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乔修亚摇了摇头，最近这段时间他对‘信’这个东西抱有极大的恶感：“看你的表情，还有呼吸，血液流动的节奏，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忍着没说吧？无需犹豫，尽管直言，没必要这么拘束，这里是北地不是帝都，礼仪可以放开一点。”

　　“那样就恭敬不如从命。”

　　犹豫了一会，这个管家下意识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小心道：“这个，希望大人能在参加宴会之前，给我主人一个单独拜访的机会。”

　　“哦？”

　　侧头看向这位紧张的执事，暗红色的双眼直视对方，乔修亚考虑了一会，饶有兴趣的回答道：“有点意思，可以。”

　　“感谢大人答应这个无礼的请求，那么请随我来。”

　　得到了答复，这名北霜商会会长的管家舒了一口气，立刻改了一个路线，将乔修亚带到一个装饰精美的会客室，然后在战士坐下后，他站在门口，恭敬的鞠躬道：“请稍等一会，我这就去通知，主人随后就来。”

　　“无事，你去吧。”

　　乔修亚挥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既然主持宴会的主人都不着急他出场，他也懒得为这种事动心思，坐着也是坐着，等一会就等一会。

　　但也没让他等多久，很快，两三分钟过后，随着一阵快速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门前停止，会客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这是一名身穿礼服，喉咙上有一道刀伤的中年男人，他一进来，就立刻低头行了一个礼，在礼仪方面简直无可挑剔，然后这中年男人抬起头，让乔修亚看见了他的脸。

　　“哦，是你？”

　　虽然有考虑到各种情况，不过乔修亚在看见这面孔后，仍然不禁侧身惊奇道：“真巧。”

　　“认识您是我的荣幸，伯爵大人。”

　　很明显，看这满面风霜的样子还有喉头的刀疤，这位北霜商会的会长正是在乔修亚骑马赶去主城时，提醒他小心危险的商团中年人，没想到当初那个看上去疲惫不堪的家伙居然是北地最大的几个商会之一的会长。

　　这样的话，作为一名算得上是高层的家伙，能在冰天雪地，亲自出去提醒不认识的陌生人，这心地的确不错，战士对他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站立起身，乔修亚也不多话，两人既然认识就无需客套那么多，他笑道：“如何，我说的没有错吧，只要稍等几日，就必然会有巨大的变化，你也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乔修亚大人，您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提前认识您，的确是巨大的收获。”

　　中年男人话语恭敬，但语气十分坦然大气：“我名阿方索·卡洛斯，如您所见，是北霜商会的会长，如今邀您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说吧。”

　　乔修亚很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说话方式，他并不在意别人有求于他，实际上，正是因为自身有资本有实力，所以才会被人依赖看重，有所诉求：“摩尔达维亚是我的领地，倘若不是什么大事，我肯定能解决。”

第三十五章 这是推销女儿来了啊

　　随着阿方索的诉说，乔修亚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郑重其事的邀请自己前来。

　　说起来，倒也算不得什么特别大的事——无非也就是因为钱罢了。

　　商人嘛，事情再怎么大，也脱不出一个钱字。

　　按照这位中年商会会长所说，就在五天前，所有留在北地的商会都不约而同的遇到了一个同样的问题——前去帝国南方的路因意外封锁，目前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北地，不得脱身。

　　路途封锁，贸易中断，这对商人而言可不是开玩笑，假如阿方索现在还不能离开，他就快要赶不上下一笔交易了，损失一大笔违约金不说，多年来的信誉也会受到怀疑，加上各方面的连锁反应，整个北霜商会都会迎来一场大危机。

　　“据说是帝国中部的黑森林出现了异动，为了防止情况恶化，动乱扩散，路中的关卡被军团封锁，谁也没办法过去。”

　　一脸疲惫，阿方索拿出一张地图，然后指到划分北地和帝国中央区的乌拉尔山脉，“除了乌拉尔要塞这个关卡外，想要前去南方就只能翻山越岭，我又不是疯的当然不会白白给魔兽送食物，摩尔多瓦领倒是有着麦哲不冻河，可以通过水路运输，但能行驶在这条冰河上的船本来就少，本地的商会都不够用，更轮不到我。”

　　“这消息我怎么不知道……”乔修亚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直言道：“因黑森林异动造成的封锁，别说我了，哪怕是帝国大公也没办法，虽然有些尴尬，但的确事关重大，这事无能为力。”

　　“您不知道，这是因为现在只是警戒封锁，平民和冒险者可以通过，对一般人影响不大，但像是龙车商团这种会惊动魔兽的大批人马，那是绝对不行的。”

　　阿方索也是非常无奈，面对这种绝对的突发状况和不讲情面的关卡守兵，他才是真的无能无力：“不过大人，假如说别人不行也就罢了，可您是绝对可以的！”

　　语气一转，说到这时他底气十足，看上去是真的很有信心。

　　乔修亚很少遇到这种别人对他的信心比他自己还足的情况，这位黑发的战士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道：“有趣，那就说吧，我也很好奇你对我的信心来源在哪里。”

　　“矮人。”

　　没有多话，中年商会会长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又重重地说道：“矮人地道！”

　　他再次指向地图，点在了摩尔达维亚领内，靠近大埃阿斯火山的熔岩湖上：“众所周知，伯爵大人你们家族和矮人世代交好，您也肯定知道矮人的地下通道链接整个帝国全境，通过矮人地道，就能轻松绕开关卡守卫前去南方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您给我一个能见到对方高层的机会就可以！”

　　阿方索说话时，脸色严肃非常，并又对乔修亚行礼道：“不需要大人您出面，只要给我们一个能见到矮人领袖的机会，那么我就有信心得到矮人地道的使用权！这样的话，甚至比之前更快的在地下迅速穿过覆满积雪的平原，跃过山谷关卡，直接前往帝国南方！”

　　“你想的不错，但矮人……”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乔修亚点了点头，想起来了不少事，他轻声自言道：“对，矮人三天前来过信，是铁躯·莫瑞亚大师亲自写的，那可是我曾祖父一辈的长者，为了写出合乎礼仪的回信我让萤翻了三个书架才找到类似的样板……阿方索。”

　　声音转大，乔修亚拿起地图，手指在熔岩湖附近划了个圈，面色严肃道：“你我并非是陌生人，所以也就不多话——我虽认识矮人，名义上他们也是我的领民，而家族也的确是世代和他们交好，但以我这个新任领主的面子，最多也就给你一封推荐信，让你不至于刚准备靠近熔岩湖区就被赶出去，其他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争取。”

　　“这就够了，伯爵大人！”

　　听到了这句允诺，阿方索心中大石落地，脸上隐约的抑郁之色减轻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起来：“如此大恩，日后必会报答于您！”

　　“也不需要。”

　　摇了摇头，乔修亚直视中年商人的双眼：“我不需要金钱这种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战士似乎正在思考一些东西，他回忆起了前世这个时候帝国发生的一些事情，沉吟了会后，乔修亚轻笑道：“正好，假如你成功通过矮人地道回到了帝国南方，那么我有一件事需要委托给你，你也知道，我作为新任领主，现在这个时候有些脱不开身。”

　　“只要是您的意愿。”阿方索毫无疑问的答应了下来：“以卡洛斯这个姓氏为誓，我阿方索必然会尽全力去达成！”

　　“不着急，等宴会结束之后再谈吧。”

　　摆了摆手，乔修亚走向房门，不过还没等他靠近，中年商人就迅速跑了过去，为他将门打开，门外的站着的管家本来想要领路，却被自家主人拦了下来，阿方索非常自然道：“让我为您带路吧，大厅朝这个方向走。”

　　三人朝着前方走去，没过不久就到了大厅处，中年商人率先向前，亲自为乔修亚打开了大门，道：“伯爵大人，请。”

　　舒缓的小提琴钢琴协奏曲从大门后传来，诸多宾客的谈话声和贵妇们的轻笑清晰可闻，隐隐约约，乔修亚能在空气中闻到淡淡的熏香味，不得不说阿方索为了举办这个宴会的确是下了血本，单单这充斥大厅的熏香味就要不少钱。

　　走近，更大的音乐声和说话声传来，但就在乔修亚走进大厅时，战士的心中忽然升起一阵警惕，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

　　这香味，并非是熏香，也不是食物，这似乎是被精粹过的花香，又混合上了女性荷尔蒙的……

　　来不及细思，他便步入了宴会大厅，而因为乔修亚的进入，全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甚至在左侧演奏的三人乐团都出现了小小的失误，而突然冷若冰霜的现场已经没有人在意这种小事了。

　　绝妙的冷场。

　　威吓十八实在是太高了点。

　　乔修亚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的人物魅力低也就罢了，反正他又不丑，只是没亲和力而已，但威吓值一定要降下来，不然的走哪里冷哪里，所过之地鸦雀无声，实在是无趣。

　　稍稍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现场，但看到一半时，战士顿时就愣住了。

　　等等，全……全都是女的？！

　　整个宴会大厅中并没有多少人，除却演奏的乐队和服侍的侍从外，宾客的人数一共也就三十出头，但这三十多个人中，居然一半以上都是穿着礼服长裙，彬彬有礼的少女？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低声自言一声，乔修亚定睛一看，还是欣慰的看见了几位中年男人和他们的妻子，眼前一个个屏气静声不敢多话的少女虽多，也就只有十几个而已。

　　大致观察一下，这里应该有四五家商会负责人，那些少女应该就是他们的亲属，一家大概两三个……

　　侧头看向正朝着自己走来的阿方索，乔修亚若有所悟。

　　啧，早就应该想到了，他一个二十三岁的单身伯爵实地领主，这是镶了钻的白金琥珀王老五啊，商人真不愧是商人，套路真深，假如之前没答应这家伙请求的话，现在应该就是大力推销女儿的环节了吧。

第三十六章 总觉得魅力值这东西没半点用处

　　可惜的是，一直到宴会快要结束时，这些少女也没几个能在乔修亚的注视下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搭话的时候，她们大多都是结结巴巴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来一个仓促的行礼就跑到一旁，在女伴的安慰下才逐渐止住颤抖。

　　有一位总算说出了完整的自我介绍，战士欣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回应一两句，就看见对方干脆的倒退三步，差点没摔一跤……

　　至于吗？！

　　实际上，这些少女看外表和气质并不娇弱，甚至颇有些英气，毕竟都是北地人，生存环境没有帝国南方那么温和，天生就培养不出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

　　但乔修亚的威吓十八是什么概念？那是不用说话，单凭一声冷哼就能把狼群吓退，无意识就能驱散野兽的威压，只要再来两点，他就能和中高级的深渊恶魔一样，得到超自然能力恐惧光环。

　　哪怕是极力收敛，对这些没见过血的少女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些。

　　总的来说，除了这些小插曲外，这场宴会还算是顺利，乔修亚和诸位摩尔达维亚本地的商会领头人都互相认识了一番，并大概定下了日后贸易的基调——和自家的女眷不同，他们毕竟见多识广，去的地方多了，其中某些人甚至和白龙峰做过交易，战士的威吓虽然可怕，但也不可能比得上龙威。

　　这些商人虽然不是贵族，却远比一般的小贵族要来的重要，是一个领地中绝不能忽视的存在，北地这鬼地方正如已经跑回帝国南方的克里斯所言，天寒地冻魔兽成群，本来就非常封闭，在帝国法师团将【风涡】这个元素引擎降低成本，让浮空艇能够普及之前，这些商会就等于领地和外界交流的大动脉。

　　时间在交流和举杯间流过，在其他宾客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乔修亚放下手中的酒杯，对身旁已经有些醉意的阿方索笑道：“怎么，这就要醉了？”

　　越是寒冷的地方，酒就越烈，摩尔达维亚自然也不例外，本地酒坊和矮人合作生产的烈酒稍微多加点料后可以直接当助燃剂用，哪怕是阿方索这位已经进阶黑铁的北地商人，多喝几杯也是要撑不住的。

　　“稍微有一点，但不重要。”

　　虽然脸已经有点红，但中年商人的眼神依旧清明，不用乔修亚出口，他就知道对方的意图：“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稍等，我马上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既然如此。”

　　见对方反应这么快，都不用自己开口，乔修亚也满意的点头道：“那就带路吧。”

　　就在乔修亚和阿方索走向书房时，留在城西别府中的萤正站在房外院子旁边的长椅上，看着眼前已经被冻住的池水发呆。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昏黄色的夕阳照在覆满白雪的城中，寒风吹拂，已经没有一片树叶老树吱嘎一声，稍稍摇晃了一下，掉落了些枝头的积雪。

　　并不在意这寒冷的空气，萤在凝视了好一会后，这才蹲下身，兴致勃勃的用纤细的手指碰了碰身前人工池中凝结的冰块，感慨道：“真硬，凉凉的……这就是冰吗？感觉和玻璃很像呢。”

　　虽然是在北地被锻造而出，但一直呆在教堂地下的封刃室中，直到最近才出来，银发的神机其实并没有机会接触冰雪这种东西，她站起身，走到树旁，想要尝试掰断一根垂落下来的冰刺，奈何身高不够，一下子居然没碰到，异常尴尬。

　　不过，不管萤的人类形态看上去怎么娇小，那也毕竟是有着白银实力基础的，只是稍稍一跃，略显羞恼的她便直接把那一整段树枝都给取了下来。

　　将冰刺放在手中，银发的神机极有耐心的看着这透明的冰块在她的手中释放着凉意，然后因为体温而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摊清水。

　　“和记忆核心中记载的一样，水这种东西，居然真的能因为低温变得这么硬。”

　　又一次证实了灵魂中记载资料的正确性，萤看上去兴致十足，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利索的写了起来：“这个世界真有趣。”

　　乔修亚是在中午离开，前去参加宴会的，而没有束缚了的神机小姐也是从中午开始进行自己的测试和记录之旅，从战士常呆的书房开始，萤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在她旺盛的好奇心下，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摸过一次，甚至这位小姐还在别院中其他女仆的帮助下，尝试用灵魂中的记忆资料做了一道菜。

　　根据这些最近几天才被招聘来打扫卫生和做饭女仆所说，萤的厨艺还不错，那菜的味道很好，就是技巧仍然不是很熟练，需要多加练习。

　　夕阳渐渐落下，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突然，原本正高高兴兴玩着雪的萤站起，略显天真的微笑表情也迅速转变成了冷漠和戒备，她眯起眼睛，警惕的看向院子外侧，在傍晚黯淡的余光中，那双绿如萤火般的双眼里似乎点起了一丝幽光。

　　“此处是拉德克里夫家宅邸，来客，请显露身形。”

　　清雅的少女音线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银发的神机眉头皱起，凝视着街道拐角处：“不要躲藏，我已经发现你了。”

　　而在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红边黑底大衣的男人出现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