战士比那时更加敏锐。

　　这距离战士前世的所拥有的【全知之眼】相差也不大了，只要有机会去深渊走一趟，杀几头眼魔长老，乔修亚就能凑齐【全知仪式】的材料，让一切阴谋和黑暗在他眼前无处遁形。

　　早晨的教堂没多少信徒，但或许是要处理那些之前被审讯的邪教徒的缘故，教会的骑士们显得很忙碌，避过人多的地方，众人随意找了一间空置的房间，各自找了椅子坐下，然后洛兰达便开始解释。

　　“先把邪教徒的事情说完，我长话短说。”

　　圣骑士对自己之前审讯的那群邪教徒念念不忘，他的眉头紧皱：“3号小姐在此之前已经抓捕了超过二十个邪教徒，它们都明显从属于一个邪教——瘟疫教会，众所周知，瘟疫教会和五色龙族已经联盟，这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应该就是龙族复仇的衍生。”

　　对于这点，乔修亚点了点头，他也是如此想的，邪教徒不可能无缘无故跨越大半个世界来这里，哪怕是要传播恐慌和瘟疫，也无需从北地这个世界最角落的地方开始，但假如说这是五色龙族为了复仇而要求的，就很正常了。

　　“但我之前审问的那群邪教徒，却并非是瘟疫教会的信徒。”

　　洛兰达还在继续讲述：“它们来自西山的一个老牌血祭邪教，之所以来到摩尔达维亚，是因为听见了它们神，也即是深渊中的某个大恶魔的‘启示’。”

　　“启示？”

　　在战士有所反应之前，阿坦尼斯却提前开口，他面带忧虑的道：“内容是什么？”

　　“不清楚，这些都是小卒子，来摩尔达维亚仅仅是过来探路，真正的高层估计还早观望。”

　　摇了摇头，洛兰达看上去的确很苦恼，整个晚上，无论他怎么用刑，那些邪教徒都说不出更多的消息，看来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说到这里，圣骑士倒是笑了一下：“也算得上是这群人运气不好，它们不知道之前有另外一群同行已经来过了摩尔达维亚，让我们提高了警惕，不然的话它们肯定会等上一段时间，避开风头。”

　　“不可掉以轻心。”

　　老主教却意外的严肃，他认真地说道：“能降下启示的恶魔，都有着跨越深渊封印传递信息的力量，它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大恶魔，在深渊也能算得上是一方霸主，假如它对摩尔达维亚有什么企图……”

　　说到这里，阿坦尼斯的话语却为之一顿，他转过头，看了眼正端坐在座位上的乔修亚。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就在不久之前，帝都那个大恶魔的分身都已经完整的传送过来了，对于恶魔邪教而言，这几乎等于神明降临，结果不也一样被眼前的这个家伙给硬生生打的灰飞烟灭了吗？

　　“总而言之，还是要小心为上。”

　　老主教有些生硬的终结了这个话题，他摸了下自己的白色胡子，然后沉声道：“邪教徒的问题已经大致明白了，无非在几次暗杀后，五色龙仍想要针对乔修亚，除此之外，还有个恶魔邪教因不明原因教正在窥伺……现在不如说说阿诺斯之渊。”

　　“的确。”

　　听到这句话，战士在一旁点了点头，赞同道：“我非常好奇，这个能让七神教会派遣一名极意级的大骑士和一整支修士团去镇守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阿诺斯之渊并不是峡谷，甚至不在大陆之上，实际上，它是远海东部的一片海域的名字，那片海域常年暴风，洋流诡异，有着无数漩涡暗潮，哪怕是最熟悉大海的水手也不敢说能够摸透它的规律，所以很少有人会从那里经过，它也因此并不闻名于世。”

　　洛兰达回复的干脆利落，由于这并非是什么必须要保密的信息，所以他说的也毫无顾忌：“原本我们叫它阿诺斯之渊，是因为发现者的名字叫做阿诺斯，而且那里暗流汹涌，非常危险，令人如临深渊。”

　　“不过现在，它名副其实了。”

　　圣骑士的表情变得极为肃然，他用重音强调道：“它的中心，真的有一条通向深渊的时空裂隙。”

　　差不多七十年前，在这片南方海域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条和深渊中某一层的大海互相联通的时空裂缝，它异常微小，甚至无法通过生物，但两个世界的力量却可以借此互相渗透。

　　假如不是教会的船队在某次赶路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片海域中出现了许多被魔化的生物，说不定人类察觉这件事的时间还会更晚一点。

　　虽然说，深渊和迈克罗夫大陆的联系，早就在上个纪元就被圣贤彻底封印，但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了，再怎么严密的封印都会出现漏洞，而阿诺斯之渊就是其代表，由于时空裂缝位于这片危险海域的最深处，又太过微小，别说是封印还是摧毁，就连找到都非常困难，七神教会只能退而求次，派遣人员去周边的岛屿修建要塞镇守。

　　“由于被深渊的力量所污染，这片海域的中心已经成为了一个类似于【瘟疫之地】的异界，教会派人驻守，也就如同乔修亚你们家族看守摩尔达维亚的封印一样。”

　　洛兰达讲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安静的听着，不过乔修亚的脸色却有点变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还是听着圣骑士继续说：“假如没有特有的神术保护，一般的生物很容易被深渊的力量伤害……就算是有神术，长时间停留也容易出现问题，所以一般都是几只骑士团轮流驻守，为了避免恐慌，教会也封锁了这个消息。”

　　说到这里，洛兰达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他叹了口气，然后有些兴致缺缺道：“也是我多心了，假如阿诺斯之渊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应该也会得到消息的，说不定团长和萨雅大姐他们只是因为龙祸而暂时离开了吧。”

　　他也是忽然才想起来，眼前的黑发男人是帝国的贵族，北地的领主，乔修亚就算再怎么关心远南和教会，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局势，一整个大陆的距离，就算是有着传送法阵，也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或许。

　　洛兰达忍不住这样想到——他是时候应该回去了。

　　就算是教会如今并不需要他的战斗力，可圣骑士却想要和自己的战友们一同度过如今的难关。

　　而乔修亚，却并没有在意洛兰达突然改变的态度，他只是低着头，摸着自己的下巴，看上去正在回忆着什么。

　　“后世的三大深渊之门之一……”

　　战士在心中默默想到：“海渊之涡。”

　　“原来这个时候，它叫做阿诺斯之渊吗。”

第三十五章 黑和龙蛋

　　深渊，由无数破碎扭曲的小型位面组成的世界，在无数传说和神话中，被视为一切邪祟和怪异的汇聚之地，是一切绝望和痛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