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

　　北地自然也不能免俗，虽然相比之下，在北地进行破坏的邪教徒数量并不多，但是质量却远远超出其他地区，要知道，绝大部分恶魔召唤，邪神献祭的事件，都是由被蛊惑的凡人完成的，即便是有邪教徒参与，大部分也都是只了解一点教义的边缘成员。可出现在北地的这些邪教徒，绝大部分都是正式成员，甚至有几名是能够使用亵渎神术的祭司。

　　摩尔达维亚有3号小姐驻扎主城，能轻松的甄别出所有的可疑分子，但摩尔多瓦领却没这么好运气，维尔丹妮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份工作，只能将帝都的布兰登也叫上一起帮忙。

　　不久之前，布兰登和维尔丹妮与乔修亚联手，清除掉了摩尔达维亚和摩尔多瓦领内绝大部分的邪教徒聚集地，金发剑士原本以为这事已经告一段落，领地也重新恢复平和，却没想到莫德思山中突然出现了一处远古遗迹。

　　局势因此变得混乱起来。

　　无数冒险者，考古学家，来自世界各地的法师和稀奇古怪的人物同时朝着北地移动，他们的目标正是摩尔多瓦领，这个原本安静清冷的北方土地瞬间就充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脚印和口音，整个主城和周边村庄的旅店酒馆都人满为患。冒险者中也的确有一些败类，托这些人的福，领地的治安也成了一大问题。

　　为了协调矛盾，看守住这些实力强劲，不乏黄金强者的冒险者和法师，维尔丹妮和布兰登只能一个人留在主城，一个人留在莫德思山附近的远古遗迹旁，两人都忙碌到无暇分身，只能将女儿托付给还算轻松的乔修亚。

　　实际上，布兰登和维尔丹妮都对遗迹没什么兴趣，他们只想保障领地中民众的安全，最近这几天暴雪似乎要结束，马上就能开始正式的探索挖掘工作，两人都想着早点让这些家伙快点探索完毕，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但意外总是频频发生，赫尔拉斯就是最大的那个坏消息。

　　“两个村庄的民众，甚至更多……我原本以为这些邪教徒都已经被驱赶离开了，没想到他们也对遗迹感兴趣。”

　　金发剑士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苦笑着说道：“枯萎者赫尔拉斯，他不是在西部山脉地区活跃吗，居然为了这个遗迹跑来北地，沿途居然还没有人发现……边境的那些人都在干什么？”

　　虽然心情很糟糕，但布兰登知道，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他站立起身，在营帐内来回渡步，心中已经做好计划。

　　“对方是极意巅峰，接近传奇强者，只能请诺查丹玛斯老师或者祖父出手了。”

　　布兰登虽然外表看似温和谦逊，但实际上内心却有着自己的傲气，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他一向都不喜欢让别人出手帮忙，但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也只能拜托老一辈与赫尔拉斯同级的极意强者出手。对方是邪教大祭司，金发剑士相信，他们不会拒绝这个合理的要求。

　　“至于乔修亚……”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名字，布兰登停止了渡步，他皱着眉思考良久，最后还是缓缓的叹了口气：“算了吧……他刚从圣山狂龙战场回来。”

　　因为身处莫德思山，他还没有收到摩尔达维亚领主府送来的通知，所以不知道战士已经在路上的消息。

　　对于这位比自己年龄小，实力进展却神速无比的友人，布兰登心中抱有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对于对方性格的欣赏，对实力的赞叹，对力量进步的略微嫉妒，金发剑士都非常清楚，并且一一承认。布兰登一直都很明白，人类的情绪是复杂的，他的确是有些嫉妒乔修亚的实力进步速度，但却也知道，对方为此付出了什么。

　　两人认识的两年来，战士一直都在战斗，抑或是前往战场的路上——黑潮，大埃阿斯山脉，被混沌侵蚀的异界，龙巢，圣山狂龙战场，乔修亚没有丝毫停歇，没有丝毫疲惫，一直全身心的投入在战斗之中。

　　这种单纯的生活方式和性格，布兰登自认永远做不到，所以他也明白，自己即便是和对方同样持有圣贤传承之物，也不可能拥有和对方一样的进步速度。

　　“更何况，对方可是极意巅峰，传闻中要突破传奇境界的邪神庇护者……”

　　转过头，看向身后被挂在营帐中央的地图，布兰登喃喃自语道：“想来即便是你，也没办法战胜他吧。”

　　远方。

　　冰风如刃，乌云翻涌。

　　如墨般的厚重云层降下无尽暴雪，让天地万物变得一片苍白，但却有一条黑色的汹涌河流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中随着狂风怒啸，翻涌浪涛，即便是零下数十度的极寒也无法使它冰封半点。

　　而一座平凡的小镇就坐落在这澎湃的不冻长河旁。

　　麦哲不冻河，白叶镇。

　　这是一座位于河畔的商业小镇，一座座灰色屋顶的房屋聚集在长河的支流旁，形成了一处架设在人工运河和支流上的聚落，细长的拱桥石道星罗棋布，将其分化成了一片片区域。

　　白叶镇因为其盛产一种白色叶子的魔药而得名，这种叫做霜华草的魔法植物是凝神药剂的原材料之一，每当收获季节时，这里人声鼎沸，有着无数商船蜂拥而来，收购这些娇小的花草。白叶镇的居民虽然因此要交纳高额的魔药贸易税，可生活却远比一般的北地民众要来的富足，这里经常半夜举行聚会，无论什么时候，一直都能听见居民的欢声笑语。

　　但是现在，它陷入了一片死寂。

　　暴雪倾盆，浓墨浇染般的漆黑云层垂天而落，和远方的冰原相接，只见一道道刺眼的电弧在云层深处缠绕，然后猛地绽出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

　　轰！

　　树状的分岔闪电占据了天空的一半，伴随隆隆轰鸣，似乎令狂风暴雪也都为之一颤。

　　但，雷鸣压过了世间的一切声音，却压不过几声规律的脚步声。

　　嗒，嗒，嗒。

　　一位身材高大男人沉默的行走在小镇的石道上，他的脚步声盖过了风雪的呼啸和雷霆的轰鸣，成了这片空间唯一的声音。

　　万物之声，因他存在而苍白无力，男人的步伐每前进一步，大地就以肉眼可见的地步枯干一步，潜伏在巢穴中的虫蚁在一股莫名的波动下僵直死去，土壤中微小的菌体无一幸免，路旁千年的古树也不例外，它们随着步伐而渐渐枯萎衰败，最终一起在狂风中消散为平等的砂砾。

　　大地因此成为没有任何生命的绝地。

　　男人的步伐并不迅速，反而称得上是缓慢，但他的每一步都规整无比，两步之间的距离没有半点误差，即便是最严格法师手中最精明的量尺都无法测出半点不同。

　　轰！

　　又是一道雷鸣，接着苍白的电光，已能看见这男人的模样。

　　这个男人身材健壮，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面容如雕像一般棱角分明，墨绿色的卷发贴着鬓角垂下，让那张面无表情，仿佛机器一般的脸显得更加无情。

　　这男人的双眼如同一个漩涡，深海中能够埋葬一切，吞没一切的死之漩涡，闪电不能夺去他的存在感，与之相反，因为他的存在，即便是席卷天地的暴雪，纵横苍穹的闪电也变得不值一提，仿佛只是孩童的哭啼一般无力。

　　在这个男人的身后，零散的躺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们的身体干瘪枯瘦，仿佛血液已经燃烧殆尽，从那只剩下皱褶的脸上能够看出，他们身前的遭遇是何等痛苦与绝望。

　　这些枯干的尸体的最前方，是一位手持长弓的游侠尸体，看得出来，他之前似乎正在带领村民离开房屋，准备撤离，可却意外的遇到了最需要警惕的目标。从那已经萎缩到皮包骨的尸体姿态来看，这名游侠似乎想要反击，但还没等他从箭袋中取出箭矢，便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去。

　　突然，在一旁的房屋中，传来一声小女孩低声的抽泣，这抽泣只出现了一瞬，就立刻停止，似乎被什么人遮住了嘴巴。

　　但这个杀死了大半村民的男人却毫无察觉般，仍然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他的行走，不绕过任何阻碍，前方是沟渠，就跨过沟渠，前方是河水，就踏水而行，房屋阻拦就撞穿房屋，树木阻拦就折断树木，这个男人和机器一样，只是固执的朝着已经预定好了的目标前进，全不在乎周围的情况。

　　枯萎者赫拉莫斯只会杀死自己视野范围之内的敌人，摧毁拦在他身前的目标，如果他的肉眼看不见你，那么他就不会出手。

　　但下一刻，尖锐的哭喊和哀鸣就穿过墙壁的阻拦，响彻整个小镇，而仿佛永不停止的男人，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在他的身前，出现了几名穿着灰色和黑色长袍的身影。

　　“兰德尔祭司。”

　　这个男人用平静，如同钢铁互相摩擦发出的机械声音道：“你应该在目标地区的山洞中等待我的到来，你的行为和计划不符。”

　　“赫拉莫斯大祭司……”

　　为首的那名穿着灰色古朴长袍的男人单膝跪地，面对眼前的男人，即便是暴躁易怒如他，也不敢有任何放肆，名为兰德尔的祭司用尽可能清晰平静的语气说道：“计划出现了变化，我们正是因此而来。”

　　他话刚刚说完，几名黑袍人便从路旁的房屋内走出，他们手中的刀刃沾满了鲜血，想来就是那些幸存者的血液。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大祭司阁下，您的这个习惯太容易留下幸存者。”兰德尔朝着这些黑袍人点头示意，要他们前去其他地方的房屋中看看有什么幸存者，随后他便用规劝的语气说道：“这样对我们教团来说相当不利……”

　　说到一半，兰德尔的声音便越来越小，然后缄默不言，因为那个男人正用平淡无比，没有蕴含丝毫感情的眼神凝视着他。

　　“计划有何变化。”赫拉莫斯的声音在街道中回荡，如同冰雪一般冷漠：“详细叙述，无需省略。”

　　“是，是的！”对于这位如同机器一般的大祭司，兰德尔不敢有丝毫怠慢迟疑，他虽然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对同伴出手，可本能般的恐惧却无法压抑，这位祭司立刻开口叙述瘟疫教团在北地遭遇的种种不利，其中着重提及了折损在摩尔达维亚的另外一位祭司席娜。

　　“席娜祭司。”赫拉莫斯闭上了眼睛，他感应了一瞬，然后得出结论：“她与世隔绝，却并未死亡。”

　　“是吗！”兰德尔闻言，顿时感觉一阵欣喜，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有着这个能力。兰德尔原本以为自己的友人早已死在那位北地伯爵的手中或者座下龙口，却没想到对方却还活着，但这并不能改变的他的想法。不过，灰袍祭司刚刚准备开口，却又立刻闭上了嘴巴。

　　摇头示意，让对方沉默，有着墨绿色头发的男人转头看向了西方摩尔达维亚领的方向，平淡地说道：“兰德尔祭司，你的心思我已知晓，你想要拜托我报复抓捕席娜祭司的势力，这符合教团的教义，我接受了。”

　　“等到遗迹发掘计划结束，我就会前去摩尔达维亚，救出席娜祭司，并摧毁它的主城，杀死它的居民。”

　　赫拉莫斯的语气平白直述，仿佛并不是说什么邪恶的屠杀计划，而是在说明天要去工作，晚上要吃面包一般。

　　他的双眼之中流动着漩涡一般的光芒：“但现在，以遗迹发掘计划为最优先。”

　　“是的！”

　　完全被看穿心思的兰德尔脊背已被冷汗渗透，但他早已习惯赫拉莫斯能够看穿人心的能力，这位灰袍祭司站立起身，他有些犹豫的道：“但是大祭司，摩尔达维亚的领主就是那位屠龙者乔修亚，他也有着极意中阶，甚至高阶的实力，我们是不是要再准……”

　　但此时，赫拉莫斯已经开始再度迈步，朝着前方前进，对于兰德尔的话，他没有任何反应，毫不在意。

　　但这并不是傲慢，也不是漠视。

　　这是工作。

　　暴风雪的呼啸声，在这个男人离开后才重新变得清晰有力，而白叶镇中也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求饶声，四散的邪教徒正在彻底清剿一切幸存者。

　　而被甩在后方的兰德尔沉默了许久，直到对方消失在雪幕之中，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或许……”他苦笑着说道：“他是真的毫不在意吧。”

第三十五章 生命之光

　　大埃阿斯山脉绵延数千里，纵横整个北地，无数险峻雄峰尽出其中，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大埃阿斯火山，但除却这与山脉同名的火山之外，却还有一座孤峰耸立，夺去众人目光。

　　摩尔多瓦领，严霜之山希米尼尔。

　　如论雄伟高耸，中央黑森林的阿尔塔山举世无双，如说险峻崎岖，帝国乌拉尔山堪称不破天堑，哪怕是在大埃阿斯山脉之中，尼西埃雪山也称得上是壮丽秀美，但这些山峰在希米尼尔山前，都要自愧不如。

　　因为这是一座大半山体被寒冰覆盖的千米冰峰，是世间独一无二，奇迹中的奇迹。

　　只见群山环绕之间，纯白无暇的冰塑山体如利剑一般贯穿云层，光滑如镜的外表反射云上晨曦的光华，仿佛披上一层金纱。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影立于雪山山巅，沐浴阳光。

　　乔修亚站立在希米尼尔山山巅，他眺望天际的朝阳，周身燃烧光焰，足下有一条湍急的冰河奔腾。

　　山巅积雪因战士体表光焰渐化消融，冰水汇聚成河，浩荡河水自战士足下朝着山巅崖边奔流而去，从千米高空倾泻而下，大半雪水在降落中途便溃散为道道云雾，悬挂于高空，但仍有层层白浪翻卷直下，坠向山脚冰岩。

　　这样的冰河瀑布，声势浩大无比，连绵不绝的轰鸣震响回荡在周围诸多山峰之间，不少雪山已经因为这雷霆巨声而产生了雪崩，让千万吨积雪咆哮涌下。

　　乔修亚却毫不在意周围这因自己产生的壮观景象，他只是凝视烈阳，心中有无数思潮翻涌。

　　战士已经在希米尼尔山山顶站了一天一夜，他从晨曦渐起，一直站到次日的破晓时分，在这极寒山巅站立一日一夜对于常人而言可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对于躯体已经经过千锤百炼，胜过世间一切钢铁的乔修亚而言却也算不上什么。

　　拂晓阳光扫过冰层，折射出各种瑰丽的色彩，在北地这极寒之地，就算是太阳的光芒再怎么炽烈，也不可能融化半点冰渣，但随着声声心跳，一股灼热无比，却也纯净无比的光芒自战士的身上散出，正是它轻而易举的融化了山顶的万载坚冰，将其化作滚滚冰水，涌向山下。

　　这并非是真正的光芒，而是乔修亚强大无比的生命力具象化，战士甚至没有使用斗气，仅仅是将自己的生命体征略微释放，就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异像，假如说普通人的生命之火不过是满天闪烁的繁星，那么战士便是如日中天的烈阳。

　　这强大无比的生命力中蕴含着无尽生机，也隐藏着排斥一切的力量，普通的存在只要稍微靠近，就会受到强大的生命辐射，产生重重诡异的异变，比如说长出第三只手，体内器官畸形等等，哪怕是一般的黄金强者，也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被完全压制，一身实力使用不出九成。

　　不论斗气，技巧，战斗智慧和反应，就单单是凭借这个强大到极点的身体和生命力，战士的实力便已经踏入极意中阶，只手便能抵挡一整个狂龙军团。

　　但他看上去却仍不满足，仍在沉思。

　　乔修亚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体和力量。

　　他的生命力强吗？强。足以进阶传奇吗？不足。

　　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踏上自己的道路。

　　七神教会的主宰，行走于人间的神明，教皇伊格尔的道路是掌握世间一切光芒，他能以圣光塑造分身，跨越整个大陆投影北地，也能以一道微不足道的光波传递力量，在瞬息之间杀死数以万计的狂龙。老人对自己的力量本质没有丝毫隐瞒，而是大大方方的展露给所有人看，他早已转变生命本质，成为了类似元素聚集体的波动生命。

　　远南精灵的领袖，德鲁伊之道的引领者，自然导师女士的道路是身化自然，她行走于世间的身体不过是一具蕴含着传奇之力的代行傀儡，这位精灵强者的本体实际上就是远南精灵领地之上的那一片片森林，一整个生态循环，因此，她能随意调动大地，天空与万兽的力量，用整个自然去应对敌人。

　　而帝国皇帝，苍穹龙骑伊斯雷尔，战士也通过短暂的交手，略微得知了对方力量本质，那是意志实质化，将虚幻的信念与气势化作真实不虚的无匹之力。

　　这是他们的道路，是诸位传奇强者超脱了神术，圣光，魔法，斗气和自然之力后，找到的专属于他们的力量。

　　想到这里，乔修亚闭上双眼，意念沉入身体深处。